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两人费了些时间,才一起出门。
原恂正想问她怎么突然想去发布会,只听檀迦先问道:“发布会那天kira也会去吗?”
“谁?”原恂主负责产品研发,在实验室里和机械打交道多,对公司新来了什么人,还真不了解。他倒认识个叫kira的,学上到一半去打游戏了,檀迦应该说的不是他吧。
“就是给你们机器宣传的电竞选手,同风起打算找他做代言人吗?”檀迦把手机拿出来,趁车子还没开给他看了眼那个纪录片。
“……”
还真是他,但原恂明显不知道这件事情。
同风起规模不算大,成立两年在业内便有不俗的成绩。而他们的三个老板,原恂负责研发,另两个是原恂的大学同学,负责拉投资推市场。先不说同风起现阶段有没有请代言人的打算,这项工作本就不是原恂该负责的。
他关心的是:“喜欢他?”
檀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白从这句反问中恰出了醋味。但转念一想,这绝不可能,更多的怕是男人的占有欲。
她垂着眼,注意力在手机上:“是我闺蜜,焉斐誉,她要。”
半天没等到原恂吭声,也不见车子发动,适才偏头看他。
原恂的目光落在她的手机上,他不知看到了什么,表情耐人寻味极了。
檀迦茫然地低头去屏幕上找答案,只听原恂提前揭晓道:“同居室友?”
他用这质问的语气说的是檀迦给他的备注。
檀迦刚刚是在与焉斐誉的聊天记录中找到的视频,看完后想起要给舅舅发条消息,便只退回到微信聊天列表的界面。
她正准备找舅舅的对话框呢,这不被原恂打断了。
原恂理性地评价道:“挺准确。”
她觉得自己又产生了错觉,原恂的语气分明听上去挺开心的。
好矛盾的一个人,令人看不懂。
算了,本来她也没看透过他。
原恂在人前还算斯文,不是很好亲近,也不算完全冷漠。
身上依然带着讨人嫌的优越感,但比学生时代好了不少,估计是格局让他待人处事更随和从容了。
好像他想要什么都有能力、都可以得到。所以跟同龄人比,在他身上看不到“立马振山河”的心气,也不会有“壮志难酬”的落寞。
而檀迦呢?没什么大志向,以前也不是没有,年少轻狂时也有不少了不得的梦想,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认定了自己只是个普通人。
她是唯物主义者,但近几年顺风顺水的生活让她一度觉得,这些好运是檀惠的那场车祸换来的。她一点也不想要,反正好赖都能活,索性瞎瘠薄过吧。
总之她觉得在原恂身边很飘,不是骄傲的那个意思,是她觉得生活虽然顺遂,但一直落不到实处。
可能也怪她,在檀惠去世后,一直没什么安全感、也不愿意相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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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恂把檀迦送到商场门口,掉头回工作室。
经檀迦提醒,原恂才关注到从电竞圈刮来的这波热度,否则还被蒙在鼓里。
在十字路口等红灯时,他先是在网上看了相关的报道,然后又切到工作群聊的页面,群里安安静静,没有消息。
殊不知同风起公司里一早便喜气洋洋,员工因为这突如其来的热度,小小沸腾了一把。但随着大家被祁周礼强调完其中利害关系后,个个缩在工位上,谁也不敢议论这件事。整个公司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紧迫感中,众人忐忑地迎接着原恂的到来。
原恂很少来产业园这边,更多的时候是待在实验室里。b区6栋6层一整层都是同风起的工作区,随了二老板祁周礼的艺术家特质,整个工作区被装修的极具科技的前卫感与艺术的时尚感。
出了电梯,穿过声控玻璃门,前台后面是同风起的logo。潇洒的设计,“风”字中间是一架无人机的图样。
等他经过摆着不同系列产品的展示架,刚缩回工位假模假式工作的员工一个个立马伸长了脖子:“原哥被kira抢女朋友,突然觉得好惨好惨。”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原哥这么冷的人,竟然也会谈女朋友,好羡慕那个女孩啊。”
“kira道歉的诚意挺足的,而且原哥这么善良,一定会原谅他吧。”
办公室里,祁周礼还在为自己编的“两男争一女,原恂竟然输了”的悲伤故事沾沾自喜。
谁让这个情况复杂,他不能如实告诉员工原家复杂的豪门关系,只能编个类似程度的矛盾,禁止一切有关热搜的讨论。
直到原恂进来,祁周礼才正色些,神态自若地跟他搭腔:“迟到了啊。”
原恂面不改色地在沙发上坐下:“去了趟国金。”
祁周礼知道原恂家的地址,也知道他一大早折腾的这一大圈绕路不说,还有个早高峰堵着。
“去做什么?”祁周礼骤然严肃地看他,“线下店的那批单子有问题?”
为了转移话题,他担心订单的样子真是让人心疼。
“这个不重要。”原恂屈着手指扣了扣桌面,反问道,“今天那热搜是怎么回事?”
同风起虽说挨过了创业初期的艰难,但距离一个声名远播的企业还远,好不容易拉得投资大头用在了技术层面,宣传用款捉襟见肘。
而今沾了kira的光,平白多了这么个宣传途径,于同风起而言自然是有力的。但坏就坏在这个被电竞粉捧上神坛的kira,本名原恪,是同风起创始人之一原恂的亲弟——向来关系不和、成天谋算着坑哥的亲弟。
祁周礼不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试图岔开话题:“你喝茶还是咖啡,我要不让人点些快餐,今天这会有得开,一时半会结束不了。”
见原恂不容置喙地盯着自己,祁周礼认命地一叹气,硬着头皮说:“上周你弟来公司,问闫哥要了台样机。当时你没在,闫哥问我能不能给,我觉得没事,便替你同意了。”
祁周礼死皮赖脸,倒打一耙:“好歹我也是同风起的创始人之一,有百分之二十的股份,不会连个决定也做不了吧?”
“重点是在这里吗?”
祁周礼跟原恂是同一大学,最初知道他是因为自己正拍拖差临门一脚就在一起的姑娘突然对自己冷淡了,一调查才知道她移情别恋了,对象就是原恂。刚认识他是觉得这丫超凡脱俗的谪仙形象,就是一拽王,特别bking,等了解些才知道,他是真的牛。
跟那些没什么墨水还爱四处显摆的人不一样,他很低调,是那种能沉下心思做事的人。当连当时院里以严厉著称的教授都拿他当半个儿子。
但祁周礼没料到,这样一个稀有学霸竟然要跟自己创业。
同风起这两年看着风光,但刚起步时连中关村的门面都租不起。他们白手起家,是真的苦。而原恂当时已经包揽业绩几家top前50的公司抛的橄榄枝,年薪够毕业生拼搏几年了。更何况祁周礼知道他的家境,原家在南境乃至国内都是说得上名号的企业,每年纳的税便是普通老百姓一辈子都见不着的金额。或者他在这个专业往深了扎,继续深造、去研究更高级的东西,自身价值和意义得到更好的体现。
可能正因为这个,那年原恂问自己要跟不要跟他一起单干时,祁周礼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如果非要个定语来解释,那可能是原恂这人身上有着强大的信服力。
祁周礼坚信,原恂是个格局的人,所以他一定通情达理。
他往前挪了挪凳子,坐直,语重心长地做和事佬:“我觉得你弟这次挺仗义的,这波热度来得多舒服。去年世界赛冠军战队、最年轻的电竞职业选手、今年热门夺冠队伍,顶着这些头衔,代言费不得六位数。”
仗义?原恂抬头看了祁周礼一眼,要确认他说这句话时的真诚度。
原恪是由他拉扯大的,他还能不了解了。这混小子是给他挖坑呢。
不过正如祁周礼说的,这波热度很关键,刚好解了燃眉之急。
其中厉害关系跟祁周礼也算不着账,原恂只闲闲地怼了几句这个猪队友:“等你哪天被人卖了,还傻呵呵地帮人理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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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再返回上面那个页面,我怎么越看越觉得眼熟。”檀迦就着焉斐誉的手机,重新打量起kira的照片,“你觉不觉得他像我老公?”
焉斐誉并非故意泼凉水:“每天说这句话的粉丝没有上千也有几百了。网友还给这类粉丝取了个称呼——老婆粉。”
“不是。我说认真的。他本名原恪,原恪原恂,你就没往这方面想?”
“……”巧舌如簧似焉斐誉,也沉默了。
不怪她现在才往这层面想,kira家庭信息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刚打出成绩时听他经理在直播时调侃“游戏打不好就要回家继承公司”,但谁也不知道说的是哪家公司。
有回被粉丝问烦了,kira倒是用玩笑的语气说“咱南境最大的原氏企业你们该听说过吧,就是我‘原恪’的‘原’。”
电竞选手惯会扯皮,嘴里没句真话,粉丝听个热闹,而原氏企业老总原忱鑫在采访中也透漏自己的小儿子在海外留学,加上‘原’在南境是大姓,所以“kira是原氏企业在逃少爷”成了个梗,没人真往这方面想。
檀迦只是猛然间冒出这么个大胆的念头,但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像了。她自顾道:“可能是滤镜加重了,我眼花看错了。”
焉斐誉若有所思地打量着,点点头。
檀迦以为她是赞同自己后一句话,正准备把手机推回去,却见焉斐誉抽风似的朝自己转过来。
焉斐誉郑重其事地拉过她的手,狗腿道:“姐们,我平时对你好不好?中学时你被野狗追,是我帮你在前面拦着,把狗打走。虽然我很看好kira的电竞发展,也确实觉得他不够格做你老公的弟弟。”这话说的是真狗腿,“但如果这是真的呢……你姐们能否东山再起,能不能买大平层就靠你了。”
檀迦听她说的一套一套的,不敢接这个重担:“你别听我称呼原恂为老公,这只是因为我嘴甜。我跟他的关系吧……下了床其实挺陌生的。”她笃定地一点头,煞有其事状,重复一遍表强调,“嗯对,陌生。”
焉斐誉眨眨眼,突然间灵光一闪:“你们还没见对方的家人吧。”
“没、没啊。”
她之前一直在青浙上学,原恂在南境工作,等她毕业回了南境,原恂又频繁加班、出差,比起正常夫妻,能见面的时间了了。他俩也不属于随时随地聊个微信,对对方有分享欲的人。
更何况檀迦在这方面确实有顾虑,不是担心原恂会介意她的家庭,而是檀迦一提起心情就很糟糕。
她打小没见过她爸,她妈也在她高考那年去世了。原恂一直没问,檀迦只是在确定要跟他结婚时提过一嘴,没详说。
“机会这不就来了吗?”焉斐誉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
“怎么突然提这个?”
“家庭聚会啊!”焉斐誉眉飞色舞地提醒她,“我还需要什么到发布会上碰运气逮人啊,有你陪原恂去家庭聚会,不就能替我见一见kira了嘛。”
檀迦浑身都写满了抗拒:“不好吧……”
她就一同居室友,也配见他的家人?还主动去问,这不是等着被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