第14章
周辞不是个清心寡欲的圣人。
相反, 他深知自己那潮水般汹涌的欲念有多强。
之所以能素这么多年,不过是因为这些年绝大部分时间精力注意力都用在了学习和工作上。
精神层面的爱情,他没兴趣;
生理层面的情爱, 他很克制。
此刻他靠着客厅沙发, 仰头望向楼上方简紧闭的房门, 脑海里闪过一幕幕有关她的画面。
从相识到现在,时间实在是短, 然而周辞发现, 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最初那份因误会而引发的心动也好,再到真相大白后引出的针锋相对也罢, 总能让他深潭般平静多年的内心激起波澜。
有时这女人的确让他很生气,可他从没对她产生过厌恶情绪。
他只是气她不够爱自己。
表面上嘻嘻哈哈乐乐呵呵, 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其实在乎很多事,也很重感情。
否则怎么会在那颗歪脖树上, 挂了那么多年?
她和沈嘉铭的事儿,他早已从她父母那里了解清楚。
冰箱里还有些食材, 但不多,周辞随便炒了俩家常菜。
做好晚饭后, 他想叫方简下来吃,看了看时间, 笑着想:这个点她该饿了,自己闻着味儿会下来。
果不其然, 不出两分钟, 楼上客房房门开了,轻快的脚步声传来。
“哇, 今天是简单家常菜诶,卖相很不错嘛!”方简冲他竖起大拇指。
她已经换下职业装,身上是柔软宽松的睡裙。
与其说是裙子,其实更像一件肥大的黑色T恤。
裙摆盖住大腿,却又盖得不算多,她给自己盛了饭,捧着碗扭起腰晃来晃去,又蹦蹦跶跶,周辞的目光不自觉跟随着裙摆起起落落。
心跳逐渐加快。
他有些热。
“坐下吃饭。”他说这话时带着命令的语气,眼睛盯着桌上的饭菜,不敢再看她。
方简觉得自己被凶了,有些委屈,撇着嘴坐下。
“吃饭是件开心的事,乐一乐怎么了嘛!”她小声嘟囔,拿起筷子脸上又乐开了花,尝一口青椒肉丝,忍不住点着头向周辞投来赞许的目光。
“天呐,你去新东方进修过吗周总?这厨艺也太赞了吧,家常菜也做得这么可口!”方简放下碗筷,双手竖起拇指给他点赞。
周辞:“好吃么?我觉得就还行吧。”
方简:“过度谦虚就是骄傲了啊,超好吃!”
周辞:“以前在国外读书,吃不惯西餐,嫌中餐厅做的也一般,就自己动手了。”
方简点头咽下嘴里饭菜,拿着筷子的手又竖起大拇指:“可以可以,很有天分,哪天公司破产倒闭了,你开饭馆也能东山再起。”
周辞:“……”
这姑娘脑回路总是这么清奇。
“在国外读书那几年,你快乐吗?”方简有些好奇。
周辞想了想,反问:“你觉得做什么事会快乐?”
方简:“让我快乐的事儿可多了,我这人没什么追求,很容易满足,给点阳光就灿烂,吃到好吃的,玩到好玩的,看到好看的,就会很快乐。”
她看着周辞,眨了眨眼:“你呢?总感觉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是不是很难感觉到快乐?”
周辞点点头,又摇头。
“准确地说,快乐与否对我而言不重要,我很少关注自己是不是快乐。”
方简打量起他,像在看一个奇葩:“你还真是……理智得令人发指。”
周辞:“我做任何事都会以结果为导向,只向结果看齐,完成目标的过程中,产生的任何情绪,都会被自动屏蔽。”
方简愣了愣,耸肩笑起来:“其实你这样也挺好,不会感情用事,很多成功人士都有这种特质。不像我,我这人就特容易感情用事,有时候脑子一热,说话做事总赶在思考之前。但我有个优点,很少内耗。”
周辞点头附和:“这倒是。”
沉默一会儿,方简抬眸认真看向他。
“周辞,能真诚回答我一个问题么?”
他也抬眸望过来,歪着头,眨了眨眼:“嗯?”
方简:“你为什么不肯跟我离婚?”
周辞挑起眉,目光在她脸上定住,看得她不好意思。
“咳——咳!你该不会……该不会是觊觎我的美貌,舍不得放走我这么漂亮又可爱的小娇妻吧?”
周辞噗嗤笑出声,点点头:“你说是就是吧。”
方简眉心一拧:“严肃点!认真回答!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周辞脸上笑意不减,沉默思索片刻,坦诚开口:“第一,结婚是你提出来的,你一时冲动犯了错,又很快后悔,这是你的问题,我没理由因为你的过错让自己不明不白多了一段婚史,变成离异老登。”
前面的话方简听得不是滋味儿,最后那句“离异老登”逗得她哈哈大笑。
周辞清清嗓子:“严肃点。”
方简立马端正坐好,强忍着笑冲他点头:“遵命。第二呢?请讲。”
周辞:“第二,我周辞要么不结婚,一旦结了,绝不轻易离婚。我们周家有句家训。”
方简好奇:“什么家训?”
周辞:“这句家训出自咱东北形象大使,黑土大爷的一句名言——‘凑合过呗,还能离咋地?’”
方简:“……”
好一条奇特又接地气的家训啊。
见她不作声,周辞以为这是生气了。
“我这么说,你不开心?”
方简摇摇头:“没呀,就是觉得有点新奇,又好点好笑。你和你的家庭,在上流社会像一股清流。”
周辞乐了:“你觉着上流社会应该什么样儿?”
方简:“具体什么样儿我也不清楚,毕竟我的圈子离你的圈子还差十万八千里,但我从小看到听到的相关传言吧,都说你们这种圈子,什么都图个利,结婚也是。
“联姻是为了家族能发展得更好,不结婚是因为利益捆绑得太深。由于身边诱惑太多,男人不出轨的简直凤毛麟角。更别提你二十八都还是童子了,我都怀疑——”
方简蓦地顿住,差点脱口而出的话被咽了回去。
“怀疑什么?”周辞好奇。
“咳,说了你可不许生气啊,”方简小心翼翼,“尤其是不许公报私仇扣我工资!”
周辞:“你先说。”
方简:“你先答应!”
周辞:“好,不扣工资。”
思考一小会儿,方简组织了下措辞,委婉开口。
“你这么聪明的人,应该明白一个道理——人无完人。有时候我们要看见,承认,并且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才能更快更好地解决问题。
“其实我懂你那不足为外人道的尴尬与难堪,可你越是逃避,事情就越难解决,倒不如一鼓作气,上医院查查,该吃药吃药,该调理调理——”
周辞听得云里雾里,没明白她绕来绕去到底想表达什么:“说重点。”
方简咬咬牙,心一横,长话短说:“咳,不行就尽早治,据说这事儿越耽误越完蛋,错过最佳治疗时机再想解决可就难了。”
“……”周辞眼皮子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姑娘每晚宁愿熬夜看片儿,也不来找他这个合法丈夫履行夫妻义务。
见他脸色沉下来,方简心想坏了,还是惹他生气了,生怕这人反悔,找茬扣她工资,慌慌张张给自己找补。
“我、我也就随口那么一说,嗐,都是我自个儿瞎猜的!您平时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干那事儿?再说了,您看着就是个干净人,各方各面都要求很高,不会随随便便跟人那个啥。”
周辞不作声,淡淡看着她。
看得她心里发毛。
方简恨自己嘴上没把,撇着嘴轻轻扇了自己一下。
“虽然说上了年纪的男人很容易不行,可周总您不一样,您是一股清流,谁不行都行,就您不可能不行!”
她停下来,又往自己嘴上轻轻拍一下,苦着脸骂道:“哎呀我这张破嘴!说的什么玩意儿!”
周辞仍是默不作声。
方简硬着头皮冲他笑了笑:“您、您不会扣我工资吧?”
这人终于开口,耸一下肩:“不会。”
方简小声问:“真生气啦?”
周辞:“没有。”
方简不信:“那你干嘛这副表情?刚才还不说话呢!”
周辞:“我在思考,哪家医院比较好。”
一口饭刚进嘴里,方简差点喷出去,嚼吧嚼吧飞快咽下,瞪眼看着他。
“你那儿真有问题啊?!”居然被她猜中了。
周辞面无表情:“我只是想带你去看看脑子。”
方简:“……”
哦,原来是觉得她有问题。
没关系,男人都这样,啥事儿都要赖别人,方简心想,大女人能屈能伸,为了钱,说她是白痴她也忍了。
“嘿嘿我脑子确实不太好使,”方简大大方方承认,“以后无论在生活上还是工作上,都劳烦您多担待。”
她起身又添一碗饭。这是第三碗。
周辞微微挑眉,淡着脸瞧她:“少吃点儿。”
“啊?为什么?”干嘛忽然要她控制食量?以前都没管这事儿,方简面露不解。
周辞不作声,慢条斯理擦干净嘴,起身双手揣兜往楼上走:“怕你晚上被顶吐。”
“啊?”方简没听明白,“你说什么啊?”
男人一步步迈过台阶,背影很快消失。
今天真是有些奇怪,方简心里嘀咕,收回目光看着桌上剩下的菜,美滋滋继续干饭。
吃完第三碗,方简感觉饱了,放下筷子准备洗碗。
之前每次都是周辞洗,虽然这人嘴欠,说是怕她洗不干净,可他既做饭又洗碗,自己什么也不干,还真怪不好意思的。
方简从小被宠到大,没洗过碗,头一回干这事确实不太顺利。
她拿捏不好洗洁精用量,挤一丁点吧,怕太少洗不干净,重重挤了好几下,手在水池里搅和搅和,泡沫都快溢出来了。
貌似放得有点多……方简看着池子里一片白花花,心想管他的,先洗再说,到时候多冲会儿就行。
在泡沫堆里飞快盲洗,然后放完脏水,拧开水龙头开始冲,一顿忙活下来,全部搞定,美中不足的是水槽周围溅了许多水,她睡裙也湿了大半。
“方简啊方简,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呢?你就是个天才!洗碗都这么腻害!”
方简被自己的能干与贤惠感动到,洗净双手,乐滋滋上楼。
睡裙湿了这么多,她索性洗了个澡,换上另外一条。
这条是随手从柜子里拿的,不是刚才那种宽松款,版型比较修身,淡粉底色上有许多小碎花,两根肩带不宽不细,边上点缀着白色蕾丝。
方简随意盘起头发,一个慵懒丸子头迅速完成。
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很满意,美美想着:就算穿出门也不丢人嘛,这样打扮好显嫩,裙子又有点修身,曲线被勾勒出来。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又纯又欲,对付男人最大的武器!
可惜周辞是个不解风情又疑似不行的钢铁直男,要不然他俩指定得擦出点火花。
方简舍不得挪眼,对镜欣赏了许久,忽然想起周辞让她九点找他,这会儿都八点五十了。
为了给老板留个好印象,也为了弥补自己在会上睡着的过错,方简提早敲响周辞卧室房门。
男人在里面应了一声。
推开门的瞬间,方简脸上立刻挂满笑容。
“周总您好!”她抱着硬壳笔记本往里走,正巧看见周辞从浴室出来。
他刚洗完澡,头发没吹,半干不湿的,睡衣也没系几颗扣,大半胸膛敞着。
抬手看看表,才八点五十一,周辞笑了:“还没到点儿呢,这么着急啊?”
方简仍是那副职业假笑,声音别提有多甜:“这方面我向来都很积极主动的!”
看在我这么积极主动的份儿上,你要还有点良心,就给我涨工资!往死里涨!方简在心里咆哮。
周辞目光往下移,落在她怀里捧着的笔记本上。
“你捧个本子干嘛?”
“做笔记呀!”
“……”周辞百思不得其解,“有这个必要?”
方简疯狂点头:“当然有!必须好好做笔记,尤其是重点部分,得详细记录下来,以后还得复盘呢,没事儿也能回味回味。”
她嘴上说得好听,心里盘算着,他要是讲得太无聊,自己就在本子上随意涂鸦,既能显得自己很认真,又能打发时间。
一箭双雕啊简直。
方简,别怀疑,你就是天才。她默默为自己点了个赞。
周辞愣愣看着她,咳一声:“其实这事儿吧,没这么复杂,放轻松就行。”
方简皱眉瞪眼:“周总,您说的这叫什么话?一刻也不能放松!路还长,我没什么经验,必须抓紧时间专心致志好好学习,理论与实践并行,争取在最短时间内取得巨大进步。”
周辞:“多、多练练就好了。”
见她一脸亢奋,他忽然有些害怕。
“那,咱们开始吧!”方简冲他重重点了点头。
周辞掌心朝下按了按:“你先别激动,坐,坐。”
方简走向沙发。
周辞一愣:“玩儿这么野啊……”
方简回头看他:“您说什么?”
周辞跟过去,见她站在沙发边不动弹,催道:“坐啊。”
方简伸伸手:“您坐您坐。”
周辞:“……一起坐。”
方简吸吸鼻子,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
“周总,您真的好体贴!”
“……”
两人并肩而坐。
周辞转脸冲着她,目光却是游移的。
“那什么,咳,要不你把眼睛闭上?”
“啊?”方简愣了愣,没明白他有何用意。
不管了,老板既然这么要求,必定有他的道理,照做就行!
抱好这条大腿,涨薪指日可待!
老板这人纵使有千万个缺点,但有一个优点是值得学习的,那就是——以结果为导向,在做事的过程中不受情绪掌控,一切向目标看齐。
她的目标是什么?
涨!工!资!
方简深吸一口气,听话地闭上眼睛。
一双微凉的手捧住了她脸颊。
还没来得及睁眼,她的唇便被另一双温热的唇覆上。
方简大脑宕机,卡住无法思考,空白几秒后,猛然反应过来。
“唔——”
她推开忽然亲吻自己的男人,噌地起身,抬手一巴掌狠狠扇去。
啪!
周辞半边脸被扇红,捂着脸愣愣看着她。
“你——”
“周辞!想不到你居然是这种人!我把你当老板,你把我当什么?”
“当、当老婆啊……”周辞被她扇懵了,没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
方简抬起手背使劲抹嘴皮,皱着眉又惊又恨地瞪过去。
周辞捂着半边脸起身:“别擦了,快擦秃噜皮了。”
方简:“你干嘛呀你!又喝酒了吧?我发现你这人一喝酒就爱乱亲!”
周辞:“……”
洗澡前他确实喝了一小杯。
主要是那档子事儿没经验,怕实操时放不开,想借着酒劲让自己更加放松。
“不是,你扇我干嘛?”周辞脑子恢复思考,纳闷问道。
方简抱着胳膊连退五步,与他隔出好一段距离。
“怎么,不该扇吗?你得问问自己,干嘛一而再再而三非礼我!”
周辞又懵了:“咱们不是说好了么?”
方简瞪着眼跺脚:“说好什么了?谁跟你说好了?”
周辞:“你不是说自己憋得慌,晚上又饿又馋?”
“废话!要钱没钱,要自由没自由,还得给你打工,这日子谁过谁不憋屈?我本来饭量就大,嘴还馋,拜你所赐没钱花,吃都不敢放开了吃!呜呜呜呜我都这么惨了,还要被你揩油占便宜呜呜呜呜!万恶的资本家!”
方简越说心里越难受,绷不住大哭起来,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委屈得要死要活。
她哭得这么惨,周辞心里也不舒坦,忙递了张纸巾过去。
“别哭了,好好说。”
方简一把拽走纸巾,狠狠擤了擤鼻涕,抽抽搭搭:“我跟你、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周辞:“合着你不是那方面饿,那方面馋啊?”
方简撇撇嘴,冲他嚷道:“什么这方面那方面的,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辞起身走向书桌,拿来她的平板。
“那你每天晚上不睡觉,看这个干嘛?”他打开平板,递到方简面前。
屏幕上,一对男女正热火朝天这样那样……
“啊!!!”方简飞快捂住耳朵闭上眼,脚底安了弹簧似的蹦出一米远,“你个臭流氓!给我看这个干嘛?!”
周辞:“……”
他头好痛啊。
“你要不要看清楚,这是谁的平板?”周辞关掉平板。
再听那对日本人这么叫唤下去,他怕自己浑身乱窜的血从鼻孔里流出来。
方简耳朵捂住了,但没捂严实,听到这话,愣了愣,放下手睁开眼,看着他手里的平板。
那熟悉的灰色外壳,以及屏幕上那对有点眼熟的男女主……
方简吸了很长很长一口气。
看片儿被老板发现就算了,还被老板误以为饥渴难耐每晚熬夜看……
她是踩到什么八二年的狗屎,才会经历这种史诗级尴尬情节啊!!!
“或许,你可以,听听我的解释。”方简面无表情,心如死灰,气若游丝。
周辞正襟危坐,不苟言笑,两耳通红:“请说。”
“这事儿得从前天晚上讲起。前天晚上我实在是睡不着,找闺蜜组队打游戏,闺蜜谈了个男朋友,她说她男朋友特别强悍——就是那方面特别牛你懂吗?然后我更睡不着了,满脑子都是——”
方简自动跳过“小周辞”这三个字:“为了以毒攻毒,我就点开了这个视频,没想到看一半就睡着了,之后也没再碰过平板,忘记退出来。”
周辞看着她沉默片刻,扬了扬眉:“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方简知道这番话听起来逻辑混乱,可又没法细说,总不能直接告诉他,那晚自己满脑子都是关于他的黄色废料吧?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总之,我没你以为的那么饥渴,更没有每天晚上熬夜看片儿的嗜好……”
周辞再次陷入沉默。
方简垂头丧气往外走,半道上停下脚步,又回到他跟前。
“周辞,你要不要也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未经我允许就看我平板?这么不尊重别人隐私吗?”
方简抱着胳膊质问。
周辞摸摸鼻子:“抱歉,不小心按开了,主要是你也没设密码。”
方简指着自己冷笑:“你意思是,你偷看我隐私,还要怪我咯?”
周辞双手插兜,转脸看向别处。
“这事儿真是不好意思了,对不住啊。”
“光是口头上道歉就行啦?”方简掰着手指头开始数,“一,偷看我隐私;二,不加求证把我想成大色狼;三,未经允许乱亲我——第二次了啊!罪加三等,周辞,赔钱!!!”
“……”
周辞半边脸伸过去:“要不,你再抽我一大耳刮子?”
方简缩缩脖子,后退一步:“不赔钱,涨工资也行!”
周辞:“一个耳刮子不够,那就俩?实在不行就……仨?”
方简:“合着你是一个子儿也不想出是吧?!”
周辞:“我为什么要出?于公,你这个职位,以你的资历,税后一万块工资已经是很好的待遇了;于私,我是你的合法丈夫,我们的婚姻受法律保护,亲你一下怎么了?”
方简:“……”
好样儿的周辞,干得漂亮,在气人这个领域,你可真有两把刷子啊。
方简咬着牙看他,点点头:“既然你不仁,可就别怪我不义,周辞,从今天开始,我跟你——不!共!戴!天!”
周辞气定神闲:“你想怎么个不义法啊?”
方简跺跺脚:“咱们走着瞧!”
她转身冲出门外,很快又跑回来,抓起落在沙发上的笔记本离开。
要不是现在穷得连个本子都买不起,她才不会再踏进这个屋半步。
十分钟后,方简在外面砰砰砰捶门。
“周辞!我房里那台电脑呢?”
周辞靠在床头看书,扭头冲门口回应:“锁起来了。”
方简:“你有病啊,锁我电脑干嘛?!”
周辞:“省得你熬夜打游戏。”
门忽然被推开,方简闯进来。
“我平板呢?”
周辞:“没收了。”
“……”方简强忍怒火,愤愤瞪着他,“电脑是你的,你锁起来我也没话说,可你不能私自没收我平板吧?你是我爹还是我妈啊,我的平板我爱怎么玩儿怎么玩儿,爱什么时候看什么时候看!”
周辞情绪稳定得可怕,丝毫没被这些话激怒,合上书,平和的目光落到她脸上。
“方简,你就不怕猝死吗?”
“……”
这话给方简问得发怔。
“长期熬夜,猝死概率很大的。”周辞淡淡看着她,“OK,或许你不在乎自己这条命,可是我在乎。”
方简愣住:“你、你这么在乎干嘛?”
周辞:“因为你是我媳妇儿。甭管咱俩有没有夫妻之实,你都是我媳妇儿。我既然娶了你,就得对你负责,得给你父母一个好的交代。”
方简低头站在床前,绞着手沉默良久,蔫巴巴开口:“知道了,这就去睡觉……”
走到门口,又听他说道:“睡前一个小时别看手机,浴缸里泡半小时,实在睡不着,就来找我。”
方简转过头,看着他发愣:“啊?找你干嘛?”
周辞:“不是说我声音很有磁性很好听么?我看你是想说很催眠吧。”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方简想了想:“我先自己努力睡一下。”
她关上门,回到自己房里,按照周辞说的,将手机关机,泡半小时热水澡。
十点二十上床躺下,方简闭上眼,静静等待瞌睡虫降临。
一个小时后,方简坐起来,靠在床头,沮丧地揉着脑袋,正要下床去找周辞,转念又有了新主意。
她打开手机点进微信,向周辞发起语音通话。
那边接得很快。
“你睡了么?”方简小声问。
“还没。”
“在干嘛?”
“看书。”
方简忽然发现,连语音时,周辞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格外好听。
低沉又性感,像羽毛拂过,挠得人心痒。
方简被这声音弄得脸红,颤着声问:“什么书,可以念给我听听吗?我睡不着……”
周辞:“《基因传》,要听么?”
方简:“行呀,你念吧。”
周辞目光回到刚才看过的那一段。
“‘镰刀形红细胞贫血症是一种红血蛋白分子结构异常的遗传病,也许没有哪种疾病比它更能反映’——”
第二句没念完周辞便停了下来,不可思议地将听筒凑到耳边。
是呼噜声。很轻微,但他没听错。
又静静听了一会儿,那头浅浅的呼声就没断过。
周辞挂掉语音,打开录音功能,对着手机又念了一段,然后躺下。
有这么催眠吗?他闭上眼睛,听着自己的声音,没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反倒吵得心烦。
周辞关掉手机,辗转反侧许久,怎么也睡不着。
脑子里一会儿充斥着那部岛国片的画面,一会儿浮现方简穿职业装拍的那几张魅惑照片。
体内血脉偾张,像是有股火在窜来窜去,浑身燥热难捱。
他猛地起身下床,冲了个凉水澡,也没见舒服多少,坐在床边沉着脸抽烟。
·
方简睡了这些天以来最久最舒服的一觉。
醒时天已大亮,墙上的钟已经指向九点,她定睛看去,一骨碌爬起来,飞快穿上套装,开门时想起今天周六不用上班,又将门关上,靠着门板长舒一口气。
慢悠悠洗漱完,方简随意扎了个低马尾辫,下楼吃早餐。
周辞这人是工作狂,平时周末也经常加班,方简以为他去公司了,没成想竟然在家。
“昨晚谢谢你啊。”方简一边下楼一边冲客厅沙发上坐着的周辞笑起来。
周辞抬头望向她:“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自己声音还有催眠功能。”
方简摸摸肚子:“睡眠真的很消耗体力,周总,早上吃什么呀?”
周辞挑眉:“昨晚不是还说跟我不共戴天么?”
方简:“……”
天蝎座都这么记仇?还是只有周辞会这样?
“床头吵架床尾和,夫妻哪有隔夜仇嘛。”方简脖子伸向餐桌看了看,又转脸看着他,脸上堆满谄媚笑容。
周辞面不改色:“问题是咱俩又没睡一张床。”
方简没打算再搭理他,脑海里忽然灵光闪现,停住迈向厨房的脚步,转身走到他跟前,在他旁边一屁股坐下,揪着他黑色居家服衣袖。
“也不是不可以~”她眨眨眼,笑得若有深意。
“……”周辞目光闪过惊讶,狐疑地看着她。
“涨工资。”方简摊开手掌。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周辞笑了:“行啊。”
方简没想对他答应得这么干脆:“真的?”
周辞点点头。
方简伸出两根指头:“涨到税后两万!”
周辞:“好。”
方简立马后悔,早知道开更高些了。
“咳,那个啥,周总,能不能通融一下,涨到税后五万?”
“五万的话,我觉着还是维持现状分床睡比较合适。”
“三万五?”
“一个人睡挺好的,舒适,自由。”
“两万八?”
“再讨价还价就只能给你一万七了。”
“……”
方简气得牙痒痒。
“周辞,我对你的好印象,每次连十二小时都维持不了。”
“是么?谢谢夸奖。”
“谁夸你了?!”
“现在没夸,等会儿也会的。”
“你少自恋!”
“那家包子店的外卖十五分钟后送到,有你喜欢的灌汤包和烧麦。”
“……”
她也不想这么快打脸,可是他居然点了灌汤包和烧麦诶!
“小哥哥,你好帅~”方简脸色说变就变,看向周辞的眼睛,又开始冒桃心。
周辞忍着笑问道:“税后两万,还要不要跟我一张床睡了?”
讨价还价无果,方简权衡一番,点了点头。
“可以是可以,一起睡更方便你晚上给我催眠。不过先说好,你绝对不许再——”
“知道了。”想起昨晚的乌龙事件,周辞也很无语。
方简:“你要是敢,我就往冰美式里下毒!”
周辞:“……”
他抿抿薄唇,扬眉看着方简。
“万一忍不住的人是你呢?”
“不!可!能!”
方简斩钉截铁说道。
她才不会这么饥渴!
吃完早餐,方简把上班穿的白衬衫给洗了,在书房找到正伏案工作的周辞。
“敬爱的周总,我想申请预支一千块工资。”
周辞头也不抬:“干嘛?”
方简:“再买两套职业装换着穿。”
周辞:“我给你买吧。”
方简:“不要!你一买就是几大千,我肉疼!”
周辞:“没事儿,算我送你的。”
方简两眼放光:“真的?!”
周辞点点头:“一杯冰美式,谢谢。”
“好嘞,稍等片刻!”方简屁颠屁颠跑去泡咖啡。
下午三点,同城跑腿送来了周辞在商场线上下单的七套职业装。
颜色款式各异,但也大差不差,都是衬衫西装包臀裙的搭配。
方简挨个看了看吊牌,瞪大眼睛:“周总,这些都是原价买的?”
周辞坐在落地窗前品茗:“嗯。”
方简:“这也太大手笔了吧,怎么好意思呢哈哈哈哈哈!”
她嘴上害羞,脸已经快笑裂了。
晚上九点,方简抱着枕头被子来到周辞卧室。
“再重申一遍,不许对我有邪念,更不许付诸于行动!”上床前,她恶狠狠说道。
周辞靠在床头,手里捧着书,头都没抬:“今晚还听《基因传》?”
方简将自己被子铺好,上床就钻进去,裹得严严实实。
“时间还早,要不你念个故事听听?”
周辞扫一眼床边的简易书架:“小说?”
方简:“行啊,我还挺喜欢看小说的,其他类型的就不怎么喜欢了。”
周辞:“喜欢什么小说?”
方简:“霸道总裁爱上我,最好有带球跑和追妻火葬场情节!”
周辞:“……”
每个字他都听得懂,组合起来却不知道她在说什么,这就是所谓的代沟?
他挑了一本书回到床上。
方简:“这本叫什么?”
周辞:“《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方简:“……”
怎么感觉他在阴阳怪气?
周辞翻开第一页,心里想,听故事总不能秒睡了吧?
“‘韩丁第一次见到罗晶晶是在平岭世纪大饭店的发型表演晚会上,罗晶晶第一个出场——’”
周辞停下来,扭头看着双眼紧闭的方简,俯身凑近她嘴边。
没打呼,但鼻息匀净,眼皮也没颤,不像是装睡。
周辞试探一番:“饿不饿?要不我去煮点宵夜?”
这人没动静。
周辞盯着她的脸默默看了好一会儿,摇头笑起来,挺直后背,目光落在刚才没念出的第一段最后一句话上。
“‘她那天晚上艳惊四座让韩丁一生难忘’。”
艳惊四座。
周辞反复默念起这四个字,脑海中浮现跟方简相亲那天,看到她的第一眼。
那会儿没什么太强烈的感觉,此刻回想起来,那天倒像是刻意压抑着某种情绪。
艳惊四座的方简款款朝他走来,而他只是淡淡冲她点头。
周辞合上书,关灯躺下,在黑暗中凭着记忆,勾勒起方简这张艳惊四座的脸。
清早,阳光透过白色窗帘,洒满一室。
方简睡得饱足,被晃醒也没生气,只是跟同样刚醒的周辞发了句牢骚:“这窗帘也太不遮光了,我怕晒黑,换个深色的行么?”
周辞不想换,又觉得过日子不是一个人的事,点头答应,当天下午便有人来换了套深灰色窗帘。
夜里仍是周辞念书哄她入睡。
周一早上,起床时周辞提出载她去公司。
“行呀,在地铁站放我下来,咱俩得避嫌。”方简说着,从柜子里找出一套黑色职业装拿去客房换。
在玄关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她出来,周辞有些不耐烦,冲楼上喊:“还没好?”
几分钟后,客房门开了,方简拎着包下楼。
周辞目光落到她腿上,不禁愣住。
方简早已预料到这般,扭着腰往下走,笑容越发灿烂。
走到他跟前,方简从鞋柜里拿出一双之前很少穿的黑色高跟鞋换上。
周辞目光还在她腿上:“你怎么——”
话未说完便被她打断:“忽然想起自己还有黑丝,就找出来穿咯。”
周辞抬眸,看着这张化了妆的脸。
方简本就长了张美艳面孔,今天妆化得偏浓,颇有九十年代港风味道。
周辞收回目光,低头转身要走,领带被她一把攥住。
方简握着领带尾端,一圈一圈往手上缠,眉眼间尽是风情。
“周总,工资涨到三万,方秘书每天穿黑丝给你看。”
第15章
好一个黑丝の诱惑。
周辞挪开眼, 目光盯着别处,脑海浮现她每天穿着黑丝袜踩着细高跟在公司扭着腰走的画面,身体里那股火又开始四处乱窜。
呼吸都变得短促了。
“好不好嘛~”方简声音娇滴滴, 攥着他领带往下拽, 迫使他低头, 这张英俊面孔与自己的脸齐平。
挨得太近,方简甚至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时间仿佛静止了。
方简被他亲过两次, 但每次都匆匆将他推开, 从没像这样近距离,仔仔细细端详他。
她忽然发现,周辞有双好漂亮的眼睛。
墨色的瞳仁似乎有种魔力, 盯着它看时,会被无形的漩涡吸引进去。
这双眼睛亮亮的, 清澈见底,很难想象这出自于一个二十八岁,上流社会, 食物链顶端的男人。
有那么一瞬,方简好像看到了八岁和十八岁的周辞。童真, 纯良,仁善, 从他来到这个世界起,就从未发生改变。
“看够了么?”周辞淡淡开口。
方简如梦初醒, 立马松手,眨着眼东张西望。
“工资涨还是不涨, 你给、给个准话。”方简语气平静, 烧红的脸和脖子根却将害羞暴露无疑。
周辞暗暗发笑,歪着头瞧她。
“不涨。”
方简愣住, 扭头一脸惊讶。
黑丝都搞不定你???
“周辞,你——确——定?”
“嗯。”
“是每天都穿哦,不止今天一天。”
“或许不用每天穿,你穿黑丝很一般。”
“……”
方简侧抬手掌,比出个要刀他脖子的手势,咬牙切齿:“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周辞只得又违心重复一遍。
其实她穿黑丝特好看,周辞感觉没有正常男人能在这样的方简身上挪开眼。
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让她每天都这么穿。
每天心浮气躁,还怎么专心工作?
再者,他也怕自己憋坏。
虽说他们已经是夫妻,他要真想发生点什么,有得是办法,但他不想违背方简意志。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们彼此交融,他希望那天的方简,发自内心感到幸福。
他要她心甘情愿将自己交出来。
方简盯着这双薄唇,听他说完每一个字,怒火中掺杂一丝哀怨,撇了撇嘴,撩着披肩长发转过脸去。
“切,没有品味的男人!”
周辞不反驳,默默注视着她,平和的目光中藏着难以察觉的欢喜。
“不去换成肉色的?”他怕今天一整天自己都没法集中注意力好好工作。
方简拉开门扭着胯迈步出去:“凭啥要换?你觉得我穿黑丝很一般,那是你的问题,跟我可没有半点关系!老娘就爱穿黑丝,不光在公司穿,在家也要穿!”
走到电梯门口,她又转脸看向还没从玄关出来的周辞:“黑丝好啊黑丝妙,黑丝撩得人呱呱叫!”
周辞:“……”
他脑海中闪过那本书名。
《拿什么拯救你,我的爱人》。
上车前,方简本打算坐后座,因为不想挨这个老登这么近,转念想了想,还是坐上了副驾。
系好安全带,她抬起一条腿,叠在另一条腿上。
裙摆自动往上缩了一截。
周辞正要开车,垂眸便看到这一幕,蓦地愣住。
方简眼睛瞥过来:“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穿黑丝跷二郎腿?”
“……”周辞转脸看向前方,压着嗓子,“腿放下去。”
“不放!我就跷,就跷!”
说着,方简双腿交换,又叠在一起。
周辞扭头盯住她,脸色沉下来。
“想玩点儿野的?车里给你办了。”
“……”方简头一回见他这么凶,有些被吓到,鼓着腮帮子放下一条腿,端正坐好,“办什么办呀?反正我穿黑丝又不漂亮。”
周辞启动车子,开了一会儿忽然笑了。
“就非得夸你穿黑丝美你才高兴呗?”
方简嗤之以鼻:“大可不必,现在说也晚了,显得你很虚伪。”
周辞没想到自己那句话能让她气这么久,现在想补救,哄起她来:“其实你腿很长,又很细,穿不穿黑丝都好看。”
方简手掌交叉喊停:“打住,你现在怎么恭维都没用了,不给涨工资,说什么都是废话。”
周辞:“好好工作,时机到了自然给你涨。”
方简长叹一口气,嘴翘得老高。
“那能不能先预支我一点嘛!面膜都用光了,好几天没敷,皮都糙了!”
“哪儿糙了?这不挺好么,溜光水滑的。”
“只是看着还行罢了,摸着比以前糙多了,不信你摸摸看。”这会儿正在等红灯,方简没想那么多,抓起他的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
周辞愣愣看着手背蹭下的一层粉。
方简这才想起化了妆,惊叫:“底妆蹭花没有?!”
他凑近她脸颊,闻到化妆品香气,还有她发丝间甜甜的洗发水味。
“一点点。”他舍不得挪眼。
方简摊开手掌,掌心贴他脸上,平移推开后,赶紧掏出小镜子补妆。
“唉,怎么办啊周辞……”她往脸上拍着粉,叹了口气。
“嗯?”
“我这么美,万一公司男同事都爱上我可怎么办呀?”
“……”周辞作思考状,沉默片刻开口,“应该会始于颜值,怯于豪放,震于智商,退于性格。”
方简两手攥拳,气成了河豚:“我在你眼里就没一点儿好啊?!”
周辞乐呵呵:“有啊,颜值很好,笨蛋美人。”
方简翻着白眼转过头去:“我才不笨呢,那天我第一次洗碗就洗得特别好!”
周辞脸上笑意更深:“就这么点儿出息啊?”
方简:“多大出息才叫有出息?学习工作地位权力资产,我样样比不过你,跟你比我得气死,别说你了,就是别人,也有很多我比不过的。
“所以我这人就这点特别好,只跟自己比。以前不会洗碗,现在会了,就觉得自己可牛叉哄哄的。这叫什么?这叫‘快乐是自己给的’!”
一路上周辞都在默默琢磨这番话。
他觉得,方简这姑娘吧,虽然不懂什么太深奥的道理,却懂得很多最基本,最简单,最原始的,让自己快乐起来的方式。
以前那个叫沈嘉铭的男人,是她人生路上的绊脚石,严重拉低了她的生活质量和快乐含量,俩人断干净后,她肉眼可见活得更加自由肆意了。
“在这儿停吧,周总,可不能让同事发现咱俩关系,影响我独自美丽。”方简在地铁站下车,摇头晃脑冲他做了个鬼脸。
上周五第一天上班就发生糗事,搞得她都没心情享受美食,今天一定要好好品尝食堂饭菜。
方简加快脚步,十分钟后到了公司,打完卡立马奔向食堂。
饭卡是周辞给的,按理说员工拿到饭卡后得自己充钱,可她身无分文,周末跟周辞好一顿撒娇又耍赖,才求来了这张一千余额的卡。
走进食堂便闻到美食飘香,方简迫不及待拿了好几样早餐,找了个空桌坐下,正准备美美开吃,头顶传来声音。
“你好,请问我可以坐这儿吗?”
方简抬头看去,对面站了一个手端餐盘的年轻女孩。
“可以可以,快坐下吧。”方简热情地笑了笑,将自己那一大堆食物往里挪,给桌上腾出地方。
女孩放下餐盘,笑着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戚舒云,企划部文案。”
方简落落大方伸出手:“我是方简,方圆的方,简单的简,周总新招的秘书。”
戚舒云握上她的手,目光充满赞赏:“那天看到你来面试,早就想夸你了,你可真漂亮呀,很像以前的港星,美艳挂那种!”
方简开心得冒泡,把还没动筷的一盘煎饺推给她:“谢谢啊,你的夸奖能让我开心一整天,吃!不够我再给你拿!”
戚舒云笑得合不拢嘴:“你真可爱,热情又直率。”
方简拍拍胸脯:“那当然了,我是混血,混的东北和川城,既有东北人的豪爽,又有川城妹的泼辣。”
她闭上嘴,四处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对了,我上周五入职那天就发现,总有人偷偷打量我,今天也是,你看,咱们前后左右,时不时就有人看向咱们这边,八成在看我。这什么情况啊?”
听她这么一说,戚舒云也四处观望,再看向她时,低头压着嗓子:“大家都以为你是走后门儿进来的。”
果然如此,方简心里有些慌,莫非自己跟周辞的关系,这么快就被人发现了?
戚舒云又开口:“其实吧,这种事很常见,几乎每个公司都有,按理说没什么好议论的,可发生在咱们公司,那就很奇怪了。”
方简来了兴致脖子伸过去,眉心一蹙:“怎么个事儿?”
戚舒云手掌放在嘴边收声,嗓音压得更低。
“因为周总这人,最讨厌走后门!这些年来,他就没给谁开过后门,谁进咱们公司,无论职位大小,全凭本事。
“你来面试那天,好多人都看到周总司机跟你在食堂吃饭,你俩看着可熟可亲密了。这么多人面秘书这职位,怎么偏偏就你被聘用?
“所以啊大家就琢磨,估计你是司机亲戚,周总看在司机面子上,把你招进来的。”
方简没想到大家能误会成这样,愣了愣,眉心蹙得更深:“不对啊,周总不是最讨厌走后门这事儿么,怎么到了司机这就破例?”
戚舒云:“这你就不懂了吧,司机这种角色,可是掌握了老板各种黑料的狠角色!你想想看,周总平时去哪儿,去干嘛,最了解的人是谁?当然是司机!”
方简:“……”
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
戚舒云缩了缩脖子,表情越发神秘:“所以最近大家都在猜,周总到底有什么把柄落在司机手里。”
说到这,她忽然扬眉,眼神若有深意。
“方简,你跟周总司机,关系不一般吧?”
第16章
方简原本抱着吃瓜的心态听戚舒云说这些, 等她话锋一转问出这个问题,才想起来吃的正是自己的瓜。
“咳——那啥,我跟周总司机……”方简陷入两难。
要说自己跟司机关系确实不一般吧, 私下还得赶紧把这事儿告诉周辞和他司机, 仨人统一口径。
可这么一来, 不就“坐实了”周辞有把柄落司机手里么?他那么冷硬无情锱铢必较的人,能受得了这委屈?
要说自己跟司机其实一点关系也没有吧, 如果不给出个更合理的解释, 大家未必会信。
似乎怎么说都不是完美方案。
方简想不出更好的对策,索性折中迂回了一下。
“我跟司机的确算是认识,不过关系也没有熟到大家想的那个程度。至于周总为什么会聘我当秘书, 或许……咳,或许是十分认可我的个人能力和专业素养。”
戚舒云点点头, 很快又是一副困惑表情:“可是我听说,你第一天上班开会就睡觉,还睡得好香, 小王推了几次都推不醒。”
方简:“……”
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难预料,这个糗事将会被这家公司记入史册, 而她,也因为这一睡, 睡出了知名度。
“哈,吃饭吃饭!周总做什么事儿都自有他的道理, 反正我和司机不像大家以为得那么亲密, 你也别想那么多啦!”
方简尴尬地笑了笑,往嘴里塞一个豆沙小馒头。
戚舒云这才意识到自己做得有些不妥, 笑得也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啊方简,我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八卦,心里藏不住事儿,嘴上也没个把儿,刚才说那些——嗨,不说了,总之,很高兴认识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提。”
“八卦很正常,我有时候也很八卦了,以后你要知道什么公司秘闻,可不许私藏,千万要跟我分享!”
“好呀,咱俩加个微信。”戚舒云掏出手机。
加完好友,俩人继续边吃边聊。
方简算是见识到戚舒云的八卦功力了,短短一顿饭的时间,她不仅吃到了自己的瓜,还吃到了好几个部门的大瓜小瓜。
她看得出来,戚舒云虽然身居企划部小职位,却是掌管公司秘闻动向的“神”,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方简决定跟她搞好关系,一来,防止不利于自己口碑的传闻从她口中流出;二来,随时吃到新鲜热乎的瓜,在漫长的上班过程中,不至于太过无聊。
早餐后方简回到办公室,见周辞助理小王在工位上坐着,打了声招呼,问道:“小王,上周五我在会上睡着,你是不是推了我好几下啊?”
小王正埋头整理资料,听到这话转脸看过来,憋着笑点了点头。
难怪那会儿梦到走路边总有人推自己呢,方简挠挠头:“周总会上说什么了吗?”
小王:“没,他就是阴沉沉看了你一阵。”
好一个“阴沉沉”,太贴切了,方简完全能脑补周辞当时的表情。
“不过你确实厉害,这都能睡着,还睡得这么香哈哈哈哈哈!我第一次看到周总脸黑成煤炭哈哈哈哈哈!”小王没忍住,到底笑出来了。
听他口音并不是京州本地人,反而带着一丝熟悉的川城普通话味道,方简问:“你是川城的?”
小王点点头:“是撒。”
方简笑道:“哇,老乡!”
小王有些惊讶:“你也川城的?怎么讲话有点东北腔?还以为你东北人呢。”
方简:“我爸爸东北人,妈妈川城人,咱俩也算半个老乡了。”
小王性格随和,方简开朗大方,俩人又算是老乡,有很多共同话题,说说笑笑,聊得热火朝天。
办公室门没关严,笑声传出去,几米开外的周辞皱起眉头。
砰砰砰。
他敲了敲虚掩的门,推开,沉着脸看向正打得火热的俩人。
小王在方简的笑声中隐隐听见敲门声,扭头望过去,见老板在门口,立马给笑得花枝乱颤的方简使眼色。
方简转脸一看,收住了笑。
小王站起来,恭恭敬敬打招呼:“周总。”
周辞没拿正眼瞧他,目光落在方简脸上,冷冷开口:“方秘书,来一下。”
“哦,好的周总。”方简起身往外走。
回到自己办公室,周辞坐在椅子上,抬头看着办公桌前的女人。
“我雇你当秘书,一个月给你税后两万工资,不是让你上班时间闲聊的。”
他板着脸,语气又冷又硬。
虽然没有明摆着发火,可方简不是傻子,看出他这会儿正憋着气,她还是头一回见他脸色暗成这样。
“也没有闲聊太久嘛……这个刚过上班时间几分钟,又不是一直聊聊几个小时,就几分钟而已诶!而且上班八小时,谁能保证满打满算八小时都在专心工作?”
她委屈巴巴。
周辞仰起头,靠在椅背上,抱着胳膊冷眼瞧她。
“聊这么开心,都没工夫看手机了是吗?”
方简从西装外套兜里拿出手机,这才发现他给自己打过两个电话,微信也发了几条消息,让她把一份重要资料送过来。
“对不起,周总,是我疏忽了,别生气了嘛……”作为员工,犯这种错误确实不应该,方简意识到自己问题所在,赶忙服软道歉。
周辞目光落在她腿上,眉心忽皱。
“左转。”
“啊?”方简没明白。
周辞指了指:“往左边转。”
方简愣愣照做。
周辞眉心皱得更深:“去换条丝袜。”
方简低头一看,才知道腿侧丝袜裂开一条缝。
黑丝有了裂缝,穿在腿上看着还挺……
诱惑的。
“什么时候弄成这样的?”周辞冷冷问。
“不知道啊,一直没注意,你不说我都没发现呢!”方简叹气,“坏了,没带备用丝袜……”
“隔壁有个商城,自己买去。”
“现在是上班时间诶!”
“方简,”周辞抬眸,目光从丝袜裂缝移到她脸上,面带薄怒,“你想整天穿着一条破黑丝在公司晃来晃去?这是想招谁呢?”
这通冷嘲热讽让方简彻底愣住。
她只不过是怕自己上班时间去商场又要被数落,没想到竟让他误会成这样。
“我一已婚妇女,能招谁呀我!要是有备用的,谁愿意在外面穿条破丝袜?周辞,你少拿龌龊心思想我!”
方简满腹委屈,气得眼都红了,泪在眼眶里打转。
她这副模样,跟平日里张牙舞爪的泼辣样子完全不一样,周辞不禁心疼怜爱,意识到自己刚才那些话太过分,面色柔和下来。
“批你半天假,把该买的东西买齐。”
“出去我也买不了啥呀,身上一分钱没有……”方简幽怨地看着他。
周辞拿起手机。
很快,方简手机震了震。
看着微信上这一万块转账,方简以为自己眼花了,揉揉眼睛,没错,四个零,确实是一万!
“周总!您真好!!!”高兴不出三秒钟,她蓦地顿住,脸色一沉,“这钱该不会算作预支的工资吧?”
“不会,送你的。”
“真的?!”
“嗯。”
“谢谢周总!”方简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冲他深鞠一躬,欢天喜地往外走,半道忽然停下,转身看着他。
“周辞,你是不是……骂过我以后,心怀愧疚?”她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怎么个事儿。
周辞扬眉,笑容淡淡的:“刚才话有点重,希望你别介意。”
方简两眼冒光:“不介意不介意!我皮糙肉厚,您想怎么骂就怎么骂!骂得越狠给得越多是吗?”
周辞:“……”
还得是她。方简,一个为了钱,可以弃脸面于不顾的女人。
方简:“您平常工作压力确实挺大,很多时候找不到地方发泄情绪是吧?要不这样,每天下班回家,我给您开个发泄专场,您可以指着我鼻子把我骂个狗血淋头,我以人格保证,绝不带还嘴的!但是咱先说好,骂可以,打不行,毕竟我这如花似玉——”
周辞:“我只给你半天假,下午上班迟到扣工资。”
方简:“好嘞!这就麻溜滚!”
周辞:“等会儿。”
方简:“周总还有什么吩咐尽管提!”
周辞指指休息室:“上里边儿把你这破丝袜脱了。”
他可不想让她再穿着这个出去招摇。
方简听话地走进休息室,再出来时,包臀裙下,是两条白皙光滑纤细修长的腿。
正要打开办公室门出去,方简又被周辞叫住。
“又怎么啦?”她不耐烦回头。
周辞:“自己多买点丝袜备着,咳,别买黑丝。”
方简:“为啥?”
周辞没法直说看她穿黑丝自己燥热,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黑丝破了太明显,肉色的不容易看出来。”
方简心思单纯,认为他说的不无道理,点头应道:“行吧,感谢提醒!”
方简离开后,周辞默默坐在办公室,回想着方简在车里说的那句话——
“万一公司男同事都爱上我可怎么办呀!”
那会儿他只当这是句自恋的玩笑话,此刻想来,虽然不至于全公司男人都爱上她,可她确实有让很多男人喜欢的资本。
周辞找来特助。
“以后给方秘书单独安排一间办公室。”他沉着脸,对特助吩咐道。
第17章
走出公司大厦那一刻, 方简如同囚笼中飞出的小鸟,沐浴在阳光下,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 心情欢喜雀跃, 酷暑带来的闷热并没有使她多难受。
她撑开遮阳伞, 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一路傻笑走到了隔壁商城。
进门便被空调冷气包裹, 方简舒适地呼出一口气。这里不知用了什么香氛, 空气中弥漫着似浓而淡的香水味,方简站在原地,使劲嗅了嗅。
啊, 人民币的香气!
不愧是京州新崛起的高档商城之一。方简记得自己出国念书前,这座商城都还没建呢。
商城里灯光明亮, 色调偏暖,呈现一片出金碧辉煌金光四射奢华视觉效果。
回国后还没来得及来这儿逛逛,就落入周辞魔掌, 方简摇着头感慨:跟他结婚,根本是搬起石头打砸自己脚!
她从包里掏出手机, 盯着微信里那一万块余额,心有拔凉拔凉。
曾经, 她不把一万块当回事儿;
现在,一万块对她来说可是雪中炭, 久旱霖!
方简捧着手机在一楼大厅算起账来。
需要购置的东西可太多了:
一大堆丝袜;各种护肤品、化妆品;当季名牌新款漂亮裙裙;公寓那双运动鞋穿腻了,必须换新;好多好多美味零食……
方简忽然想起重中之重——
往美容卡里充钱!
这么看来, 一万块似乎不太够。
她点开微信, 给周辞发了条消息。
【周总~忙吗现在?】
乘电梯上到二楼,方简收到回复。
周辞:【忙, 说】
方简:【求您骂骂我[可怜]】
周辞:【钱不够花?】
方简:【周总料事如神!!!】
周辞:【……】
周辞:【我没有骂人的习惯】
方简:【习惯都是慢慢养成的嘛~来,把我想象成您的一生劲敌,往死里骂!】
周辞:【一直很无敌,不存在劲敌】
好牛逼的心态啊,方简汗流浃背了。
方简:【既然您这么有素质,请问可不可以跳过骂人环节,直接给钱[害羞]】
周辞:【可以啊,不过有其他条件】
方简:【只要不是让我以身相许,咱们好说好商量!】
周辞:【等会儿回公司,在大家面前夸我帅】
方简:【……】
商城空调似乎突然变冷,方简打了个激灵。
方简:【好羞耻啊……要、要不咱换个条件?】
周辞:【给你加两万】
方简心脏猛地一提,打字飞快:【等着吧周总!下班之前全公司都会知道方秘书对您的爱恋!】
周辞:【就这点儿出息?还以为你得讨价还价到十万】
方简瞪着这话,捶胸顿足,肠子都悔青了:【现在申请加钱还来得及吗[可怜]】
周辞:【你说呢?】
方简:【要不这样,您一次转我五万,这个月内我方简在公司只有一个人设——周辞的终极舔狗!我发誓,方圆十里,绝对没有人舔得过我![色][色][色]】
周辞:【……倒也是不必,正常点就成】
方简:【为什么呀?您肯定不缺舔狗吧,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我虽然不是最美的,但一定是最会舔,舔得最出彩的!】
周辞:【真想掰开你脑子看看里面装的啥】
方简:【当然装的都是周总您啦[爱心]~】
周辞只转过来两万,附上一句话:【快点逛完回来收心工作】
方简略有失望,不过有句话说得对,“别拿豆包不当干粮”,两万块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已经算是一笔巨款了。
买完需要的东西,临走前,方简又去超市多买了一大袋零食。
跟小王聊天很愉快,方简发现,只要和同事们搞好关系,每天有说有笑,在不被周辞发现的情况下,摸摸鱼,谈谈天,上班时间也没那么难熬。
拎着大包小包回公司,方简来到办公室,见特助和小王都没在工位,先给他俩分了零食放在各自桌上,才捧着袋子出来给其他同事分。
大家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热情,一边礼貌回应,一边警惕地四处观望。
“怎么啦,你们看什么呢?”方简也跟着东张西望。
一位营销部同事小声说道:“当心别让周总看见!”
方简蹙眉:“公司明文规定上班时间一点零食也不让吃?给资本家当牛做马累死累活,还不兴人休息休息补充能量?”
营销部同事:“没有明文规定啦,只是周总这人特严肃,不喜欢看到员工上班分心,不当着他的面儿摸鱼其实没啥事儿。”
方简:“那咱们赶紧把剩下的分完,来,朋友们,大家多拿点儿,零食什么时候吃最香?当然是上班的时候!”
她边说边分,眉飞色舞,压根没瞧见另一位同事正冲自己使眼色,分到最后一包,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咳嗽。
好熟悉的声音。方简扭头一看,周辞正面无表情站在自己身后。
握着零食的手抖了抖,方简看看纷纷低头的大家,又看看顶着张面瘫脸的周辞,灵机一动,双手奉上最后一包泡椒凤爪。
“周总,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儿刚好还有包凤爪,您快拿着尝尝!”
方简将凤爪恭恭敬敬递到他面前。
“凤爪富含胶原蛋白,吃了皮肤水灵水灵的,辣椒维生素含量丰富,这两样结合起来,营养无敌了!”
周辞垂眸,看着静静躺在她手心里的鸡爪子,眼皮不自觉抽动起来。
见他双手揣兜一动不动,方简上前一步,翘着兰花指将凤爪优雅地塞进他衬衫胸前口袋,顺势拍拍他另一边胸膛,眨巴眨巴大眼睛。
“工作再忙,也别忘了补充能量哦!多么帅的一张脸啊!随着年龄与日递增,胶原蛋白必然流失,所以,周总不能失去泡椒凤爪,就像西方不能失去耶路撒冷!”
说完,方简甩了甩头,笑得阳光,自信,灿烂无比。
天才如她,既巧妙化解了其他同事的危难,又在大家面前夸了周辞长得帅,可谓是一箭双雕。
四周鸦雀无声。
气氛貌似有点冷。
这怎么行?方简决不允许这种时候冷场,于是,她带头,鼓起了掌。
“谢谢周总多年来为公司呕心沥血不辞辛劳!让我们一起鼓掌欢送周总回办公室!”
周围一张张茫然的脸上,浮现起困惑与无措。
营销部小张: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嘛?
客服部小郑:她说啥,好怪啊,再等等看……
其余同事:虽然不懂小方在发什么癫,但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拍老板马屁准没错!
掌声由稀稀拉拉,变得汹涌热烈。
而此时,鼓掌鼓得最起劲的八卦女神戚舒云,脑海飘过一行字——
这个世界,终于癫成了我喜欢的样子。
周辞活了二十八年,从来没有怕过谁。
然而今天,他的字典里,终于出现了“害怕”二字。
回办公室这一路,周辞腰板挺得笔直,双手依然插兜,气质潇洒依旧,可他不敢垂眸。
生怕两眼一垂,目光便落在胸前那白森森的鸡爪子上。
门口,默默围观全程的特助——自认为是全公司最懂他的男人,透过他那渐行渐远的背影,看穿了他此时此刻的脆弱。
老板好像,快要碎了。
特助深吸一口气,憋笑几乎憋出内伤,强压着嘴角,将手里那份资料递给方简。
“方秘书,这是周总早上让送过去的资料,我已经替你整理好了。”
“太谢谢你了于特助,我这就给周总送过去!”
方简接过资料,向于特助微微鞠躬。
风风火火推开周辞办公室门,方简小跑着冲向办公桌。
“周~总~人家刚才表现得是不是好棒!”她将资料往桌上一摔,双手叉腰,扬起下巴,“你后来这两万块,花得可真值当!”
“方秘书,”周辞两根手指捻起泡椒凤爪包装袋,将它从衬衫胸前兜子拎出来,“拿走你的鸡爪子。”
方简捡起被他扔到桌上的凤爪,蹙眉:“多好吃啊,你居然还嫌弃,真是不识货!”
周辞抱着胳膊,面无表情:“方简,我给你转十万吧。”
方简拆开袋子,嘴还没碰上凤爪,听到这话忽地愣住:“啥?”
周辞:“我现在就给你转十万。”
方简目光戒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说吧,你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周辞:“我的目的很单纯——请你以后在公司,少、说、话。”
方简:“为什么啊,你对我刚才的表现不满意?”
周辞:“也不能说是不满意吧,简直就是,心、有、余、悸。”
方简:“……”
等一下,她感觉有点不对劲。
“不是,周辞,你既然不同意离婚,干脆把那张两亿的卡给我得了,总这么一点一点转钱多费事儿?我长这么大,就没过过穷日子,这些天真是过得太憋屈了!”
周辞沉默片刻,抬眸看着她:“如果现在我同意离婚,你会离吗?说实话。”
方简毫不犹豫:“会。”
周辞:“……”
他笑起来,目光有一丝无奈。
“等你心甘情愿跟我的时候,就能有我一半身家了。我的一半身家,跟你自己这辈子能赚的,和你父母、哥哥能给你的,不是一个量级,你想清楚。”
“周辞,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压根不爱你,强扭的瓜不甜,你能给我的虽然很多很多,可我方简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不配拿这么多钱……”
话说一半,开了封的泡椒凤爪香气扑鼻,方简午饭都没吃,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没忍住,嗦啰一口凤爪,忽然想起那句虐文里高频出现的虐心句,嚼着凤爪含糊不清脱口而出——
“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呼。好辣,方简看了眼包装袋,“有友”牌的,感觉比“好媳妇”牌辣很多,辣得方简眼泪都出来了。
周辞不知道她是被辣哭的,只当她被自己逼得太紧,难受落泪,不禁心里一软,松了口。
“算了,以后每个月单独给你四十万,不走工资,我直接转你卡上。”
方简捧着鸡爪正啃得起劲,猛地愣住。
“什、什么?每个月四、四十万?!”她没听错吧?不会是辣懵了产生幻听吧?
周辞点头。
方简高高扬起眉毛,眼睛瞪得老大,穷人乍富,乐极发癫,想都没想便将手里那根没吃完的凤爪递过去。
“啥也别说了,今天起咱俩不是夫妻,咱俩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好哥哥,妹妹我敬你半根凤爪!”
“……”
周辞脑袋一团乱麻,薄唇轻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
“滚,出,去。”
第18章
在方简眼里, 周辞不再是周辞,他拥有了新的名字——
财!神!爷!
财神爷发话,别说让她滚出去了, 她就是爬也得爬出去!
当然了, 这位财神爷肯定不希望自己在他面前跟条蛆似的蠕动离开, 方简还是优雅地转过身来,加快脚步从老板办公室消失。
门一关上, 周辞终于松了口气。
十八岁那年, 为赋新词强说愁,偏要因为自己的无敌而感到些许失落。
谁曾想二十八岁这年,终于遇到了此生劲敌:
方简, 他的妻……
脑回路异于常人的方秘书消失在眼前,周辞头疼瞬间治愈, 神清气爽,呼吸通畅。
吸了吸鼻子,他皱着眉起身去开窗, 让空气里的泡椒味尽快散去。
方简出门后没立马走,在门口啃完剩下的鸡爪才去往自己办公室, 路上碰巧遇到于特助。
“方秘书,不用去原来的工位了, 你的办公室搬到了另一间房,就在周总隔壁。”
于特助指了指方简斜对面。
方简扭头看去, 点点头,随口问道:“新办公室几个工位呀?”
于特助:“一个工位, 就你自己, 你的办公物品都已经给你搬过去了。”
“啊?一个人在办公室好无聊……”方简有些失望,不过一想到以后每个月四十万的转账, 立马又充满希望,精神抖擞,两眼放光,“谢谢于特助!咱们公司没有你可怎么办!”
于特助忍着笑,心里暗暗夸她可爱,面上只是淡淡说道:“方秘书客气了。”
方简屁颠屁颠来到新办公室。
推开门,淡淡花香扑鼻而来,这间房面积不大,但布置得还挺精致,不像其他中规中矩的办公室,处处留有情调。
比如充盈在空气中的花香,来自桌上的粉白玫瑰,方简数了数,一共九朵,插在白色陶瓷花瓶里。
再比如窗帘,并非普通办公室装的百叶窗,而是遮光又不失高级感的浅灰色手拉窗帘。
更特别的是,靠窗不远处,墙边还有一张折叠单人床。
方简走到床边,俯身仔细看,又嗅了嗅,闻到清新的洗衣液香气。这套床品竟然都洗过了。
这也太周到了吧?
方简在工作群里找到于特助微信,申请添加好友,半小时后于特助才通过。
方简:【这间办公室原本就这样,还是于特助你给我布置成这样的呀?】
于特助:【原本只有办公桌和椅子,我稍微添置了些东西,方秘书感觉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变动的地方?有什么需求尽管提。】
方简:【没有!完全没有!太感谢你了!你这执行力也太强了吧!效率也高得可怕![大拇指]】
于特助:【长期向周总学习,效率和执行力已经练出来了[微笑]周总特意提过希望能给你提供一个舒适的独处环境,谢谢你能喜欢我的安排[抱拳]】
方简回了好几个跪谢表情包,那边回了一串微信自带表情:三个微笑,三个抱拳,三个太阳。
不愧是被周辞委以重任的心腹,多么官方,多么得体,多么勤劳,多么踏实!方简没再回于特助消息,只是默默在心里狠狠夸了他一番。
打了几份资料,又做了几张表,方简趁暂时没什么活儿,赶紧去那张单人床上躺一躺。
还别说,此床虽小,躺着怪舒服的,枕头杯子床单都散发出淡淡薰衣草香,极其催眠,方简打了个哈欠,脑子开始放空。
就这么呆呆躺了一分钟,她睡着了。
睡得那叫一个香,梦见自己在紫色海洋里徜徉,头顶金色阳光,身体被温暖的海水包裹,四周升起了一个个透明的紫色泡泡。
忽然,海里多了个男人。
男人与她隔得远,脸面模糊,身上只有一条黑色泳裤,身材高大性感,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健康而诱人。
梦里的方简忘了什么叫矜持,飞快冲男人游过去,距离缩短,方简看清了男人的脸。
竟然是周辞!
方简愣愣盯着这张熟悉的英俊面庞,深吸一口气,猛地转身往回游。
身后,周辞在叫她名字,让她停下。
她飞快地游,他拼命跟着。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啊!!!”方简挣扎着噌地坐起,大口大口呼吸,胸口剧烈起伏。
好险,幸亏只是一场梦!
虽然她也不知道梦里自己为什么要逃,可她下意识除了逃还是逃。
起伏的胸口忽然停住,方简呼吸一滞,目光落在床边立着的两条腿上
“啊啊啊啊啊!”她抱着胳膊往墙上靠,扯着嗓子尖叫。
周辞被她吵得耳朵疼,后退几步,皱眉:“你鬼叫什么?”
方简:“你、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才像鬼吧,莫名其妙忽然跑到别人床边站着!说!什么企图!是不是想趁我不备伸出你的咸猪手?!”
周辞:“……”
他又走回床边,抬手将腕表怼到方简眼前。
“现在几点?”
方简睡眼惺忪没看清,揉了揉眼:“五点啊,你不识数?”
周辞:“距离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三个小时,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方秘书,可以解释一下,你为什么会在上班时间睡得这么香吗?”
方简尴尬地挠挠头,东张西望,假装听不见。
周辞补充道:“我看你上班时间不仅睡得香,吃得也很香。”
听到“吃”这个字,方简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起来。
她叹口气,掀开被子下床,扑通跪周辞跟前,抱住他一条小腿,仰着头可怜巴巴望着他。
“周总我错了!您要打要骂都可以!千万别扣我工资!”
“……”
周辞两眼一闭,深吸一口气,沉默五秒,睁眼将她从地上拽起。
“方简,你的尊严就这么不值钱?”
“男儿膝下有黄金,我又不是男儿,我是女人!大女人能屈能伸!”
“倒也不用屈成这样,以后不许乱跪,我怕折寿。”
“您还信这个呀?我化克夫妆时您不是不信玄学么?”
“跟你相处越久,越发现,有些事儿吧,不能不信邪。”
“……”方简蹙眉,“您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
周辞走到门口,离开前转身看了一眼这个令他心有余悸的女人。
周辞一走,办公室恢复安静,方简睡醒后精气神十足,就是有些饿了,她在办公桌侧下方找到中午买的一大兜零食,拿出一包薯片咔哧咔哧吃起来。
一个人独享办公室,虽然惬意,可也略显冷清,方简一边享受薯片,一边打开微信,准备找八卦女神戚舒云闲扯几句。
没想到戚舒云先找了她。
半小时前,戚舒云发来好几条消息。
【宝贝儿,你好猛,我好爱!!!】
【我大方面宣布,你今天在公司的所作所为,必将名垂千古百世流芳!】
【拯救职场还得靠你们零零后啊!】
【听说你换办公室了,还是单人间?啊啊啊你是不是救过周总的命?!】
默默盯着最后一句话,方简陷入沉思。
良久,她打出这样一行字:【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司机救过周总的命?】
方简有种不祥的预感,兴许要不了多久,公司就会传开她和周辞的绯闻,与其这样,她宁愿成为司机的某位“亲戚”,让大家往这个方向上瞎猜。
果然,戚舒云反应很是强烈:【天哪,原来你跟周总司机关系真的不一般!!![震惊]】
方简:【叔叔确实对我挺照顾的啦~】
她故意称司机为叔叔,省得大家把他俩的关系往男女之事上想。
戚舒云:【我就说嘛,平白无故的,周总怎么可能让你走后门!既然你是老章侄女,那就说得过去了!】
司机人在车里坐,侄女天上来,方简想想都觉得好笑,转移话题,跟戚舒云聊起了娱乐圈八卦。
优哉游哉吃完薯片,扯完闲淡,方简擦擦手抹抹嘴,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出办公室,第一时间打卡下班。
到了地铁站,方简在路边等司机,他们约好每天下班地铁站碰头,等了好一会儿司机也没来,方简想打电话问问,刚掏出手机,那辆熟悉的黑车停在跟前。
副驾车窗降下来,露出周辞半边脸:“走吧,回家。”
方简拉开车门进了副驾,系上安全带:“卷王今天这么早下班?”
周辞:“适当休息一下。”
方简忽然笑出声。
周辞扭头看着她,目光疑惑。
方简:“没什么,就是觉得,咱俩这算是办公室隐婚吧?天天这么避嫌,还挺好玩儿的。”
她把自己变成司机老章侄女这事儿告诉周辞,周辞听完点了点头,没什么别的反应。
“我以前看小说和电视剧,人家办公室地下恋,都特浪漫,特带感,那种欲盖弥彰的暧昧氛围,真是撩得人心颤!到了咱俩这儿,就特搞笑哈哈哈哈哈!”
方简乐得花枝乱颤。
周辞目光定在她脸上,沉沉开口:“就非得走搞笑路线?要不明天玩一把暧昧试试?”
方简不笑了,撇嘴:“跟你玩儿暧昧?你个钢铁大直男,会玩儿么你!”
周辞:“你确定是我不会玩,不是你玩不起?”
方简一拍大腿:“哎哟喂,激我呢?玩就玩!明天谁不暧昧谁孙子!这把爷孙局,说定了啊!”
周辞:“……”
好一个爷孙局,好一个钢铁大直女。
方简兴致勃勃问道:“哎,明天你打算怎么跟我搞暧昧啊?”
周辞扭头看向前方,不作声了,唇角扬起浅浅弧度。
第19章
方简没想到狗男人嘴这么严, 问了一路也没问出什么名堂,最后只得作罢。
“唉,算了, 反正你这种大直男肯定也使不出什么撩人的杀手锏, 我是不抱期待的。”
方简双臂交叠在胸前, 斜着眼瞥他。
周辞仍是不为所动,停好车, 默默从车里下来, 打开后备箱,将她放在里面的大包小包拎走。
回家第一件事是去厨房,见冰箱里只剩下几瓶矿泉水, 周辞问:“要一起去超市买菜么?”
冰箱旁的置物架上,放着一堆方简买的零食和水果, 她拿出一袋小熊饼干,摇了摇头。
“好累啊,不去了, 我吃点饼干对付一下。”方简撕开包装袋,往嘴里塞一块, 又将袋子递给周辞,“你也别买菜做饭了, 忙活一天,不累啊?我要是你, 工作量这么大,一回家我就得瘫着, 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让我双脚挨地!”
周辞接过这包饼干, 没吃,顺手拿起封口夹将开口封住。
“哎哎你干嘛呢?!”方简伸手想要抢回来, 他胳膊一抬,举过头顶。
方简压根够不着,蹦起来都够呛碰到包装袋。
“你有病啊周辞!自己不吃,还不让我吃!”她气得直跺脚。
周辞冷眼看着面前这怒火冲天的女人,高举的手迟迟不放下。
“在公司没少吃零食吧?成天吃这么多不健康的,身体能好才怪。”
“也、也没有吃很多!”
“没有很多?方简,看着我的眼睛,再说一遍。”
“没、没——哎呀你这人真烦!今天确实零食吃了不少,可偶尔放纵一下有什么大不了?拜托拜托,这包都开封了,今晚不吃明天该回潮了,你就大发慈悲让我把它解决完嘛!漫漫长夜,这些小熊在厨房很孤单的!”
方简双手合十,可怜巴巴求着他。
周辞面瘫似的,毫无表情:“小熊在你肚子里,就不孤单了?馋就是馋,少找冠冕堂皇的理由。”
方简自知理亏,东张西望一番,清了清嗓子,最后一搏。
“人家就是馋嘛!小哥哥你最好了,快别逗我了,要不你一块一块喂我?或者咱俩玩儿个游戏,你把饼干往上抛,看我能不能用嘴接住。”
周辞:“……”
他叹一口气,眉头紧皱:“方简,你当自己是狗啊?”
方简满脸微笑,可爱地眨眨眼:“只要你给我吃饼干,今晚我就可以是。”
说着,她抬起双手,攥成拳头放在两腮旁假装小狗,又冲他眨起眼来,笑得别提有多甜。
“主人主人,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
这声“主人”,差点把周辞送走。
他虽然不混那个圈,可活到这么大,多少有点耳闻,见方简神情坦然目光清澈,这姑娘明显没想那么多,倒是他自己龌龊了,心思歪得没边儿。
周辞看了看别处才又看向方简,严肃道:“回家就得讲规矩,从今天起,家里多了条规矩——饭前不许吃零食。”
方简歪起脑袋扮可爱:“主人主人,那饭后呢?”
“……”他真是要疯了,“也不许。”
方简瞬间变脸,噘着嘴嘟囔:“这不许那不许,太欺负人了,哼!”
周辞哭笑不得:“这是欺负你?只是想你活得健康点儿啊。”
方简:“还是那句话,‘我已经决定吃喜欢的东西,过短命的人生了’!”
周辞:“只是你单方面决定,我还没同意。”
方简蹙着眉瞪过去:“要你同意???”
周辞不作声了,目光停留在她脸上。
“方简,以后别把‘短命’挂嘴边成么?我希望你长命百岁。”好一会儿,他冷不丁淡淡开口。
方简愣了愣,眨眼,指指他,又指指自己:“你,希望,我,长命百岁?”
周辞点头:“嗯,我的目标是长命百岁,也希望你长命百岁,我们一起长命百岁。”
方简飞快晃着脑袋:“不、不必了吧!你一个人活这么长就行了,不用带上我,我的人生宗旨就是及时行乐,毕竟能活多少岁数这事儿,咱没法自己定,甭管你有多少钱,地位多高,都得听阎王爷的。”
周辞不太同意:“突发意外没法预料,但正常情况下,爱惜身体大概率活得久些,享受好生活的日子长一点儿,难道不好么?”
方简摇摇头,反问:“你觉得什么叫好生活?”
周辞:“我现在的生活就挺好的。”
方简:“可那是你,不是么?你喜欢过这样有规律有节制的自律生活,可你有没有想过,有句话叫‘此之蜜糖彼之砒霜’,你喜欢的生活,我未必喜欢。如果让我过你喜欢的生活能活到一百岁,过我自己喜欢的生活只能活到六十岁,我会选择只活六十岁。”
这番话让周辞陷入沉默。
过了会儿,他抬眸看着方简,语气平和地道了个歉。
“不好意思,没有照顾到你的喜好和情绪。”
方简笑起来:“我知道你是为我好,怕我在你身边出什么事,生病有个三长两短的,没法跟我爸妈交代,对不对?”
周辞:“一半原因是这个吧。”
方简:“另一半呢?”
周辞:“跟你相处还挺开心的,你就像个开心果。我希望你这个开心果,能陪我久一点。”
方简啧啧摇头,眼神充满戒备:“周总,您不会是爱上我了吧?”
周辞:“……你向来都这么自信?”
方简甩甩头发扬扬下巴:“那是,姐一向很有魅力的,学生时代可没少被人追,大把小年轻排着队——”
周辞:“那怎么不谈恋爱?”
方简:“没看上呗。”
周辞很想问问她,到底看上哪个沈嘉铭什么了,话到嘴边又给憋回去,这阵儿她过得越发没心没肺快乐加倍,看样子似乎已经忘了沈嘉铭,现在提他,无异于揭人家伤疤。
方简笑着冲周辞作揖:“相处这段时间吧,我算是看出来了,虽然你这人有时候挺没劲挺招人烦的,可你是个好人,算有点儿爱心。比如怕我猝死,逼我调整作息,还念书哄我入睡,就冲这一点,我很感谢你。”
周辞将饼干放进橱柜,抱起胳膊,上下瞧着她:“别,受不起,你要能少吃点儿零食,我就谢天谢地了。”
话题绕回零食上,方简盯着他身后紧闭的橱柜门,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俩人僵持一会儿,周辞拿她没招,长叹一声,转身打开橱柜门。
“吃吧,下不为例,以后饭前不许吃零食。”
方简没想到他这次居然大发善心,先是愣了愣,随即捧着饼干直蹦跶。
“天呐!周总!你好帅!我好爱!!!”
“……”
“来来来一起吃,你这么包容我,搞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方简捻起一块饼干递到他嘴边。
他脖子往后缩,别过脸转身就走:“不吃,我得买菜做饭。”
方简紧跟上,胳膊伸老长,直接把饼干怼到他唇上。
“吃嘛吃嘛,偶尔体验一下不同的人生,给生活增添一点乐趣嘛!”
周辞停下脚步,一脸无奈,又忍不住笑起来,嘴一张开,饼干就被她塞进嘴里。
“耶!周总吃零食了诶!怎么样,是不是很美味?”方简高兴得像是中了大奖。
周辞哭笑不得:“还行,挺甜的。”
方简自己吃一块:“有没有感觉心情好很多?零食就是有这种魔力!”
周辞心想,虽然你爱发癫,可跟你待一起吧,心情都挺好的,跟吃不吃零食没关系。
他没把这话说出来,感觉太肉麻,怕说出口俩人都不自在。
出门前周辞看一眼正在换鞋的方简:“你也出去?”
方简:“嗯呢,陪你去买菜呗,顺便喂你吃饼干。”
“不用了,你在家歇着,自己吃吧。”周辞已经吃第三块了,还是没品尝出这玩意儿有多美味。
“这怎么行?你成天又上班又做饭,我也不好在家瘫着吃独食。我这人吧就这点好,特讲义气。而且你说得对,确实该留肚子吃晚饭,你做的饭这么好吃,等会儿我要吃三碗打底呢!”
“……”她的饭量一直很可以,周辞想起第一次见面她说自己是小鸟胃,忍不住笑了,“你乐意吃,我就多做。”
方简满脸幸福洋溢,又往他嘴里塞一块饼干,就这么自己一口他一口,刚下电梯这包就吃完了。
周辞以前从没跟女人逛过超市,连自己母亲和妹妹也没有过,这回有方简陪在身旁,心底生出一丝奇妙感觉。
他们这对夫妻,虽然有名无实,可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起买菜,像世间很多夫妻那般,小日子过出了几分温暖滋味。
恍神的功夫,方简不见了,周辞四处张望,见她从不远处走向自己,手里拎着两个玻璃瓶。
“当当当当!今晚邀您共饮一杯,周总可否赏脸?”方简将两瓶酒放进购物车。
周辞拿起一瓶看了看:“家里有酒啊,比这好多了。”
方简:“家里那些都是高档酒,而且对我来说度数都不低,我还是更喜欢喝这种果酒,甜甜的,一点点酒味儿,更像饮料。”
周辞:“你喝吧,我晚上得去书房加班。”
方简拽着他胳膊,凶巴巴:“加班加班就知道加班!回家也忘不了你那破工作!不管,今天我高兴,你就陪我喝喝嘛~”
她拉着脸噘着嘴,自以为很凶,其实很可爱,旁人瞧了忍不住驻足侧目,只当她是在撒娇。
周辞面上不动声色,其实早被她这套吃得死死的,沉默片刻,摇着头笑道:“好,不过我可能喝不惯这种果酒,我开瓶红酒奉陪,成么?”
方简乐呵呵:“可以呀,你喝你的,我喝我的,咱俩各不耽误,不过你可不能喝醉,更不能像以前一样乱亲人!”
死去的回忆开始攻击周辞,他转移目光看向别处:“放心,不会再有这种乌龙事了。”
方简拿起一包花生米:“那就好!等会儿你再炸点儿花生米,哎哟我去,咱俩这小日子,绝了!”
周辞蹙了蹙眉,摇头:“炸花生米油脂太高,不能——”
“高就高呗,偶尔吃一次能咋?反正你今天饼干都吃了,还差几粒花生米啊?”方简二话不说就把这袋花生扔购物车里,“人生短短几十年,不体验一把放纵的滋味,跟白活有什么区别?”
此时此刻的方简,一心只想带着周辞放纵一把,怎么也没料到,三个小时后,自己倒是放纵了个大的。
太大了。
彻底把周辞这自诩见过耍酒疯世面的老登,给震慑住了。
第20章
周辞被方简这话给逗乐。
“喝点儿小酒, 吃点儿炸花生米,就叫放纵啊?”
方简推着车走向冷冻区,拿眼瞥他:“慢慢一步步来嘛, 一下子让你放纵个大的, 你肯定接受不了。”
周辞来了兴致, 扬了扬眉,目光饶有兴趣:“怎么才算放纵个大的?你最放纵能到什么程度?”
方简两手在空中比划。
“我小学有一阵儿疯狂迷恋辣条, 有天中午一口气吃了十包!
“初中有一回老师拖堂, 晚半小时放学,给我饿懵了,回家直接干了一锅饭, 一整个电饭锅的饭哦,菜都炫完了, 后来大半锅饭我是就着我外婆做的酸萝卜和腐乳吃的!
“高中胆子越来越大,在课上吃老干妈油辣椒下白馒头!要说最放纵的事儿吧,那应该就是这个, 该说不说,白馒头还得老干妈来配, 而且还就得在课上吃,这种偷偷摸摸的感觉, 贼刺激!”
周辞听得一愣一愣,等她说完, 不禁笑了起来。
“就这?”他挑着眉问。
方简也挑起眉来:“这还不够放纵?”
周辞:“我以为再怎么也得是去夜店玩儿一宿这种级别的吧。”
方简撇撇嘴:“切,我才不爱去夜店呢, 没劲。”
周辞:“看你平时这疯疯癫癫的劲儿, 总感觉是个夜店玩咖。”
方简秀发一甩,仰起头:“姐不爱上舞池蹦跶, 也不乐意在外面喝大酒,以前去过几次,总被猥琐男骚扰,就没兴致去了。还不如在家躺着打游戏。”
她停下来,转脸等着周辞:“你说谁疯疯癫癫?”
周辞干咳一声,正要解释,被她挥着手打断。
“嗐,其实你说得也没错,我平时确实很癫,主要是老娘不在乎闲言碎语,被人蛐蛐也没关系,主打的就是一个没心没肺,没脸没皮。别人笑我太沙雕,我笑别人多烦恼。”
周辞点头赞许:“这样挺好。”
方简秀眉高挑:“诶,押上韵了!”
周辞笑了笑,眉眼温柔看着她。
“今晚咱们打火锅吧,火锅又方便又好吃,洗洗食材,煮个汤底就完事儿,省得你备菜炒菜怪累的。”方简提议道。
在周辞的印象里,火锅自动被划分为不健康食物那一栏,活这么多年,吃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再一想,方简是半个川城人,很能吃麻吃辣,他立马摇起了头。
“换一个吧,火锅太辣,我没法奉陪。”
“那就整个鸳鸯锅呗,”方简叹气,拍拍他肩膀,“鸳鸯锅是我最后的底线了,兄dei,要不是看在咱俩领了小红本儿的份上,我都不会做出这种委曲求全的让步。”
周辞:“……”
他俩现在的关系,被她这么一描述,也太混乱了。
方简在冷冻区拿了一堆食材,又去拿几包火锅底料,最后直奔厨具区,挑了个鸳鸯煮锅。
“齐活了,结账吧周总,展示你财力的时刻到了!”方简振臂高呼。
周辞扭头看了看,见有人朝他们侧目,默默后退几步,与她隔开一段距离。
下次再跟她一起逛超市,得戴个墨镜或者口罩,周辞心里暗想,走到自动结账机前结账。
从车上下来,周辞走在前面,方简慢悠悠跟在他身后,两手空空,看着他手里拎满袋子快步走的背影,心里忽然滋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这种感觉以前从未有男人给过她。
父亲和哥哥都很爱她,可他们给予她的安全感,跟周辞给的这种不太一样。
沈嘉铭就更别提了,自从自己喜欢上他以来,就没从这瘪犊子身上得到过什么安全感。
进了家门周辞才发现方简目光一直在自己脸上。
“咋了?”他停下走向厨房的脚步。
方简搓搓手,笑得有些惭愧:“每次都是你大包小包拎东西,我在旁边当甩手掌柜,感觉还怪不好意思的嘞,嘿嘿!”
周辞两手伸过去:“那你来拎。”
“……”方简双手揣兜,四处张望,“咳,客气一下你还当真了!都到客厅了,离厨房也没两步距离,坚持坚持啊周总,加油!”
周辞忍着笑,故意板起脸:“不想拎还说那些废话。”
方简屁颠屁颠跟进厨房:“表达一下感谢嘛,情绪价值得给够撒!”
她拆开一盒羊肉卷包装。
“别的活儿我干不好,帮你撕袋子打下手还是可以的。啧啧,好漂亮的肥羊卷啊,在红彤彤的牛油锅里烫一烫,在油碟里滚一滚,美滴很美滴很!”
见她一脸向往与满足,周辞纳闷:“吃这么油这么辣,肠胃受得了?”
方简:“管它受不受得了,受得了就受,受不了就往出拉。”
周辞:“……”
好豁达的饮食理念,他这辈子也无法理解与尝试。
“你去煮底料,菜我来洗。”周辞嫌她叽叽喳喳吵得头疼,撵她去饭厅。
食材准备就绪,他一盘盘端出来,餐桌上,煮锅里热气腾腾,呛人的香辣味扑鼻而来,他忍不住咳嗽。
方简打开客厅窗户,又将室内抽风打开,招呼他坐下。
“你坐这边,守着你的清汤锅吃吧。”方简指指白汤底,菌菇正在滚烫的水中翻滚,“其实清汤的也很鲜美呢。”
周辞在她对面坐下:“那你要不要试试?”
她想都没想立马摇头:“不必了,我要我身上每一滴血液都散发麻辣牛油味。”
“……”周辞笑着用公筷往辣锅里放腐竹,她说过很喜欢吃这个,“你不还有一半东北血统么?怎么不能每一滴血都散发锅包肉味儿?咋的,瞧不起大东北啊。”
方简给自己倒一杯果酒,酒瓶伸向他,见他摇头说不要,又收回手。
“那不是因为今天你没做锅包肉嘛,明儿你做这个,我让你瞧瞧什么叫东北血脉觉醒!”
周辞从酒柜里拿出一瓶法国红酒,倒上半杯,品一口,再涮一片肥牛卷,中西搭配,倒也别有风味。
见他吃得津津有味,方简笑起来,筷子隔空点着盘子里的腐竹。
“涮涮这个!超好吃!”
“不就是炸豆皮儿么,能有多好吃?”
过了会儿周辞捞起一块煮好的腐竹,裹了裹蘸料放嘴里,剑眉微微扬起,咽下去才点头开口:“不错。”
方简眉开眼笑:“是吧?偶尔放纵一下,别老想着这不健康那不健康,让自己开心,就是最好的养生大法之一。”
她举杯碰了碰他的杯子:“祝咱们周总,往后余生,美食相伴,佳人相陪,我干了,你随意!”
喝完最后一滴果酒,方简将杯子倒扣,晃了晃。
她都这么诚恳了,周辞不干说不过去,也仰头喝尽杯子里的红酒。
方简很满意:“这才义气嘛。”
虽然周辞做的饭菜很可口,以前她每顿都吃得很香,可要说开心,还是这顿火锅吃得最开心。
她发现周辞一旦松弛下来,身上那股过于沉稳的气质就会减轻,更多的是一种成熟男人世事洞然于心的笃定,带着一点点自然而然的慵懒与洒脱。
他吃着火锅,喝着红酒,却压根没觉得不自在,云淡风轻跟她讲留学往事,讲人生道理,讲公司生意……
这样的周辞,太有魅力了。
要不是知道他平常绝大多数时候不这样,方简都怕自己会爱上这男人。
果酒几乎没什么度数,但方简酒量极差,喝得又多,大概酒精上头了,竟在周辞身上看到浅浅的光圈。
饭厅灯散发出白光,落到他身上,不知怎么回事,就变成了金光。
他像坐在骄阳下,英俊面容挂着淡笑,薄唇轻轻张合,说的什么方简后来一个字儿也没听进去。
满脑子都是:好帅啊,帅得她好想耍流氓啊……
方简捧着杯子使劲摇晃脑袋。
“头疼?”周辞发现她不太对劲。
“没,就是……”方简盯着那双薄唇,咽了咽口水。
好漂亮的一双唇啊。
她怕自己下一秒忍不住亲上去,只想快点转移注意力,慌不择路,抢过周辞酒杯,仰头将剩下半杯红酒喝下去。
周辞有点懵:“你不是不爱喝红酒么?”
方简放下杯子,抹抹嘴,回味了一下,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哇塞,我发现这瓶红酒跟我以前喝的都不一样诶,居然不涩口,好好喝!”
“这是法国——”
不等他介绍完,方简捧起红酒瓶,转了转瓶身:“看着啊,姐今天给你炫一个。”
握着瓶子转了好几圈,方简仰头就炫。
周辞看得发愣,几秒后夺过酒瓶:“打住,你这么喝晚上得难受了。”
方简从他手里抢回瓶子,死死抱在怀里,脸被酒精激得白里透红。
“不、不难受,我妹、妹喝多!周总,你听过一句话吗?酒、酒壮怂人胆,我今天就是要借着这个酒劲儿,给你点黄色瞧瞧!”
她本来想说给他点颜色瞧瞧,结果满脑子想着亲嘴儿,蹦出来的词儿变成了“黄色”,自己还没发现口误得这么离谱。
周辞脑袋不自觉往后移,见她似乎已经醉了,忙起身阻拦,不让她再喝。
方简一手抱着酒瓶,一手拽自己衣领。
“好热啊……周总……真的好热……唉,这衣服真碍事!”她死命拽着领口,睡裙领子被扯开老大。
周辞一眼瞧见粉红色内衣肩带,呼吸停滞,立马别过脸去。
方简热得难受,噌地起身,没站稳一下扑到他身上,他反应敏捷,张开双臂将她抱住。
“周辞……”方简口干舌燥,舔了舔唇,仰起头,醉眼迷离看着他,“带我走……”
“啊?”周辞皱眉,“走哪?”
“咱俩现在不能待一屋,干柴烈火的,我怕自己忍不住真给你点黄色瞧瞧……”
周辞沉默片刻,面不改色:“那就给呗,我也不亏。”
方简:“不行,我现在强得可怕,我怕你受不住。”
周辞:“……我不介意长长见识。”
方简单手捧着他的脸,目不转睛瞧了一会儿,拍拍这张脸,傻笑起来。
“算了,还是不碰你了,贞操是男人最好的嫁妆,你要留给自己最爱的女人。我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嗝……”
方简打了个酒嗝,晃了晃脑袋,转身踉踉跄跄往外走,周辞拦不住,跟着她出门,临走前想起什么,疾步回去拿了墨镜和口罩。
“不行太热了太热了……必须出去吹吹冷风!”方简抱着酒瓶子,歪歪扭扭走出电梯。
既然她不想在家待着,出去兜兜风也行,周辞打电话叫来司机。
扶方简进了后座,周辞替她系好安全带,他叹一口气,吩咐司机开车上路。
“开窗啊周辞,我要吹冷风!”方简喊道。
车窗降下,夜晚微凉的风穿过,她披散的长发飘扬起来。
方简双颊通红,艳丽的五官在此刻越发风情四溢,等红灯时周辞扭头看去,不禁愣神。
“东北的冬!刮西北风!大雪壳子三尺冰!热炕头上最招疯!火盆一围就满脸红!”方简忽然扯着嗓子唱起歌。
周辞吓得一激灵。
旁边车司机朝他们这儿看过来。
周辞从兜里掏出口罩带上。
得亏提前准备了,口罩一戴,谁也看不出他是谁,跟着方简丢人的也只是某位不为人知的路人甲,周辞松了口气。
不远处,公园里传来音乐声,听着像是有人在跳广场舞。
“停!”方简大叫,扭头死死盯着周辞。
周辞让司机停车,问:“下去走走?”
方简不说话,目光定在他脸上。
“你——”
周辞刚一开口,她的手便伸过来,借着路灯的光,开始解他领带。
灯光昏暗,她又不清醒,两眼迷迷瞪瞪,领带解得并不顺畅。
周辞呼吸变急促,身体也热起来,心里忽然一紧。
她该不会……要在路边给他点黄色瞧瞧?前面还有司机呢!
周辞握住一只纤细手腕,嗓音暗哑:“不行,简简,这儿人太多,咱们回家——”
领带终于解开,方简使劲从他脖子上抽出来。
“周辞,我等不了明天的锅包肉了。”她面无表情看着他。
周辞愣住:“啊?”
方简把这条领带系在脑门上,像是系了个发带,眼神坚定得要入党。
“我说,等不了明天的锅包肉了,我现在每一滴血里,都燃烧着东北之魂!”
周辞:“……”
方简:“此时此刻,一位美少女,正在经历东北血脉觉醒!”
周辞:“……”
可以先把领带还我吗?
他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赶紧掏出墨镜带上。
“周保镖,从现在起,就由你为大小姐保驾护航!”
方简狠狠拍一下周辞肩膀,解开安全带,开门跳到车外,一个踉跄摔地上。
周辞飞快下车去扶,她已经起来了。
不仅起来了,还奇迹般健步如飞,冲进公园广场舞大队。
大队前方五米开外挂着一条横幅——“东北夕阳红,在京一家亲!”
周辞紧赶慢赶,死拦活拦,到底没拦住,眼睁睁看着方简冲到队伍前,抢过一位慈眉善目老太太的话筒,开始蹦跶起来。
一边蹦哒,一边喊麦。
对,喊麦。
“Welcome to——东北!!!
“松柏——欲盖弥彰!
“大雪——落下寒霜!
“关外——飘向北方!
“说苍鹰落在了松!花!江!”
……
周辞懵了。
广场舞大队懵了。
扫地的清洁工也懵了。
只有方简,在夜色中的公园里,忘乎所以地喊着野麦,蹦着野迪,释放野性。
很快,广场舞大队的大爷大妈们回过神,人群中响起了掌声和夸奖声。
“哎哟咱东北姑娘就是敞亮,大大方方!”
“嗯呢呗,可不嘛!zei姑娘盘靓条顺,一看就是咱东北丫头!”
“唱的啥玩楞啊,我咋有些听不明白?”
“你老古董当然不明白,这叫东北儿歌,抖音上可火了,现在东北小孩儿没有不会的!”
……
站在周辞身旁的一位大妈扭头看向他。
“小伙砸,这你媳妇儿啊?”刚才大妈看见他拼命拦方简了。
墨镜下,周辞眼角抽了抽。
他伸出食指,将墨镜推上去,严严实实遮住眼睛,开口时,嗓音竟有些发颤:“这我家大小姐,我是保镖。”
周辞转过身,背对着人群,仰头望着苍茫夜空。
有时候,对于快要碎了的天之骄子而言,安全感来得就是如此简单——
一副墨镜,一个口罩。
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