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薛明照知道云婵面皮薄,不禁逗,轻轻一触即离。

    伸手捏捏她发烫的小脸,套上外裳去厨房烧洗澡水了。热水是烧给云婵用的,至于他自己,现在更需要一盆凉水,好把浑身火气压住。

    云婵轻咬嘴唇,伸手抚过男人亲吻过的额头。

    有人曾说,亲吻嘴唇,代表爱与欲望;亲吻脸颊代表亲昵;而亲吻额头,则代表保护欲,是珍重和爱护。

    她倒在床上,翻身将脸压在被褥里,闷闷地傻笑起来。

    夏日里男人们从井里提出凉水,直接就能用来洗漱,女人们用的水则要在白天打好,放在阳光下晒一天,晚上再用时就是温热正好的。

    入秋以后像薛明照这样体魄强健的,依然还用着冷水,但云婵就要专门烧热水洗了。

    烧好水一桶桶往屋里搬太麻烦,干脆搬着浴桶在厨房里洗,旁边生火温着水,暖和又方便。

    烧水这种活一般来说在家里都是女人干,但薛明照心疼媳妇年纪小,身子骨弱,一些他能做的活也就顺手做了。

    薛家二老对此没有意见,还由衷高兴儿子成家以后是不一样了,会照顾人了!

    云婵将门闩顶好,脱光衣服坐在浴桶里,将头发打湿用皂角认真搓洗。

    天然皂角虽然起沫少,但洗的很干净,洗完后有淡淡清香味,完全不比上辈子用的洗发水差。

    秋日夜里纵使身边烧着火,可依旧冷飕飕,洗干净以后穿上外裳,裹好头发,将灶膛里的火熄掉,一路小碎步跑回侧屋。

    按理说最好白天洗头发,这样好晾干,但云婵总是改不了自以前带来的,睡前洗头发的习惯,只能尽量擦干些,再凑到油灯边慢慢烤。

    她拿着一块褐色麻布巾,坐在桌旁侧身轻擦发尾,男人坐在对面整理箭囊。

    云婵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身子也有力气多了,能够狩猎的日子只剩下两个月,薛明照明日一早就又要上山了。

    而且这次他准备在山上待久一点,争取猎些大型动物,好多换点银子回来,攒些过年钱。

    油灯下,箭头反射出锋利银芒,想到庄雪儿白天的话,云婵擦头发的动作慢下来,犹豫着问道。

    “我听说云天旺前些日子断了腿,是你做的么?”

    “嗯,右腿是。”

    男人嗓音还似往日一般低沉,语气中听不出丝毫异样,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云婵攥着布巾,将手搭在膝盖上,抬眼看他。

    “……是为了我?”

    “嗯,一条腿已是便宜他了,你是觉得,我做的过分了?”薛明照凝眸看她。

    搅合他婚宴,威胁他爹娘要银子,还把自己媳妇打得浑身是伤,过门第一天就把云婵欺负哭了,只要她儿子一条腿都算便宜她家了。

    若非顾念那云天旺到底和媳妇沾着亲,事情不好做绝,不然打死都不为过。

    云婵摇头。

    这堂哥不是什么好东西,之前寄居婶婶家时,他时不时就过来占占口头便宜,还是烂赌狗一条,断他条腿一点都不过分,还为她出了口气。

    “不过分,以后我都不想再与他们有任何瓜葛,你无须再去理他们。”

    她顿了顿,接着道,“别脏了自己的手,我们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就行。”

    好好过自己的日子,薛明照琢磨着句话,看着云婵认真可爱的眼神笑了。

    “好,听媳妇儿的。”

    当夜熄灯后,二人是穿着新睡衣就寝的。

    不得不说,穿着睡裙确实舒服自在许多,可露出来的肌肤也是贴着麻布床单、麻布被面的呀,一样粗糙……

    半梦半醒间,云婵最后一个念头是:等有钱了,一定要把床单和被面都换成纯棉的!

    次日清晨,鸡鸣破晓,从薛家小厨房飘出缕缕炊烟,王香月在厨房里烙起给儿子带上山的面饼。

    薛明照在侧屋桌前,用布条扎紧袖口,冲着正在整理被褥的媳妇仔细嘱咐。

    “这次去的久,约莫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家务活你能干就干,干不了别逞强,要是身子不舒服要马上告诉爹娘。”

    云婵乖乖点头。

    今日她穿着一身雪青色窄袖长裙,纯白色腰带系在中间,乌黑长发尚未扎起,被一条青色布带束成麻花辫斜搭在胸前,配着清澈大眼,显得十分乖巧可人。

    薛明照心里清楚,自己这媳妇儿看着乖顺,却有主意的很,自己这番话要是她能听进去五成都算好了。

    他是真不放心,上次才两天工夫就能出那么大的事,这次上山日子久,切莫再出甚幺蛾子。

    要养家糊口,就不可能日日待在家里守着媳妇儿过活,只能千叮万嘱,半晌后才去堂屋胡乱塞进几口饭,拿了东西奔山而去。

    送走男人后云婵长舒一口气。

    这家伙也不知怎么了,从早上起床后就一改常态,唠唠叨叨个没完,她之前咋没发现薛明照竟是这样婆妈的人?

    她用竹簪将发髻挽好,进到堂屋和薛家二老一起用早饭,黑褐色的四角方桌上摆着两个碟子,三个汤碗。

    一碟油汪汪的炒鸡蛋,一碟粗面饼子,汤碗里盛着翠绿飘香的丝瓜汤。

    最近这些日子,云婵一直在给薛家人科普健康饮食的概念。

    食物种类要多元化,蔬菜、水果、肉、蛋、粮每种都要吃,不能仅填饱肚子就行,只吃粥、菜身子迟早会垮掉。

    与其等身子垮掉后再花银子吃药调理,不如在日常生活中注意饮食,健康比什么都重要。

    前阵子她专门问过薛家二老当年患的是什么病。

    王香月得的是虚症,其实就是重度营养不良。

    薛老汉得的是夜盲症,而夜盲症就是缺少维生素a导致的,既吃不到蛋肉,也吃不到鱼贝,从哪能补充维a?

    老两口节俭来,节俭去,最后省下的银子不都送进了医馆。

    所以云婵把这些讲出来以后,悔的他们直叹气,若早知如此,能省下多少银子!

    不过这样的饭菜,薛老汉还是觉得太过奢侈了,县太爷家都舍不得一早就吃炒鸡蛋吧?他夹起鸡蛋,筷子悬在空中,半天下不了口。

    “闺女啊,这也不干什么累活儿,一大早就吃鸡蛋啊?”

    王香月也舍不得,望向鸡蛋的眼神十分心疼。

    那后院的老鸡们一天也才下那么两三个蛋,这一顿就全给吃了,要知道以前半个月都吃不上一个蛋呢……

    “是啊,要不隔两天吃一次?”

    云婵哭笑不得,前两天才说着要好好吃饭,坚决不再生病给医馆送银子的老两口,刚吃了几顿就心疼了。

    她给二人各夹了一筷子鸡蛋,安慰道。

    “爹、娘,你们就吃吧,本来咱们就不常吃肉,再不吃些蛋,身子怎么能好?”

    “阿照在山上打猎赚一份钱,咱们在山下还卖着糖,这些银子够一家子嚼用了。

    以后鸡蛋就不拿去卖了,自家产的东西做什么舍不得吃?”

    二人想想也是,现在有了卖糖的收入,日子松快多了,就是以前苦日子过久了,现在一时转不过弯来!

    薛老汉嘿嘿乐着把鸡蛋扒拉进嘴里,咬口饼子,喝下口丝瓜汤,这小滋味,真香!

    这边三人刚吃完饭,还没来得及将碗筷收拾起来,便听到一阵拍门声。

    “咋回事?这一大清早的,难道是阿照忘带啥东西了?”

    薛老汉趿着布鞋不紧不慢地上前开了门,不想门口却是个生面孔。

    一个约莫二十岁上下,长脸圆眼,一身伙计打扮的年轻汉子站在门口,张口道。

    “请问这是薛家吗?”

    薛老汉一愣,伸手将门推的大开:“是,请问你是?”

    那汉子憨憨一笑。

    “我是汇肴楼的伙计王四,我家掌柜差我来找云婵娘子,让我转告她:楼里的金梨糖马上就要卖空了,还请尽快再做一批,能做多少做多少,我们全都要!”

    在后面捧着碗碟的云婵,冷不丁听到自己的名字,刚凑过来便听到了这句话,不由惊讶。

    “马上卖空?!”

    三斤糖,两天就卖空了?

    薛老汉一听是酒楼伙计,忙请人进屋说话,王香月顺势接过云婵手中的碗碟,让她去谈正事。

    那伙计一早赶路过来也累了,满头大汗,咕嘟嘟灌下一大碗清水,这才抹抹嘴讲起这两日酒楼里的事情。

    话说那日,李掌柜上午收了糖,下午便在门口挂起了大字,凡今日进酒楼喝茶之人,都送两颗金梨糖。

    与汇肴楼在县城中平分秋色的还有另外两家酒楼,近日其中一家酒楼的厨子研究出了新菜式,抢走不少生意,隐隐有一家独大的趋势,让他颇为犯愁。

    研究新菜式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若不把这势头挽挽就来不及了,他便想着用送糖的方式招招客。

    糖大家都知道,可这个金梨糖却没人吃过,而且还是免费赠送,确实当日就揽了不少人进门喝茶吃饭。

    碰巧次日又遇到两位吃茶的老爷,其中一位,喜吃甜,却又吃不得太甜的东西,金梨糖正对了他胃口,当即决定买半斤回去做茶点。

    而另一位恰逢喉疾发作,嗓子干疼难受,这才进到到楼里想润润喉。

    不料两颗金梨糖,几口茶水下肚,这嗓子居然好多了,茶是普普通通的茶,那老爷当时就想到了,定是这糖的原因,大呼神奇后,也买下半斤。

    如此一来,三斤糖这就销了两斤去。

    李掌柜是万万想不到,这糖丸居然这么受欢迎,而且真的能治嗓子,大喜过望。

    但很快,他看到即将空掉的糖罐就笑不出来了,赶忙派王四再来采买,生怕刚用金梨糖引了两天客就断了货。

    这样的情况是云婵想没想到的,金梨糖竟如此受欢迎?真是峰回路转……

    她眨眨眼,问道。

    “敢问小哥,李掌柜给这金梨糖定价多少?”

    王四挠挠头,伸出两根手指。

    “两钱,两钱一斤。”

    薛老汉惊了个倒仰,抽进一口凉气!乖乖!二百文,一斤?

    云婵也瞪圆了眼,好家伙,李掌柜一倒手,瞬间就翻了四倍?

    想让我们赶工?加钱!必须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