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1章 第 41 章
“被挡住了大部分力量, 但是命中了。”纲吉低声自语，雾中再度不见了涩泽龙彦的身影，但对方似乎处在极度的混乱中, 再度隐匿身形藏了起来, 并没有再发起攻击。
他转过身：“太宰。”
到了这一步，少年首领怎么可能反应不出事情的真相。
金橘色的双眸不满地盯着身后的太宰治，但是鸢眼少年却反而一副等待夸奖的模样：“怎么样纲君, 大鱼就这么自投罗网了, 呀~白麒麟先生相当舍得呢，为了得到我们的行踪和情报可是砸了整整八千万円，还主动将他价值连城的异能情报暴露给我们，看样子可以和异能特务科好好谈笔生意了。”
“……”从没真实接触过这么多钱的少年首领在心里默默数了一下零。
但好在火焰让他很快冷静下来, 正要开口询问, 便听到他的好友轻声说：“纲君, X-Burner。”
雾气还在蔓延, 涩泽龙彦本人也再度隐藏进雾中不见身影，因为从始至终对方对他都没有恶意, 所以哪怕是融合指环后被大幅度提升的超直感，在涩泽龙彦发动攻击之前他都很难察觉到对方的方位。
——没错, 对方对他，从认识的那一刻开始，都没有出现恶意。
方才他的一拳半点没留情面, 如果不是涩泽龙彦反应及时用一枚防御结晶挡住他的攻击，只怕会当场骨折外加脑震荡晕过去。但饶是如此，那一拳结结实实打在脸上, 只怕现在也伤得不轻。
——依旧没有恶意。
对方的恶意似乎全都针对在了太宰治的身上。
令咒构筑武装，虚无的耳套照在他的头上, 眼前浮现出电子虚影。
哪怕满心疑问，哪怕今天的祸事全都是太宰治的计划，他依旧无条件的相信自己的好友。
纲吉轻声道：“Operation-X”
耳中，机械女声给予回应。
【收到，Boss】
【开始执行X-Burner发射指令，左侧燃烧器炎压开始上升】
“……真是的，纲君就这样相信我吗？”太宰治站在少年首领身侧，鸢色的眼眸倒映着纲吉后置的左手喷发出近乎赤色的火焰，脸上的笑容是那样温柔：“就算你生气我也不会意外哦。”
纲吉没理他。
【目标锁定】
“其实纲君也可以加大输出力度哦，这样一个变态，处理掉的话纲君也会轻松很多吧？”
“闭嘴。”
【左侧燃烧器炎压上升。3万……5万……10万FV】
太宰治：“……”
不妙，纲君好像……真的生气了……
后方如熔岩般滚滚流淌的火焰是更具破坏力的“刚之炎”，高温的火焰将周围的雾气驱散，浓雾再生的速度慢于蒸发的速度，很快的，整条巷子的视野再度变得宽广。
而涩泽龙彦就站在斜对角的二楼安全通道上，目光灼灼地看着那宛若炎之龙的火光，丝毫没有害怕少年首领将攻击目标对准了他。
白色的美男子就这般痴迷地趴在栏杆上，呆呆地看着那被火焰包裹的少年与他四目相对，被赤红拳套包裹的右手置与胸前，向着他所在的方向伸直。
【右侧燃烧器炎压开始上升。3万……5万……10万FV】
哪怕脸部已经高高肿起，哪怕鲜血漫出嘴角，这个好似忧郁贵族一般的白色男人依旧是极为美丽的，他口中发出的赞美与告白没有人能不为之动容。
“啊啊啊啊，这就是影像中的火焰，这就是……那极致的美丽！”
“我想再多看你，想要接近你，想要触碰你！这是何等的幸福，我居然能被你的火焰锁定！”
他大声的说出发自真心的告白：“纲吉君，我爱你啊！”
太宰治瞬间阴了脸色，浓烈的厌恶从他的眼中泛起，又被火光所湮灭。
【指针对称】
可是面对对方堪称炽热的“告白”，少年首领的表情乃至内心却没有任何的起伏。
因为他感觉的到。
涩泽龙彦确确实实发自内心的“爱”着他。
——将他当做一件美丽的物品，闪耀的宝石，深爱着“他”。
他在涩泽龙彦的眼中，不过是披着人类外壳的物品。
【准备发射！】
涩泽龙彦伸出了手，仿佛要去触碰那极致的美丽：“纲吉君——”
“X——Burner！”
浓厚且明亮的“柔之炎”顺着少年首领摊开的右手喷射而出！火焰吞没了站在消防梯走道的涩泽龙彦，哪怕已经压低的输出，强大的力量依旧震破了小楼的窗户，发出此起彼伏的声响。而这之中，涩泽龙彦的声音依旧如此清晰。
“——你是神明的荣光！”
雾，散了。
“没有命中，他瞬移逃跑了。”少年首领看着自己的右手心，涩泽龙彦最后一句话让他的心底泛起了涟漪……并非是为那过于夸张的形容而羞耻，反倒是一种，奇怪的熟稔。
仿佛有一个人，曾经无数次的这样形容过他。
『泽田纲吉，你是上帝的荣光。』
……是谁？
“纲君？”
太宰治的声音唤回了纲吉的追忆，他放下手臂：“太宰，你猜错了，他的异能结晶可以用三次。”
“……虽然我很想夸赞白麒麟先生一下，不过纲君……”太宰治看着自己身边近在咫尺的焦痕，嘴角抽搐：“这是故意的吧！这是刚之炎吧！被烧到的话我会严重烫伤的！一定会的！烫伤非常痛的！”
纲吉侧过身，火焰在他的头顶徐徐燃烧着，那略显冷漠地眼眸静静地盯着试图蒙混过关的太宰治，没有说话。
“……森先生不是想要异能许可证嘛，这个证书只能由异能特务科颁发，而涩泽龙彦在异能特务科的身份十分特殊，不管是生擒他还是让他成为港口Mafia的人都是十分有利的。”
太宰治老实交代：“之前纲君战斗的影像还是被异能特务科偷拍到了一些，涩泽龙彦大概是看到了，特意从京都来到了横滨，之后便一直在打探关于你的消息。”
“于是我便和森先生一起合计，与其被动等待敌人来犯，不如主动出击。”太宰治一脸小心翼翼的表情，挪着碎步贴到纲吉身侧，用撒娇一般地语气：“纲君~森先生就是怕你演的不像被看出端倪，才不让我告诉你的……”
——太宰治没有说谎。
超直感这样告诉他，但是他也知道，这绝对是隐藏在真相之下的谎言，他的挚友最是擅长这个。
【多么……似曾相识的场景。】
【不是在去年，而是在更久远的过去……有一个小小的身影似乎也是这样，完全不顾我的拒绝，为我挑选了许多同伴。】
【我曾经……大概是生气和抗拒的吧……】
少年首领看着面前的太宰治，明明知道对方的表情动作九成九都是装的，可看着鸢眼少年一副可怜巴巴地样子，就是再大的火气也发不出了。
忍不住敲了下对方的脑门，他轻声叹息：“……你至少别挑中也的生日。”
太宰治撇过头嘁了一声，捂着脑门狡辩道：“这样纲君的出门才不突兀嘛，要不怎么取信敌人？”
纲吉那双金橘色的眼眸染上了淡淡的笑意。
【……可是，似乎经过了很残酷的事件之后，我才明白……】
【我才是最终的受益者，从头到尾，一直都是。】
火焰渐渐熄灭，少年首领又恢复成了往日里温和腼腆的模样。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太宰治，怜悯道：“我怎么都好说，但是中也这次真的不会放过你了……”
“………………纲君！我们一起去殉——”
纲吉冷酷无情：“我拒绝！快走！”
他辨认了一下方位，赫然发现和中原中也约定的地点正是刚才涩泽龙彦站着的小楼。好在对方说了包场，位置还在四楼，自己的攻击应当不会误伤到人。
随着浓雾的消散，没有异能的普通人也重新出现在原本的位置。听着巷子外再度传来了人声，太宰治也不再闹腾，给后勤组发了消息就跟着纲吉朝小楼走去，就在登上消防梯时，他突然道：“白麒麟也不是非留不可。”
纲吉看向他。
“他的异能虽然有极高的价值，却并非他本人在才能使用。”太宰治轻笑：“纲君可以不要忘了我们超越者的异能是什么，‘彩画集’可以将尸体制造成异能生命体为他所用，虽然雾气的范围会有所限制，不过考虑到兰堂先生的实力，异空间的范围也可以——”
“太宰君。”纲吉背对着他，轻声问：“涩泽先生也和兰堂君一样，是你为我选择的‘骑士’？”
“……”太宰治瞥过眼，眼中像是汇聚了黑云，透不进一丝光亮：“是森先生发现，然后我选定的……毕竟纲君是这样的好，森先生也怕重蹈覆辙吧。”
他听不懂。
很多时候，太宰治也好，兰堂也好，森鸥外也好……这些过于聪明的人只需要只言片语就能了解其中深意，但他都听不懂，更不用说去理解。
“我就觉得奇怪，为什么前段时间一直反对我出任务的森先生突然同意我帮忙……是为了吸引涩泽先生？”
太宰治轻声道：“纲君……生气了吗？”
“……我生气的是你又将自己置于危险中，很生气的那种。”纲吉无奈地转过头，有点崩溃：“涩泽先生的话……生气说不上，但是……你被那种可怕的眼神看着，你会觉得很舒服吗？！”
“唔……我无所谓吧？懒得在意别人的目光呢。”太宰治认真想了想：“毕竟厌烦的话杀掉就好了，还有兰堂先生在嘛。”
“不要把兰堂君当成垃圾桶啊喂！”
太宰治笑了，他伸出手抚摸过少年首领的鬓角，将有些长了的头发挂到耳后：“纲君，你的能力最大的缺点就是缺乏隐蔽性，哪怕港口Mafia百般阻挠，异能特务科的档案柜里也定然塞满了你的资料。而涩泽龙彦作为异能科的秘密武器，早晚会与我们产生冲突甚至敌对。你无需感到愧疚，你们的相遇是必然的，我们只不过提前了这个时间，并且在他与港口Mafia彻底敌对前解除隐患。”
——无论是出于爱好还是异能特务科的命令，一旦涩泽龙彦对港口Mafia的人动手，纲吉都绝无再信任对方的可能。
“纲君很讨厌那个白麒麟吗？”太宰治问：“如果讨厌的话处理掉好了，毕竟他只是选项之一。”
“不要说这么可怕的话啊喂。”纲吉很是无奈：“喜欢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也说不上讨厌……我不觉得自己可以和他成为朋友，而且他身为异能特务科的人，也不可能帮助港口Mafia吧？”
“谁说让他来港口Mafia？我可不想和这样一个变态做同事，小蛞蝓一个就很麻烦了~”太宰治一脸嫌弃：“白麒麟先生只有在异能特务科才能发挥最大的价值，就让他好好在那里发挥余热吧~”
“……你之后想做什么？需要我做什么……？”想起涩泽龙彦最后看他的眼神，再美丽的脸都没法阻挡纲吉的抗拒：“太过分可不行哦，我再说一次，我不觉得能和他做朋友！”
“我总不会卖了你，”太宰治轻笑，“纲君只要顺其自然就行了。”
【那些看着你的眼神，虚伪的、贪婪的、狂热的、充满恶意的……令人作呕。】
任谁也不会想到，这位长相异常精致的鸢眼少年隐藏在笑容背后的阴暗想法。
【慢慢毁灭这些人也不错。】
【果然将纲君藏在只属于我鸟笼中，才是更快捷的方法吧？】
【棋子还差了点，或许可以再借森先生的手……】
【涩泽龙彦还是处理掉好了，有中也和兰堂先生吸引魏尔伦的目光，只要将纲君藏起来……】
【如果将你变成独属于我一人的折翼之鸟，便是你身上缠了再多的业障，也不会被发现。】
“我相信你……”沉默半响，纲吉终于认命：“谁让你是太宰君呢……”
少年首领不甘心地嘟囔着。
“就是想生气也生气不起来啊。”
【………………】
看着少年首领可怜巴巴地样子，真诚的笑容不受控制地爬上了太宰治的唇角。
这份纯粹的信任不仅瞬间湮灭了他心底对涩泽龙彦升起的杀意，甚至让他的心都在微微颤动。那些喷涌而出的肮脏淤泥顷刻被阳光所照散，即将腐烂的内心也在这温暖中一点点恢复。
【还是……无法舍弃这笑容。】
泽田纲吉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转了一圈，他将心底似有若无的警报自动划分为对涩泽龙彦的纠结，朝着身后的挚友伸出了手：“走吧，太宰君！”
太宰治毫不犹豫地握住了对方。
【……还是算了吧。】
那样温暖的手臂，那是让对方在天空中翱翔的翅膀。
“嗯。”
第042章 第 42 章
刚打开大门, 纲吉就被门后的场景下了一大跳。
只见三个男人在见到他的一瞬间便单膝下跪，低下头朝着他恭敬道：“欢迎您的到来，首领。”
纲吉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请起来, 你们是……钢琴师？”
为首的男人正是旗会的领导人钢琴师, 作为干部候补，纲吉对他还是有很深的印象的，更不用说对方还和中原中也成为了朋友。
“你们怎么在这里？”
“很荣幸您记得我, 首领。”钢琴师站起身优雅的站起身：“我们前来迎接您, 中也正在四楼。”
顿了顿，他又说：“也感谢您方才的救命之恩。”
纲吉正准备拉着太宰治上楼，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救命之恩？”
太宰治来了兴趣：“你们方才也在白雾中？”
“……是的，当我们发现周围安静的不正常后, 我便让冷血和公关官两人下楼查看。”钢琴师看了一眼纲吉, 见对方没有阻止, 便回答了太宰治的问题。他看向身后两位同僚：“进入白雾后, 冷血瞬间失去了踪影，而公关官则被攻击——被自己的异能。”
纲吉的目光看向公关官, 浅色头发的男人眼角下还有一颗泪痣，相貌美到雌雄莫辩的地步, 仿佛天生闪烁着光辉，而且十分眼熟……
太宰治贴耳道：“是今天纲君买的手表的品牌代言人呢。”
“！！！”你一个大明星为什么想不开混黑啊！
不过好在半年的特训没有白费，少年首领已经可以做到面无表情地在心里吐槽了。
公关官并没有注意到纲吉的异常：“发现冷血在眼前消失后, 我立刻想用自己的异能自保，却没想到陪伴我十几年的异能突然失效。我还没来得及通知楼上的同伴，就被人攻击了——那个人, 是和我长着同一张脸的诡异存在，在看到它的第一时间我就知道, 它就是我消失的异能，并且渴望着杀死我。”
“我发现不对后立刻下来救援，却陷入了同样的危险境地。而且我的异能比公关官的攻击性更强，杀伤力也更大。”钢琴师抬起自己的手臂，衣袖处已经被丝线状的武器切碎，再深一点点就会划破手臂动脉血管：“我们二人均陷入被动，却不敢再让楼上的同伴下来。原本都被逼到了绝境，就在这时，首领的火光冲散了浓雾，而雾气消失后异能便回到了我们的身体里，消失的冷血也再度出现在了我们面前。”
脸上有刀疤的男人再度朝着纲吉行了一礼：“我并没有什么印象，甚至不知晓自己消失过。”
“有趣，原来涩泽先生的异能是这样的运作，情报算是收集全了。”太宰治朝着纲吉眨眨眼，换来了对方更无奈的叹气：“中也呢？”
“中也……”钢琴师三人略一犹豫，还是如实道：“因为方才一直找不到首领，所以喝的……稍微多了点。阿呆鸟和外科医在楼上看着他，防止出现……意外。”
太宰治：“哇哦。”
“？？？中也，喝酒了？”这还是纲吉第一次知道自己的伙伴居然会喝酒……在擂钵街的时候，喜欢酒的白濑有时候会带回来点，但也没见中原中也喝过：“他才十五岁吧？！”
这话一说完，所有人都安静了一瞬，只有太宰治笑的直不起腰来。
和一个不知杀了多少敌人的Mafia谈论未成年喝酒犯法这件事，便是少年首领也觉得蠢爆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他三步并两步快速朝着楼上跑去，太宰治心情倒是不错，和钢琴师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后，慢慢悠悠地朝楼上走。
不过很快，他就后悔自己走的太慢了。
在爬上四楼打开酒吧大门的一瞬间，太宰治就黑了脸——只见一片已经看不出原样的废墟之中，明显已经神志不清地中原中也一手抱住少年首领的肩膀，一手还拿着一瓶酒大声的质问：“所！以！说！嗝——纲！你怎么来的嗝——这么晚！”
他随手将手中的酒瓶扔到一边满脸看戏表情的外科医身上，无视对方的惨叫声，另一只手强势地捏住少年首领的下巴，将对方的脸对准自己：“你、你知不知道我、我等了多久嗝——我今天、特别向公关官和、和、和阿呆鸟请教的，好好嗝——收拾了一番……”
说着说着，赭发少年高昂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下来，手上也松了力道，难过地嘟囔：“明明好好收拾了……还喷了香水……你却和混蛋太宰……跑的不见、踪影……”
“……明明，今天是我的生日……”
少年首领愣了下，这才注意到自家伙伴身上的衣着。
中原中也的脖颈上依旧带着圣诞节的礼物Choker，他穿着一身白色的修身西装，衣服却没有扣子，十分狂野地敞开着，露出里面黑色的紧身内衬，勾勒出漂亮的锁骨和优美的肌肉线条。他的头上带着同色的绅士帽，抬起头，帽檐产生的阴影下，那双钴蓝色的眼睛在赭色的碎发下像是有星光在闪烁，因酒水产生红晕的脸上，满是委屈、恼怒和期待。
【真好看。】
少年首领这样想，扶着伙伴的手下意识捏紧了。
那是一种野性的美丽。
明明相处了这么久，他也一直都知道自己的伙伴长得有多么出色，但这是第一次，他竟然产生了一种“原来中也有这么好看啊”的感觉。
这让他莫名有一点脸红。
站在中原中也身后的阿呆鸟和远处站在门口死里逃生的公关官互相比了个大拇指。
把一切看在眼里的钢琴师和冷血：“…………”
太宰治在门口冷漠地看了会儿，突然扬起了笑容：“哈哈，对啊中也，这也证明了我在纲君心里更——”
“中也！”纲吉的声音盖过了远处太宰治的，他也不介意方才来自伙伴的欺负，反而对中原中也充满了歉疚：“对不起，我想去给中也挑选更合适的礼物，然后发生了点意外所以晚了，那个……这一身真的是太帅气了！不愧是中也啊！还有，十五岁生日快乐！”
他从被撑到变形的衣服口袋里拿出了方形的盒子，展示在赭发少年面前：“这个礼物是新款，我想亲手买给你，所以才拖着太宰君到处跑，你不要怪他……唔，要看看吗？”
原本还想冲出去、暴揍那个不知道是谁但就是想打的鸢眼小鬼一顿的中原中也整个人都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他的目光重新回到了少年首领身上，抬起头看了半天，才慢了半拍的低下头，看着纲吉手中手掌大的盒子。
“可以……打开吗？”
“当然，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啊！”
“谢、谢谢……”
在旁边刚擦干身上红酒的外科医：“清醒了？……我是不是该说一声‘医学奇迹’来助助兴？”
阿呆鸟直接给他一肘子让他闭嘴。
中原中也拉了拉帽檐，遮住了脸上的表情，然后打开了自己最期待的生日礼物。
——那是一只红色的机械腕表。
“我觉得这个颜色和中也很相配，唯一可惜的是今天下午五点才发售。”纲吉有些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会不会喜欢……”
中原中也将手表戴在左手腕上，戴好后还下意识摸了摸，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的喜欢。
他今天戴着的与外衣同色系的短腕手套，雪白的袖口与手套之间，白皙皮肤上的红色腕表就像是一道火焰枷锁，锁住了心甘情愿俯首称臣的天灾，也像是连接两人羁绊的锁链，为他们已经密不可分的连系再加一道保障。
“我很喜欢……”
中原中也声音含着笑：“非常喜欢。”
“你喜欢就——哇啊！”
赭发少年抬起头，帽檐下精致地脸上笑容恣肆，所有的失落和不甘一扫而空，他扛着自己的伙伴，又是港口Mafia那个让敌人闻风丧胆的重力使：“作为回礼，今天带你好好看看月亮！”
“等等中也！今天你生日回什么礼啊？！”
醉酒状态中的中原中也哪里听得进去，他抱紧了趴在自己肩膀上的纲吉的腰肢，红色的光芒包围了二人身体，两个人同时无视重力漂浮起来，方向一转就准备朝窗户外边飞。好在阿呆鸟反应够快，直接扑过来抱住中原中也的小腿：“中也你清醒一点！今天哪里来的月亮哇！”
你就这么神志不清地扛着首领飞出去，被人看到了港口Mafia的脸面都要丢干净，代理首领知道了你都要倒大霉啊笨蛋！
中原中也因为阿呆鸟的动作慢了一拍，就是这瞬间，一只手突然用力拍在了他的背上：“中也，不要给纲君添麻烦啊。”
下一秒，红色的光芒消失，已经浮在半空中的纲吉和赭发少年一前一后落在了地上，发出好大一声声响。
少年首领摔的屁股开花，还没来得及叫出声，就被看着身量不高身体却很有份量的伙伴直接砸在身下，险些一口血喷出来。
原本还在一边看热闹的钢琴师几人也赶紧过来想扶起叠罗汉的两个人，却见中原中也呆愣愣地盯着下方的纲吉半响，用一种毛骨悚然地声音低吟：“好像……很好吃的样子……”
“中也……？”
围观众人意识到不对想要伸手阻止，但是已经没有理智的野兽可不管这个，钴蓝色的双眸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还不待少年首领反应过来，中原中也就已经一把抬起泽田纲吉的下巴，对着那纤细的喉咙一口咬了上去！
“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痛！！！！”
伴随着纲吉的惨叫声，钢琴师几人终于七手八脚地将中原中也从少年首领身上拉了起来。但哪怕有太宰治在不能使用异能，中原中也的身手也强的可怕，要不是这边还有一个同样身手了得的冷血，周围几个人怕不是要被他挨个打趴下。
等吃瓜吃到饱地旗会五人终于勉强按住了赭发少年，太宰治已经检查完了纲吉喉咙上的伤痕——哪怕没了理智，中原中也始终保持着最后的底线，虽然被咬了一个深深的印子，但连皮都没有破，更别说见血了。
“小蛞蝓果然是只野狗啊。”太宰治黑着脸讽刺：“看来我的礼物没买错呢。”
“哈？虽然不、不知道你是谁，但是，给、给我放开纲！”
眼见着又要起风波，钢琴师突然在旁边说了一句：“中也，你再闹的话首领一会儿可不会送你回去了。”
“………………”
看着瞬间乖巧的猛兽，刚刚拉扯过程中不幸被打了一拳的外科医抽了抽嘴角，朝着钢琴师点了个赞。
“我没事，就是痛了一下，现在已经好了。”纲吉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脖颈，倒不是怕了，他不可能会害怕自己的伙伴，只能说是被吓了一跳：“太宰君也不要担心，真的没事。那现在——”
“纲。”
被阿呆鸟和冷血架着两条胳膊的中原中也突然抬头，钴蓝色的眼睛牢牢地盯着少年首领脖颈处的牙印：“我头好痛，想回去了。”
“那我叫车——”
“你背我飞回去，你都带了那个……那个谁谁谁好几次了。”中原中也非常认真地说出了平日里绝不可能说出的话：“背我飞回去……或者我背你飞回去，也行。”
太宰治深呼几口气，方才在楼下翻涌的恶念再度涌上心头，鸢色的眼眸浑浊如污泥，让旗会的几人瞬间戒备起来。他却不理会，只是对着中原中也假笑道：“小蛞蝓，我都不知道你的脸皮这么厚吗？”
如果是平日，他定然能顺利的引起争吵，然后将这个不合理的要求略过去。但是，喝醉了酒的中原中也却与往日不同，那双如同大海的眼眸紧紧地盯着少年首领，委屈道：“不行吗？”
少年首领瞬间屈服：“当然可以！”
太宰治：“………………”
这一刻，他认真的想。
【果然还是应该第一个除掉小蛞蝓。】
第043章 第 43 章
虽然有太宰治的百般阻挠, 但鉴于自己迟到在前，这一次纲吉非常坚定的实现了伙伴的生日愿望，在旗会五人吃瓜的目光中背起了老老实实的中原中也, 用皮带固定好后, 点燃了火焰从窗口飞回港口Mafia。
毕竟中原中也醉的神志不清，带两个人一起飞实在太过危险，太宰治就这么被少年首领留在了原地, 拜托旗会的人保护, 安全送回港口Mafia大楼。
阿呆鸟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公关官的衣袖，贴近了低声说：“你有没有觉得，太宰好可怕……”
明明是资历比他们新的多的新人，虽然凭着无人能及的智谋获得了干部候补的殊荣, 但年龄毕竟太小了。可就是这样一个不满十五岁长相精致的过分的少年, 却在此时让他们感受到了毛骨悚然恨不得拔出武器的压力。
“现在的小鬼都这么厉害了吗？”
中原中也是, 太宰治是, 那个点燃了火焰后给人感觉截然不同的泽田纲吉亦是。
公关官也有点担心自己的朋友：“中也应该能应付的了吧，看来我们也要帮点忙才行。”
他和阿呆鸟相视一笑, 一边的冷血和外科医默默向旁边退了一步，不想趟进这趟浑水里。
一片沉默中, 钢琴师突然笑了：“五点钟发售的手表，你们却到这个时间点才过来……看来公关官代言的商品确实火爆。太宰君就没有告诉首领，这个品牌和港口Mafia关系紧密, 所谓的限定品想什么时候要、想要多少都轻而易举吗？”
太宰治斜眼看向比他高许多的钢琴师，明明每个人都需要他抬头仰视，但是这里没有一个人会小看他。没有泽田纲吉在, 鸢眼少年彻底放弃了掩藏，浓郁的黑暗与阴郁包裹着他, 他看着钢琴师，就像在看一个死物：“你是不是还想问，那白雾的元凶是不是我引来的？”
他嗤笑道：“钢琴师，你还不配。”
冷血的手已经摸上了刀柄，钢琴师却不恼，反而十分尊重地看着面前的少年，轻笑道：“太宰君，有兴趣和我聊一聊吗？关于首领。”
…………
………………
无星无月的夜晚，乍暖还寒的春风吹拂着两个人的身体。不同于太宰治，中原中也的身体很是火热，赭发少年仅穿着薄薄一层紧身衣的胸膛紧贴着纲吉的后背，整个人散发着仿佛比火焰还炽热的热量。
没有了之前酒后闹事的任性，现在的中原中也十分老实，他听话的双臂环抱着少年首领的脖颈，将头埋在纲吉的颈间，带着酒气的呼吸混合着男士香水的木调香包围着两人，为这略显单薄的春景添加一份暧昧。
他一直沉默着，直到快要到达港口Mafia的大楼时，才突然开口：“纲。”
“中也？”
“刚刚……很抱歉……”被风吹的清醒了些的中原中也愧疚地低着头，他的帽子为了避免吹飞已经被阿呆鸟拿走了，赭色的短发随风飘扬着，张扬恣肆，与他此刻失落的语调截然不同：“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突然觉得，有点饿……”
他的手贴上少年首领的致命处摩挲着，隔着手套虽然摸不到痕迹，却能感受到微微凸起的喉结。他下意识一顿，整个人都萎靡下来，难过地道歉：“对不起……”
“不用在意，我没有生气，而且连伤都不算。”少年首领侧过头，他的脸颊贴上了少年低着的脑袋，金橘色的双眸只能看到一片赭色的飘扬短发：“明天就会消失的差不多，没什么好道歉的。”
“唔……哦……”
“还有。”
“嗯？”
纲吉露出浅淡的微笑：“今天的中也，真的很帅气，我都吓了一跳。”
“哈？”中原中也猛地抬起头，晕晕乎乎的脑袋还是有点不清醒，却能明白伙伴的意思：“难、难道我平时很邋遢？！”
“怎么会，中也可比太宰在意形象。”哪怕在火焰状态下，少年首领也有了丝尴尬：“就是今天突然觉得，中也真的很帅气，唔，格外帅气。”
“是、是吗……”他又把头缩了回去，明明知道对方看不到，却还是下意识的想要遮掩脸上的热意。而且他很喜欢这个姿势，脸颊和耳朵都紧贴着少年最脆弱的颈项，这是无言的信任，也能让他听到少年首领强有力的脉搏跃动声。
这让他十分的愉快。
没有什么比自己的伙伴健康的活在自己的身边，更让他高兴的礼物了。
当然，并不是说对方送给自己的生日礼物不好。
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手腕的红色腕表上，在大空火焰的映照下，红色的手表似乎也染上了火焰的颜色，一片亮橙。秒针一刻刻的划过，就像是有什么催眠作用一样，不断鼓动着他的心。
他的呼吸也开始急促起来，心底仿佛有什么声音在叫嚣，叫嚣着他去掠夺，去独占，吵得他心如擂鼓，不得安宁。
终于——
就在纲吉即将降落在港口Mafia中央大楼最顶层的刹那，半醉半醒的中原中也鬼使神差的转过头，在伙伴脖颈的动脉血管处落下轻轻一吻。
这一吻太轻太轻，轻的就像是皮肤正常的触碰摩擦，轻的少年首领完全没有察觉到。
但是中原中也很高兴，就像是完成了什么心愿似的，心底的叫嚣消失不见，他终于可以闭上那双溢满星光的钴蓝色眼眸，沉沉睡去。
当助理大田有栖带着人来接的时候，少年首领看到睡得香甜甚至打起小呼噜的中原中也，火焰熄灭，他笑得开心。
“虽然已经说过了……中也，”
纲吉笑着送上祝福。
“十五岁生日快乐。”
准备离开天台的时候，纲吉意外的看到了一个……两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人。
森鸥外穿着代理首领的黑色西装，拉着爱丽丝的手站在远处含笑看着他，爱丽丝朝着他俏皮地眨眨眼睛，挥动着小手打招呼。
纲吉走近了关心道：“森先生，这里还有点凉，有什么事情下去说吧。”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难得得了空，过来吹吹风罢了。”森鸥外似真似假地说着，笑声中满含深意：“看来纲吉君今天在外边玩的很‘尽兴’，我就放心了。”
“………………”
想到自己今天晚上悲催的经历，涩泽龙彦痴狂的目光让他现在想起来还有种畏惧感，而面前的人毫无疑问也是罪魁祸首之一，顿时眼神死：“森先生真的这样觉得……？”
森鸥外毫不脸红，点头赞同：“我对纲吉君的魅力非常有信心，毕竟就连我也——好痛！”
收拾得人摸狗样的老男人眼泪汪汪：“小爱丽丝，你这一脚虽然踹的十分可爱，但是我的腿都要断了啦！”
爱丽丝甩开他的手，双手叉腰霸气道：“说了不许欺负小兔子吧，林太郎活该！我还可以踹的再狠一点！”
围观的护卫们全都低头看地，完全看不到、听不到代理首领的独角戏。
和自己的人形异能互动完，森鸥外轻咳一声：“那今天中也君的生日玩的开心吗？中也君的几个新朋友也跟着去了吧？”
“旗会的五位吗？都是让人印象深刻的存在。”纲吉仔细想了想，笑了起来：“有他们做中也的朋友，我也放心了。”
毕竟他的伙伴因为他加入了港口Mafia，他又不能经常外出，就算真的出了什么危险也不知道。现在伙伴能够交到真心实意为他着想的朋友，纲吉发自内心的为对方高兴：“真希望太宰君也能找到可以互相信任的好友。”这样自己也不用总是担心作天作地的挚友又胡来或者跑哪里入水了。
“是吗……”森鸥外轻轻笑了：“既然我们的首领都这样认为，那么作为代理首领，我也自当遵从。”
“……？？”
“没什么。”森鸥外重新拉上爱丽丝的手告别：“我只是来看看纲吉君，顺便向中也君献上生日祝福，现在也该离开了。不过……”
他的目光飘过少年首领的喉咙，轻笑：“年轻就是好啊，但不能过分哦。”
纲吉一脸费解地歪过头，干净的双眸看着面前的长者，有点可爱：“什……么？”
森鸥外：“…………”
爱丽丝吐槽：“林太郎真是肮脏的大人呢。”
看到那双满是疑惑的纯洁双眸，能言善辩的森鸥外难得品尝到哑口无言的感觉。
…………
………………
其实放太宰治一个人在那里，虽然有旗会的保护，但纲吉还是有些担心的。
鸢眼少年在他的眼中可不是港口Mafia让人闻风色变的鬼见愁，总觉得自家对比中原中也显得不胜武力的挚友十分的脆弱，对方又不像自己可以通过火焰强化身体，很容易遭了敌人的毒手。
——比如今天那位奇奇怪怪的涩泽龙彦先生。
就在他准备不顾大田有栖的劝阻出去接应太宰治的时候，对方终于回来了。
纲吉松了口气，立刻态度极好的上前关怀备至顺毛摸，太宰治脸上的阴沉总算是随着他的一声声赞美消失的一干二净，内心黑透了的操心师如愿以偿的获得了挚友许诺的赔偿一二三，把自己是今天事件的罪魁祸首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心情很好的去睡觉了。
……结果到了凌晨两点半，还是没睡着。
心情不爽的太宰治从床上坐起，就像是个游魂一样绕过了客厅值班守夜的助理，悄咪咪地用一根铁丝打开了被大田有栖锁上的走廊大门，穿过门房熟门熟路地避开所有监控来到了少年首领的大门前。
他如法炮制地打开卧室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然后停驻在少年首领的床边。
他就好似那来自地狱的彷徨幽灵，带着不可诉说的污浊与黑暗，像是腐烂的尸体，仿佛烧焦的枯木，飘荡在自己唯一的牵绊面前。
纲吉的睡姿不太好，可能是正在长身体的时候，他总是会把身上的被子踢得七零八落，虽然恒温的空调避免了他受凉感冒的可能，但是这副充满了孩子气的模样，倒是更对得上他的年纪。
太宰治轻轻笑了。
每当他看着少年首领时，他总会忍不住露出真心实意的笑容。
厚重的窗帘挡去所有外界光线，只有墙角一盏小夜灯为这个不小的房间带来一丝微弱的光亮。纲吉的面容在这细微的灯光中模糊不清，只有颈间的咬痕在太宰治的眼里那么清晰可见，让他几度压抑下去的阴暗想法再度上涌。
如同掉入深海的铁块，不断坠落，不断沉溺，朝向无底的深渊前行。
【本来还想再等一段时间的，再给你一点适应的时间……】
太宰治坐在少年首领的床边，他似乎在做什么美梦，发出了傻乎乎的笑声，连带着鸢眼少年的嘴角也忍不住上勾。
【既然钢琴师这么识时务，看在中也的份上也不好对旗会的人下手了。】
他帮着纲吉重新盖好被子。
【这样一来，即决了森先生的顾虑，也能给中也足够的保障，白麒麟也比计划中的更加狂热……】
他握着少年首领的右手腕，用轻的不可能惊醒对方的力度微微抬起，另一只手抚摸过那血色的令咒。
【条件齐备，中也也就可以放心的去欧洲了。等他回来正好可以拿到异能许可证，也方便港口Mafia重新打开欧洲那边的路线。】
【明天，再和那个有趣的俄罗斯老鼠聊聊吧。】
太宰治轻笑着，低下头，近乎虔诚地吻在了少年的手腕上。
“纲君……”他垂下眼帘，内心深处是涌动的黑泥，以及让他都茫然的情绪，过了半晌，他才轻声叹息着道：“……你就不能，只看着我吗？”
第044章 第 44 章
等纲吉第二天醒来, 意外发现自己最重要的两个伙伴都见不到人了。
以前就算再怎么忙，三个人至少都会一起用早餐，他万万没想到今天就是晚起了半个小时, 自己的小伙伴们就上演集体失踪。
不过他也没多想, 只当做对方刚好都有事情要忙——太宰治确实是这样。直到午饭时分，纲吉才终于在餐桌上看到了自己的两位挚友。
和全程低着脑袋的中原中也相比，太宰治就活泼多了, 他说着今天早晨遇到了趣事, 吐槽森鸥外又不做人把他当工作机器使，偶尔还要吐槽下中原中也太不给力很多文件还不能处理……而中原中也一反常态，就是闷头吃饭，竟然全程无视了太宰治的挑衅, 主打一个打死不吭声。
刚开始少年首领还没注意, 但来回两次后, 就是傻子也该看出不对了：“那个……中也, 你的碗已经空了……”
“诶？哦哦，抱歉……”吃饭也不摘帽子的中原中也身体僵硬了片刻, 默默地放下空碗，依旧没抬头：“我吃饱了, 先——”
“中也。”
“…………”赭发少年想做最后的挣扎：“我还有事情……”
“应该不急于这一会儿吧？”纲吉站起身绕过桌子，站定在自己的伙伴面前：“你是不是受伤了？”
“没有！”
“那你做什么吃饭还带着帽子？！”对方越是这么说，纲吉就越是担心：“我不管, 你把头抬起来哇！”
“真的没有！”
手脚功夫纲吉哪里比得过中原中也，几次摘帽子失败之后，越发担心的少年首领终于急了：“大田君, 麻烦大家帮我按住中也！”
“等——纲，你赖皮！”
眼见对方就要使用重力逃跑, 太宰治从阴暗处伸出手一把拉住了中原中也的手腕：“哎呀小蛞蝓，这么着急跑做什么，你都没有跟我说我送你的生日礼物的感想呢~”
少年首领联合助理团一拥而上，中原中也又不可能真的动手伤了纲吉，只能咬牙切齿：“混蛋太宰，我还没有计较你送我、送我那玩意的事情，你居然敢阴我！”
纲吉好奇：“太宰君送了什么？”
说起来对方昨天确实买了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也不让他看见。
太宰治耸耸肩：“小蛞蝓真是的，不要说的这么奇怪嘛，我只是送了中~也一条狗链而已。纲君不觉得他很适合当我们的狗吗？”
纲吉：“……………………”如果你一会儿真的被打，我一定不帮你，真的。
中原中也放弃挣扎后，事情就变得好办很多。少年首领一把摘下伙伴的宽檐帽，捧着对方的脸举起来：“昨天晚上你都没事的，难道是今早受的伤……哇，你的头是怎么了？！”
只见赭发少年昨晚都还白皙的额头上，青青紫紫了一大片，甚至左边还鼓起了个大包，看着都觉得疼。
“谁能把中也你打成这样？！”
太宰治在一边凉凉道：“当然是小蛞蝓自己咯。”
“拿石头砸自己的额头吗？”纲吉不可置信：“为什么？”
实际上是自己拿头撞墙的中原中也挣脱开助理团的压制，抢回了帽子重新带回头上，不仅遮掉了那青紫的一片，还遮掉了他因为记忆复苏再度爆红的脸颊。他的手紧紧按在帽子上，结结巴巴地撒谎：“就、就是昨晚喝太多，没注意就……不小心撞墙上碰了一下！”
——你看我的超直感信不信……
不过确认伙伴是真的没事，纲吉也就放下了心。他的怀疑仅停留在中原中也为了面子把撞了好几下改成了撞了一次，当然不会揭穿，甚至有些自责自己没能更好的照顾到对方。
“真是难看呢。”太宰治一脸嘲讽：“喝醉撞·墙的~中~也~”
硬了！拳头又硬了！
不过他不想当着纲吉的面暴打太宰治让伙伴为难，深呼一口气冷静下来，目光不自觉的又瞟到少年首领的脖颈上，刚消退一点的热气又涌了上来：“纲……抱歉……”
“嗯？啊，那个牙印啊？真的没事了，你看，已经看不到了。”
“哦……哦……”
纲吉担心地看向自己的伙伴：“中也，你真的没事吗？”感觉今天格外的呆呢。
明白了伙伴的潜台词，中原中也咬紧牙关：“真的！没事！”
他发誓他绝对看到那个该死的绷带青花鱼对着他发出了不屑的嗤笑声！
平静地用过了午餐，中原中也总算摆脱了昨天的阴影，虽然不能说如往常自然，但至少不会再脸红了：“纲。”
他向自己的伙伴告别：“我出去的这些日子，你照顾好自己。还有你！你不要再给纲添麻烦了听到没有！”
太宰治露出一个鬼脸：“才不要听小蛞蝓的~”
“太·宰·治！”
“等、等等！”纲吉连忙制止了即将再度爆发的战争：“中也要去哪里？”
“纲你不知道吗？”中原中也更奇怪了：“调令文件上，有你的签名啊。”
“什么、什么时候？”
“今天上午。”
纲吉心虚地撇过了头。
因为昨天晚上睡得不太安逸，再加上早晨身边一个盯着他的朋友都没有，懒病上来的纲吉秉着对森鸥外和太宰治的信任，看都没看就在一堆文件上签了字……
中原中也一看就猜到了事情的始末，有些好笑：“纲，你又偷懒是吧？”
“哈哈、哈、哈哈哈……”纲吉尴尬地摸着脑袋：“就只有一会会……咳，要去哪里？去多久？”
“欧洲，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明天就出发。港口Mafia以前掌握的宝石贸易的线路，在先代死亡引发的动乱中被夺走了，现在恢复了不少元气，当然要夺回来。”中原中也露出了自信的笑容：“别担心，纲，这些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
“唔……”
太宰治一脸毫不掩饰的虚假担心：“纲君也觉得中也靠不住吧，这么重要的宝石路线夺回任务交给他，真令人担心呐。”
“……你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少年首领无语道：“中也的能力绝对没问题，但是那里人生地不熟的语言也是麻烦，还涉及到……”兰堂先生那边。
“这个不用担心，先不说小蛞蝓没那么容易死，欧洲那边缺了两位超越者，还被某位暗杀者搅得天翻地覆，短期可抽不出时间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太宰治安慰：“而且旗会的五个人全都被森先生分配给中也当下手，那里面还是有有脑子的人在，总不会让中也死在外边。”
提到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找上门来的魏尔伦，中原中也下意识皱了皱眉。不过助理团的人在这里，也并不适合提上来说。
“………………等等，你是不是说错了什么？”纲吉的关注点在后半段，仔细确认自己没有记错：“钢琴师，是干部后补吧？”
现在中也还只是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的副官！
“嗯？这是昨天上午决定的呢，上次的与东京Mafia那边的‘交涉’中也做的十分好，森先生已经下文件正式授命中也从今天起为干部后补，暂时继续在红叶大姐那里做副官……也算是他送给中也的生日礼物。”他坏笑着贴近少年首领，脸都快要怼到对方脸上：“这个，可是昨天你亲笔签过字的呢，纲君昨天也偷懒了‘一会儿’？”
“…………”纲吉瞥过眼不敢看他，强装镇定嘴硬：“太宰君说什么呢，我当然记得！只、只不过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而已！”
太宰治佯作叹息，温热的呼吸吹拂在少年首领的脸上，语调满含深意：“纲君，你还是需要‘多多思考、不要盲目相信别人’才行呀。”
中原中也忍无可忍，捞起一颗糖朝着太宰治弹射过来。被附加了重力的糖果威力堪比子||弹，但鸢眼少年就像是提前预料到了一般侧身躲了开。看着深深嵌在墙壁中的糖果，饶是他也不禁抽了抽嘴角：“中也，你是想要杀了我吗？”
中原中也嗤笑：“哈，你不是有‘人间失格’吗？放心，被消除了重力之后，余力最多让你断一根肋骨。”
纲吉赶紧习惯性和事佬：“哈哈，别、别吵了……”
不过他确实有点失落，这还是中原中也自加入港口Mafia后第一次离开这么久，还是一听就很危险的任务。不过他信任自己的伙伴，这个时候当然也不想给对方添麻烦：“中也，祝你武运昌隆！”
“看我的吧，我一定把那条路线重新夺回来。”赭发少年仰着头，明明说着自负的话语，钴蓝色的眼眸就像是阳光下的海面，闪烁着属于少年肆意的星辉之光：“我对你许诺过的誓言，全都会一一实现！”
“好好好，小蛞蝓真是爱显摆~”太宰治从隔壁抱来一大堆文件，笑容灿烂：“纲君，别浪费时间在小蛞蝓身上了，今天我们要学习的是这些哦。”
怀抱着小心思期待着伙伴回应的中原中也：“……”
正打算回应中原中也的纲吉：“……”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做一个不用带脑子的工具人，跟着中原中也一起去欧洲公干呢。
第三条路，真的好难……
——但是，他也拥有了去保护他人的力量。
那么，他便不会后悔。
…………
………………
有传言，被誉为港口Mafia最有潜力的两位干部后补十分不合。
——因为在中原中也带着旗会诸人外派公干的前一天晚上，无数人都看到“体术中下”的太宰治被武力冠绝整个港口Mafia的中原中也按在地上……
暴打了一顿。
第045章 第 45 章
时间一晃而过, 很快半个月过去，五月的天气也渐渐热了起来。
当夜，纲吉强撑着签完最后一封文件, 终于解脱似的整个人都瘫倒在办公桌上形成了一张大大的饼, 看的在一边汇报文件的兰堂都忍俊不禁，忍不住上前摸了摸少年首领柔软的的发顶：“辛苦你了，纲吉君。”
“不……兰堂君才是, 辛苦了……”纲吉发自真心的感激对方：“多亏了你和太宰君, 我才能进步的这么快，现在也能看懂很多文件了……下次有机会的话兰堂君再给我补补数学怎么样？财报虽然勉强看得懂，但想要想你们那样一眼发现问题所在还差得远呢。”
兰堂：“…………啊，嗯, 好的。”
“……你真的不用如此勉强……真的。”少年首领泪流满面：“我只是嘴飘了, 兰堂君就当做没听过吧……”
“咳咳。”兰堂也发现自己似乎给了对方过大的打击, 试图弥补：“纲吉君还年轻, 慢慢学着总有一天会好的，这个周末若是你有空, 我就来教你。”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用兰堂先生的方法，纲君怕是一辈子都学不好, 不信你看。”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进办公室的太宰治拿起桌边的一份报表，遮住了合计行：“这一份纲君刚刚才看过吧，来来来, 心算一下总数是多少？只有五秒时间哦~当然，如果记住了刚才的数字也算。”
“……”纲吉眼神死：“十几个七到九位后面还有小数点的数据加减法你让我五秒心算？”
“答案是四亿六千五百二十四点七一五亿円，是中也负责重新打通的那条欧洲宝石路线、夺回成功后的预计第三季度的收入。”太宰治移开手指, 果然合计数和他说的半点不差：“唔……虽然说是刚开局，但净利润还是低了些, 我们可是出动了两名干部后补和精英小队，还没计算枪||支弹||药等损耗，付出和收获不成正比啊。”
“毕竟那边鱼龙复杂，战争的余波还没有完全过去，并不好发展，这个金额也在也在预料之中。”兰堂略微沉吟：“保尔……魏尔伦的因素也造成了一定影响，警备加强，走||私变得艰难许多。就算是你，真的想让这条线路活起来也需要一两年的时间。”
“真是麻烦啊，森先生八成又要推到我的身上……”
兰堂毫不同情：“太宰君，能者多劳。”
“兰堂君才是，真的有为了纲君努力工作吗？偷懒可不好啊。”
默默旁听地少年首领悲愤道：“所以说，现在已经快22点了，下班时间知道吗，我们是不是可以休息了？”
“呀，抱歉了，纲君，没注意到。”太宰治甩着手中的纸张，意有所指：“不过我这边有些好办法，可以让纲君的计算能力变得和我一样哦~”
纲吉高兴道：“是什么？！太宰君，请你——”
他猛地反应过来：“……答案是你每天在后面鞭策我算术吗？”
太宰治微笑：“纲君真是了解我呐，我好高兴~”
虽然这确实不失于一个好方法，太宰治对他的耐心无人能及，哪怕平淡如兰堂都因为他的学习崩溃了几次，太宰治却一次都没有。但纲吉宁可去麻烦兰堂也不想找太宰治帮忙——他非常清楚挚友看似偷懒的背后有多么费心，可以说是殚精竭虑的为港口Mafia做打算也不为过，而这全部都是为了替他赢得更多应对未来危机的“筹码”。
更不用说……
“可是太宰君的教学就和中也一样，到最后比我还先放弃，喊我过去休息。”纲吉有些无奈，心中的暖意却在蔓延：“真的不用了，不说有兰堂君在，就算是大田君还有助理团的大家也可以帮我。”最多是有些数据不能给他们看罢了。
“诶~~纲君是在关心我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森先生说你今天下午又去入水了？”虽然认识这么久多少都习惯了，但是想到这里纲吉还是忍不住生气，干脆上手戳太宰治的脑门：“看来我要找个能管住你的副官才行。”
“好痛啊，纲君居然在这种时候摆首领架子。”太宰治被戳的河豚似的鼓起脸颊：“你不懂啦，那种生死之间才能让我集中思考，品味人生真谛——痛痛痛！不说了不说了，咳，与其给我找个直属下属，干脆让我做纲君的贴身秘书好了。”
“……森先生会杀了我的，真的。”
“森先生舍不得也不敢，放心放心。”太宰治眨眨眼，满脸期待：“再说了，这样也方便纲君保护我嘛，毕竟人家身娇体弱的，中也总是趁着我离开你身边时欺负我。”
纲吉：“……你为什么挨打心里没点X数吗？”
“好过分，纲君不是说要保护我的嘛，居然吐槽我！”
“我还说过你再继续刺激中也被打了我可不帮你哇！”
少年首领苦口婆心：“你嘴巴要是实在忍不住就冲我来好了，别找中也了。”
至少他比较能忍，基本不可能动手……嗯，可能会忍不住戳戳头，最多、最多……
“我最多忍无可忍冰冻你啦……嗯？”
纲吉微微一愣。
……冰冻？
太宰治揉着额头，仿佛没看到他的愣神：“才不要，我可不会‘故意’欺负纲君呢。”
纲吉：“……”你说了吧！你自己都承认你是故意欺负中也了吧！
兰堂静静地听着两个少年的对话，他并没有插进来，只是在末了淡淡警告：“太宰君，不要太过分。”
哪怕是以示弱的方式，太宰治的暗示行为无限趋近于老首领当初对纲吉的方法，只是更加的温和和隐蔽，却瞒不过兰堂这些身边的人。
对此，太宰治只是一笑而过。
兰堂揉了揉额角，虽然已经过去大半年的时间，港口Mafia的情况已经相对稳定，反对势力几乎被连根拔除，但埋藏的隐患还有无数，更不用说那些观望的中立派，他们的能休息的时间确实不多。
他不打算继续和太宰治说什么，正准备告辞，突然想起一件事：“说起来……纲吉君，后天横滨会有一场拍卖会，正赶上周六，商品大多是宝石类的首饰，时间在晚上，你要不要去放松一下？如果看上什么也可以买下来。”
“我倒是没什么兴趣，太宰君呢？”
太宰治耸肩：“我可不是那只小蛞蝓，对这些无聊的珍品更没兴趣，如果纲君想去我还能陪陪你。”
兰堂也只是随口一提，见纲吉是真的没兴趣，便也不再多言，躬身告辞了。
在打开办公室门的一瞬间，外边的“冷风”吹的兰堂打了个哆嗦，伴随着身后太宰治“纲君快关空调热死了”的抱怨声，长发的异国男人发着抖抱紧身体，脸上却是笑着的。
他居然都没发现，自进来时自己就没感觉冷过，无论是温好的红茶还是旁边的点心，那个孩子早在他来之前就准备好了他所需要的一切。
——被关照的人，从来都不只是太宰治一个。
兰堂离开，办公室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纲吉在太宰治面前更不用在意形象问题，整个人重新瘫在了办公桌上有气无力：“如果中也在的话，八成会很想去吧？虽然嘴上不说，但是他对于值得收藏的珍品还是很在意的，衣服也好装饰品也好都喜欢时髦好看的，特别是昂贵的酒！说起酒……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突然就喜欢上这些了。”
他忍不住吐槽：“明明酒品那么糟糕，生日那天把酒吧都给砸掉了。”
太宰治侧坐在桌子上静静地听着，直到纲吉吐槽完了才轻笑着道：“纲君就这么想念中也吗……明明我还陪着你呢。”
少年首领一愣。
明明对方是调笑的口吻，但是就是觉得怪怪的。
而他向来相信自己的超直感。
抬头看向自己的挚友，太宰治在他的面前大半时间都是微笑着的，笑容温柔缱绻，衬着少年精致俊美的面容更是富有吸引力。但是此时这笑容中似乎还隐藏着些许没落，又似乎仅仅只是工作后的疲惫，那些感觉不过是他的错觉。
但哪怕只是一丝可能，他都不希望他的朋友难过。
“……因为知道太宰君肯定对这些没兴趣，才没有邀请你的。”纲吉支起身体，认真的看着坐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太宰治：“上次在中华街看到绷带大促销活动我不是立刻通知你了？我也知道你超级喜欢蟹肉和味精，不过你前天才因为吃了太多蟹肉肠胃不适进了医疗室，说什么这个月都禁止再吃！没得商量哦。”
顿了顿，他偷偷小声道：“味精什么的我倒不会阻止你多放，呃，但我在网上看到说味精吃多了会掉头发，你……看看森先生的发际线再考虑考虑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太宰治捂着肚子笑出了眼泪，要不是纲吉一把拽住他，险些就从桌子上掉了下去：“纲君真的是，也太会了吧？”
“啊？”
“一副纯良的样子，没想到意外的坏心眼呢。”太宰治摆摆手：“不过纲君还少说了一个呢。”
“自杀吗？”纲吉死鱼眼：“我可以让食堂一年都不许做蟹肉相关的料理你信吗？”
“…………饶了我吧纲君。”
前路如夜色般深浓，但在这黑暗的世界中，依旧有明灯为他照亮前路。
…………
………………
周六。
拍卖会的贵宾包厢里坐着一位身着白衣白裤的美男子，他有着雪白的长发、雪白的皮肤和红宝石一般美丽的双眸，他斜靠在椅子上，左手握拳支住自己的头，身上的气息飘渺如烟如雾，双目无神的看着会场中心一个个商品被拍走，似乎这世间没有什么能够引起他的兴趣。
拍卖会过半后，这位仿佛神游天外的白色男人才终于动了一下，但就是这么一动，便引起了身后四个黑衣男人的警惕。甚至已经有人伸手探入怀中摸上枪，才能有一点安心感。
白色的男人喃喃自语：“那个好心的俄罗斯人不是说纲吉君会来这里吗……？”
听到某个熟悉的名字，站在后方最左侧的黑衣男人硬着头皮开口：“涩泽大人，您答应过，不会再私自对港口Mafia动手。这样会让我们非常为难，也会影响您接下来的处境。”
来人正是涩泽龙彦。
涩泽龙彦并没有理会身后人隐藏的威胁，哪怕不用看，他都能猜到这些人在想什么。
愚人的心思，永远都那样清晰可见，他纵使想猜错一次都是那么艰难。
——无非是在抱怨着自己的不幸，居然要负责“保护”他。无非是在抱怨着世道的不公，犯下重重禁忌的他依旧能够大摇大摆的出现在公共场所，享受着最高级的待遇。
多么可笑，无趣，软弱。
这些毫无价值的存在哪怕抱怨无数次，怨恨无数次，恐惧无数次，也无能改变这一切。只要异能特务科、或者说国家还需要他这为了杀死异能者而生的战略级异能，只要异能研究所还需要借用他的天才头脑，那么就没有人能够锁住他的脚步。
这个世界何等无聊，空虚充斥着他的人生，绝大部分人类都不过是愚者，事物的运行轨迹在他的眼中清晰可见，没有任何值得追求的地方。
只有宝石，那些美丽辉煌的天然宝石，以及异能形成的结晶宝石——只有这些闪耀夺目的美丽，才能真正引起他的兴趣。
但是，不够。
那些宝石虽然美丽，却终究不过凡物。异能结晶虽然动人，却缺少让他神魂颠倒的亮色。
他所追寻的、不断在寻觅的，即使付出性命、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极致的美，那唯一有资格放置在他的收藏间正中央宝座上的宝石——
他已经找到了。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会放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涩泽龙彦坐在高处等待着下属的情报，在拍卖会接近尾声，确定泽田纲吉不会出现在这里后，他丧失了所有兴趣。那些在世人眼中昂贵闪耀的宝石在过去也会吸引他的目光，但是现在，却已经不堪一击。
就在他站起身时，新的商品被推了上来。
面前的高清屏幕放大了新的商品——那是一枚银色的戒指，一对天使的翅膀作为戒托展翅欲飞，而翅膀的正中央，镶嵌着一枚椭圆形的、金橘色的美丽宝石。
这让涩泽龙彦想到了纲吉点燃火焰后的澄澈双眸。
他的呼吸因为想到对方而有些急促，那双冷淡的眼瞳也染上了生气，苍白的脸上微微发红，到显得整个人鲜活起来。
“我要这个。”他命令：“不惜一切代价。”
第046章 第 46 章
涩泽龙彦坐在椅子上, 他双腿交叠，长尾的白色礼服散落在椅座周围。金色的阳光洒遍他的全身，白发白肤、仿佛中世纪欧洲贵族般有种病弱美的男人表情难得柔和。
他面对着窗外的阳光, 将手中的指环高高举起。金橘色的宝石仿佛连阳光都能吸收, 也因光辉更加闪耀清透。比起夜晚，在正午阳光下的未知宝石更加的美丽，也越发像记忆中那位少年首领点燃火焰后的眼眸。
干净, 澄澈, 清淡，坚定——那是如天空一般、充满希望与觉悟的眼眸。
他太喜欢这枚指环了，看着它，就仿佛已经将那位少年首领的异能结晶握在掌心, 万般怜爱。
这样想着, 他轻轻将指环戴在右手中指上, 然后贴在唇边轻吻。
异能特务科现任长官种田山头火一直站在距离他不远处的阴影中, 观察着这个面露痴迷的男人。
涩泽龙彦现在挂名在异能特务科下，算是他的直属下属之一, 而种田长官也确实有命令对方的权限——至于对方是否听从，另当别论。
种田长官将目光转移向房间另一边的男人, 这个身量不高的男人三十来岁，有些瘦小，鼻梁上挂着一副厚重的眼镜, 身穿白大褂，手上也带着研究用橡胶手套——可以说是非常典型的实验室男的装扮。对方也确实是，现在正坐书案前奋笔疾书, 将涩泽龙彦给出的资料作记录、分类及汇总，苍白的脸上布满红晕, 因兴奋导致握笔的手都有些颤抖。
这个男人是“异能研究所”的人。
八年前，人工岛上因“不明原因”导致大爆炸，几乎摧毁了当时所有的军方研究基地及周边建筑物，地面形成了半径一千米的巨型深坑，渐渐变成了现在被世界遗弃的擂钵街。而在那之后，官方用尽一切办法尽可能的找回过去的资料，再度成立了诸多研究所。
而其中最有影响力的一支，就是被简称为“异能研究所”的组织。
——也是涩泽龙彦挂名的组织。
上一次世界级大战之后，所有国家都深刻认识到了异能的重要性，明白了异能是继坦克、巡洋舰、飞机等跨时代科技之后统领整个世界的存在。几乎只要有能力，没有一个国家会放弃对异能的研究。但直到今日，他们依旧没能研究出异能出现的规律，做不到量产这种神奇的力量。
所以有研究人员提出，是否能将人类的异能提取出来，装备到机器上——人类受控于感情，本能会让他们畏惧生死，精神的变化就会限制异能的极致输出，当然也存在将俘虏到的敌人的异能取来用的打算。没有意识的机器更容易掌控，也更容易使用。
但先不提取出他人异能需要花费的巨额成本，能控制异能的只有人类的灵魂，而机器是不存在灵魂的。在耗费了无数的时光与人力物力后，研究人员不得不承认这条路的不可行，只能另辟蹊径。
一些人选择了“人造灵魂”植入机器达到目的，那个组织成功了。日本不惜一切代价想要重现那个组织的造神计划，他们也幸运的成功了，却在研究的关键阶段引来的欧洲各国的觊觎，之后诞生了身为“荒霸吐”的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的身世在他们这个级别已经算不上的秘密，固然会有些细节不知晓，但也明白十之七八，甚至可以说其中一部分的情报都是与港口Mafia交涉后得到的。
另一些研究者有了另一个思路：既然机器不能控制异能，而异能的存在又是如此的奇异和不确定，那么，这个世界上是否存在一种可以控制其他人异能的异能？
——他们找到了涩泽龙彦。
这个如雾一般的男人简直就是为了克制异能者而生，他将需要耗费大成本的“异能剥离”变得轻而易举，无数敌人在他的雾中被杀死，变成了异能结晶，转头就被送进了异能研究所，不知省下了多少科研成本。更可怕的是，虽然有时间和次数的限制，但是他确实能够使用那些被剥离的异能。
固然不够完美，却已经近乎解决了异能研究方面困扰十数年、甚至数十年的难题。
这个男人的异能是独一无二的，对异能研究的重要性甚至只是其中的一小部分。
日本本土没有超越者，在现在这个以异能为主导的世界中处处落于下风，不得不受制于人。但是涩泽龙彦的异能甚至可以克制超越者，在他的雾气范围内，超越者不仅会失去自己的异能，还会被自己的异能所憎恨、追杀——而能够战胜自己异能的异能者实在是太少太少了，更不用说枪弹这种物理攻击对异能体近乎无效。
若是当年战争时期就发现了这个男人，或许结果就完全不同。
和平年代或许尚且看不出什么，但一旦世界级大战再度爆发，涩泽龙彦就是日本官方手中的王牌。
——所以，哪怕这个男人再过分，再傲慢，甚至杀死了自己的“同事”，上级也都只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惩罚，甚至绞尽脑汁的替涩泽龙彦做扫尾。
作为一个经常要为涩泽龙彦的行为买单的扫尾人，种田长官本人甚至是厌恶着对方的。
【我真是一个可悲至极的长官。】
毕竟自己的属下都在这个男人的雾中“自杀”，他却连惩罚对方都做不到，甚至还要命令秘书陪同对方去拍卖会，花天价为对方买下势在必得的宝石戒指。
涩泽龙彦是异能特务科的囚徒，却也是他们需要服从的恶魔。
种田长官捏了捏鼻梁，确认对方已经从新宝石的世界中回过了神，才斟酌着开口：“涩泽，你对港口Mafia首领的调查报告现在都还没有交上来……”
他还没说完，另一头埋头苦干的研究员猛地抬起头，极其不满地质问：“种田长官，你难道不知道涩泽老师有多么忙碌吗，我们和异能特务科的协议中应该有约好，日常任务优先级，异能特务科需要在研究所之下吧？”
种田长官头更疼了。
他有百分百的把握，涩泽龙彦这个拥有天才头脑、在研究所中备受推崇的狡猾男人就是算准了他今天会登门，所以特意喊来了研究所的钢铁直男来克他。
“所以我想说的是，如果涩泽你没有空，希望能耽误你几分钟的时间口述一下，我的秘书会将报告完成。”种田长官看向研究员，脸色微沉：“我想研究所不至于连这点事都要计较吧？”
男人被扑面而来的气势所震慑，抖了抖，不敢再说了什么了。
涩泽龙彦笑了。
他像是听了一场好戏，此时才施施然看向种田长官，明明是下属，却依旧慵懒地坐在椅子上，侧头问：“种田长官是想要知道纲吉君的异能力？您真是说笑了，纲吉君的异能情报，您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种田山头火的异能是“铁钵声中闻落霰”，当有人在他的身边近距离发动异能，那么种田长官就会知晓其异能力的运作性质。
但是这个异能，在泽田纲吉身上碰壁了。
继承式那天，森鸥外遇袭，泽田纲吉当着所有人的面使用了异能。额头燃烧着火焰的少年目光灼灼，干净的根本不像是一位黑暗世界的首领，澄澈到让他这个见惯了污浊与刀枪的男人都忍不住怦然心动。当时他就站在距离少年很近的位置，与福地樱痴一起。
但是无论是他的异能，还是身为军警首领的福地樱痴，都没能从那个少年的身上搜集到一丝一毫的情报。
如果说福地樱痴的失败是因为森鸥外滴水不漏的维护，那么自己异能的失败又算是什么呢？
虽然想了很多，但现实世界不过一秒。种田长官面对涩泽龙彦的反问只是说：“涩泽，我现在想知道你的评价。”
涩泽龙彦无趣的收回目光，淡淡道：“异能没有被分离，太宰治全程跟在纲吉君的身边，我的雾没有生效。”
种田长官却一针见血：“但是让你的雾无效，就证明太宰与泽田近距离接触了——但他们不仅没有被你杀死，甚至让你受了不轻的伤。”
“——太宰治的‘人间失格’可以选择施放对象？”
如果得到证实，这也是很重要的情报。毕竟“无效化异能”对全世界都是独一份的，在这个异能主导世界的时代是可以等同于涩泽龙彦的“龙彦之间”的存在。
但涩泽龙彦只是说：“我也这么猜测。”
种田长官知道再问不出什么，便也干脆利落的告辞了。
涩泽龙彦的目光重新放到了手指的指环上，轻轻地笑了。
他可没有说谎，最初的时候，他确实是这样猜测的，也因为这份错误的猜测，被少年首领狠狠打了一拳。
这还是极其罕见的，他没有预料到正确的结局……这样他对太宰治也不禁升起些许兴趣。
无效化的异能，这样罕见的能力定然也能结出美丽的异能结晶吧？
不过这一切，都及不上最美丽的那一颗重要。在见到泽田纲吉后，他已经对其他所有存在都丧失了兴趣。
这颗绝世的宝石，他势在必得。
很快了，很快了，机会很快就来了。
他摩擦着手指上的宝石指环，笑容温柔祥和，谁也不能猜出这样的笑容下暗藏的汹涌波涛。
——就在十天后，他就能将这颗绝世的宝石纳入手中。
第047章 第 47 章
5月26日, 距离中原中也出差已经过去27天，欧洲那边的战斗也已经进入尾声。如果顺利的话，不出三五天对方就可以乘坐当日的航班顺利回来。
一个月前伙伴生日会上遇到的涩泽龙彦就像是梦中的一场雾, 醒来后悄然散去, 不留一丝痕迹。但是每当看到白色的美丽事物时，纲吉又会不期然想到那个两次见面都是匆匆一瞥的青年男子，然后联想到森鸥外与太宰治的“计划”。
甚至于好几次纲吉都想要和森鸥外谈谈, 想坦诚自己实在是应付不来这种另类恐怖的人, 肯定做不到和对方成为好友。但是每次还没来得及开口，森鸥外就好像是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总是能恰到好处的打断他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再不济还能有爱丽丝出场转移他的注意力, 最后无功而返。
简直就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他毫无反抗之力。
——真是该死的有既视感呢……
不过过了这么久都没有再听到类似的动静, 想来对方也已经放弃了吧？也是, 自己的火焰或许真的很特殊，但也就是刚见到的时候会比较惊艳, 就和他看到刚发售的新游戏一样，多看几次视屏也就淡了去玩的心思。毕竟, 哪个正常人会对火焰这种东西念念不忘，甚至不惜得罪越发强大的港口Mafia给自己招惹麻烦呢？
虽然有点抱歉，但如果那日他打出来的伤口能让一时上头的涩泽龙彦冷却下来, 他反而很高兴。
“果然中也教的方法是有道理的，如果不听人说话的话打一顿就好了，如果还不行就打两顿……”说起来那天他好像就是打了涩泽先生两次？
喃喃自语着, 纲吉突然听到前方有熟人喊他：“首领？”
他抬起头，面前带着单片眼镜的老绅士上前两步, 在距离他三米外的安全距离站定，单膝跪下：“很高兴能在这里遇到您，午安，首领。”
“广津先——广津君！”说实话，哪怕呆了快一年之久，纲吉到现在唯一接受不了的就是年纪大他两倍半还有余、有时候会把他当成小孩宠爱的广津柳浪对他单膝下跪问好，当然称呼也是：“现在不是什么正式场合，上次都说了，真的不用行礼，真的！”
广津柳浪顺着纲吉的力道站起身，这位服务了港口Mafia数十年、统领着黑手党武斗组织“黑蜥蜴”的百人长是第一批向纲吉投诚的人，森鸥外也因此继续维持了他的地位，是个对内脾气温和、与各部门关系都不错的圆滑之人。
不过对于这个年纪甚小脾气柔软的首领，哪怕以广津柳浪的处世之道，也总是下意识的对这位年轻的上司露出不该出现的关爱：“这本就是属下应该做的……首领今天怎么会出现在26层？您的助理们呢？”
“太宰君被红叶君请走了，说是有事情拜托他。”纲吉有点尴尬自己的任性：“我今天不太想午睡，大田君他们又太容易操心我了，就想一个人下来走走。”
他也是随便按了一个楼层，没想到这么巧会遇到广津柳浪。
这位黑蜥蜴的百人长一听，就知道了太宰治去干什么。
广津柳浪从来都没有因为一个人年纪小就轻视对方，但哪怕在第一次与太宰治合作的时候他就给予了对方足够的尊重和重视，鸢眼少年的能力依旧远超他的意料。年近半百见多识广的他，也难以置信世上竟有如此可怕的人——还不到十五岁的年纪，却拥有比老人还要浑浊的眼睛和透彻的心，他总能轻而易举的看透一个人，然后如魔鬼一般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从精神层面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个少年并不热衷暴力，他使用暴力，多半也是为了辅助精神层面的操控。
更不用说就广津柳浪自己知道的，港口Mafia明面上、暗地里有近三分之一的收入均来自太宰治的计划，这个比例与涉及金额还在随时间的推移不断上涨。而他作为武装部队黑蜥蜴的首领，暗地里的计划不少都是他负责执行或调配，早就见识过少年的料事如神。
五大干部之一的尾崎红叶也是最早投诚的人，这位女干部负责统领的是情报部，其中也包含了“审问情报”的选项——如果她开口请太宰治过去，那定然是遇到了连尾崎红叶都觉得棘手的硬骨头，需要太宰治去帮忙撬开对方的嘴。
这些念头均是一闪而过，广津柳浪面上不变，微笑着朝面前的纲吉介绍：“这一层是中央大楼的文员室，不过走廊尽头有供员工休息的娱乐间，如果首领感兴趣的话，属下可以陪您去里面打网球或者乒乓球。”
因为幼年时期缺少父亲的陪伴，哪怕不记得了，少年首领本质上十分喜欢广津柳浪这种给他父亲般感觉的成熟男性，难得受到挚友外的人邀请，纲吉有点高兴：“可以吗？那个，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吗？”
“当然不会，属下很乐意和您一起活动身体。”广津柳浪微笑着：“倒是首领，希望您不会觉得属下已经年纪大了，跟不上您的话题。”
“不不不不。”纲吉连连摇头：“怎么会呢，我——广津君，不用在意我，你先接电话吧。”
广津柳浪抱歉的从怀中拿出手机，接听：“代理首领，我是广津——什么！港口那边——是，我明白，黑蜥蜴部队随时可以出发。”
他挂了电话：“很抱歉，首领，横滨港那边发生了爆炸事件，受到影响的几乎都是港口Mafia的货物，很有可能是敌对武装势力的干扰，代理首领下了命令，属下需要立刻前往支援。”
几乎就是广津柳浪话音刚落，纲吉就从窗户上看到了从港口那里冒出的浓浓黑烟。虽然距离甚远看不清细节，但只看黑烟的规模也知道那里发生了怎样糟糕的事情。
与此同时，就像是预感到了什么一样，少年首领的心跳疯狂飙升，身体下意识一抖，鸡皮疙瘩瞬间爬满了整条手臂。
静待命令的广津柳浪低头躬着身体，听到了面前少年的声音：“请带我一起去。”
这下饶是广津柳浪都惊讶地抬起了头，面前泽田纲吉的双瞳剧烈震颤着，就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颤抖着，却异常坚定的说：“这是首领的命令，广津君，请带我一起去。或者，我自己去。”
他所知的少年首领几乎鲜少有任性的时候，广津柳浪相信这个温柔的首领一定有自己的理由：“那么属下现在就通知代理首领和助理团——”
“不。”纲吉一把拉住了广津流浪的手臂，比阳光还要明亮的火焰从少年首领的额头熊熊燃起，那双仿佛也被火焰燃烧着的金橘色眼眸看着他，带着不容他反抗的强势：“谁也不要说，按照森先生的命令，带上我，现在出发，之后有任何事我一力承担。”
“……您说笑了，首领。属下效忠于您，您的命令是最重要的，也是绝对的。”广津柳浪恭敬道：“请跟属下来，接下来的行动就要快了。”
…………
………………
其实纲吉也说不上，为什么自己要如此任性的一意孤行，以首领的身份前往一个怎么看都十分危险的地方。
一旦他出事，先不说自己亲近的人会多么悲伤，便是港口Mafia内部也会再度变得不和谐。这些他都懂，但是依旧这样做了，他不能让森鸥外等人、尤其是太宰治知晓他的决定，一定会受到阻止，甚至跟着他一起涉险……但是他必须去，或者说不得不去。
因为他与彭格列大空指环融合后变得更加敏锐强大的超直感在向他示警，自去年兰堂恢复阿蒂尔·兰波的身份准备杀死太宰治和中原中也后，他再也没有如此强烈的感觉了。
而他十分信任自己的直觉。
而且……
比超直感更特殊的，那种……仿佛被什么召唤着，拉扯着，告诉他一定要去的感觉……
额头上的火焰熊熊燃烧着，刚从车上下来，少年首领就能闻到远处传来的焦臭味道。火势已经被熄灭，繁华的横滨港上人来人往，远处还停着不少警车……纲吉正想上前，却被身边的广津柳浪挡住了：“首领，现在尚不确定犯人是否还有后手，还请您捎待片刻，属下会命先遣队进去排查。”
“……不。”纲吉直视着前方，一字一顿：“犯人就在那里。”
广津柳浪心中一惊，下意识站在了少年首领身前戒备地看去，但是远处只有一片焦黑，大量因爆炸和灼烧而变形的集装箱等物散落四处，能看到的只有来往的救援人员和警察。
但他相信纲吉的话，依旧小心的戒备着，并挥手示意周围黑蜥蜴的部下呈护卫状包围他身后的首领。
——人就在那里。
没有什么依据，甚至并非来自超直感的告诫。他知道，他的敌人就在那里，因为那不断牵引着他灵魂的召唤，因为近在咫尺的感应，对方就在——
“全员退后！”
少年首领的大喝声让所有人都一惊，但是训练有素的武装部队完美执行了首领的命令立刻后退，广津柳浪更是护卫着身后的首领撤离，但是……
来不及了！
遵从心中的直感，纲吉一把抓住身前对他毫无防备的广津柳浪的手臂，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对方朝后方甩了出去！
“首领！”
几乎就是他动作的下一秒，厚重的白雾井喷式自货仓区爆发，就在广津柳浪被甩出去的一瞬间，便将周围的一切完全笼罩。纲吉被熟悉的浓雾包围，那种被召唤着的感觉更加强烈，心脏就像是在与什么东西起共鸣，如擂鼓般疯狂跳动着，几乎要从喉咙跃出胸腔。
周围原本嘈杂的声音消失了，寂静到诡异的浓雾中，纲吉因过快的心跳痛苦的半跪在地上喘息着。皮鞋踩踏地面的声响自远处传来，随着来人的逼近，少年首领额头上的火焰一点点熄灭，不过三五秒的时间，他就又变回了那个温和柔弱的泽田纲吉。
他抬起头，看到了那个如旧世界贵族般优雅病态的白色男人。
“涩泽……龙彦……”
在看到对方的一瞬间，纲吉就知道自己仿佛中了魔咒一般一定要来到这里的原因。
——对方修长白皙的右手中指上戴着一枚戒指，金橘色的椭圆形宝石背负双翼，仿佛随时都会展翅飞翔。
右眼就仿佛在回应着近在咫尺的呼唤，幻痛席卷而来，纲吉呻||吟着捂住右眼，挡住了眼中缓缓亮起的神性光辉。
涩泽龙彦手指上的指环在召唤着他，或者说，在召唤着融合进他身体内的彭格列大空指环，仿佛它们之间本就有极深的联系，不可斩断，不可分割，紧密缠绕，永不离弃。
他知道那个指环，他知道那个名字……
仿佛着了魔一般，他朝着对方伸出自己的手，低声呢喃：“玛……雷……指……环……？”
“本想先引来黑蜥蜴部队，逐步递增造成巨大伤亡后逼你现身，没想到纲吉君居然第一时间亲自到达，还只带着一个年纪不轻的异能者。即便是我也没想到能如此顺利的一步到位，这就是所谓的命运，不是吗？”
涩泽龙彦顺势牵住了少年首领的手，蹲在纲吉的面前，狂热又痴迷，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脸颊，就像是对待什么易碎的稀世珍品，充满无尽的温柔怜爱：“我终于得到你了，放心吧纲吉君，你一定会成为我此生最爱的‘人’，我会将你带在身边，走遍世间的每一处角落。”
纲吉的身后，渐渐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是一位和涩泽龙彦差不多年纪的、二十来岁的青年，棕色的微长头发，黑色的长款风衣，鲜红的围巾缠绕在他的脖颈。青年身形修长，额头燃烧着一抹夺目的金橘色火焰，火焰之下，那双同色的美丽双眸略显冷淡，静静地直视着前方半跪在地的泽田纲吉，浑身围绕着一股清幽而温暖的气息。
纲吉略有所感地转过了头，耳边是涩泽龙彦激动的叫喊声，他的瞳孔放大，不可思议。
出现在身后的青年，有着他看过无数遍的脸，即便更显成熟，也绝不可能认错。
——那是点燃了火焰的，青年的他。
第048章 第 48 章
这是多么奇妙的一件事。
浓密的几乎看不清前方的白雾中, 本应是唯一的存在化成了两位，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像是在判断、审视着什么。
涩泽龙彦喜悦地捧着纲吉的脸颊, 温和的解释：“这就是我的异能‘龙彦之间’, 虽然上次很遗憾的失败了，没能剥离出纲吉君的异能，但是那个与我合作许久的好心俄罗斯人向我透露了强化‘龙彦之间’的方法。这一次, 我终于成功剥离出了你的异能。”
“只要杀死你, 你就会变成我最完美的结晶，完完全全属于我。”
“哪怕是我自己身死，我也绝对不会消耗纲吉君的异能，更不会将你交给任何人。”
“放心吧, 不会很痛苦的, 只需要一瞬间, 你就彻底解脱了……”
涩泽龙彦将全部的目光和“爱意”都集中在面前少年的身上, 他太兴奋了，多年的夙愿如此轻易的达成, 他的大脑都仿佛泡在了蜜水之中黏腻混沌，他甚至都没能注意到身后白雾中开始闪过一丝丝红色的电光。宛如静止的空间内部, 渐渐地吹起了风，但是风并没有让白雾变得稀疏，反而更加重了雾气的浓度。越来越多的赤色电弧在雾气中闪耀, 在浓雾的流窜，雾中似乎有什么裂开了深渊巨口，无比危险的东西要出现了。
少年首领身后被白雾剥离出来的异能体动了。
它抬起了右手, 耀眼霸道的刚之炎在赤色的拳套上快速缠绕旋转着，那只是看着都让人心惊胆战的力量包裹着它的拳头, 丝毫不用怀疑，只需要一下，它就可以穿透少年首领的胸腔。
下一秒——
异能体纲吉飞身而起，对着涩泽龙彦的背后砸出全力一击！与此同时纲吉也猛地前冲一把抱住面前的涩泽龙彦，经过大半年不间断的训练，少年首领远比看上去的有力，哪怕是面对着身高体重均超过自己的成年人，在全力一扑下，竟也强行带动着涩泽龙彦的身体在污脏的地面上滚了出去！
“轰——————！！”
“吼——————！！”
方才涩泽龙彦站着的地方已经被怪物赤色的尾巴砸的粉碎，碎裂的水泥块混合着焦黑的泥土四射飞溅，划伤了涩泽龙彦的脸颊。而天空之上，异能体纲吉一拳砸在了怪物的头部，它的手臂不知何时戴上了一只巨大的护臂，强大到恐怖的力量竟然将怪物比它大十倍的头颅打的偏了过去，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涩泽龙彦躺在地上，不敢置信地看着骤然反转的一幕——袭击他的是两条接近二十米长度的红色中国龙，一条因为没能杀死自己而狂怒的在半空中龇牙咆哮，另一条还有一半身体在闪烁着赤色雷电的黑色漩涡中、另一半已经出来的身体被少年首领的异能体重重打倒在地，在被砸出的巨大坑洞中因痛苦和愤怒嘶嚎。
而第二个黑色漩涡在不远处扭曲着出现，赤色的雷电混合着白雾包裹在漩涡周围，其中隐隐传来了龙吟之声。
涩泽龙彦一眼就认出了这些巨大的红色中国龙是什么。
——那是他的异能，“龙彦之间”。
在这片白雾中，他自己的异能被剥离了，而被剥离出的异能，会潜意识的憎恨自己的本体，渴望能够杀死他，理所当然的袭击他。
“纲吉君……”涩泽龙彦仰趟在地，长及大腿的白色发丝像雪花一样铺满路面，呆呆地看着单手撑在他上方的少年首领：“为什么要救我？”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纲吉崩溃地摇晃着一身狼狈的涩泽龙彦：“你快点解除异能啊！再不解除第三条龙就要出来了！！”
涩泽龙彦却说：“如果我死了，我的异能自然会消失，你为什么要救我？”
——第三条龙咆哮着，已经有三分之一的身体离开了黑色的漩涡。
纲吉被对方的不在状态气的血压飙升，浑身的鲜血直冲天灵盖。一瞬间，中原中也的教诲出现在脑海。
『如果「某些人」不听人说话的话打一顿就好了，如果还不行，就打两顿。』
——第三条龙有一半的身体冲了出来，完全无视了挡在最前方的异能体纲吉，朝着涩泽龙彦的方向张开了嘴。
少年首领抬起双手，干脆一步到位，对着身下的涩泽龙彦那精致完美的脸蛋左右开弓，随着啪啪两声响，直接将对方从梦中扇醒！
“涩泽先生，你清醒一点啊！！”
——第三条红龙的口中开始汇聚赤色的光辉。
涩泽龙彦不可置信地双手捂着疼痛发胀的脸颊，红宝石一般的双眸因震惊而睁的大大的，他似乎终于从那种神游状态中恢复过来，却无奈地笑着说：“已经无法解除了，那些龙就是我的异能。我的异能，将‘自己’剥离出来了。”
“现在的我，只是一个失去了异能的普通人，谁又能战胜自己的异能呢？”
涩泽龙彦说着，断然将自己右手中指上的玛雷指环摘了下来，在纲吉惊讶的目光中一把扔到了远方，消失在了浓雾中。
“……果然不行，异能还是没有回来。哈，我居然成为了被算计的那个人……”
白色的美男子抬头看着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少年首领，被两巴掌甩在脸上后，他的心底似乎有什么悄然改变了……
明明生死一线，他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过能和纲吉君死在一起，似乎也是件快乐的事情呢……”
——恐怖的能量炮在第三条红龙的口中汇聚完毕，而它也终于完全脱离了黑色的漩涡，在天空中盘绕甩尾，朝着涩泽龙彦的方向喷出吐息！
泽田纲吉下意识崩溃道：“谁要和你殉情啊！！！”
赤色的龙之吐息是何等的强大，光线所过之处万物崩裂损毁，大地被焚烧，集装箱瞬间湮灭，钢铁机械眨眼间化作铁水——如红练一般的美丽光柱亦如同索命的厉鬼，在瞬间将纲吉二人的身影淹没！
…………
………………
横滨作为日本最大的港口城市，港口规模也十分壮观。但这个往日里繁华忙乱的港湾在今日却被层层封锁线包围，普通警察已经被撤下，属于异能特务科与港口Mafia等特殊机关、组织的车辆停在最外围，那些重要人员全部集中在横滨港入口处，看着已经将整个港湾覆盖的白雾。
在夏初却还穿着冬装的兰堂站在最前方，无数金色立方体形成一堵高四十米的半透明围墙，无限横向蔓延，阻挡涩泽龙彦的白雾波及到市区。但他阻止的了前方，却阻止不了白雾向着海洋的方向蔓延。
“通知异能者撤退！如果白雾不幸扩散到市区内，他们会受到生命威胁！”异能特务科的长官种田山头火做出决断，快速向自己的下属吩咐任务。森鸥外站在他的身边，右手牵着爱丽丝的手，低笑着问：“种田长官是不相信我们干部后补的能力吗？我对兰堂君可是很有自信的。”
“我总要做好万全的准备。”种田长官淡淡道：“你们另一名干部候补已经摸清涩泽的能力了吧，这雾气不会对普通人造成伤害，但对异能者来说却近乎致命，森首领站在这里真的好吗？”
森鸥外笑着道：“称呼错了哦种田长官，请叫我代理首领。”
“……看来森代理首领确实很自信自家部下的实力。”
“哪里哪里，虽然兰堂君确实是很重要的因素，但我如此自信的源头还是我们敬爱的首领啊。”森鸥外紫红色的双眸看向金色墙体，仿佛穿透了层层浓雾的阻隔，看到了里面激烈的战斗：“那孩子……失礼了。我们港口Mafia的首领一直都是一位强大而温和的人，哪怕是为了保护横滨，保护群众，也一定会打败那位惹祸的白麒麟先生，阻止他继续破坏。就是可惜了横滨港内的货物，事发区域的货物有八成都属于港口Mafia，也不知这些损失贵方愿意怎样补偿呢？当然，也不能忘记我们首领的精神损失与身体损耗。”
种田长官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
他的秘书脸色更加难看地快步走到种田长官身边，贴耳低于了几句。男人的面色顿时从发黑转为苍白，几乎是咬紧了牙关从缝隙中挤出声音：“森代理首领，在下先失陪了。”
“种田长官请……啊，对了，还请长官记住一件事。”森鸥外侧过头，明明是笑着的，却让被那双紫红色眼眸笼罩的人不寒而栗：“港口Mafia的第三条铁律是‘收到的攻击定要加倍奉还’，本次我们受到了最大的损失，如果得不到应有的赔偿，可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森代理首领想要效仿先代，向异能特务科宣战？”
“怎么会？我们是正经公司，怎么会做如此可怕的事情。”森鸥外诚恳道：“作为民众，自然也有自己的武器。虽然不想与贵方闹得太僵，但我们也有大量的员工需要养活，不得已也只能拿起法律与舆论的武器，来维护我们的‘正义’了。”
“毕竟，犯下过错的是贵方的人员不是吗？”
“啊，当然，种田长官可以否认那位白麒麟先生的身份。”他转回头，不再看向身边的种田长官，好似随意说说般：“如果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我们自然也懒得多关注，便是那位白麒麟先生在这场灾难中不小心罹难，想必贵方也不会在意，不是吗？”
种田长官冷哼一声，转头带人离开了。
遥遥的，还能听到森鸥外含笑的嗓音：“港口Mafia有一份礼物想要赠与贵方，或许可解来自国外势力的燃眉之急……就是不知道阁下愿意拿什么来交换了。”
异能特务科的人彻底离开了，半响，站在前方的兰堂开口：“森先生倒是好算计。”
“哪里，也要多亏兰堂君给出的情报，而且推算出英国‘钟塔侍从’想要借此拘捕白麒麟的是太宰君，我所做的不过是动动嘴皮这点小事罢了。”
“那孩子的成长速度比我想象的还要惊人，恐怕再过不久，我也无法预测到太宰君的计划了吧？‘借刀杀人’……呵呵，不过白麒麟这么好用的棋子，也难怪强大如钟塔侍从也会心动，借着这一场动乱下手再好不过，毕竟港口还有不少属于英国的大型货轮。本来我还担心砝码还不够重，现在却已经万无一失。”森鸥外松开爱丽丝的手，他走到了兰堂的身边，伸手触及面前的金色立方体：“兰堂君也是啊，真是了不起，能够做到这样超大规模超大范围的使用异能，甚至现在的你还未恢复最巅峰的实力。超越者的力量都是这样可怕的吗？”
兰堂因为寒冷缩了缩肩膀，没有吭声。
身边的爱丽丝嘟起小嘴，生气地一脚踹在森鸥外腿上，闹着表达自己的不满：“我做不到兰堂这么厉害都是因为林太郎的错！如果林太郎更厉害的话我也会更强！作为错误根源的林太郎居然还敢嫌弃人家弱小！笨蛋！笨蛋！林太郎是大笨蛋！”
森鸥外赶紧蹲下||身向自己的宝贝异能体求饶：“对不起，原谅我说错话了吧小爱丽丝！”
“我才不要！”
兰堂默默别过了脸。
远处走来了人，那是已经安排好周围警戒工作的广津柳浪。黑蜥蜴部队的百人长因为及时被纲吉扔出浓雾范围而未被波及，仅仅只是在落地时身体失衡受到了些许擦伤。他愧疚的单膝跪在森鸥外的面前，满面羞耻与后悔：“万分抱歉，代理首领，都是属下擅自带首领来这里……”
森鸥外打断了他的话：“广津君，请不要自责。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你并没有做错。而且……”
“——让你前往26层的，是我啊。”
第049章 第 49 章
纲吉从来都不知道, 自己的异能体居然可以这么强。
或许是因为被人夸得多了，他对自己的速度多多少少有一些得意。但是这种得意在方才被粉碎的干干净净，他从来都不知道, 原来自己还能够更快。
就在方才, 即将被龙息焚化的前三秒，戴着巨大护臂一拳爆发杀死了第二条红龙的异能体纲吉、竟然以少年首领都看不清的速度飞冲到了二人的身边，一手将纲吉扔到背上, 一手提起仰趟在地面的涩泽龙彦, 靠着单手火焰爆发产生的推进力在千钧一发之际冲出了吐息的范围！
从异能体背上掉下来的时候，那种与死神擦身而过的惊悚感仍旧让少年首领忍不住腿软，多亏了涩泽龙彦一把扶住了才免于摔倒。哪怕一身泥泞狼狈至极，涩泽龙彦依旧是如贵族般优雅, 白色的男人依旧难以抑制地用灼热地目光扫视着面前一大一小两位“纲吉”, 可是却没有表现出之前的狂热, 反而有些呆滞地反复疑问。
“只要我死了, 这场异象就会消失，为什么要救我？”
“纲吉君, 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想要杀了你、占有你、夺取你，让你变成独属于我的宝石。”
“……为什么, 你的异能体不会攻击你？”
明明拥有着天才的头脑，被异能研究所的诸多研究人员奉为上宾，这位总是料事如神的男人那聪明的脑袋却被这小小的三个问题塞满, 简直可笑的像个傻瓜似的，在生死攸关的此刻依旧不断的纠结着这些问题。
涩泽龙彦是强大的，虽然他的异能并非攻击系, 虽然他的体术不过堪堪强于普通人，但他可以操控无数的异能结晶, 他的智谋也总是让他掌控全局，他被无数人恐惧、怖畏、憧憬、崇敬，从来都不需要旁人去救他。
——也没有人会真心实意、不含任何目的的救他。
那些为他扫尾、替他买单的人，无一例外不是怀着憎恶的心情，为他的强大、为他的头脑、异能，捏着鼻子认下他的罪恶，甚至被迫笑脸相迎，用令人作呕的笑容对着他，殊不知一切都被他看透在眼底，世界因此变得更加乏味无趣，也让他更渴望狩猎异能者，寻找那生命中独一无二的异能宝石。
泽田纲吉喜欢他吗？应该是讨厌他的。
泽田纲吉看不出他的目的吗？应该是看出来的。
泽田纲吉的异能体应该攻击本体吗？他的“龙彦之间”从来都没有出过意外。
看，每一个问题他都能清楚的作出回答，就像他曾经看透的每一条路线一样。可就是这样简单的三个问题，现在却每一个都超出了他的意料，让他如鲠在喉，无论如何也想知道答案。
白色的美男子愣愣道：“为什么？纲吉君，请你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你和那些乏味无趣的人反应不一样？】
异能体纲吉闻声看向他，那双略显冷意的金橘色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属于成年人的俊美面庞上，唇角轻轻勾起，朝着涩泽龙彦微微点头。
涩泽龙彦看到了，他呆了一瞬，一道灵光猛地划过脑海，某种可能性让他睁大了红宝石般的眼眸：“你——”
“只是想救就救了，哪里会有那么多为什么？”身高的限制让纲吉并没有看到这一幕，少年首领有些无奈，明明第一印象是那样高深莫测的一个人，他不懂为什么这会儿涩泽龙彦却像是得不到糖果的孩童一般，在如此危机的情况下反复地询问这个在他眼中并不重要的问题：“有人在自己的眼前遇难，想要帮一把不是理所当然的吗？我又不是没有能力救……”
而且……
还剩下的两条红龙在半空中盘旋扫尾，再度虎视眈眈地盯着纲吉身后完全不关注自己生死的涩泽龙彦。异能体纲吉拍了拍少年首领的肩膀，两人的目光连接，明明应该是敌对的存在，他们却都在对方身上感受到了心心相印的暖意，不需要对话，纲吉瞬间明白了自己的异能体那双金橘色的眼眸中所要表达的意思。
“涩泽先生，跟我走，我们朝大海跑！”纲吉一把抓住涩泽龙彦的手腕，虽然还是对这个男人心有余悸，但是危难关头也顾不得这么多，半拖半拽地带着对方朝反方向跑：“不能去市区，你的异能龙会把城市的一切都毁掉的！到了大海我的异能体会带着我们飞，只要飞出白雾的范围就安全了！”
“没用的，纲吉君。”被比自己矮小许多的少年拽着跑，涩泽龙彦有些狼狈，却又下意识不想拒绝，只是怔愣着道：“‘龙彦之间’之所以能剥离你的异能，就是因为我佩戴了那枚奇异的指环用以强化，却不料指环的力量竟然强大到连我的异能都被剥离了出来。在发现问题的第一时间我就脱下了指环扔掉了它，但是你也看到了，我的异能依旧没有回来。”
白色的男人回头看向身后，成年的异能体纲吉再度与两条红龙交战，对方的火焰依旧是让他目眩神迷的绚丽耀眼，那强大到让他的红龙异能惨叫的力量是那般璀璨夺目。他依旧为之神魂颠倒，却在此时此刻，内心狂热的躁动被奇迹的抚平了，他恍然中觉得，这火焰之所以如此辉煌，都是因为它的使用者是泽田纲吉。
那份美丽，从来都是因为这个“人”。
“放弃我吧，纲吉君。我若不死，异能就不会停止，即便脱离了白雾也没用。”他平静地说：“败者自然应当受到惩罚，既然我没有发现那个俄罗斯人的诡计，听信了他的计策，那么为此付出代价也是理所当然的。”
“……我不管！”少年首领紧咬牙关：“不试试的话怎么会知道不行？！”
“为什么？”涩泽龙彦在后方一片震耳欲聋地爆炸声中踉跄地跑着：“纲吉君，你应当没有救我的理由。”
他毫无感情波动的陈述：“我的异能是异能者的灾难，龙彦之间的存在只会造就无数杀戮，这应当是你最忌讳的，不是吗？”
“………………”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执着于救一个想要害死自己的人呢？
虽然有很多人都说他是个不应该生存在港口Mafia的好人，但泽田纲吉自认为自己没有那么善良。或许刚刚睁开眼看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是善良的，但是在擂钵街呆了半年，看到无数身处绝境的人面对旁人的善意更多会反馈更大恶意之后，他已经不会再乱发善心了。
涩泽龙彦对他确实没有恶意，但他的“爱意”却更让少年首领承受不起，避之不及。
所以正常情况，拥有火焰的他或许会遵从内心的想法顺手捞一把涩泽龙彦，但在一无所有的现在，他该理所当然的放弃对方，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正常情况下。
在中原中也的生日那天知晓真相后，他就不能以平常的心态去面对涩泽龙彦了。
每当想起对方时，他都会产生一种愧疚的心理。毕竟，如果不是因为他太过于弱小，森鸥外和太宰治就不会处心积虑的为他寻找能为他铺路的“骑士”，涩泽龙彦也不会倒霉的被挑选中。对方拥有强大的异能，本身又是如此的聪明的一个人，貌似在异能特务科也有很高的地位。这样的一个人，如果不是因为他，本该意气风发的走在自己的道路上，不会被刻意流传出去的影像资料引起兴趣，两个人或许永远都不会有交集，从而走入为他铺设的陷阱之中。
他当然不会怪罪一心为他着想的太宰治和为他做考虑的森鸥外，但他自己会感到些许愧疚。
看，他就是这样一个自私而伪善的人，他不想放弃涩泽龙彦只是想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像他过去每一次战斗，都从来不是为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义”，没有什么不得了的“理由”，他仅仅只是想要守护他的同伴，守护自己重要的人。
纲吉的沉默却让涩泽龙彦这个一直无比自信的男人变得忐忑起来：“纲、纲吉君——”
“……你说的对，你的龙彦之间对于异能者而言，是糟糕透顶的灾难吧。”少年首领绞尽脑汁的思考着，有些磕绊地劝诱着：“但是我觉得，只是我觉得哦……我、我觉得你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是救世主也说不定？你看，你的龙彦之间一开，所有普通人都会原地消失，无论这里的战况再怎么糟糕，都不会伤害到他们……我、我觉得，是很了不起的救人异能。”
涩泽龙彦彻底呆住了。
他的脚步甚至都不自觉的停下，被纲吉带着往前一跑，险些狼狈的扑倒在地，多亏了少年首领反应及时拉了他一把，才避免了脸着地的惨剧。
但是涩泽龙彦已经无暇顾及这些了。
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是这样觉得的。
——『龙彦之间是战略级的异能，是天生为了杀戮异能者而诞生的异能』。
他本人也是糟糕至极的性格，视生命如蝼蚁，只注重自己的乐趣，毫无顾忌地使用着这个异能。
过去与异能特务科的合作中，也不是没有接手过释放异能屏蔽普通人的任务。但那些任务的本质都是为了降低风险和麻烦，减少可能出现的损失，将事件的影响力控制在最小范围内罢了。那些人在意的、看到的从来都是整体利益，而非“生命”。
而现在却有人告诉他，这个他想要杀死掠夺其宝石的少年却无比真诚地告诉他。
——你的异能可以救人。
为杀戮异能者而诞生的他，可以拯救无数人的生命？
涩泽龙彦感到可笑，甚至觉得无聊。
他是一个完全遵从本心的乐子人，对于他而言，快乐远比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而他的快乐，取决于美丽的宝石，而这些宝石，大部分来自于异能者的生命。
如果换一个人这样对他说，用这样苍白简单甚至是笨拙的语言劝诱他，说你可以去救人，他一定会毫不客气的嗤笑对方，鄙夷对方，不屑对方，然后有的是手段将这个惹人生厌的无趣之人送入地狱。
但是现在，这个他如痴如狂的少年首领对他说，涩泽龙彦，你的异能可以救人。
从他所珍爱的对方口中说出的话语，他丝毫不觉得可笑，甚至觉得有一道仙乐传入他的心底，让他忍不住想要听从对方的希望。
杀人和救人对他来说无甚区别，但如果是这个让他神魂颠倒的少年，他愿意选择对方为他选择的那一边。
毕竟，看过少年的火焰之后，他已经无法再对他人的异能结晶产生执着了。
白色的男人被前方的少年拖拽着狼狈奔逃，即使借着对方的力量，缺少运动的他依旧开始喘息，肺部就像是有火在燃烧，明明是件痛苦的事情，他却看着少年恐惧但坚定向前的背影，心旌摇曳，喜不自胜。
——为什么你会真心实意的救我呢？
——为什么你不肯放弃让你讨厌的我呢？
——为什么我的异能对你不起作用呢？
三个问题宛如魔咒，混合着少年首领的身影一同嵌入他的大脑，黏黏糊糊，又如同跗骨之蛆，噬骨之毒，甜美之蜜，甩不脱，也不愿甩脱。
他那清晰到无聊透顶的“前路”，原来早在被少年吸引的那一刻，就彻底改变了。
“纲吉君……”涩泽龙彦的嘴唇轻颤着，他明明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最后能发出的居然只有少年的名字：“……纲吉君……”
“涩泽先生还有体力的话，还是快跑吧。”纲吉低声道：“你的脚步已经开始变慢了。”
涩泽·体术中下·半科研人员·已经开始大喘气·龙彦：“…………是。”
后方的异能体纲吉战斗力强的惊人，少年首领简直无法置信那个大了十岁左右的自己居然能强到这个地步，无论是速度、力量、体力还是战斗技巧，甚至所使用的特殊武器都完爆本体的他——被分离出来的异能体都会这样吗？就像是涩泽龙彦分裂出来的红龙一样？
随着又一只红龙被断后的异能体纲吉打碎，一切都似乎在往好的方向发展。战斗力爆棚的“自己”给了纲吉无限的安全感，他甚至不禁放慢了脚步好让后方气喘如牛的涩泽龙彦有一口可以喘息的机会，乐观地认为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然后——
——他们看到了盘踞在码头外侧的天空上，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红色长龙。
“开什么玩笑……”
纲吉恐惧地后退着，直接撞在了身后高他一头的涩泽龙彦身上。
“这样的数量，太离谱了，怎么可能——”
涩泽龙彦却显得格外平静，新燃起的希望温柔的燃烧着，他喘息着，略有犹豫的伸出手，轻轻揉了下发着抖的少年首领的脑袋：“已经足够了，纲吉君……”
【到此为止了吗？】纲吉的心中发紧，扪心自问：【最后我还是什么也没能做到，只能看着涩泽先生去死？】
他喃喃：“怎么会有这么多——”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森鸥外似乎对异能很有研究，再过去的一个月中，虽然他们每次谈论到涩泽龙彦的事情都会无疾而终，但根据钢琴师提供的情报，针对“被剥离出去的异能体”这个话题有过简单的沟通。
『被剥离出去的异能体脱离了人类精神的影响或许会变得更强，却依旧是有极限的。这一点美洲那边早已得出研究结论，所以制造出中也君的研究机构才会从一开始就选择「荒霸吐」作为基础。』
——涩泽龙彦再怎么强大，毕竟也只是人类，绝无可能制造出数以百计的红色异能长龙。
那么这些龙是怎么出现的呢？
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或许说，这不是猜测，而是他失去的记忆在提醒着他。
——如果它们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涩泽龙彦呢？比如说……
——它们来自其他的“平行世界”。
看吧，不同于突然现身的第一条，后出现的两条红龙都是从空中的黑色漩涡中出现的。
一个涩泽龙彦只能剥离出一条异能红龙，那么，只需要拉扯一百个世界中被剥离出来的红龙异能体过来，就足以在这里汇聚出足以遮天蔽日的龙群。
那个指环，那个被涩泽龙彦紧急扔掉的、与他引起共鸣的奇异指环，名字叫做“玛雷指环”。
“玛雷”，在意大利语中的意思是“大海”。
“『大海不知晓其究竟何等宽广』……”
纲吉喃喃自语：“玛雷指环所代表的，是宽广无限的‘平行时空’……那些黑色的漩涡，是打开时空的钥匙……”
“纲吉君？”
少年首领陷入沉思。
如果说玛雷指环代表了横向世界轴的奇迹，那么自己呢，与指环共鸣的自己有什么可以对抗的手段？
——他当然有。
他单手捂住自己的右眼，呢喃出藏于灵魂深处的歌谣：“『贝历经世代重叠继承其姿态』……”
纲吉所拥有的，自然是彭格列指环，代表着纵向时间轴的奇迹的“贝”之指环。
他因为共鸣解除了火焰状态，在看到另一个自己时理所当然的回忆起了涩泽龙彦的情报，并跟着对方的话语，自然而然的认为那个成年的自己就是被强化的白雾剥离出来的异能体，却忘记了根本不具有异能的自己，怎么可能会被剥离出异能体呢？
无论玛雷指环是否真的增强了涩泽龙彦的剥离能力，他都不可能将火焰剥离他的身体。
他的火焰，从未离他远去。
——既然横向世界轴的奇迹向他发出了挑战，那么作为回应，自然要以纵向时间轴的奇迹去回击。
已经解决完第三条红龙的“异能体纲吉”飞了过来，站在了少年首领的身后。始终未置一词的“它”轻轻一笑——“他”从纲吉的身后弯腰抱住少年，不知何时出现的黑色披风包裹住两个人的身体，披风之内，他们双手交握，体温互相传递，传递出真正的答案。
纲吉猛地转过身。
那个高了自己一头的成年人对着他，温柔的微笑。
少年首领仰起头，成年的首领低下头，他们额头相贴，两股火焰静静燃烧着，两双美丽的眼眸静静对视着，明明没有说出任何话语，却已经将所有诉出。
纲吉恍然大悟。
身后这个存在根本不是什么异能体，他是人类，是来自未来时间线的“自己”！是纵向时间轴的奇迹！
“哈哈、我、我也真的太蠢了吧……居然都没有想过尝试一次……”纲吉苦笑着握住“自己”的手，在对方鼓励般的回握中重拾勇气：“原来答案是这样简单啊……这就是太宰君说的，‘多多思考、不要盲目相信别人’吗？。”
明明中原中也出差前日，太宰治都那样告诫他了，自己居然现在才发现。
身后的涩泽龙彦痴迷的看着面前给予他一次次未知的少年首领，睁大了眼睛：“纲吉君……？”
“涩泽先生。”纲吉背对着白色的男人，语调含笑：“你看，我说的对吧，不试试的话怎么会知道不行？”
在涩泽龙彦震惊的目光中，少年首领的额头重新燃起熊熊火焰，那火焰的光辉如此璀璨夺目，双倍的快乐几乎要吸走男人的灵魂。
——哪怕是未来的自己，也无法同时对抗上百条异能红龙。
——那么，再加上他呢？
少年首领眸光微冷，令咒构筑出武装。
他说。
“Operation-X”
第050章 第 50 章
远离横滨港口的一处高楼天台处, 坐着位年轻的俄罗斯人。
这位俄罗斯人有着不符合刻板印象的纤瘦身材，肩膀套着一件反季节的毛绒披肩，头戴毛绒绒的白色毡帽, 毡帽下是一头如鸦羽一般乌黑的头发, 皮肤白皙，紫色的眼眸满含怀念与笑意，遥望着远方被浓雾和红色雷电覆盖的横滨港, 轻松自在的哼唱着一段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歌谣。
“大海不知晓其究竟何等宽广。”
“贝历经世代重叠继承其姿态。”
“彩虹偶尔浮现随即消失不见。”
他反反复复唱了十来遍, 才终于止住了声音。那双紫色的眼眸就如同刚刚采摘的水润葡萄，温柔缱绻，说不出的好看。
“纲吉，我终于找到你了。”
他笑着说：“在这个世界, 可以触发玛雷指环力量的人凤毛麟角, 涩泽先生可是我千辛万苦才选定的目标——这是我为我们的重逢准备的贺礼, 你可还喜欢？”
“不过……嘛, 真是太遗憾了，我没能抢在太宰君之前遇到你。”他有些失落：“虽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不过我还是会希望你能跟我在同一个阵营啊。”
那样温柔的嗓音，那样病态的眼神：“毕竟你是……呵呵呵, 对呢，你是我所契约的‘神明大人’啊。”
拥有着不同于异能的力量，不属于这个罪恶的世界的外来者, 与他签订“契约”的神明大人。
他的神明大人，理应被他用锁链捆住身体，用荆棘缠绕灵魂, 囚禁在被玫瑰点缀的黄金鸟笼之中，不是吗？
他背后的天台门被打开了, 从门背后走出的是一位穿着黑色西装，露出的皮肤缠满了绷带的黑发少年。
——是太宰治。
他无比熟络的抬手朝着坐在天台边缘的俄罗斯人打招呼：“哟，这是我们在现实中第一次相见吧，‘俄罗斯老鼠’先生？”
“呵呵，很高兴见到你，太宰君。”青年侧过头，语调柔和：“虽然认识了不短的时间，但我们确实是第一次会面，这是个值得纪念的好日子不是吗？”
“真是过分啊，老鼠先生知道我的名字，我却对老鼠先生一无所知。”太宰治不满道：“既然都见了面，我总不能继续使用网名称呼你了吧？”
“虽然我觉得没有什么不可以……嘛，我的名字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这对于日本人而言确实有点长了，太宰君叫我陀思妥耶夫斯基就好。”
“好的，费奥多尔君。”太宰治走到他的身边，鸢色的独眼看向远处不断向大海蔓延的白雾，嗓音满含笑意：“费奥多尔君满意现在所看到的吗？”
费奥多尔轻声叹息：“太宰君何必明知故问，你让中原君离开日本时带走了奶嘴，我的实验缺少了关键的条件之一，已经近乎失败了——这可和我们的约定不一样哦。”
“话可不能乱说呀，费奥多尔君，我和那只小蛞蝓的感情可不好，临走还被他打了一顿，脸肿了好久呢。”太宰治抱怨着，语气亲昵，仿佛二人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至交好友：“我哪里能控制得了小蛞蝓，你要是不说，我都不知道他居然像个没断奶的孩子一样带着个奶嘴出发了。”
“真的？”
“千真万确。”
两个人对视一眼，相视而笑。
“好吧，既然太宰君这样说，那我自然是相信的。”费奥多尔轻声叹息：“只是多少觉得有点可惜，如果‘七的三次方’完整，或许就能让涩泽龙彦的异能力完全暴走，我的实验只进行到一半，虽然不算失败，却委实令人不快呢。”
“‘七的三次方’？”
“太宰君想知道吗？”费奥多尔微垂着头，笑容是令太宰治感到恶心的柔和思念：“很可惜，这是我和那孩子、我的神明大人的‘契约’，属于独家情报，不在可买卖的范围内呢。”
“……是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嗯，看样子白麒麟先生要失败了，我也到了该退场的时候了呢。”费奥多尔站起身：“很高兴我们的第一次会面，太宰君，希望之后还有再合作的机会。”
“哎……可是我难得见到费奥多尔君，还不想那么快分离呢。”
太宰治轻笑着打了个响指，刹那间，这个不大的天台上涌进了数十个手持枪||械的黑衣壮汉，为首的正是之前安排港口安全的广津柳浪。
费奥多尔叹了口气：“港口Mafia的王牌武装部队‘黑蜥蜴’吗？这么多人为我一个人而来，太宰君还真是大手笔，实在令我惶恐。”
“没办法，谁让费奥多尔君有这个价值呢。”
“真是不近人情，我明明帮太宰君将涩泽龙彦的部分情报给了钟塔侍从，废了好大的功夫。”
“费奥多尔君说笑了，我可是把横滨港给你当试验场，兑现了诺言的。”太宰治摊手：“想必钟塔侍从那边更加大方吧？双赢的事情，再抱怨可就不光彩了哦。”
“呵呵，果然瞒不过太宰君……确实呢。”费奥多尔轻笑着，似乎想到了什么，抬起手附上了自己的左颊：“但是不可以，关于我的神明大人的情报我是绝不会透露半分的，毕竟这关系到我们的‘契约’，作为一个情报商人，我可是很讲究诚信的。”
太宰治再度沉下了脸色，随着他的挥手，无数把机||枪对准了紫色眼睛的俄罗斯人。
面对生命的威胁，费奥多尔乖巧的举起双手：“我投降。”
“呐，费奥多尔君，让我再问一个问题吧？”太宰治恢复了笑容：“如果有这样一个人，他觊觎你的珍宝，有着不该有的心思，并想将欲||望付诸实践，你要怎么办？”
费奥多尔笑答：“当然是，挖掉他的双眼，让他不敢觊觎；毁掉他的声带，让他不能吐露心声；从心灵上击溃他，让他的灵魂因此破碎。但我会留下他的生命，让他继续感知他渴望感知的宝物，只能在绝望中自我了结。”
太宰治的笑容扩大。
费奥多尔反问：“那么太宰君，也请让我提问。如果你的珍宝忘记了你，想不起你，有了新的羁绊不说，还总是有阻碍想尽一切办法将你与你的珍宝隔离，但你无论如何都不想放手……你要怎么办？”
太宰治那只美丽的眼睛就像是浸满了墨汁，是岩浆冷却后的灰黑，携带着来自地底深处的死寂与阴郁，就这样倒映着对面人的影子。
但他却是笑着回答的：“当然是毫不留情的除掉所有阻碍，然后再处理掉与我的珍宝有羁绊的人，剪断他与旁人的一切联系，让他不得不依靠我，依赖我。即便他已经不记得我，却只能将我当做最后的浮木，在汹涌的河流中拼尽全力抱紧我。”
费奥多尔哈哈大笑：“呀，真是太让我感到愉快了，太宰君。如果不是我们有同一个目标，或许会成为好朋友呢。”
“是吗，我却觉得作为对手也不错呢。”太宰治歪过头，柔软的黑发拂过他的唇角，带着丝丝寒意：“这样即使下了杀手也不会愧疚。”
费奥多尔瞪大了眼睛，一脸惊讶：“难道太宰君会对‘小蛞蝓’心怀愧疚？”
“……确实。”太宰治打响响指：“我不会。”
如暴雨一般的枪声响彻天台。
…………
………………
浓雾之中，涩泽龙彦站在两位泽田纲吉的身侧，看着一大一小背靠背紧贴着对方，他们的一只手举起于后方伸展，与地面保持平行。浑厚平和的金橘色火焰井喷式旋转爆发而出，如同可以贯穿天地的火焰之枪，在地面刻下深深的焦痕。火焰所过之处，万物焚毁殆尽，无数堆放在码头的车辆、器械与集装箱被熔为铁水与尘埃，狂风席卷着，夹杂着白雾与赤色的雷电，好似吹响世界灭亡的前奏。
涩泽龙彦长及大腿的美丽白发被这狂风吹的四处翻飞，搅成一团。但向来注重外表的他已经无暇他顾，他痴迷而狂热地看着眼前突破极限的火焰之柱，感叹着自己究竟何其有幸，在此时此刻，能够看到这样足以撼动天地的绝丽之景。
“纲吉君……你是神明的荣光！”
【左侧燃烧器炎压上升。10万……20万……30万FV】
泽田纲吉从未如此拼劲全力过，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伸向后方的左臂在因为过于庞大的输出疼痛、痉挛，他的全身都在拒绝着这种极限压榨身体的爆发，口中弥漫起浓重的血腥味，血管中的血液似乎在沸腾，疼痛碾过他的每一寸神经，视线都弥漫起血色的红。若不是他的背后有另一个自己支撑着他，他恐怕已无力站立。
【左侧燃烧器炎压继续上升。40万……50万……60万FV】
但是他必须支撑，必须跟上未来的他，使用这决胜的一击。
【右侧燃烧器炎压开始上升。10万……20万……30万……】
这样堪称浩大的声势毫无疑问惊醒了远处码头外徘徊的上百条红色长龙，它们张开血盆大口放声嘶吼着，出自于对本体的涩泽龙彦的憎恨，亦出于对那向后方喷射的滚滚火焰洪流的畏惧。密密麻麻的长龙并排着向四方飞去，同时红色的闪光在他们的口中汇聚。
它们打算散开，躲避码头上那即将撕裂天地的辉煌之光。
【40万……50万……60万FV】
两位泽田纲吉的右眼同时染上了璀璨的金黄，这金色是何等的冷酷无情，毫无慈悲。随着金色眼眸的出现，数百米开外飞翔于天空中的龙群就像是被神明压制，无论如何挣扎，都只能缓慢的游动巨大的身躯，无法逃离火焰攻击的轨道。
涩泽龙彦一瞬间便发现了——那片区域的时间，被极大的放缓了。不仅仅是那密密麻麻数以百计的异能之龙，便是风所卷起的白雾、碎屑与灰烬，都在那片区域中缓慢了动作。
这样大片范围的时间控制，只依靠那金色的眼睛。
【指针对称】
那是何等美丽的眼睛，那是何等无情的眼睛，只需要一眼观者就会知道，那是唯有神明才会拥有的眼睛。
原来少年首领并不是神明的荣光。
——他就是神明本身！
【准备发射！】
两位不同时间线的泽田纲吉在同一时刻完成蓄力，他们空着的那只单手握拳，恍若祈祷。然后在蓄力完成的下一秒，一起向着前方高处的天空出伸展了蓄势待发手。
“X-Burner——”
近乎于赤色的狂暴之炎喷射而出！
“——超爆发！！！”
它撕裂了天地，动摇了空间，大海被余热蒸发，白色的浓雾被撕裂、绞碎、穿透，它如同灭世之龙，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咆哮着冲向天空中在它的面前如此渺小的龙群！
那一天，所有关注着这场浓雾之灾的人都看见了。
——从闪烁着赤色雷电的白雾中喷射而出、直冲云霄，仿佛将苍穹撕碎的辉煌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