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下令召祝卿若回京的消息,是在九月上旬时,被摇光传到雾照山上来的。
彼时祝卿若方才下学,在自己的卧房前看见了摇光的身影。
除了那次她晕倒被摇光抱进竹园那回,这还是摇光第一次主动进竹园来。
摇光一见祝卿若就快步迎上来,一张从来都是冷淡非常的脸上此时涌出了急切的神情,“今日天璇递来消息,皇帝令国师夫人回上京,为他祝寿。”
祝卿若神色一凝,下旨命她去祝寿?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
恐怕来者不善。
摇光看见祝卿若脸色严肃,更显担忧,“主子?”
祝卿若收了眼中情绪,温声安抚摇光道:“没事的,别担心。”
女子语气温柔,摇光心中那股自听说这个消息时便止不住的焦虑,在她温煦的安抚下神奇地平静了下来。
摇光轻声道:“嗯。”
祝卿若对他微微一笑,随即抬头看了看天,眉头轻皱,看向摇光道:“天色不早了,山路难走,不若你今日与华亭住一晚?”
摇光很想一口答应,但想到天玑在他上山前对他说,不要在雾照山留宿,消息送到了就赶快回去。
以摇光的性格当然不会被他掣肘,只是天玑精准地抓住了他的命脉,说雾照山上的千山先生不许外人上山,如今主子在他手下求学,他若是留在那,怕是那千山先生会不高兴,做夫子的不高兴了为难学生也说不定。
于是摇光心头意动又隐了下来,摇头道:“竹园不留外人,主子别担心,我轻功好,很快就能下山。”
摇光抬脚往竹园外走,还不忘回头嘱咐道:“主子早些休息,摇光下山去了。”
话音还未落地,人便已经离开老远,只能远远地看见一小片影子。
祝卿若看着摇光飞快离去的背影,脸上有着抹不去的担忧,不过眼底隐隐有欣慰之色。
摇光如今不像初见面时那般不通人情,今日他明明有意动,却还是拒绝留在竹园里休息一晚,其中隐情,应该是担忧她被他牵连,引得夫子不满。
祝卿若微微一笑,真是长大了。
摇光的影子再也看不见,祝卿若在房门前站了一会儿,思索片刻,随即转身顺着来时的路回了书房。
祝卿若走进书房时,林鹤时正伏案写着什么东西,祝卿若放缓脚步,轻声道:“夫子?”
她的声音不大,却惊得林鹤时笔尖一震,险些毁了手下这一篇文字。
他顺着声音抬头望去,只见祝卿若面带愧疚道:“吓着你了?”
林鹤时看了看她,又垂眸看了看摊在桌上的宣纸,“不曾吓到,莫担心。”
祝卿若垂下眸子微微松了口气。
林鹤时将桌上的宣纸放进桌下的抽屉里,在她抬眸看过来之前,一面将抽屉合上,一面开口问道:“怎么现在来书房?”
祝卿若想起正事,往书桌前走了几步,对林鹤时道:“我可能又要离开雾照山一段时间了。”
林鹤时收拢抽屉的手一顿,看向桌前不远处的女子,眼中有难以察觉的忧色,嘴上还是保持着夫子的冷静,道:“又要去剿匪?”
祝卿若摇头,否认道:“此次并非剿匪。”
林鹤时几不可见地松了口气,眼神和缓几分,问道:“你自己心中有数就好。”
祝卿若微微颔首,“多谢夫子。”
房中寂静一瞬,林鹤时的目光好似漫不经心地略过她,问道:“这次要去多久?”
祝卿若思索道:“从这赶回上京大约要半月的路程,来回将近一月...”她看向林鹤时,回道:“大概十月中下旬能回。”
她说的是,回上京。
林鹤时的眼神顿住,“回?”
他的视线定在祝卿若身上,“你从前与我说,你是淮阳文家的人,我虽有怀疑,却也从未细究,如今你说,回上京?所以你是上京的人?”
林鹤时看着祝卿若,仿佛只是日常对话般,道:“是上京哪家的?”
祝卿若本也没想过能瞒住林鹤时多久,早就做好了被他询问的准备,只是没想到一年半的时间里,他都不曾问过。
祝卿若对他微微颔首,低眉道:“上京祝家。”
“祝家?”林鹤时眉心向里,道:“上京祝家...是那位早逝的祝尚书?”
祝卿若没有反驳,只安静地站在那。
林鹤时沉吟片刻,“祝家子孙不丰,余下的三房人家中,似乎没有二十一二岁的娘子。倒是早逝的祝尚书有一女...不过早早便嫁给了国...”
他的声音猝然停住,霎时抬眸望向那安静垂眸的女子,她一句话也未说,林鹤时却觉得胜过百句,他收紧手指稳住动荡的胸口,一字一句道:“祝尚书独女,外族为淮阳大户文家,七岁被慕家收养,与慕家子青梅竹马,及笄后一年,二人成亲...”
祝卿若应道:“我本名为祝卿若,公卿的卿,若非的若,乃祝时岭与文滢独女。”
林鹤时眼中似乎有什么东西碎裂开,他张了张口,喉头涩然叫他说不出完整的话,“你...嫁人了?嫁的是...慕如归?”
这是事实,祝卿若点头道:“是。”
林鹤时紧紧扣住虎口,久久不语,这让祝卿若以为他是在生气她不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歉意道:“夫子可是生气学生没有告知自己的真实身份?”
林鹤时没有回答她,只低垂着头,叫她看不清他的脸,猜测不出他的内心所思。
祝卿若抿抿唇,“一开始,我确实不愿表露自己国师夫人的身份,我被这身份束缚多年,凭着国师夫人的名头,体会过众人的吹捧奉承,也忍受过无数人的暗嘲讥讽。但无论是奉承还是取笑,亦或尊敬,都是国师给我的,我不喜欢。”
她看着林鹤时,眼中闪露坚忍之色,“所以我成为另一个自己,以文麟的身份名号行走在州府间,凭借我自己的能力,博得百姓爱戴、景仰。这才是真实的我,不是被冠以某某夫人名号的我。面见求学夫子的,是我自己,是文麟,也是祝卿若,不是国师夫人,我来雾照山求学之举皆乃我的真心,我问心无愧。”
可无论祝卿若如何表露肺腑之言,林鹤时始终垂首没有任何回应的动作打算。
祝卿若没有得到他的回应,脸上出现了一丝落寞,但很快又恢复过来。
夫子如今脑中混乱,就算她解释了也无济于事,她要给他时间去消化这件事,不该立刻就想要得到他的原谅。
这样想着,祝卿若便稍稍放下心,她隔着桌子,朝林鹤时缓缓行了一礼,温声道:“学生此去上京时日长久,深秋天寒,唯望夫子保重身体。待学生归来,若夫子还是气恼学生隐瞒身份之举,便任夫子惩戒,无论是抄书、背文章,还是...驱逐师门,学生一应接下,绝无怨言。”
说完后,祝卿若没有再看林鹤时的反应,不带任何留恋地转过身,翩飞的衣袂划破虚空,柔软裙摆四下敲击,无声无息地离开了书房。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转身那一刹那,便一直有一双眼跟随在她身后,极尽压抑地看她踏出房门,顺着长廊一步步远离,直到拐角转身,再也寻不见她的踪影。
“碰——”
桌上的所有东西,珍贵的砚墨,被他小心珍惜的古籍,笔挂上数支竹笔狼毫,悉数被挥至地面,撒落满地狼藉。
林鹤时胸口沉着闷意却没有随着破碎的物品消散,他独自坐在空荡的书房里,感受不到任何气息。
竹园是他一手设计的,书房大小适中,就算多了一人也不显逼仄。
林鹤时平日最喜欢的就是待在书房听雨观书,这让他浑身都透着舒适。
可今日,林鹤时一人坐在书房里,却觉得书房空得有些吓人,四壁萧然,孤寂无声。
除却他之外,再无一丝人气。
他垂首枯坐在桌前,一点一点平复自己起伏的心绪,试图将那个冷静自持的林序找回来。
【祝尚书独女,与慕如归青梅竹马,及笄后一年,二人成亲。】
她不仅是他的学生,还是别人的妻子...
林鹤时握紧指尖,用力闭了闭眼,维持最后一丝风度,将那些惊世骇俗的念头强行压了回去。
他不得不承认,就算是学识渊博的千山先生,对于情之一字,也与寻常人没什么两样。
堪不破,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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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慕如归行色匆匆,大步踏进皇帝的殿堂,不见往日冷清的仙人模样,径直走至中间,对着龙椅上的人道:“陛下这是要做什么?为何忽然下旨单令卿若来上京参加寿宴?”
卫燃知道慕如归会来找他,早就做好的被他质问的准备,他收敛了脸上散漫的神情,诚挚道:“我是为了国师好。”
慕如归皱起眉,脸上仍然有残余的不满,“为我好?”
卫燃点点头,“对啊,国师自从去了一趟淮阳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神情恍惚。我猜想,这件事一定与嫂嫂有关,若有什么误会,当面说开就好啦,所以我就以寿宴为理由召了嫂嫂回京。”
原来是为了让他跟卿若和好...
慕如归脸色和缓了许多,但还是不甚同意,他与卿若之间的事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清楚的。就算见面,最后可能也会落得个不欢而散的结局。
而且...
他心中莫名地,不敢见到她。
慕如归眼神有些恍惚,这一年时间里,他的神思常常被她牵动,她留下的书卷、南院的桂花、那只张牙舞爪的小狸奴...
他所有的情绪波动,都与她有关。
种种迹象让慕如归害怕与她相见,他与她相隔千万里,都被她牵动神思,若是见面,岂非更加难堪?
慕如归隐下心中思绪,抬眸问卫燃道:“陛下为何还唤卿若嫂嫂?”
老子想叫就叫。
卫燃心底一面吐槽脸上一面笑,对他道:“去年在淮阳文家我当慕白时,没有任何的约束与枷锁,我不是皇帝,你也不是国师,我们就是一对兄弟,这样的回忆叫我不愿忘却,一直都还惦记着。”
他落寞道:“可回了上京之后,国师又变回了国师,我也不再是慕白,我日日都想念那些日子的自由,回忆文家时的点点滴滴,心中仍然对此感到眷恋不舍,所以就习惯了对嫂嫂的称呼。”
卫燃假意期期艾艾地看着慕如归,“国师不会怪我不知分寸吧?”
慕如归听了卫燃的话,感怀于他的‘真情流露’,对这一点点小小的错误,他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同意了他继续这样称呼。
“陛下喜欢就好。”
卫燃欣喜道:“国师真好!”
慕如归微微颔首,调转话头道:“一个称呼而已,陛下不必在意,只是召卿若回京一事还是不妥,陛下快收回旨意,莫叫卿若白费脚程。”
卫燃眼底划过异样的光,没有直接回应他的话,而是真诚问道:“国师不想嫂嫂吗?”
慕如归眼神一滞。
想她?
他想起在府中她留下的点点滴滴,无一处,不叫他回想起她的样子。
卫燃看着慕如归一点一点融化的眼神,忽然觉得扎眼,他出言打断了慕如归的回忆,故作调笑道:“哦,国师不想嫂嫂,是我想嫂嫂了,所以我要她回京为我祝寿,以解我的相思之情!”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慕如归翘起唇角,微微扬起一道浅笑来。他自然知道,卫燃是觉得他不好意思说出口,便借口说是自己想卿若,实则是代替他说。
他似乎,真的有些想她。
“我...”他有些踌躇,不知道该答应下来,还是继续阻止陛下的旨意。
卫燃看出了慕如归的举棋不定,于是故意道:“好啦,就这么决定了!我的寿宴,兄长都要来,嫂嫂怎么能不来呢?你们就该一起出席才对嘛!”
是啊,夫妻一体,应该一起出席才对。
慕如归原本想来让卫燃收回旨意,但在卫燃的打岔下,没了阻止的心思,甚至对于祝卿若回京一事,隐隐生出些期待来。
目送脚步轻快的慕如归离开,卫燃的笑脸一下子扒拉下来,瞬间没了方才那样真诚的神情,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随意散漫。
他倒在宽大的龙椅上,微微翘起腿,脚尖有规律地点在半空中。
想到刚才慕如归以为他在替他陈情,卫燃忽地嗤笑一声,真是自作多情。
他可不是在替慕如归表达思念之情。
他想起月光下披散发丝的女子,唇角微翘,已经开始期待与她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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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消息后的第二日清晨,祝卿若便带着晓晓与岁岁离开了雾照山。
三人刚走出竹园,华亭与夜星就追了上来,华亭气喘吁吁地递给她们一个大大的包袱,“等...等等!”
华亭还在大喘气,夜星便先一步开口与她说道:“文...”
昨晚祝卿若借着晓晓的口,将自己的真实身份告诉了他们,现在她的身份雾照山上的人都知道。
夜星想跟从前一样叫她做文娘子,但如今知道她的真实身份,觉得再这么叫就太冒犯了。
她是国师夫人,姓祝,不姓文。
那他们还能叫她文娘子吗?
夜星正踌躇着,祝卿若温声对他道:“还是叫我文娘子吧,在雾照山我只是夫子的学生,没有任何身份。”
夜星看着她温婉依旧的脸庞,心中神思也定了下来,“文娘子。”
无论她是什么身份,无论她姓什么,这一年半的相处时光都毫不掺假,在夜星二人心里,她永远是那个温柔善良,出门办事心里还想着他们,总会给他们带礼物的文娘子。
祝卿若对他微微一笑,颔首以作回应。
夜星向来沉稳,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样子,指着晓晓手上的包袱道:“那些是我和华亭连夜准备的点心,还有各种吃食,都是文娘子还有晓晓岁岁你们喜欢的口味。去上京的路很长,你们慢慢吃。”
他补充道:“对了,里面还有一副棋子,路途漫长无趣,文娘子路上可以与自己对弈打发时间。”
晓晓掂了掂包裹,吐槽道:“难怪这么重,居然还有那么多棋子!”
华亭与她斗嘴斗习惯了,见此下意识便道:“叫你拿就拿,这棋是给文娘子的,又不是给你的。”
晓晓惊起要打他,“你这坏华亭,就你多嘴!”
祝卿若眉眼含笑地看着他们打闹,这样的场景在雾照山上经常可以见到,特别是今年夏天,他们为了逗夫子,简直无所不用其极,叫她也难掩欢笑。
想到这里,祝卿若脸上的笑意微顿,越过众人,往竹园里面望去,仿佛透过这片屋舍,凝视在某一个位置。
她这样的举动被其他人发觉,晓晓停下了打闹,小声地对华亭道:“先生怎么没出来送我们?”
华亭撇嘴,低声回应道:“别提了,他啊,又是一晚没睡。今晨我和夜星赶着做完点心,正好撞见先生回房,看先生那脚步虚浮,神情恍惚的样子,我猜,他肯定是看了一整晚的书。”
晓晓就不是个爱看书的人,对于通宵读书这种事异常惊叹,咂舌道:“先生还真是好学。”
华亭深以为然,他家先生那可是最勤学善思之人,不过为了看书通宵达旦,这还是第一次。
不对,第二次。
今年三月份,先生好像也熬了一次夜,第二天早上才出的书房。
又不对,是第三次。
去年年夜先生也是熬了一整晚没睡,他和夜星都去收拾东西了才回房休息。
华亭觉得真是古怪,他和先生在雾照山上待了八年,前七年里,先生从未熬过一次夜,日日早睡早起。这第八年,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就见先生熬了三次夜。
难道是文娘子来求学,先生觉得自己学识就要跟不上进度,未免丢脸面,这才日夜兼修?
“那我们就下山了。”
祝卿若的声音打断了华亭的胡思乱想,连忙与夜星一同行礼,想要送她们下山,最终在祝卿若的温声拒绝下,改为了目送。
看着越来越远的三道身影,华亭叹道:“唉,这一去,也不知道能不能再见到晓晓和岁岁了。”
夜星瞥了他一眼,“胡说什么呢?十月底就回了,说得好像再也见不到了一样。”
华亭抬起下巴,“文娘子是谁?国师夫人!都说国师夫人与国师夫妻感情不睦,只有国师夫人一人用情至深。这回文娘子特地被皇帝召回京,其中定然得到了国师的允许才能下达旨意,这代表什么你知道吗?”
夜星皱起眉,“代表什么?”
华亭道:“代表国师也想要文娘子回京,他对文娘子这位妻子,未必没有情意。”
他看着远处隐于山林里的人影,叹道:“文娘子若能得偿所愿,怎么还会回来我们这雾照山?”
夜星眉头皱得更深,“可文娘子意在天下,怎么会因为国师就放弃呢?”
华亭道:“江山与爱人,你会选什么?文娘子巾帼不让须眉,但也还是女子,且生性温婉,若真的要在江山与爱人面前选,恐怕...”
华亭脸上有可惜,也有理解,“我猜先生也觉得文娘子不会回来了,不然为什么要把他最喜欢的一副棋子送给文娘子?这不是临别赠礼是什么?”
夜星被他这一番话说的脸色动容,不禁也开始想,先生是否认为文娘子不会回来了?
昨夜一宿未眠,是不是在为文娘子离开而难过?
今晨叫他们转送棋子,是不是不敢与她见面,只恐徒惹伤怀?
以先生的性子,若真是自己的弟子要爱情不要江山,恐怕真的会痛心疾首,吐血三升。
于是夜星也开始暗暗担忧文娘子不会回来了。
就这样,二人的脑回路奇异地对上了。
石亭里,华亭口中正在卧房休憩的林鹤时,赫然出现在此处。
熬了一夜,林鹤时眼下有些发青,蝶翼般的眼睫落在上面,遮住了些倦意。
他站在栏杆前,俯视着山间每一处风光。
今晨下了小雨,雾照山没有起雾,他能清晰地看见有三道渺小的身影正在小道上缓缓走着。
他的目光落在最前方那人身上,其实他们离得很远,他只能看见她衣服的颜色,其他的什么也看不清。
她今日穿的是一袭浅蓝色修身襦裙,并不扎眼的颜色,但在翠绿盈天的山林中,异常明显,叫他一眼就看见了她。
林鹤时就站在亭前,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
也许是林鹤时的目光如有实质,她停住脚步,回眸往石亭处望了一眼。
林鹤时立即后退数步,避开了她的视线。
她好像只是偶然一瞥,很快就转回身继续行路。
林鹤时在原地稍站,心中数着时间,随即又走近栏杆处,伫立在石亭里,无声地望着她远去。
等再也看不见那道温柔缱绻的蓝色之后,林鹤时独自在这崖边站了许久,直到又开始下小雨,林鹤时才缓缓走回了竹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