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搜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顾家小仵作 > 119. 119 马车里就伸出了一双手,替苏炼
小晏如此禀告,苏炼亦不过轻轻一点头。


一旁亦有人恭顺捧来苏炼的官服,苏炼轻轻摊开双臂,两人就快手快脚替苏炼套上外衫,戴上善翼冠。


李玉珠隔得老远,也听不见那处的言语。她只瞧见苏炼侧头说些什么,可能是苏司主觉得自己帽子戴得不周正。然后马车里就伸出了一双手,替他轻轻的扶了扶发冠,替苏炼将这发冠扶周正。


那双手比之男子的手掌要纤细一些,是一个女子的手。


这时候已有人牵过来一匹骏马,充作苏炼的坐骑。


苏炼腿上有伤,不过他也并未让人搀扶。他轻轻一拍马车,借力凌空飞跃上来,就像一片黑云落在了马背之上。


纵然身上有伤,苏炼亦绝不愿意流露出怯弱之态。


此刻他一身玄色官衣,衣衫上有金丝银线所描绣的麒麟,是极显华贵。


那一片墨色官衣下撒落一片殷红,如此黑红交织,更具一缕浓浓的压迫力。


苏炼如此一番打扮,那么他此刻就是典狱司司主,是朝廷命官。


苏炼不觉扬声说道:“昨日有人追杀于我,梧州备营官兵与这些杀手勾结,行此恶逆之事。这些官兵不但追杀于我,更屠杀沿途村寨,将月水寨千余寨民尽数屠之,可谓心狠手辣!此等人神共愤的恶行,竟出自我大胤王化之下,当真是令人发指,更将我大胤朝廷威严法度视若无物!”


他运足真气,一番言语道出,昨日那一场恶毒的屠寨之事方才展露于人前,令在场之人皆是心生惊诧!


好大胆子!如今也不是战时了,居然还有人胆敢灭寨,竟将一地生民尽数屠之!


更大胆的是,这些匪徒竟敢意图谋杀苏炼。


如今苏炼身上冷意森森,萦绕缕缕杀意。谁都看得出来苏炼如一把出鞘的刀,正饥而待血。


苏司主当然绝不会这么便算了。


现在他大腿上伤口已经开始裂开,又开始缓缓渗出鲜血。只不过苏炼身上衣衫不是红就是黑,旁人又怎么能看得出来?


也许他应该暂且停歇,回家包扎一下伤口,调理一下内息,再高床软枕歇上三个月,如此方才对他身体大有好处。


但苏炼当然并不能这么干。


他若不凶戾,岂不是便显可欺?那么他自然要雷厉风行处理如此种种,令旁人知晓典狱司司主的怒火,也并不是那般容易承之。


就好似如今,苏炼的冷怒令人为之心悸,甚至令在场不少人心里都生出一个相似的念头,那就是幸好苏炼发怒对象并不是自己。


然后苏炼沉沉说道:“晏副司,审一审。”


小晏当然领受了苏炼口中审一审这三个字的血腥之意。


他一挥手,十六个俘虏齐刷刷的就被扯落下马,扔在地上。


其中有几个俘虏跌下马时就已经没有气息。将这几具没有气息的身躯这般翻过来,便可正窥见这几人唇角染血,面容狰狞。


这几人分明也是咬舌自尽,大约被俘之后并不愿意道出真情,故而干脆寻死。


有些人秉性残忍,杀人屠寨不在话下,可却有点儿奇怪的忠诚和义气。这一切本没有什么奇怪,不过是有些人眼里,人命本就宛如草芥。


当然小晏这个人性格比较淡漠凶残,也并没有为这所谓的忠诚生出什么感慨,他不屑一顾,反而生出了些欣喜。


如此一来,倒是省事了。


只要不全部死光,死几个人倒是帮典狱司做了筛选。


这剩下来的,自然是想要活过来的。


小晏也是个直接的人,废话不多,效率也高。


剩下七八个匪徒被按着跪在地上,小晏用刀比着对方脖子,直接质问:“尔等究竟是何人指使?”


那人不答,小晏也不啰嗦,挥刀便斩杀。伴随短促的截然而止的惨叫,一颗瞪眼的头颅顿时滚在地上。


然后小晏就着那把沾血的刀比在了第二人的颈项上:“究竟是何人指使?”


刀锋上人血尚温,这第二名匪徒也是禁不住有些迟疑,一缕惧色染上面颊。


这恶匪口干舌燥,心中已有怯意,已琢磨是否告饶,道出真情换取一条性命。


可他稍作迟疑,哪怕面上已经流露出犹豫之色,小晏仍毫不客气,一刀斩头。


连杀两人,小晏面颊之上也不觉多沾血污,却也不擦。


那血淋淋的刀已经比在了第三人的颈项间,小晏言简意赅:“说!”


第三人已知只要稍作迟疑,便立马身首分离,故而连犹豫也不敢,已经结结巴巴说道:“我等,是,是晁错晁钤辖麾下,听从晁钤辖指令,本来,本来追杀苏司主。后来到了月水寨左近,不知怎么的,晁老大吩咐我等屠寨!我们,也,也不敢不从。”


人总是这样,可能知晓自己迟早要死,可哪怕为了多活一刻,也是好的。就如眼前着贼人的招认。


此人将真情如此道出,人群之中也不觉传来一阵喧哗!


卫帅在时候,梧州的备营官兵名声极好,风评也很是不错。没想到如今,居然当真发生这等骇人听闻的可怕事情。


苏炼伸手示意:“诸位安静!”


他如此示意,使得在场喧闹声便这般生生压下去。


然后苏炼缓缓说道:“晁错?当年他本在梧州越山群中为匪,干的是杀人越货的勾当。不过那时正是多事之秋,朝廷也是用人之际。是卫帅将他招安,委以重任,如今还使得他成为朝廷六品钤辖,可以说是有天高地厚之恩!”


“然而这份优待,有些人却不知晓珍惜,时隔多年仍然是恶性不改。”


典狱司善于收集消息,而苏炼这位典狱司司主也对梧州备营军官的背景如数家珍。


说到此处,苏炼似是冷笑一声:“而当年伴随几个首领投诚的,还有越山群匪。他们由匪变兵,想来对自己的旧主也是忠心耿耿。而他若挑选能跟他一道做这些暗昧之事的人,想来必然是曾经随他杀人越货的旧部。小晏,划开他们上衣!”


伴随苏炼如此吩咐,这被俘几人连同地上死尸身上衣衫一并被剥去,露出他们身上刺青。


这些越山群匪当年杀人越货,皆爱在身上刺一个虎头纹身,以此增加一些集体认同感。故而这些匪人当初又被称之为越山群虎。


如今这些俘虏剥去衣衫,或肩膀,或手臂,或者腰腹,皆有虎头刺青。


就如苏炼所说那般,他们这些人确实是当年被卫帅招安的越山山匪。


如此种种,可以说是证据确凿!


火候到了,裴怀仙这个兴策军大统领顿时知机作出了义愤填膺姿态:“罔顾朝廷,私自用兵,屠杀百姓,这已然是造反!更不知晓晁错究竟有何等恶毒居心?为报效朝廷,为护我梧州安宁,必然要捉拿此贼,绝不容易地方备营包庇!”


然后他听到苏炼淡淡说道:“不错!正是如此!诸位说是不是?”


众军齐齐应了声是!


就好似如今,人已经聚齐,苏炼又已经寻到了证据,找好了理由。那么事到如今,正是发作之时!


苏炼这么人前盼望,也是激起了兴策军的义愤之心,更少了许多顾虑。


这一来是因为苏炼声望,二也是各人利益相关。


说到底,若地方备营连苏炼这位典狱司司主都看不顺眼,岂不是将新兴的兴策军视为自己眼中钉?


裴怀仙已经将那枚墨色玉流云扳指送回去,可他犹自有几分心悸。


哪怕裴怀仙已然是兴策军大统领,哪怕裴怀仙威望十足,又已经有许多自己心腹。可就算如此,裴怀仙也绝无办法两个时辰内召集齐兴策军麾下十二队。


因为各队各司其职,而且这样调令比较不合规矩,总是会有人心生迟疑,会反复请示。可就凭苏炼那枚扳指,自己一试之下,竟当真顺利召唤齐全。


这使得裴怀仙心尖儿也不觉升起了一股震撼!


苏炼虽无挂职,可对这一手扶持出来的兴策军也是颇具掌控力。


裴怀仙甚至不觉心忖,这位苏司主一开始就准备冲击梧州地方备营。


当然眼前种种,已经令赵寒这个宣抚使府上大总管说不出话来,哪儿还敢计较什么颜面。


赵寒暗中擦了把汗水,心内也不觉感慨,也难怪这几年自家主子行事温和顺从,对典狱司十分客气。


想来也是这位苏司主手段太厉害缘故。


这时一名红甲卫却匆匆赶至赵寒跟前:“大总管,司主说今日之事多有怠慢,盼你不必如何放在心上。待会儿便会关闭梧州城门,兴策军会守住梧州出入管卡,维持城中秩序,以免城中生乱。当然这如此种种,只盼你告知宣抚使赵大人,不必多想才是。”


赵寒应了声是,也自然并不敢当真如何的计较。


那红甲卫传完话,便匆匆离开。


燕儿在一旁听着,她本来就察言观色,此刻心里也禁不住有些计较。燕儿想苏司主既然知晓赵寒,自然也知晓自家姑娘也随之同行,要入梧州城。可苏司主却也并没有附带提一提,也不怕姑娘受到惊吓吗?


想到了这儿,燕儿终于觉得余姑说的话有些道理,觉得还是夹起尾巴做人才好。


当然李玉珠似也并没有在意苏炼未曾提及自己,她不觉向苏炼望去。


她想马车之中有一个女子,却不知晓苏司主会如何的安置?当然李玉珠更加好奇,那车中丽人究竟是谁。


然后下一刻,李玉珠便满足了好奇心。


苏炼让人给林滢备了一匹马,然后唤林滢随自己一道出行。


林滢从马车里出来,她之前离开月水寨时候就特意换了一身月夷族的服饰,如此戴着斗笠赶车时候就像个月夷族少女,以此掩人耳目。


现在林滢也没换,只是没有继续带斗笠。


李玉珠隔得老远,却也大概瞧出马车里出来的年轻女子杏眼润颊,模样十分的秀美。


月夷族服饰花花绿绿的,虽有些花哨,却将林滢衬出了几分娇美。


李玉珠心忖,莫非还是个月夷少女?这倒很稀奇了。


林滢当然没有留意到远处透过来的打量。她面颊微微发白,下意识咬了一下唇瓣。


想到月水寨的惨状,林滢也不能说苏炼此刻决绝的手段有错。若林滢真觉得有错,她不会一声不吭。。


她只觉得这些恶贼十分不堪,故而刚才一直呆在马车里,也没下来阻止什么。


可就算这样,也跟林滢平时行事的原则大相径庭。


林滢一来性子温和,二来受顾公熏陶,她一直并不赞成私刑报仇。哪怕典狱司有审问处决权力,可总归不至于能说杀就杀。


这些恶贼是该死,若换做林滢,她会送去官府处置。就像当初连茹想让自家哥哥亲手复仇,林滢也并不赞同。


不过事已至此,林滢也没什么话好说。


给林滢骑的马如今被牵了过来,人家考虑林滢是个女子,也给林滢牵的是一匹温顺的马儿。


林滢抚摸马儿几下,勉力让自己注意力集中一些。


她想,苏司主唤我一并前去,显然也是因为我有什么作用,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


这样想着时候,林滢轻巧翻身上马。


苏炼侧头望向林滢,见她面颊微白,盈盈杏眼里也似有些郁郁。


苏炼捏紧了自己手中缰绳,吩咐:“小晏,你令人将剩余几人送入梧州府衙,由着咱们这位梧州知州赵愈处置。”


他这样吩咐时候,并未多看林滢,也看不出是因为林滢方才如此吩咐。


小晏当然也看不出来,他喜滋滋说道:“是了,这样恶贼若是一刀杀人,倒是他的福气。这岂不是让他死得爽快些!私自屠寨是十恶重罪,砍头绞刑是万万不够,最好是腰斩弃市。若能定个谋逆之罪,这凌迟之刑也能受得起。得罪咱们典狱司,岂能轻易饶了去?”


小晏揣摩上意,如此言语,还觉得自己顺利讨好了上司。


毕竟这些不张眼玩意儿居然是动上了苏炼这位典狱司司主,自然应该杀鸡儆猴,狠狠处置一番,方才使得旁人知晓轻重。


往常小晏就是这样说话,苏炼早熟悉小晏性子了,也并不觉得如何。


不过如今,苏炼却觉得小晏的话仿佛有些刺耳。


他缓缓说道:“你多做些事,少些言语,话倒不少。”


那小晏便觉得自家上司估计被人行刺之后,故而心情并不是很好。


苏炼对林滢的言语倒是言简意赅:“跟在我左近,别离我太远。”


他对林滢倒是一直语调柔和,不过却也有着一种不容人违逆的味道。


苏炼策马而行,林滢旋即跟上。


此时此刻,林滢心情十分复杂。


她忍不住侧头望向了苏炼,她初见时候觉得苏炼很好看,不过现在倒不觉得了。这倒并不是苏炼令人处之生厌,而是与苏炼相处久了,那皮囊里灵魂里的锋锐之意便是森森透来,倒是渐渐令人忽略他的皮囊。


苏炼这时候也没有侧头去看林滢,却是对林滢说话:“怎么了?在担心卫家和卫珉?”


林滢又被苏炼说中心思。


她确实十分担心卫珉,更不愿意卫家真有什么污秽之事。所以苏炼唤她一并前去,林滢也并没有拒绝,可能还更顺林滢之意。


她只轻轻嗯了一声,却没办法求请。苏炼像一个谜一样莫测,可林滢又好似多少懂一点这个谜语。倘若卫家当真持身不正,纵然她出语求情,哪怕苏炼当真对她另眼相看,也是绝不会允。


更何况,林滢亦是想要知晓,究竟卫家是否当真跟此件事情有牵涉?


若这一切只是晁错个人行为,那么最好便是卫家自己秉公处置,与之切割。卫小郎不在,现在卫珉想来也已经赶去梧州备营。林滢知晓卫珉必然也是这么想,当然林滢也只盼卫家当真能如此处置,一切与卫家无关。


梧州备营之中,晁错此刻举起了酒壶,又望自己唇中灌入些酒水。


卫帅还在时,是禁止营中官兵饮酒,那时候晁错也是自然不敢。


不过如今掌管备营的,却是卫帅之子卫瑄。


卫瑄温文儒雅,是翩翩君子,在备营之中人缘不差,可威信便差了些,并不是很能镇得住场子。


如今晁错身边尽数是亲信,那么晁错便算多喝几口酒,也并没有什么关系。


况且当年他在越山山岭之中为匪,哪里有许多穷讲究。


那时他灌得半醉,还能举刀杀敌,杀个落花流水,好不痛快。


不过现在晁错被招了安,又得了个不大不小的武官,又被大哥劝诫,说是要谨言慎行,少提旧事。


那么如此一来,这许多年来,晁错也是十分之憋屈,不得半点爽快。


有时候从前种种,恍然若梦,竟好似上辈子时的事情。


这时他身边亲信也前来送酒,盘上有一壶酒水,一盘烧肉,大油大荤,十分爽口。


那亲信一直低着头,如今靠近了晁错之后,却是蓦然抬头,露出了一双精光闪闪眸子。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面孔,只不过是身量相仿,却并不是晁错身边亲信。


卫珉将酒肉劈头盖脸朝着晁错泼去,一脚狠狠踹向晁错胸口,顺手又抽出了藏于衣内的快刀,快狠准向着晁错刺去。


营帐外,卫馥捂住晁错其中一名亲信的嘴唇,她那微薄的短刀灵巧的割破了对方的喉咙,流淌了一蓬鲜血。


她既是将门虎女,又是从梧州尚是风雨飘摇时候就长住,自然绝不会是个真正的小白兔。


一蓬鲜血有几滴撒在了卫馥的裙摆之上,卫馥那漂亮的眼睛都没多眨一下。


随卫馥前来的还有祁华以及其他几个亲信。他们快速有效制服了姚错的亲信,使得卫珉能够顺利偷袭。


帐外横七竖八十来具尸首,皆是他们方才所为。


不过祁华反倒呆了呆。


毕竟祁华来梧州方才一年,故而他所见的卫馥不过是个温柔且懂事的可人女郎,哪儿见过卫馥如此生猛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