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顾书云轻抿了下唇, 红润的唇瓣上似勾着几分潋滟,回答说:“我的名字是妈妈取的。”
两人的距离很近,他能看到她白皙皮肤透出的淡淡粉色。
闻屹“嗯”了一声, 循循善诱地问道:“今晚打算过去住吗, 如果想去我先送你。”
顾书云清透的眼眸微垂, 既然已经决定了,她今晚就不能走, 无论是要搬走还是要结婚,她都应该和妈妈聊一聊。
她说:“我的行李还没完全收拾好, 如果顺利明早搬可以吗?”
“好,到时候通知我。”
他的尾音低沉,声音似贴着她的耳朵落下。
在刚得知她身世的时候,他当时只有一个想法,只要她想离开, 他会立刻带她走。
他几次告诫过自己, 不该如此急切。
可,怎么忍得住-
书房里,顾承望打开了墙上的灯。
鄢曼吟将已经收好的椅子搬出,让苏信鸿坐下。
苏信鸿观察了一圈周围的环境,问道:“这间是书云的房间吗?”
鄢曼吟:“不是,迟迟回来会住这。”
苏信鸿点点头, 接过顾承望递过来的茶, 他尝了一口后说:“今天来得突然真是抱歉,虽然是匆忙拜访, 但该有的礼数不会落下。”
鄢曼吟笑了笑等他继续说。
“那我也就开门见山了?”苏信鸿将茶杯放在桌上, “小屹的父母很早离婚,所以孩子的婚事我这个老头还是能做些主。”
“可能你们不知道, 两个孩子很有缘分,在我向你们提起婚约之前他们就互有好感,后面自然而然地走在一起,所以我今天来不是希望两家履行婚约,而是来提亲,聘礼中的金玉大多是小屹外婆从前就为他准备好的,我们今天来是真心诚意想要迎娶书云。”
“小屹在苏城自己的房和车都有,这点你们放心,他现在工作稳定没有经济压力,所以礼金你们开多少都没问题。”
顾承望沉声说:“苏老师的想法我们了解,但既然说了不算婚约,那孩子的婚事就不是我们点头就行,还得问书云的意思。”
鄢曼吟担忧说道:“书云还小,印象中他们认识还没有多长时间,这么快说结婚会不会……”
“是,我知道你们肯定舍不得,但有件事我还是想告诉你们。”
苏信鸿愁眉叹息:“书云昨天见到她的亲生父亲了。”
顾承望的语气一沉,脸色不太好:“我们一直没想让他们见面,怎么会?”
苏信鸿:“我知道你们的出发点是好,但架不住那人自己找过去。”
“这也是我们今天仓促而来的原因,书云一直被你们保护得很好心思单纯,这段时间突然遭遇这么多,她的心理状态被忽略了,她即舍不得离开你们,又觉得是自己耽误了你们和迟迟的关系,让她搬出去住未尝不好呢。”
“小屹是个可靠的孩子,他对书云的心意我都看在眼里,也请你们放心。”
顾承望和鄢曼吟心里是难言的沉重:“我们会认真考虑的。”-
送走苏信鸿和闻屹之后,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安静。
鄢曼吟和顾承望使了使眼色,他便进了厨房去洗碗。
客厅的茶几上还摆放着热水,鄢曼吟将纸杯丢进垃圾桶,稍微整理了一下果盘随后坐下。
鄢曼吟看着旁边的顾书云问道:“书云,是他向你求婚了吗?”
顾书云说:“妈妈,是我提的,我觉得他很好也适合结婚。”
鄢曼吟微微惊讶,她靠近顾书云,将她的手握住:“妈妈都不知道你们已经恋爱了,对不起,这几天冷落你了。”
“没有妈妈,我没事。”
她的唇角弯起,温柔浅笑。
“你想和他结婚是不是因为家里的事?”鄢曼吟试探问道,耐心安抚,“虽然没有血缘,但爸爸妈妈也会对你很好,还是像亲生女儿一样。”
顾书云的心头涌现淡淡的酸楚,妈妈不知道,就是他们待她还像亲生女儿才会让她如此愧疚。
她的声音带了一丝苦涩:“可是妈妈,有我在你很难两全。”
“等我离开之后我的房间打扫了让迟迟住,也许这样她就会多回来。书房太小了,爸爸还要工作,你们接待客人也不方便,那个房间本来也该是她的。”
“而且我结婚了也不是不回来,在我心里你们永远是我的爸爸妈妈。”
鄢曼吟眸色动容:“一定要搬走吗?”
“嗯,房子已经看好了,我打算明天搬慢慢搬。”
“这么快啊?”
她攥了攥手心,压制内心的起伏:“不是临时的决定,其实我很早就把行李收拾好了。”
鄢曼吟看着书云清冷的眉眼,一时间好似感觉到了疏远的距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没有了以前的亲昵,她也不再抱着自己的手臂撒娇了?
血缘的隔阂在她们之间圈起一道高高的围栏。
她能看见她,却再也无法像从前那样拥抱她。
如果不放她走,还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她已经判断不了同意她结婚是对是错。
她害怕两个孩子都会离她而去。
鄢曼吟喉间哽咽:“妈妈当初提婚约不是要逼你走,而是希望你能够幸福。”
她微笑着说:“我知道,谢谢妈妈。”
“你现在是大姑娘,可以决定自己的人生了。”鄢曼吟拨了拨顾书云额前的头发,眼眸中满是爱怜,“妈妈还记得小时候书云追着妈妈要买糖糕,转眼间已经要嫁人了。”
鄢曼吟张开她的手,将她搂进怀里:“抱抱。”
顾书云的脸贴着妈妈的胸口听到了她沉稳的心跳。
“这里是你的家,永远都是。”
妈妈说话时胸腔的震动逐渐让她眼眶渐渐湿润。
鄢曼吟一下一下地拍着顾书云的后背,说:“真舍不得,像是我养大的小姑娘要被别人骗走了。”
她偷偷擦了擦眼泪笑出声。
萦绕的月色透过稀疏的枝叶洒向屋内。
这一夜,顾书云睡得很安稳。
搬家时间定在了隔天早上。
因为是要搬去闻屹的家,所以顾书云没让顾泠月来。
她的行李不算太多,今早约了快递将已经装成箱的都寄走了,快递寄到他家可以暂时不用拆开,等她找到新房子再直接寄过去。
前段时间整理房间才发现屋子里最多的居然是衣服,光是旗袍就装了两箱。
今早她又特地起得早了些,将剩余常用的、琐碎的东西打包好,总共两个行李箱。
还有两把琵琶。
一把是父亲送给她的成人礼,一把是老师送给她的出师礼。
顾书云小心地将琵琶背在身上,临走前,她又回头望了一眼。
没停留太久,她将房门关上。
只是掌心似乎还残留了些门把手的冰凉触感。
顾书云推着箱子往外走,玄关处有台阶,她只能先放下其中一个,一边拎着箱子,一边开门。
左肩上的琵琶滑落,不小心撞上了柜子发出一声闷响。
顾书云赶忙放下箱子,心疼地摸了摸布袋。
咚咚咚,身侧的门传来响声。
顾书云开了门,闻屹站在外面,他的身影压近,接过她手里的箱子。
“我来。”
顾书云微愣,问道:“你一直在门口等吗?”
“嗯,刚刚没受伤吧?”
她摇摇头,嘴角弯起浅笑。
闻屹将两个行李箱都搬了出去,随后视线停在她的肩上:“这个也给我。”
顾书云抬手掂了掂肩带扶稳:“我背吧,箱子麻烦你了。”
“舍不得?”
她笑着说:“这两个是最重要的。”
“那给我一个,你背两个背不稳。”
顾书云犹豫片刻说:“那我们一人一个箱子和琵琶吧。”
他接过她的琵琶背在肩上,而后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往外推。
顾书云追上去说:“让我推一个。”
“这个不重。”他淡声说着,长腿阔步地走进了电梯。
顾书云很想拿回一个箱子,但他的手牢牢握在拉杆上没有移动。
她的手从拉杆边缘逐渐放下,如果她再往上的话大概会触碰到他的手。
顾书云的视线不动声色地从他的指节间移开。
车门砰地一下关上,坐在车里的顾书云略微有些愣怔,她突然发现明明是自己搬家,结果除了背着琵琶反倒两手空空。
她有些歉意地笑了笑,低头系好安全带。
闻屹从驾驶座上开门上车。
顾书云转头看他:“我想先去超市可以吗,因为我没有车,一会出去买东西可能不太好拿。”
闻屹启动车辆说:“可以,就去家附近的吗?”
“好,正好我也认一认路。”
车子开进商场的地下车库,闻屹问道:“想买些什么?”
他又说:“毛巾牙刷这些家里都有,但如果你有用习惯的牌子,一会也可以买新的。”
顾书云说:“不用,我主要是想买一些食材,晚上回来得晚有时候会想吃夜宵。”
两人从旁边取了购物车,一起上了三楼的生鲜区。
因为是临时决定来超市,顾书云心里也没太有计划,看到会做的就放进购物车。
装好蔬菜之后,他们推着车来到水产区。
顾书云心里有些没底,如果是买青菜水果她可以,但买海鲜和肉类就有些不会挑选了,平时和妈妈一起来,妈妈总是很有经验,快准狠地拿下想要的东西,没有她能够学习的时间。
她偷偷看了眼身旁的人,问道:“你会做饭吗?”
闻屹语气微顿:“算是会。”
刚留学那段时间家里没有提供什么经济支持,他尝试自己做了一段时间,一方面太难吃,一方面很快也挺过那个阶段,后来就不用自己做饭了。但她要是问起会不会,应该算是会吧。
顾书云眸色期待:“那你会挑选海鲜吗?”
闻屹僵了一下,他做饭其实是买了半成品稍微加工一下。
还没有从这么原始的食材开始做过。
他轻咳了嗓子说:“也许会?”
水产区的种类很丰富,成排的水箱里各种鱼在游着,水筐中螃蟹张牙舞爪地伸着腿。
他问:“来点蟹?”
“不了,蟹可能中午来不及做,我想买点螺和鱼,用来清蒸的鱼。”
两人走到海螺的区域,他定神研究了几秒,果断从旁边拿了一个盆,开始挑螺。
“够了够了,不用太多,海鲜隔餐吃不太好。”
“行。”他从容地掂了掂手里的分量,刚想要去称重。
顾书云阻止道:“你不控控水吗?”
“嗯?”
“可以先把盆里的水倒了再称重,这样轻一点。”
“噢。”
顾书云笑了笑,看着他生涩的动作,一瞬间有些明白了婚姻的意义。
大概就是,硬着头皮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