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

    还没等椿理子反应过来,蹲在地上的有一郎“嘎”地一声从地上跳起来。

    他手指颤抖着指着茶农:“你、你、你要给我们?”

    在下山的时候椿理子提了一句这个茶叶的价钱,以至于有一郎看到那些茶树上的茶叶时,会自动转换成金叶子。

    “刚才让我们看一眼都感觉你要死了,你真的要给我们?”他不确定地再问一遍。

    无一郎觉得有些失礼,忙捂住有一郎的嘴:“哥哥!”

    “是的。”茶农再一次斩钉截铁地回复,“这棵玉露茶树的所有权归你们了。”

    话音落下,气氛陷入沉默。

    “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还是算了吧。”

    跪坐在茶农身侧的椿理子低着头,默默将包扎伤口的绷带打上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她抬眼,正色道:“我们并不是为了报酬来救您的,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别人。”

    “是的!是的!”无一郎应和道。

    “我虽然对茶理略知一二,但是对于茶树的照料却不甚精通,”椿理子转头望向外面茁壮生长的茶树,“如果没有您的精心照料,也不会有如此品质优良的茶树。”

    “您手下培育的茶树真的都很美丽。”

    幽蓝色夜空之下的茶树映照在椿理子的眼中,神色如往常一般平和从容,眼中带着柔软而温暖的光芒。

    作为一名培育者来说,别人由衷的赞叹是对他们绝佳的蜜糖。

    离群索居半生之久,始终不被认可和理解的茶农骤然热泪盈眶。

    因为被外界质疑,逐渐封闭起来长出尖刺的心开始一点点融化。

    “我叫达夫,你们呢?”

    椿理子他们一一开始自我介绍。

    达夫一一将这些孩子的名字记下,随后正色道:“那我能不能再拜托你们一件事?”

    面上略带疑惑,但椿理子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我一开始培育茶树也有想要售卖的想法,但因为嘴拙老是被镇上的人作弄,便不再愿意售卖茶叶了。”

    “能否拜托你们帮我售卖茶叶?收益分成的话就是你们八我二。”

    对于高利润的茶叶来说,这样报酬算是非常丰厚的了,况且这在日以继日照料的辛劳之下根本不算什么。

    “多少?!”

    有一郎再一次“嘎”地从地上跳起来,但又立马被无一郎捂上嘴。

    知晓达夫的好意,但椿理子却犯了难:“这怕是有点难……”

    他们都能做到和人打交道这件事,可前段时间贺通那个地头蛇禁止全镇人买他们的东西。

    “你们前段时间和那猪猡的冲突我也看到了,”达夫一想到贺通也恨的牙痒痒,“但是没关系,镇上的华族想买我的茶叶,你们替我去谈谈价钱吧。”

    其实之前就有人出高价想要购买茶叶,达夫认为那些人不懂茶叶全都回绝,但为了椿理子,他决定破例一回。

    “他再横也不敢横在华族的头顶上。”达夫补充了一句。

    他又将目光放在椿理子身上,快速地上下扫视一遍后,出于直觉不太确定地问:“你会茶艺吗?”

    “我会。”椿理子点点头。

    “那真是太好了!”达夫面露喜色,“那家正好缺一个茶艺师,有我推荐你应该可以在他家工作!”

    话已说到这份上,椿理子再也无法回绝他的好意,便点头答应:“请问是哪一家?”

    况且,报酬确实很丰厚。

    “是你们镇子最边上那家华族,矢口家。”

    “矢口家?”

    “对!就是家门口挂着有紫藤花家纹的那一家!”

    ……

    贺通正坐在自己铺子中,百无聊赖地看着外面的街道。

    手中的水烟腾起白雾,他食指一松,让水烟头结结实实磕在桌面,发出一声脆响。

    “爵爷!爵爷!那几个臭小鬼往这边来了!”

    虽然贺通还没买到爵位挤进贵族的行列,但手下的人却对此心领神会地拍起了马屁。

    贺通得意地哼了几声,前几天被踹到还未消肿的腿,似乎也在此刻痊愈了。

    听说这几个臭小鬼也不打柴了,在附近的山到处乱窜,怕是觉得自己过不下去,要另寻出处了!

    他肯定不会给他们搬走的机会。

    穷樵夫的积蓄几乎被他榨干,他不信这群小鬼手上的钱能撑多久!

    现在下山来,估计是跪过不下去来找他跪地求饶的吧?!

    上次臭小鬼们可是让他丢了大脸,要怎么折磨他们呢……?

    放高利贷?还是让他们过来做包身工?

    还靠在椅背上畅想着,椿理子却最先进入了贺通的视野。

    少女一身干净素色樱花和服,乌黑茂密的长发半掩姣好的侧脸,仿佛温柔娴静的白椿花。她腰背挺得笔直,一眼都没看他,而是目不斜视地经过他的铺子。

    什、什么?!不是来找他求饶的?

    贺通还没来得及多想,接着就是时透两兄弟进入他的视线。

    有一郎与他四目相对,随即对他翻了个白眼,舌头吐得老长,故意像螃蟹一样摇摇晃晃地走路。

    无一郎本来想拦着自己哥哥的,但想了想,也扭过头拉下眼睑冲他做鬼脸。

    上次被他们整得在全镇人面前丢脸的事还没清算,此刻又被当着面在自己的地盘挑衅。

    他贺通又不是王八,他怎么能忍?!

    身后燃气熊熊火焰,贺通咆哮道:“把那几个臭小鬼抓过来!”

    主子有号令,手下狗腿立马如箭般冲出铺子,可店伙计们刚到门口,就戛然停在原地。

    “抓啊!傻愣着干什么?!”他大吼。

    店伙计犹豫着开口:“不太能抓……”

    “怎么不能抓?!我养你们干什么吃的?!”

    “您看看……”店伙计指向窗外,“他们好像被矢口家的管家接走了……”

    虽然不能得罪自己的主子,但自己主子不敢得罪的人,身为手下更不能得罪。

    此话一出,贺通很快没了声。

    店伙计有些诧异自家主子怎么那么快就消停了,便试探着回过头。

    这一瞥,便瞬间被吓得汗毛倒立,浑身一颤。

    此刻,贺通双目赤红地望向椿理子的方向。

    眼中浓稠的恶意和阴毒几乎要倾泻而出,如一只毒蛇,已经准备好将猎物大卸八块。

    *

    有一郎听到后面没了声,嘴角一直上扬,难以往下压。

    果然看着别人只能生闷气最爽了!

    “哥哥!”无一郎注意到哥哥有些得意忘形,便小声提醒道。

    有一郎立马挺直腰背,收敛神色,小心翼翼地看向前面。

    听说这群贵族的规矩最多了!要是因为他的缘故,惹得他们不喜,错失了绝佳的工作机会怎么办?

    好在矢口家的管家一直在和椿理子攀谈,没有注意到后面的小插曲。

    很快就到了矢口家门口。

    俩兄弟站在岔路口,冲着椿理子挥手道别。

    矢口家的管家有些不解地问:“他们二位不一起过来吗?”

    “我们要去和老伯学照顾茶树!”无一郎双手拢成喇叭状,对着她们喊道。

    有一郎无情地给无一郎脑瓜一个暴栗。

    就你小子话多!

    “这二位还真是有趣呢。”矢口家管家被时透两兄弟的活泼逗乐。

    椿理子轻笑了一下,不留痕迹地转移话题:“为什么要在家门口挂上紫藤花纹呢?”

    悬挂在门口的紫藤花纹在木板上雕刻而成,刀锋苍劲有力,远看栩栩如生,仿佛真有紫藤花在木板上盛开。

    不仅如此,院内也种植了大片的紫藤花。细细一闻,就连室内的熏香也带着紫藤花的香气。

    “这个啊……”提及此事,管家的语气变得更加柔和,仿佛在回忆往事,“是因为之前主人遭遇变故,正好有人出手相救,主人为了报答便悬挂这个了。”

    “报答?”椿理子有些不解。

    为了报答就悬挂一个紫藤花家纹吗?这有什么用?

    但管家却笑而不语。

    “风柱大人今日正好要过来,如果能碰的上的话,让他细细给你讲讲原由吧。”

    管家停至在一扇绘有海浪的浮世绘纸门前,推开半扇纸门,躬身迎着椿理子进屋。

    室内热气氤氲,已经备好茶具和温水,等待椿理子到来。

    椿理子落座,对接下来该如何做了然于心。

    毕竟从小养在深宅,为了做一名符合祖母要求的淑女,这些事情都是从小开始学的。

    几盏茶过后,矢口家便决定留下椿理子。

    在椿理子离开之前,矢口家管家口中提及的“风柱大人”都未出现。

    不过,在矢口家给的沉甸甸的赏钱面前,椿理子很快就忘记了这个小插曲。

    按照这个速度,应该很快就能筹够去京都的路费,到时候找到那个阴阳师,说不定一切都迎刃而解了……

    如是想着,寂静无人的巷道却响起了旁人的脚步声。

    一阵微风吹过,巷边两侧的紫藤花影在椿理子的脸上浮动,她抬眼看向来人。

    日光之下,青年顶着一头略显蓬乱的银色短发,发丝在日光照射下,像是一根透明的亮线。

    而他本人,上身敞开黑色立领制服,锻炼紧实有力的肌肉上刻满疤痕。

    椿理子耳尖瞬间爆红。

    光、光天化日!怎么能穿得如此暴、暴露?!

    秉持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椿理子立马靠边低下头,准备像一只鹌鹑一样离开这里。

    可还没走几步,椿理子一直向下的视线却出现了那个青年的鞋尖。

    “打扰一下。”不死川实弥开口道。

    “……?”

    他熟练地从袖中掏出一张白布,摊开在椿理子的眼前。

    透薄的布已经满是折痕,不知道被传阅几次的白布已经开始发黄,但入木三分的笔迹却印刻在上,未曾改变。

    不死川指向白布的底端,那正是他们三个人亲自写下的署名。

    “我想问一下,你认识这几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