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回廊,好像怎么也走不完似的。
典雅精致的壁纸上,镶嵌着一副又一副画框。画框里的是各种角度的,美丽的金发女子。她撑着伞、她嗅着花、她在窗边读书、她在海滩边散步。
她美丽得像一朵芙蓉花,从清澈的泉水中生长出来,纯洁又柔弱。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如同天空一样,让人心旷神怡。
像,太像了。
瓦丽塔怎么会知道,公爵为他逝世的爱妻专门腾出一层楼阁,挂满了她的画像。
这层楼的门上了锁,除了公爵自己,没有任何人进得来。
“……她……很美丽。”
瓦丽塔不由自主地喃喃。
她开始理解为何传言中的公爵不待见海洛茵了。海洛茵简直跟逝去的公爵夫人,没有半点气质上的相似之处。
这种差别,是只有见过公爵夫人画像的人才能感觉得出来。
公爵夫人是温婉动人、纯洁烂漫的菟丝花,她出身不凡,事事顺心,嫁人后家庭和睦,令外人艳羡。她是明珠,生来就有人跪在地上为她擦去鞋子上的灰尘。她单纯得可怕,不理解人心的险恶,也不需要去理解,所有人都自觉把最好的捧到她的面前。
而海洛茵,则是那淤泥中生长出来的玫瑰。她来到世界的时候,满身脏污,却在被雨露冲刷后一次又一次奋力地崭露头角,拼命绽放。人们都爱玫瑰,但是没有人会爱一株孤零零的、生长在角落里的营养不良的玫瑰。
更何况,这朵玫瑰牙尖嘴利,稍有不慎就会把人扎得满手都是血。
瓦丽塔看着公爵夫人的照片,她想,自己终于找到以后的方向了。
卷发不适合自己。
长长的金色直发,披散下来,如同一泄而下的晨光,才能更惹人怜惜。
“是很美丽,也跟你很像。”
公爵看着画像,说道:“欢迎你再次来公爵府做客,小姐。我跟你很投缘,看到你,会让我想起我的亡妻,你跟她一样纯真、美好。我想,海洛茵也一定很高兴能跟你成为朋友。”
离开四楼的时候,瓦丽塔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她的脚步时而轻快,时而缓慢,转角的时候裙摆忍不住翩飞,她想象自己是公爵的女儿,公爵府几百号佣人看到她都得停下来,弯腰鞠躬,恭恭敬敬地喊一声“公女贵安”。
口袋里,有一根从公爵袖子上捡下来的黑色短发。
原本准备去德莱特的房间寻找的,没想到误打误撞,却拿到了公爵的头发。他对待外人严厉,对待家人却如此和蔼可亲。
瓦丽塔忍不住开始畅想起未来住进公爵府的生活了——
声音打断了她的幻想。
“你怎么在这里?”
青年站在走廊的尽头,向来梳得一丝不苟的黑发脑后翘起来了半点,似乎是才睡醒一般,穿着白色的衬衫,解开了一颗口子,手臂上搭着黑色的外套,少见地穿着拖鞋。
他才睡醒后有片刻茫然的眼神在看到瓦丽塔的一瞬间恢复了清明。
继而皱起眉头,朝着她走去,“我不是让你在一楼等待吗,你怎么擅自来了二楼?是谁允许你上来的?”
瓦丽塔从来没听过的冰冷语气,让她整个人在一瞬间绷紧,刚才的绮丽幻想通通消失不见,她甚至挪动不了脚步,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半句。
青年严肃起来,是她没见过的可怕样子。
“我在问你的话。你不是海洛茵的同学,来找她有事吗?我让你在下面等她,你为什么要上楼?你的家长没跟你说过,在别人家里不能擅自胡乱走动吗?”
德莱特毫不留情地训斥。
瓦丽塔脸涨得通红,她张了张嘴,努力想要解释,却在对方的威压之下说出来的话也语无伦次:“我……不是的,少公爵……我……”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他可是她的哥哥啊!
他怎么能像第一次见面一样,不留情面地揪出她的错误,完全不顾忌她是一个女孩子,这样严厉地骂她?
明明、明明爸爸都从来没有这样骂过她!
瓦丽塔咬紧牙关,努力忍住不让自己眼眶变红,她忍得鼻子变酸,发出细微的呜咽。
德莱特、德莱特是不是忘记了自己母亲的样子?对,一定是这样,公爵夫人逝世的时候,他才只有三岁,三岁的孩子,能记得什么呢?
如果他能自己看到公爵夫人的画像,一定能发现她和自己居然有四成的相似度。不管他起不起疑心,都没有任何人会对着长相肖似自己母亲的人说出一句重话。
她一边抽泣着,一边道:“没有,少公爵大人,您误会我了……我、我只是受到了公爵大人的邀请,去四楼欣赏令慈的画像而已……”
“我的母亲?四楼?”
德莱特露出了迟疑又诧异的神情,他蹙起眉头,怔了好半会才问道:“四楼从来都上着锁,连我都没有进去过,为什么父亲会带你进去?”
“是真的!!”瓦丽塔双手捏着裙摆,低头大声道,“公爵大人说,我、我的长相和令慈很相似,令他一见如故,所以破例带我参观令慈的画像展览……”
她的话被推门声打断。
一楼的大门被推开,下午时分的阳光透过门缝漏进来,为气氛凝滞且阴郁的室内增添了些许躁意。
少女穿着冰青色的长裙,站在玄关处,把拎包放在桌台上,扶着门框,手指去够鞋后跟,换上木质的拖鞋,解开衣领处的两颗暗扣和袖口处的木质纽扣,把垂到两肩的头发尽数撩到身后。
暖色调的明媚阳光从她的身后打过来,在玫瑰色的头发上形成圆圆的小光斑,让她像是整个人如一张纸片泡进蜜糖水里一样,边缘被染得暖洋洋的,逆着光的正面却又添加了一种模糊不清的神秘感。
瓦丽塔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忍不住、完全忍不住……
为什么会这样。
在与公爵相处的四十分钟里做好的所有心里建设,下定的所有决心,在见到海洛茵的那一瞬间,就已经坍塌了二分之一。
无法抑制的妒意如潮水一般涌上来,翻滚着,咕噜咕噜地冒着泡泡,似乎要沸腾。
“哥哥,你在跟谁说话呢?我好像听到你的声音了。”
阮笙一边解着吊饰一边趿拉着拖鞋往里走,一抬头,表情却停滞在脸上。
“……瓦丽塔?”
阮笙的面色瞬间冷了下来,就连刚才被暖阳晒过的稍微柔和了些的神情都再次收敛。
“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说有事来找你,我让她在楼下等你。”德莱特看瓦丽塔低着头沉默不说话,开口,“但是我午睡醒来发现她在二楼。”
阮笙抿着唇,眸色沉暗,提着裙摆噔噔噔地上楼,飞快上前,一把抓过瓦丽塔的手腕:“二楼?你进我的房间了吗!?”
白鸟可是还在她的房间里!
“没、没有!!”瓦丽塔瑟缩着,拼命摇着头,她眼眶红着说道,“我只是刚从四楼下来,撞见少公爵了而已,真的没有进过公女你的房间啊!”
“你去四楼干什么?”阮笙抓住了重点。
瓦丽塔咬着嘴唇,欲言又止,她抬头偷偷看了一眼德莱特,又低下头,耸着肩膀:“我……没什么。”
阮笙狐疑地看了一眼德莱特。
青年皱着眉头:“为什么不能说?刚才不是还跟我说了一遍吗?”
瓦丽塔:“……”
她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是……公爵邀请我去四楼参观令慈的画像,因为我的长相和尊夫人很像之类的原因,公爵特地破例允许……他人真的很好,还邀请我下次再来公爵府做客……”
阮笙的脸色刷得一下变得苍白。
她松开瓦丽塔的手,后退两步,抵在木质楼梯扶手上。为了镇定和清醒,右手在背后死死抓住扶手,努力不让自己露出什么破绽。
“公女,你、你的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舒服了吗?”
瓦丽塔有些担忧地走过去,想要伸手扶她一把,却被一条手臂隔开。
“同学,我想你还没有真正明白现在的情况。”
德莱特湛蓝色的眼神沉下来,如同黄昏时分平静的海面,没有波澜,却酝酿着风暴。
“首先,不管是不是邀请,没有主人的允许,你擅自走动,这就是错误的行为。我想,你也不是在一楼大厅等待的时候遇到公爵的吧?”
德莱特顿了顿,接着道,“其次,你在我们兄妹面前特意多次提起已经逝世的母亲,让海洛茵想起不愿意面对的痛苦回忆,而你却还丝毫没有认识到自己行为的不恰当之处。”
“最后,小姐,你说你找海洛茵有事,却看不出半分有急事的样子。不管你一开始是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来公爵府,从今天起,你的拜帖,公爵府一律不会再接受——”
德莱特微微抬起下巴,眉眼都镌刻着冷漠:“请离开我们家,这里不欢迎你。”
明晃晃的逐客令。
瓦丽塔不敢置信、茫然又无助地立在原地,下一秒,难堪和尴尬才点燃了她的脸颊。
德莱特、德莱特怎么会,怎么这样护着海洛茵!?
明明之前见到的时候,还没有这么……
委屈、难过、不甘心……
“可是公爵说过——”瓦丽塔还想着再反驳两句。
德莱特无情地打断。
“客套的话,你也听进去了吗?小姐,看清你自己的身份,这里,不是你想来就能来的地方。”
狠狠地打了她的见面,也是对她的妄想的粉碎。
瓦丽塔颤抖的手指掐进掌心,她憋住哭泣声,胸口起伏着跑下了楼梯,一边抬起袖子擦拭眼泪。
声音跑远了。
阮笙直到听到关门声时,才稍稍回过神。
“……海洛茵?”
抬头是德莱特,“你没事吧?”
“我没事。”
阮笙敷衍道。
瓦丽塔这样,绝对是知道了什么。
绝对。
否则她不会这样明目张胆。
只不过她还没有拿到确切的证据而已。
她完全没有听德莱特说的话,只是在脑海里飞快地计划着。
目前,想要比较稳妥地完成任务,前期德莱特和赫尔曼是必须拿下的两条线。赫尔曼已经70%的羁绊值,不会再降,而德莱特的羁绊值还不到60%,仍旧有不小的风险。
这两条线,也是她作为公女最快最方便能刷完的线。
特别是德莱特。
现在还是她名义上的哥哥,只要她肯想办法,两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能够大幅度能加,羁绊值提升的效率也能刷上去,应对瓦丽塔选择的道路也会更多。
所以……
德莱特。
阮笙抬起头。
青年正皱着眉头:“我刚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吗?无法想象,你会自降身份和那样的人比较——”
“哥哥。”
阮笙轻声道。
德莱特顿了一下,“什么?”
“你的头发,好像睡翘了,”
阮笙微微踮起脚尖,伸出手臂,掌心盖在德莱特脑后的黑发上,把头发抚平。
她靠在青年的手臂边,凑在他的耳旁:
“我当然不会再和那种人做无谓的比较了。因为我知道,哥哥从来就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过。”
作者有话要说:笙:本来996打工的消极社畜人,开始感到危机决定反击
我是傻子呜呜呜,我今天以为自己定的六点发,然后去医院拿报告,回来睡到晚饭,准备上线捉个虫,发现自己原来根本没定时,只是存稿了而已(裂开)
果咩呜呜呜!!!
哥哥线主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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