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更）
这番话真的有些疯, 惊得面前两人久久回不过神。
尤其是黄萍，这会都忘记怎么哭了。
她和婆家闹得这些事，是真的不少人知晓, 她不觉得家丑不能外扬, 婆家那群人也不是好面子的脾性，打打闹闹只顾怎么出气怎么来，几个月总会闹那么几次, 甚至闹到公安来调节都有过。
可闹得再大，边上来劝的人都是让她忍忍。
不然能怎么办？
就跟先前大妈劝得那样, 都是一家人, 除了忍还能做什么？
就连她的娘家, 生气心疼后说是让兄弟们来给她撑撑腰，但这件事过去后，又是说让她忍忍。
为了自己以后的日子更好过一些，她得忍。
为了儿子，她也得忍。
打从出嫁到现在, 真的没有一个人跟她说，她能反手。
更何况叶芮非但告诉她，她能反手, 还教她该怎么反手, 连方法都说得清清楚楚，就等着她去实施。
“可是……”
黄萍就说了两个字, 跟着她都不知道说些什么。
叶芮抬眸看着她, “你刚连死都不怕, 还怕什么？”
嘴上说着‘不如早死算了’, 可凭什么要让自己死？就算要死，不该拉着最恨的人一起吗？
黄萍脸上发热。
余兰枝赶紧插嘴, “那都是乱说，可不能当真。”
黄萍也有些尴尬。
这话确实是胡说，待在胡家是挺让人绝望，连自己男人都靠不住，还能指望靠着谁？
可她还有儿子，她在胡家时，公婆都明目张胆的偏向小叔子的孩子，她要是真不在了，她儿子不得被欺负死？
她不太想接着说什么死不死的话，很生硬的转移话题，“我要真的把他们绑了，等他们回过神，我怕更不好过。”
叶芮奇怪，反问她：“你不绑他们，平时挨得揍还少吗？”
“……”
黄萍又一次哑口无言，被问的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
是啊，她不反手就能少挨一次打吗？
当然不会。
胡家那群人就像是有毛病，有事没事就找她麻烦，最开始是发生矛盾双方才会打起来闹起来，后面明明什么事都没，那老虔婆就是贱得慌，总会寻各种由头来找她麻烦。
就像今天，居然不要脸去她屋子里翻东西。
那些腊肉没花婆家一毛钱，全是她亲爸亲妈专门为她省出来的，结果倒好，便宜了她最痛恨的两个人。
叶芮说得很对。
她不反抗，对方就会停手吗？
不会的，胡家人只会得寸进尺，只会往死的折磨她。
既然反不反抗她都得遭罪，那干嘛不往死的折磨他们？！
这般想着，黄萍突然觉得心里一片火热。
她就感觉突然间打开了一间大门，在门后见识到了新的世界。
既然要挨打，那干嘛要选择忍着？
她本来就不是一个愿意忍耐的人不是吗？小时候在院子里谁敢欺负她，她就敢拎着棍子打回去。
怎么越大越怂，连反抗都不会了？！
黄萍突然站起，她道：“余姐，我先回去了。”
余兰枝还来不及说什么，人已经转身离开了屋子，只是在黄萍离开之前，还能从她脸上看到一些兴奋的神色？
这……不会出什么事吧？
余兰枝叹声，“她人是真好，你大伯刚出事，少有几个帮把手的人中就有她，前头想着找人借钱给你大伯去看病，也就她悄悄给我塞了五块钱，还有炉子……”
叨叨絮絮说了很多。
算算黄萍是真的帮了她不少。
可惜好人没好报，碰上这么一个婆家，她跟着问道：“小芮，找人帮工的事，你觉得她行吗？”
“暂时不急。”叶芮说着。
她想看看黄萍到底怎么选。
要是选择忍着，人就算像菩萨那般善良，她都不会招她干活。
瞧着就来气不说，后续肯定会因为婆家有一大堆的麻烦，而她也不是圣母，见一个人有困难就毫不犹豫的伸手帮忙。
最多就嘴上说几个法子。
还有什么比以恶制恶来的更解气？
没功夫去八卦旁人的闲事，两人开始准备起明日的饭菜。
就在做准备时，外面突然传来焦急的喊门声，余兰枝擦了擦手，前去开门，见到来人就问，“张峰，你怎么来了？”
“师母，师傅在家吗？”张峰有些着急，探头就往里面看，“我这边遇到一个难题，想请师傅帮我看看。”
“那可不巧，你师傅去市里治伤了，怕是得过一段时间才能回。”余兰枝也为他着急，可前天大全才来电话，说是他刚做完小手术，医生说了过几天得拆线，与其一来一回耽误事，但不如待在市里等等，正好儿子还能入院疗养几天，试试新的治疗方法。
她道：“要不你问问老程他们？”
“师傅住院了吗？”张峰顾不上自己着急的事，他有些担忧着，“怎么都没跟我说啊？是手上的伤？严不严重啊。”
“没事，治好了，只等拆线就能回来。”余兰枝有些欣慰。
她家大全是技术工，早些年就收了不少徒弟。
最初困难的时候都是靠他们时不时帮把手，可次数多了他们也不好开口，毕竟谁背后不是一大家子？
一次两次还好，次数多了反而成为他们的累赘了。
她宽慰着，“放心吧，你师傅过几天就回来了，不过怕是帮不了你，你还是去问问其他人。”
“那就好。”张峰跟着叹了一口气，“我都问过了，要不然也不会来麻烦师傅，生产线突然发生故障，我连着检查好几个地方都查不出问题，一日不能开工还不知道损失多少。”
他挠了挠头，“师母，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去想想其他法子，等过段时间再来看望你们。”
余兰枝应了一声。
眼看着张峰转身离开，又见他转身跑了回来，从兜里掏出一样东西就往她手里塞，“我身上暂时就这么多，您先拿着，等下个月发了工资我再给您送些。”
“不用不用……”余兰枝想推开，结果人转身就跑，没一会儿就见不到影了，“这孩子！”
被塞到手里的钱不多，大概一两块的样子。
但她知道，这怕是张峰好几天的早饭钱。
机械厂包两餐，早饭都是自行解决，这钱给了她，早上肯定得饿肚子了。
余兰枝将钱叠好放进口袋，打算这两天找时间给他送过去。
回屋见小芮盯着她，她便解释着，“那是你大伯的徒弟，想来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难题，想着找他解解惑，可惜你大伯现在不在，也不知道张峰那边能不能处理好。”
叶芮不好奇来的人是谁，她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听他的意思，大伯的技术活应该挺好吧，要不然他也不会放着厂子里那么多技术工不问，专门跑来问大伯。”
如果没记错的话，大伯应该是机械厂的维修工。
具体是几级倒是记不清楚了，但肯定是高级，大伯没出事之前他每个月的工资都快过百。
要知道，那可是三四年前。
一个人的工资可以养活一家子，还能拿出钱供她读书，在当时真的算是高收入人群。
“那可不。”余兰枝说到这个，脸上是骄傲的神色，“你大伯在维修技术上的能耐可不小，他可是最先被评为八级维修工的技术工，还曾代表厂子去外省参加会议，要不是……”
说到这，神色变得黯然。
要不是她家晓霜出了事，又哪里会落到现在的处境。
也不知道晓霜如今在哪，人到底是生是死。
叶芮抿了抿唇，见大伯娘眼角发红的样，赶紧道：“熊大爷先前不是送来几斤咸鱼吗？咱们赶紧泡着吧，不然时间太短味特咸。”
余兰枝呼了一口气，“好好，我去找。”
两人继续干着活。
准备六十份餐食的食材是个大工程，还有近百份的土豆泥，两人忙起来也顾不上闲聊，一直快到入夜才弄完。
如往常一样告别大伯娘，叶芮回到家洗漱完就入睡。
至于家里那几人，她不说对方也不敢说话，显得格外老实，短时间内是真的不敢闹幺蛾子了。
没办法，谁让他们家的这个丫头是真敢举报。
那可不是说着玩的。
不过私底下他们也好奇叶芮这些日子干嘛去了。
每天早去晚归，身上穿得还是废弃厂的工服，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能从她的神色上看出一些疲倦感。
难不成真的是另外找到工作了？
叶大漠三人很好奇，但他们三人谁都不敢开口问，只想安安静静过日子，实在是不想折腾了。
只是，这种‘安静’对于周湛芳来说就是折磨。
以前家里的活还有叶芮一起分担，但现在叶芮甩手不干，什么活都得她来干。
打扫、清洗、煮饭。
她从睁开眼就得开始干活，一直干到去上班为止，等精疲力尽的回到家，连坐都没法坐，又得继续干活，干到深夜才能上床睡觉。
到现在还是睡在小儿子的床上，天天蜷缩着身子，早上起来浑身疼。
可不舒服家里也没人体谅她、心疼她。
每天听到的不是埋怨她手脚慢，就是嫌弃她做的饭菜不好吃。
再想想过两天就得当着全厂的人检讨，她的命真的太苦了……
苦到这天早上喝着糊糊时，都忍不住落了两滴泪。
怎么都不心疼她呢？
干最多的活、吃最难咽的糙米糊糊。
这要是肉该多好啊，好歹吃了肉还能有力气干活，光闻着肉香就……咦？！
周湛芳仰头嗅了嗅，还真闻到了肉味。
不但是她，边上的叶志庆最先闻到，馋的他连咽口水。
抬头一看，就见叶芮不知道什么时候掏出两块肉饼，这会正烤在炉子上加热。
一加热，肉香味更浓郁了。
浓郁到他们实在是吃不下碗里的糙米糊糊。
“看什么看？”叶芮眼皮子都没抬，轻飘飘哼声，“吃啊。”
吃什么？！
难不成这肉饼有他们的份？
想的过于美好。
他们只配吃糙米糊糊。
非但如此，他们吃着没滋没味还难以下咽的糊糊时，还得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大口吃肉。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把锋利的钩子，勾着他们的胃，时不时扯动一下，让他们疼得直抽抽。
‘咕噜……’
吞咽口水的声音越来越大。
叶芮就像是无事人，任凭他们盯着，也能旁若无人般将两块夹着猪肉末的饼子吃完。
至于她面前的糊糊，是一口都没动。
她非但没觉得尴尬，还蛮享受这一刻，就爱看着他们想吃却又吃不着的模样。
“叶芮啊。”周湛芳实在是忍受不住了，“你这肉饼哪里来的？一个人吃独食是不是有点……”
说着说着，看到叶芮似笑非笑的神色，下面的话就有些说不下去了。
不过她这边刚闭嘴，叶芮便开了口，“妈，纺织厂的早会是在后天吧？你一个人也别害怕，到时候咱们一家人都陪着你去，头一回见有人在千人面前检讨自己偷东西，我身为你的女儿，哪里能不去给你鼓励鼓励？”
“你别去！”
“我不去！”
连着两声拒绝。
前面自然是周湛芳。
后者是满脸通红的叶志庆。
叶志庆才不要去！
那么丢人的事，他恨不得天天躲在家里，哪里愿意在这个时候出门？
叶芮瞟了他一眼，冷声道：“要么你自己走过去，要么我找人把你拖过去，你自己选。”
“……嘤。”叶志庆喉间憋住怪异的声音，再也忍不住捧着碗就往外跑，他受不了了，二妹也太过分了！
叶芮没搭理他，继续微笑着面对自己的母亲，“这么值得纪念的事，我还专门找了镇上的照相馆，花了大价钱请人现场给你留一张照片，连相框我都挑选好了，等洗出来就挂在墙上，任谁一进屋就能看见。”
“！！！”周湛芳听得眼前发黑。
她感觉自己都听不懂这话的意思。
什么意思？
还会拍下来？
她恨不得立马遗忘的丑事，还会被拍成照片挂在自家的墙上？
那不得天天都能看得着，日日都得回忆好几遍？！
叶芮看她苍白的神色，挺满意自己的决定。
这笔钱花的挺值，不由期待着，“真希望后天早点来，我已经迫不及待想看到妈妈悔过自新的辉煌场面了。”
她跟着勾了勾下巴，“要不我去写个稿子？这种恶人痛改前非的例子，相信咱们国家很多人都喜欢看吧？那您周湛芳当个典型，指不准还能在全国出名呢。”
“！！！！”周湛芳瞪大眼，此时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
稿子？什么稿子？
上报纸的那种稿子吗？她偷东西的事不但纺织厂的千人都知晓，连全国都得知晓了？！
那她还做什么人啊，还不如马上就死掉算了！
‘嚇、嗝嚇……’
喉间发出怪异声响，周湛芳一口气没上来，歪着身子就朝着旁边倒去。
本来倒下去的方向是叶大漠坐着的位置。
可他早在叶芮似笑非笑的可怕神情时就端着碗筷偷偷出了门。
惹不起，他还能躲得起。
要是现在不躲，等会遭罪的就是他了。
所以周湛芳这么一倒，不但没人接住，还将桌子给压垮，连带着上面摆放的碗盘都摔个稀碎。
使得这个破烂的家又少了几样家具用品。
不过叶芮毫不心疼，还挺乐呵的。
这张桌子倒不是花得她的工资，但摔碎的盆子碗筷，却是靠她的血汗钱买来的。
宁愿摔碎了，也不愿意给他们接着用。
‘啧啧’两声，叶芮接着道：“瞧您吓得，还真看得起我，我哪里有那种文采，怎么写得出能上报纸的稿子？”
周湛芳眼睛一亮。
觉得自己又活了过来！
可紧跟着又听到叶芮开口，“不过我有钱啊，倒是能专门找有文采的人代笔，想上报纸应该不难吧？”
“……”
“…………”
周湛芳瞬间闭眼，还不如让她现在立刻马上就昏过去！
第22章
紧紧闭着眼睛躺在地上的周湛芳是真的后悔了。
身下的碎渣硌得身上难受, 但她动都不敢动，就怕叶芮又说出让她绝望的话。
不管是拍照还是去投稿。
别说真的去经历一次，就是听听都会让她难受无比。
早知道她先前就不该多嘴。
吃独食就吃独食吧, 就算叶芮真的听话把肉饼让出来, 她也分不到半点，最后肯定是落到叶大漠两父子的嘴里。
现在倒好了，获利的是他们, 受罪的就是她。
周湛芳算是明白了，这个家就没人能靠得住, 不管是自己男人还是儿子都没法成为她的依靠, 真有事他们只会远远躲开, 留下她一个人承担。
不管是现在，还是纺织厂偷布料。
她是偷了，但偷来的布料落在她身上了吗？
几乎没有！
不是给叶志庆做裤衩，就是给叶大漠的旧衣里塞棉絮，她满心满意都是为了他们, 他们却……
越想越觉得自己命苦。
哪怕眼睛死死紧闭，还是溢出了几滴眼泪。
她心里痛啊。
“哈哈。”叶芮瞧得乐呵，觉得手里的肉饼更香了。
就是高估了自己的胃, 饼子用的面粉够扎实, 里面塞满了肉沫，一块下肚都快饱了。
不过现在她胃口好, 还能继续塞半块。
将另一块没动的肉饼撕成两半, 把肉少的一半丢给身边的人。
叶肖这会正埋头苦干。
爸跑了、妈倒了、哥遁了, 那他不就能多喝几口糊糊了？
趁着桌子倒地之前, 他就赶紧往自己碗里多装了糊糊。
半大的少年，本来就是长身子的时候, 叶肖在家的地位排倒数第二，不至于克扣他的伙食，但要说顿顿都能饱肚还真不行。
糊糊不好吃，但他也不嫌弃啊。
当然得趁机吃饱了。
就在他大口大口猛灌时，鼻尖闻到的肉香味更浓郁了，鼻头抽动了几下，就跟小狗闻到肉骨头时一样呢。
抬头一看，眼睛猛地睁大。
肉肉肉！肉饼欸！！
“要不要？”叶芮举得不耐烦了，刚想缩回手时叶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二姐，是给我的嘛？我能吃吗？”
叶芮哼哼两声。
叶肖感动的不行，不过还不等他有什么回应，二姐就站起身离开屋子。
叶肖没有迟疑，跟着站起跟了上去。
他很明白，一旦继续留在这里，等爸和大哥回来，他手里半块肉饼肯定就不归他了，自然要跟上二姐的脚步，省得自己被抢。
两姐弟一前一后离开大杂院。
穆大婶瞅着几眼，对着边上人道：“叶家丫头感觉变了好多，你瞧瞧叶大漠两口子，日子变得不好过咯。”
都在一个大杂院，有什么事能瞒得了？
叶家最近时不时就闹出一些动静，不像是吵架倒像是抄家，本来以为被欺负的又是叶芮，可后来发现，叶大漠两口子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叶志庆脸上的巴掌印才消不久，怕是风水轮流转，现在遭罪的成了他们了。
感觉是这样，但又挺好奇的。
叶家丫头无端端就变了性子，也不知道用什么法子反过来制服住家里人。
“到底是欺负狠了，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变化。”孙婆子将手里卷好的线团丢进筐子里，她道：“刚子在废弃厂上了几天班，才知道那里的活是真累，一个大男人都很难扛住，更别说一个小姑娘了。”
只有亲自去试试才知道有多苦。
也多亏她家刚子从小就壮实，累是累了些，但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但对于一个本身就营养不良的姑娘家，那真的是遭罪。
叶家那两口子，不是不懂会有多辛苦，只是不在意罢了。
现在好了，叶芮醒悟过来，遭罪的一方就成了他们。
这样也好，比起看叶芮受苦，她还巴不得见叶大漠两口子受罪。
不仅仅是孙婆子这么想。
周边几人也是同样的想法，有些事做的太过，任谁看着都不喜欢。
不过，有人也好奇着，“叶芮工作都卖了，天天出门是做什么？她要是想挣钱的话，不如去街道处接些手工活，一天下来也能有几毛钱。”
“听说是去她大伯家了。”
“我记得她大伯，早些年她能读书就是大伯家供着的吧？后来听说出事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是她大伯家的闺女丢了。”穆大婶还记得这件事，“你们难道忘了？她大伯还专门给咱们院留了个单子，说是有消息一定要联系他。”
说到这件事，她还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叶芮那个堂姐还有个对象，就住在我娘家附近的筒子楼，听说人家到现在都还没结婚，一直等着呢。”
“还真长情。”
“长情是长情，可总不能一直这么等下去吧，他爸妈不得急死？”
“总比转头重新找个对象强多了。”
而在另一边，叶肖小口啃着肉饼，吃得特别珍惜特别慢，嚼上几十口后才对着前面的人道，“二姐，二胖说今天就将抄来的记录给我，他还一直埋怨我呢，说是那两人的名字老多，一次抄不完，还差点被他妈妈发现。”
本来以为马上能完成的任务，到现在还没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还因为实行起来困难，二胖多次跟他讨价还价，好在他咬牙坚持，才没让自己多损失。
本来他还想着得在二姐这边为自己多争取争取，任务难度增加，那酬劳不也得跟着涨一涨？
不过现在他放弃了这个念头。
半块肉饼吃得他没底气去讨价还价。
这会他深刻理解‘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是什么意思了。
“行，我知道了。”前方的叶芮点了点头，反正她现在不着急，“拿到单子就去大伯那找我。”
这东西没法随身带。
不方便是一回事，主要是上面有那两人的名字她都嫌脏。
正好先搁在大伯家。
“好！”叶肖答的干脆，“我放学了就过……不，我还是先吃饭了再过去吧。”
不然等他回去，那没人给他留饭了。
“放学了就来，正好给我搭把手。”叶芮说着，完全不觉得自己使唤未成年有什么不对。
叶肖悄咪咪看了二姐一眼。
大院里都在猜二姐这段时间在干嘛，猜来猜去都没猜对，倒是他猜到了一点，主要也是上回去大伯娘那找二姐，见她们扛着炉子和桶子回来，想想学校外面推着车子的小摊位，多少也能猜到一些。
只不过，他以为二姐会瞒着他。
现在二姐主动让他去，是不是也是将他当做自家人了？
叶肖突然挺起胸脯，拍着胸口保证着，“二姐你放心，我一定替你保守咳咳、保守秘密咳咳咳……”
用力太大，拍的自己咳嗽不断。
没一会脸都涨红了。
叶芮瞧着这个傻小子，简直是没眼看。
也不在搭理他，径直往前走。
两姐弟不同路，在下一个路口便分开。
叶芮继续走了十来分钟，就到了大伯所在大杂院的巷子，还没走近就发现那边大门围了好多人，里面也十分的热闹。
她走过去挤了挤，刚挤进人群堆就见到脸上青紫一片的黄萍。
明明看着狼狈，然而她这会笑得可欢了，扬声大喊着：“你说我绑你，证据呢？你说我拿针扎你屁股，那你当着大伙的面把裤子扒下来，让大伙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扎你！”
有！还扎了好几下。
趁着这老虔婆睡得鼾声连连时，她直接将人给绑住又将她的嘴巴给塞着，拿着缝鞋的粗针，一针接着一针朝着她屁股缝里扎下去。
疼得她是瞬间惊醒，挣又挣脱不了，喊又喊不出来。
乐得她不行。
不过她也知道好歹。
没闹得太过分，转头又摸去了小叔子和弟媳的屋子，用相同的法子将他们绑着了，照样扎了那么好几下。
就是有点可惜，还没尽兴就被小叔子给挣脱。
她也没傻的站在原地等着被揍，而是转头就跑，边跑边大声嚷嚷着，把大院里其他人都喊了出来，总有人会帮着劝架。
期间黄萍挨了几拳。
但对方也没好过，她块头不大，不是什么大力士，但怎么说小时候也是熊过，打架这种事没少来，趁着被揍的空隙专挑疼的地方下手。
她不好过，这些人也别想好过。
至于绑着揍人的事。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不会承认。
不承认也就算了，趁着外人听不见，她还会小声的吓唬人，“闹、接着闹，你们动了几次手我都记着的，等下回我照样往你们屁股里狠狠扎！”
“黄萍！你好大的胆子！”杨婆子气得头都要炸了。
她到现在还没缓过神。
任谁熟睡做着美梦时，突然屁股上传来尖锐的疼痛，等她疼得睁开眼，入眼见到的一幕吓得她差点晕厥过去。
天色本来就黑，一睁眼看得就是一个披头散发的黑影，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一下下扎在她身上。
更让她恐惧的是，自己不但被绑住了，嘴巴还被带着恶臭的抹布塞住，动动不了、叫叫不了，再看那黑影，就跟恶鬼来索命一样。
是又惧又疼，吓得她一口气都没喘过来。
等知道这人是黄萍后。
是气得要命，要不是边上这么多人拦着，她恨不得摁着将她往死里揍。
“你还好意思吓唬人？”王美丽气得动作大了点，一下抽动到屁股那，疼得她龇牙咧嘴，可偏偏受伤的位置难以启齿，总不能真的脱了裤子让人掰开屁股看吧？
她恶狠狠道：“你等着吧，我看你今天怎么睡，你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十倍的还你身上。”
“来啊。”黄萍毫不畏惧，动手之前她不是没想过。
但她怕什么？
这些年她被打得少了？
就像余姐侄女说得，就算她不反抗还是会被打，那干嘛只痛苦她一人？
她根本不怕。
因为她不是没有依靠。
她也是有娘家的人。
昨天在动手之前她就专门跑了一趟娘家，请娘家的兄弟这段时间多往这边跑跑，真要遇到她被绑着、被困着，就出手帮帮。
只要她自由了，那王美丽等人就别想睡个安稳觉，她绝对绝对会在这些人入睡后再来一次，甚至是两次、三次。
门锁了她就砸开。
有人醒着，她和他们耗着。
除非他们一晚上都别睡觉，除非他们搬离这个家，不然就等着吧！
黄萍总算明白疯狂有多让人上瘾，她阴恻恻道：“只要你们没把我捆住，就等着我捆住你们吧！”
有那么一瞬间，胡家几人都被惊住了。
他们这群人不要脸也不怕闹事，但真要遇到那种豁出去的人，到底有些怵。
边上的人见他们都停下来，赶紧过来劝着。
“误会误会，肯定是你们都误会什么了，一家人别闹得太僵。”
“就是，你们看黄萍也受了不少伤，这事就翻篇吧。”
来人肯定都是劝和。
不过劝说的时候难免有些偏向。
偏向的自然是满脸青肿的黄萍，胡家人倒是说他们被扎的很厉害，但他们又没脱裤子，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被扎到了？
现在只看到黄萍一个人被一群人欺负，还被打得脸颊青肿，自然是更同情她。
闹肯定是没法继续闹下去。
一来有那么一瞬间，胡家人是真的被震慑到，再来他们都是有工作的人，总不能不去上工继续在这里打打骂骂吧？
没一会，边上围着的人就散开。
叶芮也在这个走到了大伯娘的身边。
余兰枝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是今早最先出门拉劝的人，昨天见黄萍离开就有些不踏实，想着她不会真生了想法吧，弄得她夜里都没怎么睡好，听到外面有动静，立马披了外衣冲了出去。
比起余兰枝的紧张，当事人反而笑得开心，还很慎重的道了谢，“你这法子是真好，我嫁过来五年了，堵在胸口的这股闷气总算是出来了。”
身上疼吗？
疼！出嫁之前她就没受过这种罪。
短短五年，她所受的苦比前半生都多了十倍百倍。
直到这瞬间，她才感觉自己又活了。
连呼吸都觉得轻快许多，她反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胸口没了那股气，原来是这么舒坦。”
叶芮很能理解，神色不由变柔，“不用谢我，谢你自己有勇气。”
敢迈出这一步的人，是真的需要很大的勇气。
不是所有人都敢。
“是谢我娘家人。”黄萍从兜里掏出一根针，就是这根纳鞋底的粗针，将胡家的人弄得痛声连连，她轻笑着，“这是我妈给我的，昨天我回家后跟她说了，我以为她会劝我忍着，没想到她给了我这根针。”
回了娘家，她抱着自己的母亲哭了好久。
跟着又说了心里的打算。
本以为母亲会让她继续忍着，没想到的是，母亲沉默了很久，然后找出了这根针递给了她，说是东街的屠夫娘子就是靠这根针将自己男人收拾的服服帖帖，还教她往哪里扎会不显眼。
更说娘家会是她的依靠。
也说她的兄弟会轮流天天来看看她，真要出什么事，他们就是她的底气。
其实她兄弟今天就在外面，就是以防她发生什么事，有人能立马站出来帮帮忙。
不过也说了，要是动静闹得不大，娘家人先避开些，省得把事情闹得太大不好收场。
所以啊，娘家给她这么大的底气，她还怕什么？
黄萍满腔的话想讲，但也知道她们这会要忙，便起身站起，“你们先忙吧，等晚上我再来找余姐说说话。”
余兰枝点了点头，“你一晚上也没休息好，回去了好好歇歇。”
黄萍应了一声。
家里就她弟媳一个人在，真要打起来，指不准谁打赢谁，她那个弟媳精得很，没其他人在根本不敢对她动手，正好可以回去歇着了。
不过叶芮没给她去休息的机会，开口道“我这边需要一个帮手，你要不要来试试？”
她直接说出要求和报酬，“主要就是处理各类食材，清洗、切块和简单的闷煮，试用期三天，要是不合格也算你工资，要是彼此都满意，一个月五十块钱。”
第23章 （二更）
叶芮的话音落下并没有马上得到回应。
黄萍还维持着转身的姿势, 青紫的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神色，一时之间都没回过神，直到余兰枝用手肘捅了捅她的腰, 她才惊醒, 连连点着头，“行行行，我一定好好干！”
五十块钱一个月。
相当于厂子里普通工人的工资了。
早先胡家人看不上她, 也是因为觉得她没工作没收入，觉得她是一个累赘, 没少对她阴阳怪气。
等生了孩子之后, 她也不是没想过找一份工作。
累点也行、工资少点也没关系, 她倒不是想在胡家人面前出口气，而是想着让孩子吃的好一点、穿的好一点。
婆家不愿意管，娘家倒是愿意护着她，时不时塞点钱塞点东西。
但爹妈心疼她，她也不能经常从娘家扒拉东西, 不然嫂子弟媳怎么想？
可想找工作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连着好几年都没消息，就算有人要卖，她也拿不出钱来买, 最多就是去接接零活, 工钱少一点但好歹有些进项。
现在叶芮不就给了她一个超级大的惊喜吗。
惊喜到她这会嘴角都合不住，咧得有些开扯到了伤, 但她都不觉得疼, 赶紧点头保证着, “你放心, 我肯定会好好干活，是要做些什么你尽管吩咐, 我现在就能上工。”
还休息什么，她此刻精神十足，能撸起袖子立马干活，“需要我干点啥，你只管说。”
叶芮也没客气，直接让她将各种食材准备好。
蔬菜择掉烂叶，配菜按要求切好，肉类剁好备用。
再就是土豆削皮，放进蒸锅中闷熟。
没什么技术含量，本来就是做惯这些活的人，黄萍立马就上手了，其实早在之前她就知道余姐的侄女在外做生意。
大杂院的人都不是瞎子，天天看着她们两人挑着桶子进进出出，屋里更是时不时飘来菜香味，想来是在哪里摆摊。
不过黄萍也没太多的好奇心。
她什么都不问，将需要清洗的蔬菜挑到井水边，一边择掉烂叶子一边清洗，担心没洗干净，也会不厌其烦的多来几次。
“小黄，你这是帮兰枝干活？”旁边有人好奇着，她道：“你脸上还带着伤呢，要不还是先去休息吧，等休息好了再来帮忙。”
还当是余兰枝伸出援手，黄萍为了感谢才帮忙干活。
不过人家都带着伤，这时候该进屋歇着才是。
王美丽斜靠在墙面，她嗤笑一声，“哟，这就讨好上了？是不是担心等下回打起来没人给你帮忙啊？”
黄萍瞟了她一眼，“我看你还是早点睡一觉的好，不然晚上你可得小心着。”
“你！”王美丽气得要死，“你们都听听，她还在这里吓唬人呢，我就说了她拿针扎过我！”
黄萍白眼一翻，“光说有什么用？你把裤子脱下来给大伙看看呗。”
“行了行了。”边上的老大妈赶紧劝止，“好端端你们怎么又吵起来了，小黄你听我的，先回去休息吧，兰枝那边要是忙不过来，我也能给她搭把手。”
“不用。”黄萍摇头，“余姐的侄女找我干活，我以后就跟着她干了，每个月给我发工资呢。”
这话一说，把大杂院里的人都吸引过来了。
“跟着她干活？”
“我就说她们在外做生意吧，看来生意是真不错。”
“做生意挣钱吗？”
“她一个月给你开多少工资？不过没厂子稳定，做了这个月也不知道有没有下个月。”
“有工作就行，不管是大厂还是余姐侄女这，她又不是让我白干活。”黄萍早些就问过，找她帮工的事要不要瞒着。
毕竟她担心对方不想太高调，她这边也能帮着瞒一瞒。
结果让她很意外，她跟着道：“一个月给我开五十块钱，不比厂子里差吧？也是我运气好，要不然哪里能遇到这么好的机会。”
“哟呵！”
“就帮忙洗洗菜，每个月给你开五十块？”
“兰枝那里还要人不？我也行啊。”
“你哪里行了？家里卫生都搞不干净，人家放心让你帮忙洗菜？”
一个两个争了起来。
还有更多钦羡的神色跟着望过来。
尤其是王美丽那边，眼神里的嫉妒显而易见，恨不得将她取而代之。
黄萍这会心情格外好，她将叶芮交代的话说了出来，“暂时不请了，不过也就是暂时，指不准过段时间忙起来，又得招个人呢。”
旁人一听，个个心里都有了主意。
就像黄萍说得，管她是厂子还是私人，只要能拿到钱不就行了？
看来这段时间得好好和叶家相处，指不准下个拿到工资的人就是他们呢？
屋里的余兰枝听到外面的动静，她还有些担忧，“这么说出去，肯定有人也有做生意的打算了，万一他们也跟着在工地附近摆摊怎么办？”
其实她猜过小芮的用意。
这么一放话出去，过后其他人对她的态度怕是会大大改变。
肯定有不少人上赶着来讨好。
但她觉得不太值当，一旦有人知道她们做得生意挣钱，肯定会有人有样学样。
“无所谓。”叶芮倒是不在意，“就算没有他们也有别人，他们要是有本事能从我这里抢过生意，那也是我技不如人。”
她是真不在意。
而且瞒又能瞒多久？
天天挑着那么多东西出门，又是大批大批的食材买回来，她早就关注到已经有人对她在做什么好奇了。
生意只要一直持续，外人就知道她做的生意肯定是挣钱的。
有心思的人迟早都会有心思，她哪里防得住。
与其遮遮掩掩，弄得偷偷摸摸让人好奇心膨胀，必定会时不时来打听套话，还不如让他们上赶着巴结，都是贴过来最少后者没前者讨人嫌。
她顿了顿，眼里放着光，“而且大伯娘你知道吗？如今的市场需求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大。”
她很庆幸自己重生在这个年代。
太早什么都做不了，太晚该发展的都已经发展起来。
这个时候正是众人在摸索的阶段，不管是什么都属于供不应求，只要别揣着个黑心做昧着良心的生意，成功率会很高很高。
叶芮觉得自己是个时不时发癫的人。
但她心不黑，也有一些旁人没有的想法和重来一世的经历。
做任何生意都会比旁人来得顺畅一些，她能快速锁定体育场馆不就是吗，这是她的优势。
同样的，如果真的技不如人成了输家。
她还可以再找第二个、第三个‘体育场馆’，如今百业兴旺，到处都是机会，如果现在就开始畏惧还谈什么成功？
叶芮眼眸中带着亮光，轻笑着：“这个时代充满着机遇，我从来就没害怕过身边会出现竞争者，反而，有竞争才有冲劲！”
她也不是一个小气的人。
公平竞争完全没问题。
但如果要弄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那就看看谁更癫。
余兰枝张了张嘴。
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有那么一瞬间，她感觉自己从小芮身上看到一些熟悉的影子。
就跟早些年的大全一样。
机械厂最厉害的维修工，连外省的人都会不远千里来找他处理机械故障，明明个头没人高、长得也就平常人样，可在人群中她家大全始终都是最耀眼的那个。
就像现在，夸张一点形容，那就是她感觉自己被小芮身上耀眼的光芒闪到眼了。
想着想着，不由轻笑出声。
叶芮偏了偏头，不解的看着大伯娘。
余兰枝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小黄去处理食材，我就去熬酱汁吧。”
叶芮点着头。
给黄萍分配的任务自然有讲究。
食材前期的准备可以交给她，具体炒菜的步骤肯定得避开，除了大伯一家她连至亲的家人都不信，更不可能完全去信任一个外人。
土豆泥烩饭主要的精华在于肉臊子酱汁。
熬制中除了放入各种作料之外，还得注意火候。
开锅没多久，门外就传来了叫门声。
听着声音叶芮就认出是谁，将手里一直搅拌的木勺交给大伯娘就出了门，显得有些迫不及待，“熊大爷，这次你带什么东西来了？”
来的是已经给他们送过一回海货的熊大爷。
上回因为拿不准她们需要什么，所以熊大爷拖了一板车的各种海货。
大部分都是自家早前腌制过的各种咸鱼。
咸鱼茄子煲，反馈特别好。
特有的咸鲜味，外层酥爽，里层滑软，让工地的那群建筑工们比着大拇指连连称赞，好几个表示也不需要一周不重复菜单，像这类菜可以重复多来几次。
叶芮自然不可能坏自己的口碑。
但谁说咸鱼只能用茄子煲？还能咸鱼蒸豆腐、咸鱼焖南瓜、咸鱼炒毛豆……
一种主食材，她能换着各种花样做，尤其是咸鱼不能多放，放多了味道太咸，少放一点正正好，还能给配菜提鲜，口感更好。
对比猪肉，咸鱼的成本也就更低了！
换着花样做了好几道咸鱼菜系，把从熊大爷那买来的二十多斤咸鱼都用完了。
叶芮买的高兴，熊靶子卖的也高兴。
一斤咸鱼四毛钱，上回拖来的咸鱼外加其他小东西一共收入十二块，当天他就给孙女买了一只笔两个本子，孙女瞧见别提有多高兴了。
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勤快的拉着板车来。
一来一回他得走四个多小时，不过以前摆地摊很难卖出去他也走了，现在有长期买家他走的更有劲。
憨厚的笑了笑，他指了指停在大院外的板车，说着，“你上回不是说想多要些咸鱼吗？我又给带了三十多斤，你看看要多少，要是觉得多也没事，我再拉回去就是。”
边说着边带着人往大杂院门口走去，“除了咸鱼之外，还有两只螃蟹，这玩意吃着费劲，平时我们都不怎么捞，之前听你说有兴趣我就带了两只来，不用花钱，算我送给你们尝尝味。”
他们出海都是小船，去不了太远的地方。
捞上来的都是一些巴掌大的小螃蟹，很鲜但是肉不多，吃起来挺费劲的，除了特别爱这一口的人，大部分都是懒得处理。
也是先前听叶芮同志说起，他便留了个心，儿子出海前就叮嘱了几句让他捕捞几只螃蟹。
卖也卖不出什么价，就算做搭头送给她了。
叶芮眼睛一亮，探头朝着笼子望去，果然在里面发现两只巴掌大的花蟹，恨不得赶紧找点葱蒜将它们爆炒！
“对了。”熊靶子从一旁捞起一个篓子，“蛤蜊要吗？我家小孙子在海边玩，寻了个蛤蜊窝，一挖就是一大盆，这一篓子大概十五六斤，你要的话给一块钱就成。”
听着便宜吧？
但没人乐意买，买回去除了壳里面就一丢丢肉，算起来一斤蛤蜊就二两不到的肉，一块钱买两斤不到的蛤蜊肉，还不如一块钱去称一斤多的猪肉。
蛤蜊肉哪有猪肉香？
这话叶芮不同意了！
这篓子里装的不就是花甲吗。
蒜蓉花甲难道不够鲜、不够香？！
不行了，今个就算是天皇老子来了，她也得摆一桌海鲜大餐先大吃一顿！
第24章
可惜, 这一餐现在还吃不着。
叶芮捻起一颗花甲，就问道：“是不是还没吐沙？”
“对对，昨晚才捞起来, 可千万得吐了沙再吃, 不然一口下去满是沙子。”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平常人不会处理，吃起来肉里掺着沙子, 谁会喜欢？
熊靶子叮嘱着，“弄之前可以用半温的水泡上半个小时, 水烫又不至于将它烫熟, 就会露出些口子吐沙了, 等水浑浊一些再过几道水，基本就不会有沙子了。”
叶芮还是头一回听到这种处理方法。
大部分都是放盐、放食用油浸泡，也能让花甲吐沙。
不过这样就拉高了成本。
不管是盐还是油，都得花钱呢。
尤其是油，做菜都不舍得放油, 更别说往水里倒。
“我等会试试。”叶芮将步骤记下来，并问道：“大爷，你那边也能将花甲肉晒干吗？”
“可是可以。”熊靶子点了点头, “方法也不难, 找个天气好的日子暴晒个两三天也可以密封起来了，就是没什么人爱吃, 晒干后花甲肉的味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
待在海边的人倒是习惯。
可其他人会觉得异常腥, 那是一股海味, 有些人能接受, 有些人闻着就皱眉头。
再加上价钱算起来也不便宜，很少人愿意买。
主要也是因为交通问题, 想卖远一点也卖不出去。
叶芮心里盘算了一下，“这样吧，以后每周送咸鱼的时候，要是有新鲜花甲就给带五十斤，除此之外能不能麻烦大爷帮我晒一些花甲，百斤起步五百斤封顶，除了花甲本身的钱之外，每百斤我再额外付两块酬劳。”
除此之外，她跟着说了一些种类。
新鲜的要，但因为不好保存，再加上熊大爷不是每天都能来，所以数量不会太多，大多还是腌制过的咸鱼或者鱼干。
咸鱼偏咸口，鱼干偏鲜味。
再加上几种品种能尝到不同的风味，也不用担心菜系会重复。
“等等……我记记。”熊靶子没想到一下子来了这么一大单，自个记都记不过来，弯身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子，就在板车上刻一些扭扭曲曲的纹路，显然是自己记录东西的法子。
不过才两三笔，叶芮就打断了他的动作，“上回听你说，家里有个读书的孙女吧？这样，我把品种、数量和价钱写下来，等回去让你孙女读给你听。”
“这个好这个好。”熊靶子笑得眯眼，憨厚的老爷子一提到孙女就忍不住多夸了两句，“那丫头聪明啊，从小到现在也特别懂事，我让她安安心心读书，她就不听，硬是要帮着家里干干活……”
不知不觉，说了好些。
等回过神一张老脸上带着羞赧，“瞧我，话多了些。”
叶芮跟着笑了笑，对老爷子口中的‘丫头’还有些羡慕。
至亲这般宠爱，即使生活条件艰苦一点，但内心却很温暖吧。
这是她这辈子都感受不到的滋味。
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那些至亲能换个方式让她感受到快乐。
在熊大爷这里下了单子，跟着让他帮忙将几篓子的食材往大伯家里搬，这一周的货成本大概在三十块钱出头。
包含着六十多个人每天两餐中的一样荤菜。
真的特别划算。
她先前就算过了，六十多个人的餐食费每周到手的钱大概在两百五十块往上一点，食材和所有花销得控制在一百三十到一百五十之间。
现在有海货替代猪肉，一周成本三十出头。
她的利润还能往上涨一涨。
叶芮这边高兴，熊靶子也异常激动。
他不识字，他年轻那个时候连饭都吃不上，更别说读书识字了，不过他算数很好，连他孙女都说过好几次，说她的聪明头脑肯定是遗传自个。
先不说是不是事实，这话他听着就高兴。
也正是因为算数好，回去的路上他激动的手脚发软。
这次收了三十二块钱，以后每周的进账都有三十块左右，一个月下来光在叶芮同志这里，他就能收入一百二十多！
这还没算晒干花甲肉的收入，不然更多了。
一百二十多啊，那不得比镇上的铁饭碗还要高？
出海打鱼要不了什么成本，无非就是费些力。
但他们别的没有，力气一大把。
以前是出了力，他们也不一定能挣多少。
心里打定主意，这笔生意一定要好好做，哪怕多送一些也不能缺斤少两，不新鲜的食材就算扔了也不能昧着良心送过去……
熊靶子抖了抖发麻的手脚，浑浊的双眼渐渐发红，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等他回去，他一定得跟家里孩子们好好说说。
让他们只管安心读书，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又或者是大学，家里都能供着！！
叶芮这边正按着老爷子说得法子给花甲去沙。
温水一泡，水慢慢变得浑浊，再重复多洗几次就差不多处理好。
余兰枝还是头一回处理这个，她问道：“这个该怎么吃？”
看着多，但一去壳其实也挺少。
处理的时候一股子海腥味，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一小半蒜蓉花甲，剩下的煲花甲海带汤。”
蒜蓉花甲自己尝尝鲜。
花甲海带汤给建筑工人们尝尝鲜。
这个汤，什么作料都不用放，就足够人鲜得头发麻烦。
烹饪好，那股子让人难以接受的海腥味消失不见，那股独特的鲜美味道能在瞬间俘获每一个味蕾。
这不，等中午将这些饭菜推到工地。
将煤炉上的桶盖揭开，温热的鲜香味随着秋风吹拂开，边上好些人都忍不住仰头嗅一嗅。
蒋包头就是其中之一。
他就是先前在叶芮这边订餐的其中一个。
订的两毛钱的标准，除了手下的工人之外他自己也订了一份，就想着尝尝鲜，看到底值不值。
不过饭还没吃进嘴，光闻着这股香味他就觉得值了，赶紧走上前，他道：“叶同志，我来打餐。”
订单多了后，叶芮这边就不送了。
直接让那些人过来打菜，见到来人，她将一个本子拿出来，“画个名字过来打菜就行。”
蒋包头快速写了两个字，他鼻子动了动，使劲吸了一口气，“今天做的什么，怎么这么鲜？”
“花甲海带汤，鲜上加鲜。”
两个都是提鲜的菜，一加一的威力大于二。
蒋包头打了一碗汤就迫不及待的先喝上一口。
就这么一口，他觉得这个钱花得也太值了！就算比不上袁包头那里四毛钱一餐的标准，但对比其他工程队，他这里也强上不少。
这钱花得是心疼，可要是日日都能吃到这么美味又新奇的菜色，他又觉得花钱的心疼感少了很多很多。
“快快，给我尝尝。”
“老蒋，别只顾自己吃。”
蒋包头身边站着两个男人，都是附近的包工头。
在这边订餐的事几乎传遍整个工地，眼瞅着一个个都有了跳槽的心，为了稳住自己的团队，便想着要不要也来订一订。
不过他们也都只是听说了，都没尝过味道到底好不好。
这不，听到老蒋已经订餐后，他们就结伴一起来看看，也打算蹭一蹭老蒋的午餐，要是不错的话就下单子。
来的路上还想着，如果他们一起订，说不准还能把价钱往下压一压。
想是这么想，可谁能想到刚过来就被这股香味给诱惑到了，尝不尝他们都打算订一段时间试一试。
下定决心是下定决心，该吃还是得吃。
两人抢着老蒋的饭盒，大口大口分吃着，原先想着就尝尝味，到底不好厚着脸皮把人家的午饭给吃光了。
可这会，不但分着喝完老蒋的汤，还将他的饭菜都给分刮了。
“你们怎么跟土匪似的！”蒋包头气得要死，没两分钟他饭盒里的饭菜就没了。
肯定不能再重新打。
他没那么厚脸皮，不过他还能掏出三毛钱买上一满碗的土豆泥烩饭，用肉臊子的酱汁拌一拌，味道不比餐食来得差。
周包头也跟着买了一碗，等装碗时，他说着，“叶同志，我和老刘打算在你这里订餐食，一共四十六人，就和老蒋订的标准一样，我们一下子在你这里订这么多人份的量，你看看价钱能不能再优惠一些？”
刘包头附应着，“对对，你价钱再便宜点，我们在这边认识老多人，到时候再帮着宣传宣传，你这里的生意肯定会更好。”
一旁的蒋包头吃着土豆泥，一句话都没说，但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一旦叶芮给边上两人优惠，那他肯定也得要回差价。
能谈下来自然好，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跟着享受成果。
叶芮一脸为难，“怕是不行。”
刘包头不乐意了，“怎么就不行了呢？你算算我们三个人给你带来多少订单？加起来得有六七十人了吧，你多少降一点我们心里也舒坦些。”
“就是，总不能一点优惠都不行吧？”周包头沉着脸，他以过来人的身份教导着，“我跟你说，生意不是这么做的，少量订单也就算了，这么大的量你还不降点，生意怎么能做下去？”
“我说得不行，是我不接订餐了。”叶芮指了指边上的板车，装得满满当当，她开口道：“原先我还和蒋包头说过，摊子多少是能挣点，但挣得真不多，一下子接了太多订餐，我和大伯娘根本就忙不过来，就想着请人来帮帮忙，结果晚上一算成本，发现请人后不挣不说反而还亏了些。”
她连连摆手，“接的越多我越亏，我正琢磨着该怎么在不降低订餐标准的同时降低一些成本，在没琢磨出之前，我是不打算接餐了。”
三人一愣。
对于这话多少有些不信。
周包头确认道：“真不接了？”
“不接。”
刘包头跟着问，“不少钱也不接？”
“真不接。”
送上门的买卖都不要？难不成是真亏本了？
这一下，周刘两个包头心里瞬间难受起来，本来就是觉得这边的餐食很不错，才愿意花钱订下来。
结果人家因为亏本不接单了，也就是说这些饭菜都特别实在，也是又是肉又是鱼，味道还那么好。
真算起来，这不比下馆子便宜多了？
可就因为迟了一天，这个便宜他们占不到了！
对于两人的后悔，蒋包头却是格外高兴，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心，赶紧问道，“那之前的订单不会被取消吧？”
“自然不会。”叶芮张嘴就来，“做生意讲究诚信嘛，就算亏本先前接的订餐我也会继续，后续降低成本我也不会降低在食材方面，保证现在是什么样以后也是什么样。”
“好好好！”蒋包头举起大拇指，“叶同志大气，只要你这边的摊子一如既往，我老蒋以后就一直在你这里订餐了！”
这会他还挺后悔，怎么就订了两毛钱的餐食标准。
要是四毛钱的，岂不是更赚？
想想也是，他之前也包过建筑队的伙食，就这么点钱还那么好的食材，再加上味道一流，哪能这么便宜的办下来？
瞧瞧老周老刘一脸遗憾的样子，蒋包头这会别提有多高兴。
可不是特高兴么，他占到大便宜了呢。
最后一人咧着嘴笑着离开，另外两人垂头丧气，都在后悔自个怎么没早下决定。
不过他们也不是光着手离开的。
离开之前他们在叶芮那里留下姓名和地址以及队伍里有多少人，一再请求如果这边重新开始接单，一定要优先考虑他们。
叶芮答应了。
但之后会不会做到，那就再说。
做生意讲究诚信是一回事，但不妨碍她满嘴跑火车。
标准肯定不会变，毕竟她也不是图个快钱，也是想长时间经营下去，所以口碑还是蛮重要。
挣钱肯定是挣。
尤其有了熊大爷供货后挣得更多了一些。
但同时接的单子太多，对她来说也是负担，就算请了黄萍来帮忙，在烹饪上只有她和大伯娘两个人，六十多人的份量一天来两餐，还得供着土豆泥的买卖，要说不累怎么可能？
所以干脆不接了，等她们先适应适应，并找到解放双手的法子后，再考虑接单的事。
也就有了先前的一幕。
拒绝也得找个理由，要直截了当的拒绝就相当于将生意推出去。
那肯定不行。
所以她得找个钩子，一直吊着他们。
……
袁古紧赶慢赶，总算是在中午赶到了工地这边。
这段时间他忙啊，忙得都瘦了四五斤，连才买不久的喇叭裤穿着都大了，不过忙点也好，忙点代表挣钱多，就算喇叭裤大了他还不是能花钱买根真皮的皮带系着？
要说这真皮不愧是真皮，油光质感那绝对不是便宜货能抵得上。
他特意将上衣扎进裤腰中，把整根皮带给露出来，恨不得所有人看过来的第一眼就落在他花了大价钱买的真皮腰带上。
不过这不是重点。
今天的重点是他想要赶上中午饭。
好不容易能抽出时间吃一顿，要是错过就可惜了。
为此他专门绕下路，还翻了一个矮墙，差点没把他腰给扭到了。
好在一切都值得，远远就见自己手下的那群工人个个拿着饭盒，看样子还没开动，他赶紧伸手招呼着，“大贤，给我留一份！”
声音洪亮，引得那边的人都望了过来。
袁古见贺大贤先是一愣，紧跟着拿着饭盒快步跑来，眼瞅着越来越近，他刚想伸手去接时，贺大贤先开了口。
“你怎么才来啊！”
这一声让袁古心里‘咯噔’了一下。
怎么，难不成他不在工地的这几天又出事了？！
哎哟喂，这工地是不是和他相克啊，怎么就老出事呢？
心里忐忑，他苦恼着，“又出什么事了不成？”
我的老天爷诶，可千万别是大事件。
“大事啊！”贺大贤脸上一变，变得又喜又激动，“你先前不是想再招人吗？好多人想跳槽到咱们工程队呢！”
袁古苦着的脸一僵，两秒后发出茫然的一声。
“……啊？”
第25章
袁古早就惦记着多招人了。
但招工不难, 难的是招到手上有真本事的技术工。
即使招些机灵的年轻人进来先学习着，没个几年根本出不了师。
现在大贤告诉他有人想跳槽过来。
惊喜是惊喜，也够懵逼的。
他怎么可能不想把自己的团队扩大一些？尤其是跟着自己的兄弟混, 肯定不能一直这么小打小闹。
同样他也明白, 这种事他得自己处理了，总不能样样都靠着别人。
但难啊……
现在有技术活的工人谁会没工作？
绝大部分都做的好好的，就算工资开的高一些、福利给的好一点, 人家也不愿意挪窝，毕竟他给的工资高也高不了多少, 福利好也好不了太多, 价钱涨得太快扰乱市场不说, 到他手上的钱也会少很多。
所以发愁啊。
他还想着等手头上的活弄完，就去想想法子和工地上其他工人套套关系，看能不能‘忽悠’来几个。
可谁能想到，大贤这会给了他一个天大的惊喜。
惊到好半晌才回过神。
“真的吗？谁要过来？他们怎么突然想起要跳槽了？”袁古连着几个问题，难不成是他没在这里的日子, 其他建筑队发生了什么事，集体跳槽了？
想想也不是没这个可能。
那他可得抓住这个机会，争取挖更多的工人过来, 再操作一番看能不能硬嗑一块地皮供他挣大钱！
袁古摩拳擦掌, 念了几天的餐食也顾不上吃，就想马上去挖人。
结果贺大贤的话, 让他惊讶的不行。
“啥？”袁古仿佛没有听懂, 跟着重复他的话, “你是说那些人是因为咱们队里的餐食才赶着来跳槽的？”
这话一说出口, 周边人纷纷给他回应。
“对啊，老板你是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人羡慕咱。”
“两荤两素一汤, 谁家餐餐吃这么好？”
“刘志宝来咱们这好几回了，说是只要你同意，他下个月就来报道。”
“也有其他建筑队订餐，但按四毛一餐规格的除了您没其他包头了。”
别家建筑工羡慕，他们这边也是感动的不行。
瞧瞧那么多包头都舍不得，偏偏袁包头在没降低他们工资的情况下，还每天额外花八毛钱给他们订餐，不是没便宜的选择，而是袁包头只给他们选择最好的。
这怎么不让人感动？！
个个心里都决定了，以后一定好好跟着袁包头干活。
他这么有情有义还不抠门的老板，实在是太难找了。
袁古这会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敢情是因为他那些餐食啊！
怎么都没想到，一次无心举动居然解决了他的难题！
当下饭都顾不上吃，对着大贤道：“你那边有多少人想要过来的？把名字统计一下，来多少人我都收，我也承诺只要他们进来，待遇都跟你们一样，每人餐餐都有两荤两素一汤！”
来的人越多越好。
虽然花出去的钱也会越来越多，但相对来说他还是挣的。
人多才能给他带来更多的利润。
他都在想，既然人人都这么在乎餐食，那他要不要利用这点好好宣扬宣扬，争取招到更多工人？
然而计划的很好。
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
袁古让大贤把要来的人先登记一下，他这边就去找叶芮把订餐的事谈下来。
倒不是谈价格。
而是他预料到，如果很多人因为餐食要跳槽，那绝对会有不少建筑队妥协为工人们订餐，订餐人数肯定会暴涨，他得在涨起来之前先把事给谈妥了，省得后面出意外。
只不过袁古没想到的是，叶芮这里不接单了！
“真不接了？”袁古是真的傻眼了，来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已经在幻想自己招收大几十个甚至是百来个工人，到时候他一定把体育场馆第三期的项目拿下来，等明年开春指不准他就能腰挎大哥大了。
结果美梦做了不到半个小时，就被人戳破了。
他一脸心如冷灰，“怎么就不接了呢？别啊……”
话还没说完，袁古就说不下去了。
因为叶芮这会拿出一个本子，本子上记得好些人的名字以及需要订餐的数量，全是没接的单子。
叶芮叹气，“是真的做不过来，再加上头一次做生意不太懂，成本人工各方面都没计算好，弄得现在时不时亏本、时不时赚点小毛小利，一个月下来都是白忙活。”
这番话早就说得流畅，都已经不知道说了多少遍了。
她跟着道：“等我这边先琢磨琢磨，等以后要是再开放订餐，一定通知你们。”
光说自己不挣钱，这话说出去真的没什么人会信。
但现在摆明着有人上赶着来送钱，结果她居然摆手拒绝，很难相信她有钱不挣，说不准是真不挣钱。
可越是这样，越多人想在她这里订餐了。
一来是为了稳住队里的工人，再来感觉一个大便宜搁在自己眼前，很难让人不心动。
尤其是叶芮这边不接订单，边上也跟着冒出一些可以订餐的流动摊子。
周包头和刘包头听到消息就赶来。
那人的摊子边站了不少人，两人顺着人群挤了进去，对着摊主就问道：“你这边也能订餐？”
“和叶同志那边的标准一个样吗？”
“荤菜多不多？”
“量可得给足了，怎么也得和那边一个样。”
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不论谁来问他都是点了点头。
倒是旁边的婆娘话不少，“当然一个样，你们要不要订？瞧瞧已经很多人在我们这里订餐了，你们要是订就赶早，不然就赶不上趟了。”
周包头瞧着她那里确实接了不少单子，犹豫了一会，“那我就先试一天。”
“一天不行。”赵红直接摇头，“一天谁有那个功夫折腾，最少七天起步，你们到底订不订，不订就给后面的人让让路，有人抢着订呢。”
她跟着道：“我就住旁边的筒子楼，离得这么近也不怕我拿了钱不办事。”
本来，别说一天就是一餐她都接。
结果哪里知道，消息一放出来的人这么多。
当下就飘起来了，没了这人还有其他人，反正她手里接的订单不少，一页纸都快记满了。
谁能想到，订餐这么来钱。
赵红忍不住往远处的摊位看了看。
觉得那两人就是不够聪明，钱都送到面前来了居然都不接，别说什么不挣钱，她也是做生意的，哪会不知道挣不挣钱？
要真的亏了本，怕是早就跑路了。
反正她都想好了，肉贵就用便宜的鱼代替，就算每份少挣一点，可瞧瞧她现在接下来的单子，大大小小的工程队加在一块已经超过一百多人。
就算每天只能在每人身上挣个一毛钱，一天下来也得有十三四块，一个月下来那不得接近四百块了？！
这笔账算得心中火热，赵红是来者不拒，不管多少人来订餐她都接了。
等要回去前，她这边已经接了两百多人份的订餐。
赵红高兴的不得了，她身边的中年男人却皱起眉头，“会不会太多了？”
“你傻啊！”赵红白了他一眼，左右看了看，生怕被周边人听到，“多接咱们才能多挣，就咱们手里接的这些单子，一个月下来抵得上一家五六口人的工资，哪里还嫌多？”
她都计划好了。
等攒上半年，都能给两个儿子攒出娶媳妇的费用。
到时候她这个婆婆挣钱多，进门的儿媳也得哄着她顺着她。
“我就觉得心里不踏实。”李建平看着远处收摊的两人。
要真的挣钱，人家干嘛不做？
总不会是好心白白送给别人挣钱吧？
他皱着眉头道：“咱们接的单子也太多了，这么多人的菜会不会准备不过来？”
“家里不是还有人么。”赵红懒得听他泼冷水，“行了行了，订单都接了钱也收了，你说这些屁话有什么用？赶紧收拾了咱们去市场买菜。”
反正她是不愿意放弃这么多钱。
那边的小丫头有单子不接，但并不代表其他人不接。
她可不得占着先机，省得被人抢去？
这次会接订单也是她一时兴起，看着那边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去稍稍一打听，这念头就冒出来了。
也多亏了有这个念头，不然哪里能挣这么多钱？
赵红心里那叫一个激动，感觉自己离暴富不远了。
对比这边的激动，叶芮两人倒显得很淡然。
眼瞅着那么一大笔的订单流走，她们也没觉得难过。
余兰枝甚至摇着头，“这也太仓促了，怕是得办砸。”
要是在一开始，看到生意被抢走这么多她肯定会着急。
但这会只觉得那两人这么急匆匆不是明智之举。
明显着就是突然来的心思，完全没亲自体会过置办这么多人的餐食有多繁琐。
最开始的两天，她和小芮忙得是脚不离地。
早起就得开灶，一直到十来点才能将中午的饭菜准备好，急匆匆赶到工地这边摆摊，收摊回去又得重复上午的步骤。
晚上那一餐吃完，回去后还不能歇着。
还得继续去市场准备明天的食材，有些食材买得多能让人直接送到大杂院，有些叶子蔬菜却得现买，不然在家里搁两天菜叶子就蔫了。
吃肯定是能吃，但口感也就没那么好。
所以她们宁愿辛苦一些去买新鲜的叶子菜。
反正这几天是真的很累，也好在订单都是慢慢加起来的，不至于一下子让她们手足无措，也好险没出什么差错。
但那两夫妻就不是了。
从来就没尝试过，一下子接这么大一笔订单。
又要控制成本还要把握时间，大锅饭还得掌控口感，一下子接那么多人的单子，她非但不觉得羡慕，甚至觉得他们有可能搞砸。
这时候余兰枝更明白小芮为什么不接单了，“先缓一缓也好，也别把自己逼得太累。”
叶芮脆声应了一声，她推着板车就往前走。
她其实不在乎那边能不能做成。
做成了钱也到不了她手上，没做成也不是她亏钱，和她有什么关系？
两人一路推着板车回到大杂院。
还没走近，余兰枝就见到大院外有一个小孩正撅着屁股戳树边的蚂蚁窝，越戳还越有劲，乐得他鼻涕都快滴下来了都不知道擦一擦。
“这不是叶肖吗？”
叶芮闭了闭眼，真的没眼看。
叶肖却已经看到了他们，把手里的棍子一扔就屁颠跑了过来，先和大伯娘打了声招呼，跟着和二姐邀功，“二姐我把你要的东西带来了！”
刚想伸手在挎包里拿，就被叶芮打断，“先去洗脸洗手。”
叶肖嗦了嗦鼻子，看了看自己黑乎乎的爪子。
他倒没觉得哪里脏，“二姐，二胖说蚂蚁蛋好好吃，我刚挖了一些，你要尝尝吗？”
“……”叶芮没搭理他，远远躲开他朝着大院走去。
叶肖砸吧嘴。
这可不是他不跟二姐分享，是二姐自个不要！
不过还是听话的去洗手洗脸，冷水浸的脸包发红，随意拿着衣摆擦了擦脸，他跟着又去帮忙将那些炉子木桶拎回屋子。
好几个桶子里都空了，但低头嗅一嗅还能闻到香味。
他又想帮忙刷桶了。
在这几个桶子里刮一刮，刮出点汁水然后拌着蚂蚁蛋，一定特别好吃！
叶肖馋的快流口水了。
他跟着又去拎炉子上的一个小桶，桶子上还带着些温热，手上掂量掂量有些重，他好奇的打开一眼，眼睛瞬间瞪得老大！
“姐姐姐姐姐！！！”叶肖怪叫着，抱着小桶的手都不敢用劲，就怕自个一用力就把桶子给弄坏了。
桶子里装得可是肉欸！
掀开一点盖子肉香味就扑鼻而来。
叶肖怪叫时没闭上嘴，口水都给溢出来了，“姐姐姐姐，肉肉，里面有猪肉！”
看着像是猪肉炖粉条？
真的好香啊。
除了早上二姐给他的肉饼外，他已经有一个多月没吃过正正经经的荤菜。
上回还是因为大哥念着想吃，在他吃独食时被他当场撞见，妈不给他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撒泼，嚷嚷着怪叫怪喊，最后才得了两小块的猪肉。
还是最瘦的那块，咬起来柴柴的，但对于他来说还是特别香！
叶肖一开始是飞快的朝二姐跑去。
跑了没两步又生怕颠到里面的猪肉，吓得他立马停下，变得小心翼翼朝着前方走去，一直走到二姐的身边，还特地放低音量，小声说着：“二姐，里面是猪肉粉条！”
一路上眼睛是不住往桶里瞟。
他可是看得特别清楚，虽然只剩下底部那么一点。
但汤汁里面拌着好多肉片。
老大一块的肉片，看着就嫩嫩的，这么一点比以前家里过年做的荤菜还要多！
“我和大伯娘出门买些东西，锅里还有白米饭，你吃完就把这些桶子锅盆洗干净。”叶芮还特意加重了一句，“用水洗，不准舔盆！”
叶肖这次没问‘真的是给我的吗？’
而是把握住机会不给二姐反口的时间，重重点头并保证着：“二姐你放心，我一定洗的干干净净！！”
余兰枝拿着两个背筐随时打算出门，她轻笑着：“柜子里有碗筷，你自己去拿。”
叶肖又一次重重点头。
要不是极力忍耐，他这会要蹦跶起来了！
不行不行，得忍住！
要是晃荡到里面的猪肉粉条怎么办？往外溢出去一丢丢，他都心疼！
叶芮看着他笑得憨憨的脸。
十来岁的孩子抱着一个比自己上半身还要高的桶子，抱得那么紧，一点都舍不得放下。
她不由回忆起上辈子。
哪怕他们一直住在一个屋檐下，她对这个弟弟的印象都不是太深，时间被工作以及家务占据完，根本没功夫去留意一个很少有交集的弟弟。
尤其是，叶肖在家的时间也不多。
或许是知道自己没法从家里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不管是讨还是闹，爸妈的重心都不会往他身上偏，所以他十四五岁就开始往外跑。
和一些从小玩大的朋友在外面寻各种来钱的活。
不过都是些小打小闹，注定发不了财，可手里有钱后，他在外也能吃个饱肚，让本又瘦又小的少年在那几年抽条，等他二十来岁时，已经是一米八高的壮小伙，能一脚将渣男踩在地上动弹不得……
那都是以后。
现在的叶肖还是一个孩子。
又瘦又矮，瞧着就像一根细竹竿。
第26章
虽然是竹竿, 但也是一个很有活力的竹竿。
叽叽喳喳、蹦蹦跳跳，就没消停下来过。
叶芮也不管过程，反正任务已经安排下去, 干得好以后时不时分他一碗肉也不是不行, 早点长成大高个，以后真要遇到什么渣男杂碎，还能有个大高个帮着踹踹人。
当然了, 如果只会吃什么都不干。
那就细嚼慢咽好好品尝吧，这次之后绝对没有下次了！
这些话叶芮也没直说。
全靠他自不自觉。
背着两个大竹筐就和大伯娘出了大杂院的大门, 将竹筐放在板车上推着走。
还是朝阳路的那条街。
这边离得近再加上货物全, 要是运气不错能在这边置办齐所有的食材。
除了备上明白的食材之外, 叶芮上回买的一些调料也用的差不多，便去了原先的杂货铺想着再补一点。
刚进门，候在边上的老板娘就扬声打了招呼，“妹子，又见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 就算不是太熟悉，也都是笑脸着回应。
叶芮癫归癫，但也不是面对谁都发癫。
咧嘴笑着回应, 还满心夸赞, “老板娘这里的货实在，那我肯定经常来。”
这话倒是不假。
自己用过就知道, 这边不管是调料还是各类主食,起我鸟裙爸咦寺巴已六9刘散美日梗新嘴新完姐文 价钱公道、货物实在, 那她肯定不会再去其他地方了。
赵海燕听着这话心里舒畅, 不过这次搭话也不是等着被人夸，而是带着其他打算, 她将人往屋里带了带，“我见你每天都得采买不少物件，不如这事你交给我来办，只要你提前一天给我一个单子，上面写了什么我就替你买什么，第二天还亲自让人给你送到家，你看怎么样？”
“价钱方面呢？”
“每样东西的物价不上涨，你要是在我这边买的东西多，我还能给算便宜点。”赵海燕交底，“在其他地方买，该是多少算多少我绝对不挣你一毛钱，也就收个跑腿费，你自个省了方便我也能跟着挣点小钱。”
她的意思是价钱不单算。
每天采购货物的百分之三，如果是二十块钱的货物，就给六毛钱的辛苦费。
可别小看了这百分之三。
打从面前的同志第一次在她这里买土豆，她就有留意过。
肯定是在做什么生意，短短几天的功夫，采购的量一天比一天大。
她接下这个单子。
一来，她确实可以从里面挣点小钱，也不需要她到处跑腿，让自己的员工每天在外跑一两个小时就能把这钱挣到手。
现在瞧着数量不算太多，但以后或许会越来越好呢？
再来也是最重要的，她可以将人和自己绑定住。
像土豆、各类主食以及调料，全都能从她的店子里出，批发价给的稍微低一点，但薄利多销，她到手还是挣的。
把这么一个大客户和自己绑在一起，就算不要跑腿费，她也能从中挣不少，这也是赵海燕为什么愿意把利润让出去也想和她谈拢合作。
她跟着保证，“别的不说，我可以保证我们这边帮忙代购的价钱绝对不比你自己买要高，总的绝对要划算一些，这样你又能减少开支又能省去采购的时间，何乐而不为？”
叶芮眼眸一挑，“代购？”
赵海燕也跟着重复这两个字，说起来她一开始真没想到这个词，但说着说着就顺嘴说了出来，现在听着还蛮符合她想要行的事，“没错，就是代购。”
代其采购。
她等会也得好好想想，或许这种合作不仅仅只是叶芮这么一家。
不过这不着急，现在是抓住眼前的人脉。
这个想法早两天就有，期间她自个也琢磨了好多，更是想了很多说服面前人的话，无论如何都想抓住这个机会。
可没想到的是。
叶芮答应的很爽快，“行啊，这个想法真有意思，那是从今天开始还是明天再来？我要的东西有些散，主食、辅菜、猪肉以及各种蔬菜……”
不仅仅是有意思，而且这个想法很超前。
重来一世，她也慢慢熟悉改变后的自己，这段时间发现她其实也蛮厌蠢，就爱和聪明人打交道。
她现在面对的不就是一个聪明人？
即使没有再来一次的机遇，想来赵海燕都会发展的很好吧。
再说了，答应代购对于她来说有益无弊，那干嘛不答应？
只要赵海燕没说大话，加上代购费也不比她自己采购贵，还能节省一大笔的时间，有什么不好？
只不过，千万别信对方光出力不挣钱。
这话听听就好。
替人代购，想要来钱的地方不少，买卖中间方，买家身上刮一小层，卖家身上也能跟着刮一层，属于挣双方钱。
但对于她来说是好事。
自己有优惠还少事，那为什么要管人家是不是真赚钱？
再说了，要真的不赚钱，谁又会费那个劲帮忙？
叶芮答应合作，但不同意签长期合同，“如果不再合作我会提前三天告诉你，但我也保证在货物质量和价钱双方有保障的情况下，你绝对是我首选的合作人。”
她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哪怕价钱稍微贵一点点她都能接受。
但如果质量下滑，价钱又高出太多，那只能说这个聪明人实在不是合作的好人选，她自然得另外找中间商。
对此赵海燕也没觉得失望。
反而还蛮高兴这么顺利的将合作的事谈下来。
至于后续有没有变化……
想那么多干什么？
只要把现在把握住，后续一切慢慢来，只要她这边厚道不信生意不能长久坚持下去。
“行啊。”赵海燕爽快答应，她拿出纸笔道：“也别等明天了，就今天吧，你说说要什么我都记下来，等会让老方一并备好给你送过去。”
叶芮省得麻烦，当下说了自己要的食材，“蔬菜就不用规定的太死板，如果哪天有特别新鲜的直接买就是，只要价钱不太超，这个你们可以看着办。”
她不需要定死，有些改动也不打紧。
将食材都给定好，叶芮就懒得折腾，干脆坐在杂货铺这里一边等着一边聊着天。
对于她的清闲，赵红那边就有些麻烦了。
两百多人的饭菜，光是食材就是一大堆，他们又是头一回来操办，光是买什么菜就让人头疼。
赵红也不是真傻，人真的要傻乎乎的，也不会抓住这个机会，第一个冒出来吃螃蟹。
她明白自己想做下去，第一餐至关重要。
所以专门安排了一餐猪肉为主食材的菜色。
可该买多少斤猪肉呢？
一斤猪肉七毛钱，买少了别人嫌不够、买多了她嫌心疼。
最后咬咬牙，还是决定多花点钱买了四十斤的猪五花，看着挺多，但只够弄出一道荤菜，另外一道荤菜她可不舍得再用猪肉，也想着用海货替代。
只不过临时才有的主意，等她来到市场时哪里还有新鲜的鱼买？
要么都收摊了、要么都是半死不活。
赵红用手戳了戳肚皮都翻了的河鱼，皱着眉头问：“这没死？”
“没死没死，还有口气呢。”摊主用手拍了拍，果然鱼尾还动弹了两下，不过瞅着也活不长了，“你要不要，要的话算你便宜点？今天晚上吃肯定还新鲜着，或者你们看看这种新鲜的海货，价钱贵一点但新鲜。”
一个便宜一个贵。
李建平的意思，是买新鲜的好。
这河鱼要是买回去，怕是活不到明白，鱼一死腥味更重，做成菜也不好吃，“贵就贵点，要是又腥又臭，谁乐意吃？”
摊主赶紧道：“那就试试这些海鲈，肉质特别嫩，你们拿回去蒸一蒸就能吃。”
赵红肯定不会光蒸。
光蒸鱼不加配菜，那得买多少鱼才够啊？
不过孩子爸说得也有道理，贵就贵点吧，要是又腥又臭谁乐意在她这里订餐？
买了猪肉买了海鲈，跟着又买了不少配菜。
买的也都是便宜的那种，豆腐、粉条或者土豆。
蔬菜也是挑便宜的买，不过这时候太晚了，等他们去的时候都是一些被挑剩下来的菜叶子，蔫了些但也有好处，价钱跟着便宜了点。
回去的路上，两口子背着满满两大竹筐的食材。
一路走回去一路算着账。
两百多人一天两餐，她一共收了一百一十七块钱。
猪五花和十根骨头、海鲈以及各种配菜，大概花了七十块钱，两种蔬菜十块钱，这么算下来他们只花了八十块钱就配足了所有食材？
赵红算得心动不已，用最小的声音跟丈夫说着，“还说不挣钱，这不得大大的挣啊？算起来咱们一天能挣上三十七块呢！”
一天三十七块，那一个月岂不是……
赵红瞪大眼，有点不敢想象下去。
她这是要暴富了啊！
语气里难掩激动，“这比我们先前想的多了好多好多，怎么都没想到卖餐食会这么挣钱。”
李建平却眉头紧蹙，并没有赵红那么开心，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忘记了。
可又想不起到底忘了什么。
听着赵红一直在算钱。
从一天挣多少到一个月挣多少，以及一年后他们能挣多少。
有一种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能成为万元户的感觉！
要说不激动那肯定是假的。
可一直等他们回到家，赵红满脸的狂喜在见到自家的贮藏柜时，立马变了，“咱把主食给忘了！”
主食的成本可不少。
两百多个人，最少也得接近三十块的成本。
也就是说，他们本来可以挣三十七块，到现在却只能挣七块钱左右了？！
其实七块钱也不少。
一个月算下来也有两百出头了。
但原先他们算的，一个月可是有一千一百呢！
两者之间差得也太多太多，多到这会他们都高兴不起来。
李建平叹了叹气。
他就感觉有什么忘记了。
原来是主食给忘了买……
虽然有落差但他先前就心带狐疑，这会也能平静下来，便道：“我再出一趟门吧。”
两百人多的主食，家里还真拿不出来。
还得再跑一趟市场。
他们家住在筒子楼三层，刚下了一半的台阶又转身回去，面对婆娘的不解，他无奈道：“不止主食，还得买油盐酱油类的作料。”
赵红脸色一黑。
这么下去成本又得往上涨一些。
心里带着吁气，已经没最开始那么兴奋，但面前摆着一堆的食材还等着她处理。
真的是满满一堆。
好几十斤的蔬菜要择掉叶子、要清洗干净，猪肉要切、海鲈要杀，真的是一大堆的事等着她做。
麻烦的还不在这里。
他们住在筒子楼，洗漱和公厕都不在自家屋子里。
还得去公共的用水房。
现在都已经是入夜，也都到了其他人洗漱的时间，用水就得排着队来。
赵红将那么多菜堆在用水房，占了位置不说还费水费电。
一打听她是打算做长期生意，边上就有人不乐意了，“小赵啊，你要是偶尔用用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但你天天都处理这么多菜，占了地方也就算了，但多出来的电费水费总不能也让我们分担吧？”
“对啊，咱们都是一楼层一楼层算电算水，一次两次我们也体谅，你要天天这么来，我可不同意。”
“除了水电费，也确实不太方便呀，你天天弄这么多菜放这，真的太碍事了，本来咱们三楼水压低，出水就特别费力，你用这么多水真的很耽误我们。”
是真觉得不方便，也是真觉得这么来他们很吃亏。
人家摆摊挣钱，结果用水用电却是一层楼的人来承担，凭什么呢？
赵红这会忙得要死，再加上心口的那股吁气还没出去，也懒得和他们争吵，直接道：“行了行了，以后每个月水电费我家出三分之一，剩下你们均分总行了吧？”
哟呵，这么大气？
有人好奇凑着看她木桶里装着的猪肉，忍不住打听着，“摆摊这么挣钱？”
“看来你们两口子的路子还真走对了，早知道我也将工作让给儿女们接班，跟着你一起去做生意。”
说来李建平这两口子在他们这栋筒子楼还算挺出名的。
两个儿子一毕业，他们就直接将工作名额让儿子们接班，自个也没闲着，弄个旧板车做起了小生意。
一开始是卖烙饼。
谈不上有多好吃，但要是早上忙不过来，在她这里花钱买两个填填肚子也挺不错。
不过他们私底下也聊过。
卖烙饼应该也挣不了几个钱，又没铁饭碗保险，也就没人起过这个心思。
但现在不同了。
看看赵红准备的这些菜，蔬菜没什么稀罕，但他们可是瞧见了，一个木桶里装着满满几十斤的猪肉，另外一个桶子里数不清的鱼。
这要不挣钱他们还真不信！
“能挣什么钱，还不就挣个辛苦费。”赵红自然不打算实话实说，就算一天挣七块钱，那一个月也有不少呢……
不对，还挣不到七块钱。
之前还有好多成本她都没来得及算，主食的成本也就算了，还有油盐酱油这些调料，再加上刚刚的水电费，还有天天烧柴烧碳的钱。
大概算了算，一天也就挣个四五块钱的样子。
赵红觉得这利润实在是太少了。
尤其是一直忙到大半夜还没将明天的食材处理好，两百多人份啊，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处理完的？
不但他们两夫妻忙上了，就连两个儿子都跟着来帮忙。
一直弄到夜里十一点多，大儿子实在是受不住了，“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明天我六点多就得起来上班，再不睡哪里有力气工作。”
小儿子也是累的不行。
两人在厂子里干的都是苦力活，本来就累得够呛，回来除了坐着吃了一顿晚饭之外，就一直蹲在这里帮着忙活。
可瞅着还有三分之一没弄完，他们两兄弟是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成，你们去休息吧。”赵红也心疼两个儿子，让他们先去歇着，接着和孩子爸继续忙活。
这一忙活，一直到凌晨两点多才弄完。
累的他们俩实在是顾不上其他，放下东西倒头就睡。
结果睡不了两三个小时就被大儿子叫醒，“爸妈，瞧你们脸色这么难看，要不要再休息一下？”
赵红困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她昨天就叮嘱儿子叫她起床，就是怕时间来不及。
昨天仅仅只是把食材准备好，今天还得早起做餐。
原本计划着儿子什么时候去上工，她就什么时候起来做餐，但才睡了两个小时，尤其是昨天睡都没睡踏实，一直梦着赚了大钱又跟着亏得老本都没了……
这会被叫醒还有些恍恍惚惚，她眼睛都睁不开，“你们去上班吧，我再眯一会。”
说完，闭眼跟着睡了过去。
不过也没睡踏实，等再次醒来已经是接近七点，睡肯定是没法接着睡了，只能起来干活。
他们倒是想一锅直接开炖。
但没那么大的锅灶，只能分批着来。
一开始还觉得时间足够，结果眼瞅着太阳越升越高，他们这边的餐食还没弄好。
倒不是他们手脚不快，而是火候不够。
烧的煤炭，最多也就那个火候。
想加快点速度都难。
眼瞅着时间越来越不足，他们都快急出汗了，“快快，把锅里的菜都盛起来，下另外一锅。”
李建平皱着眉头，“不行不行，这锅菜都没熟透呢。”
“来不及了。”赵红急得不行，急匆匆就将锅里的蔬菜盛起来，她道：“脆一点也没事，那边卖的土豆泥，里面的黄瓜不也是生的么。”
用最快的速度将最后几盘菜给做好。
紧跟着他们又遇到一个大麻烦。
他们家的炉子不够。
两百多人的饭菜，装了五六个桶子。
最开始弄好的猪肉豆腐，表层的油都凝固了，就这么带过去肯定不行，怎么着也得带着炉子一路烧着。
要不然就这个天气，送到工地都冷了。
自家没炉子，现在去买又来不及。
就只能四处去借。
可这会大部分的人都出门上工，留在筒子楼的没几户，再加上炉子可不算小件，除非关系要好谁愿意就这么借出去？
尤其是马上就到饭点，这会借出去他们中午怎么做饭？
折腾来折腾去，赵红两夫妻推着板车赶到工地时，都已经过了饭点。
那边早早就等着一群人。
要是再迟十来分钟，怕是直接去赵红家里找人。
见着两人推着板车走来，原先等着的人顿时不乐意了，“你们怎么才来？都迟了快半个小时，知不知道很耽误我们干活啊？”
“再不来我们都快去报公安了，还当你们卷了钱跑路了呢。”
“快快，赶紧给我们打饭，我都快饿死了。”
赵红这会也心虚，“怎么可能跑路？就是有些事耽误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家住哪，我两个儿子都在附近厂子里上班，怎么可能跑路？”
一边说着一边将桶子掀开。
边上的人探头看了看，见里面是猪五花炖豆腐。
“哟呵，这肉不少啊。”
“看着还行。”
“就是闻着不怎么香，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猪肉闻着都不香啊？你这也太挑了吧。”
这一桶的荤菜，众人看着还蛮高兴。
不知道好不好吃，但量够大啊，入眼往去，上面铺着的都是猪肉片，猪肉片里偶尔才能见到豆腐的边边角角。
“这比叶同志那里的猪肉还要多。”
“看来这钱花得值。”
这么老大一桶，就算是两百多人来分，一人也能分上不少吧？
然而他们在说得时候，赵红是一个字都没吭一声，她身边的李建平更是低垂着头，两夫妻的表情尤为的怪异。
没多久，就知道为什么是这种表情了。
方程才高高兴兴排在头一个，上一分钟还为他们迟到生气，这会气全都消了，甚至还特别高兴。
视线一直落在荤菜的木桶里，想着自己能分到多少。
等开始盛菜，先是两道蔬菜紧跟着又夹了几筷子的鱼，鱼肉里也是用豆腐当配菜，他皱了皱眉头，“怎么都是豆腐。”
赵红怼了一句，“鱼不炖豆腐炖什么？”
“……”方程才看着猪肉，决定忍了。
算了算了，能吃到猪肉就行。
可接下来他还真忍不了！
看着装在碗里的两片猪肉，他很不解，“怎么就这么点？”
那么大一桶，凭什么就给他分这么两片？
除了两片猪肉之外，倒是给他挖了几大坨豆腐。
可鱼肉那个荤菜已经塞了小半碗豆腐，现在又给他塞半碗豆腐，他碗里都快被豆腐给填满了。
方程才很生气！
本来包头给他们定了四毛钱一餐的伙食，一想到以后每天都能吃到两荤两素，他做梦都在笑。
结果就这？！
鱼肉倒是有几块，但扑鼻来的不是鲜味而是腥味。
猪肉更是少的离谱，一片倒是不小，也有巴掌大，但切得特别薄，要是能像隔壁那家有七八片也就行，可怎么到他这里就只有两片了？
“怎么就这么点？”方程才站在板车边不离开，小伙子气得脸上通红，“你那么一桶肉就给我分两片吗？”
“什么？才两片肉？”
“这也太少了吧。”
“不行不行，明明都是一样的价钱凭什么比那边少那么多？”
不单单工人吵了起来，那些花钱的包工头也不乐意了。
他们又没少花一分钱，凭什么和别人差那么多？
面对一句又一句的质问，赵红有些扛不住了，却也只能梗着脖子道：“就只有这么多，你们也不想想猪肉多贵啊，我要是每个人给七八片肉不得亏死？”
她先前为什么心虚？
因为早上在做菜的时候，越算越觉得自己挣得太少。
晚上忙到凌晨，睡不到两三个小时又得起来干活，一天天这么辛苦，结果一天就挣五块钱，这也太少了！
所以，她把昨天买的猪肉扣下来一半。
将成本大大节约了十块钱，这样她一天就能挣十五块钱了。
可因为猪肉用的少，分到每人那里就更少了。
本来能分到四五块，看着和叶芮那边也差不多，但现在减半，对比起来就差太多，赵红原先想着敷衍过去，但没想到面前人这么大反应。
眼瞅着质问声越来越多，甚至有人嚷嚷着要她赔钱，吓得她连忙应着，“行行行，我再多打一点。”
再多也就两片，加在一块四片多，眼瞅着对面人还不满，她先开口，“这不是给你多打点了鱼么，鱼也是荤菜啊。”
方程才想了想，到底没再抓着不放。
四块肉片也不少了。
拿着饭盒就准备在旁边找个位置，结果刚走没几步，后面突然传来了呕吐声，“你这个鱼肉怎么这么腥！这根本不能吃啊。”
方程才一愣，低头嗅了嗅。
还真是鱼腥味，他顾不上找位置，拿着筷子就尝了一口。
几乎是瞬间，他整张脸就皱巴起来了。
又腥又苦！
这和他原先尝过的味道完全不同。
他和小方是同姓，两人年纪又相当，平日里也算玩得来，之前听他队里的伙食好，他也厚着脸皮去尝尝味道。
人家的清蒸鱼不但不腥，还是一种他以前从没尝过的鲜味。
怎么换了一家，味道差这么多？！
量少就算了，味道还差到吃不下去。
这下别说方程才忍不了，两百多个工人都忍不了！
没对比也就算了，现在花同样的钱却差那么多，这个亏谁愿意忍？
尤其是，有人直接拿着勺子在猪肉豆腐桶子里拌了拌，结果发现除了上面铺了些猪肉之外，下面居然全是豆腐。
这要是分到后面，怕是只能光吃豆腐了。
“你这不是骗人吗？昨天怎么说的？都说了不会比那边的差，现在量少不说还难吃，谁乐意在你这里花钱？”
“退钱退钱。”
“这餐还能不能吃啊？”
“你们夫妻就是大骗子，赶紧退钱！”
到手的钱赵红哪里愿意再拿出去？
尤其是现在退钱了，那她做的这些饭菜不就砸在自己手里了？
要知道光这些食材都是一百多，她总不能一分钱都没挣到，白白亏一百多吧？
“怎么就骗你们了？没肉吗、没鱼吗？”赵红怒吼着，“你们自己吃不下去怪谁？我都做好了，凭什么要退你们钱？”
可以说，赵红在某方面真的很勇。
面对上百个壮汉都敢怼过去，丝毫不怕被群殴。
也好在有理智的人在，不过虽然没打起来，但也是闹得来了不少人，工地管理员来了，就连附近的公安也来了。
那么多人聚在一块，商议着这件事该怎么处理。
余兰枝远远看着，不由摇了摇头，“对现在的局面，我居然不感觉奇怪。”
真的一点都不奇怪。
完全在意料之中。
小芮处理猪肉有特殊的法子，如果不照着她那么做，直接切七八片肉分出去，那成本方面绝对亏。
更别说厨艺了，也不知道这孩子从哪里学来那么好的厨艺。
不过想想也是，她从小就特别聪明，学什么都快。
所以想做到一模一样，简直太难了。
赵红想走她们的路子，大概率只有失败，“也不知道他们谈好了没，这都耽误一下午了。”
中午闹起来，闹到她们送来晚餐人都还没散。
原先在她们这里订餐的工人，个个捧着热乎乎的餐盒，一边吃得香一边凑着热闹，瞧着就够惬意。
“双方都会亏吧。”叶芮说着。
一方觉得食材都备好了，肯定不愿意直接退钱，另一方觉得自己上当受骗，哪里还愿意继续？
即使有公安和工地的人调解，怕是也难双方都满意。
不过叶芮不在意这个，给人盛了一晚土豆泥后，她对着大伯娘道：“我和黄萍说好了，明天上午她跟你一起来工地，等中午我才能过来。”
“没事，你有事尽管去忙。”余兰枝跟着叮嘱，“要有什么事处理不好，就跟大伯娘说。”
“不是坏事。”叶芮咧开嘴角，“一件大好事呢。”
明天纺织厂开早会。
她先前对周湛芳的话有吓唬的成分，但也有认真的。
这么大的‘好’事，她不得带着家里人去捧捧场？
第27章
余兰枝听是好事心里就高兴了, 她道：“明天要是赶不回来也不要紧，食材有黄萍处理，饭菜我来做, 你不用太赶。”
灶上的事小芮就没瞒过她。
足以可见小芮打心底是信任她的, 那她自然也要值得被信任，好好管着灶上的事。
“再看看吧，也就上午有事。”叶芮说着, “不过我确实得晚一点，我还想着去周边找找房子。”
“你想租房？”余兰枝停下手中的动作, “你是打算搬出来？”
“不打算。”叶芮摇了摇头, 她暂时没搬家的打算, 要是晚上一个人住在外面，那多无聊啊。
她跟着道：“我想找个独门独户的平屋，单子接得太多，在大杂院肯定是没法待，不说我们自己觉得不方便, 也挺耽误院子里其他人家。”
这是她早就有的想法。
大伯家太小了，现在就有些撑不开，更别说等以后多接单子。
自己不便, 时间一长也惹得大杂院其他人心生不满。
倒不如早点找地方搬出去, 也省得某些起了心思的人时不时来套话。
“也行。”余兰枝倒没觉得不好，这门生意明摆着挣钱, 要是困在他们家那个小地方, 小打小闹反而耽误小芮了。
“你说说看想租什么样的屋子, 我对这周边熟悉, 也能替你寻寻。”
“最好是附近的独门独户，要是还有个院子就更好。”叶芮说着, “最主要的是有井水，没灶房也不要紧，我能找人自己搭建。”
“让我想想。”余兰枝细细琢磨着。
平屋并不是太难找，最开始没筒子楼时，家家户户不都是住在大杂院或者平屋的？就跟村子里的院子一个样。
一间屋子，自己再把外面的平地给圈起来。
只不过现在人人都爱住筒子楼，三层楼房，以前的人何时见过这种屋子？每层还带着公共厕所和用水房，用电用水都特别方便。
不过要挑合适的还是有些难，她正想说等回去后好好问问周边人时，小方就端着饭碗跑了过来，他一脸乐呵着，“你们猜猜那边怎么着了。”
叶芮板车周边坐着好些正在吃饭的人，听他这么一问，纷纷好奇起来。
“怎么了？是不是退钱了？”
“这两夫妻是真不厚道，瘦子他们从昨天期待到今天，结果到好，惹了一肚子的气。”
“肯定得退钱吧，量少一点也就算了，我听说他们做的菜有的腥臭，有的还没熟，这让人怎么吃？”
那边折腾了一下午，饭菜都已经冷的透彻。
可那鱼肉越冷越觉得腥，走过去一呼吸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说起来还是他们这边的饭菜好吃。
即使是鱼，不管是海鱼还是河鱼，他们吃到嘴里只觉得鲜，更别说那边杀鱼也没杀好，内脏没剔除干净，吃到嘴里是又腥又苦。
这要是自己人做的饭菜，那只能硬吞。
可现在是他们花了钱买的饭菜，谁乐意花钱买的东西还这么难吃？
小方一边喝着温热的骨头汤，一边瞧着那边的热闹，“当然得退钱啊，就算是包工头的钱，那也不是风刮来的。”
这般说着，他是真觉得自己走运。
瞧瞧，那么多人想吃吃不着，而他们每天两餐，餐餐都能吃饱肚。
哎哟，这么一对比幸福感飙升呢。
光吃饱不止，还能凑凑热闹。
有的吃有的看，人间两大乐事凑齐了。
他一口温汤下肚，“要我说那还得赔钱，这一下午的工作都给耽误了，总不能怎么白白算了吧？”
不过赔钱肯定是不可能的了。
赵红怎么都不可能赔这个钱，光是退钱都得要她半条命了。
这饭菜没人吃，卖肯定是卖不出去，那只能自个吃。
但这是两百多人的饭菜啊，他们一家四口哪里吃得完？就算现在天气冷，怕也放不了多久，最后只会发臭发霉。
赵红心里就跟在滴血似的，钱看来是必须掏了，那嘴上就没想过留情了，一边掏钱一边怒吼着，“一个个黑心的狗东西，这么点钱还想大鱼大肉，你们干嘛不想想怎么上天呢？就给老娘四毛钱，一个个还挑三挑四，都是些狗杂碎！”
“欸，你个婆娘怎么说话的？”
“满嘴喷粪吧！”
“你再说信不信老子揍你。”
赵红怕个屁，一掏掏一百多块钱出去。
即使有一部分的菜还没弄，算下来她这次也得亏大几十，相当于儿子一个多月的工资，他们两夫妻摆摊烙饼得两三个月才能挣回来。
更别说，退了钱。
以后餐食肯定也做不了。
原先还嫌弃一天四五块钱少，现在是一毛钱都没。
其他人一肚子气，她这会何尝不是一肚子气？完全不觉得自己哪里做的不对，只觉得这些狗东西不想花钱还多挑刺，“我说错了吗？四毛钱给你，你给我弄两荤两素试试，还要求七八片肉，怎么不上天呢？”
“那叶同志怎么就行……”
“人家都说了亏本亏本，你耳聋了不成？”赵红听不得这话，叶芮怎么就行了？还能怎么，她就是个大傻子呗！
亏本的生意还做，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
她哼声，“人家都说了亏本你们还想着占便宜，心亏不亏啊？”
先不说最后这边怎么收场。
反正这么一闹，赵红以后是别想在这边做生意了。
同时，叶芮名气大涨！
原来这个年轻的女同志真的是在做好事啊。
经过这次的订餐风波，现在谁都知道叶同志那边是有多公道。
物美又价廉，可惜他们除了眼巴巴看着闻着，就是吃不着。
使得她的名声在这一块又上涨了不少，同时好多人又去打听打听，想着问问能不能加些名额。
甚至有些人还觉得，就算稍微贵一点也成。
总不能真来占便宜吧？
叶芮倒没借此将价格上涨。
好好规划下，利润还是挺不少的。
那两夫妻就是太急了，不然也不会把摊子弄砸。
不过，等她这边租到房子，确实可以再加一些名额，反正有人替她造了势，她这边只要稍稍松口，订单自然不会少。
……
叶芮那边顺顺利利，叶家就有些过于安静。
本来家里少两个人吃饭，也算的上是一件喜事，人少消耗的粮食自然也就少了一些，他们也能跟着多吃几口。
先是叶芮晚饭时不落家，跟着叶肖也不回来了。
然而屋里剩下的三个人一点都没高兴的样子。
叶志庆啃着干巴巴的饼子，一口下去噎的快翻白眼了，“妈，你就不能把饼子烙得软一些吗？这也太干了。”
桌面上除了每人分到的烙饼之外，就是一小碗的榨菜。
越吃越难吃，“要不就弄个蛋花汤，咱们都好久没吃肉了。”
说到肉，他就忍不住想起叶肖那小崽子。
昨天回来的时候，嘴唇上一层的油光，还故意朝着他身边凑了凑，深深吸一口就能闻到他衣服沾上的肉香味。
那臭崽子一定是跟着叶芮才吃上肉。
也不知道他们两姐弟关系怎么就好上了，明明一样都是血亲，要不要区别这么大？真是让人嫉妒。
倒不是嫉妒他们两姐弟的关系好。
而是嫉妒他们能在外面吃肉。
叶芮手里拿着六百块钱，就算现在没工作，那小日子也肯定过得特别好。
不像他，喝碗蛋花汤也得求着。
等了一分钟，都没等到一个回应，叶志庆生气的摔了碗筷，“妈！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听？”
周湛芳听到了。
但她这会真的没心思去给他做什么蛋花汤。
整个心思都落在自己拿着的本子上。
本子最上面，大大的三个字。
——《检讨书》
明天早上八点，就是一周一次的早会。
这要搁在以前，她还蛮喜欢这种早会，不用做事就站着听上面的人讲话，要是站得稍微后一点，还能和旁边的人唠嗑唠嗑。
但现在，她是恨不得这一天不来！
一想到明天她就要站在最高的那个高台上，当着厂子里千人的面承认自己是小偷。
这种事光想想就足够她煎熬到无法呼吸，本来她偷东西的事厂子里也有不少人知道了。
这几天去上工周围时不时传来一些怪异的眼神，还有人走上前跟她搭话，开口就是问偷东西的事。
她这张脸已经丢尽了。
更让她恐慌的是，这还不是最可怕的。
有那么一瞬间，周湛芳是真的想过干脆辞职算了。
明天当着那么多人检讨自己是小偷，她以后还怎么在纺织厂呆下去？
可偏偏，她手里的工作不能丢。
叶芮那丫头是真的拿捏不住，以后别想从她手中拿到钱，就凭她和叶大漠挣的那点工资，别说给儿子攒娶媳妇的聘金了，怕是连生活都有些困难。
这些年来，他们还真的没存多少钱。
别看家里伙食不够好，但其实他们私底下贴补了叶志庆不少，家里其他四个人所有的衣服都抵不上他一个人的多，而且还都不便宜，好些衣服一件就抵得上他们大半个月工资。
长期下来家里是一分钱都没存上，甚至还不得不开口找人借一借。
后来还是叶芮去工作后，家里多了一份工资这才好一点。
尤其是她去废弃厂后，一个人的工资快抵得上他们两个人的工资，总算不再是月月花光，还能稍微攒一些。
可现在不成了。
这以后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她要是把工作丢了，那他们一家几口人真得去喝西北风。
辞掉工作根本不可能，所以她只能硬着头皮上。
看着本子上写的那些检讨的话。
周湛芳实在是忍不住又想哭了，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怎么又给哭上了？”叶大漠有些不耐烦，“天天就只知道哭哭哭，这气运就是给你哭没的。”
“那我能怎么办？”周湛芳没忍住顶了一嘴，“那要不你去台上给我检讨？”
“……那不成。”叶大漠当然不会去。
别说是上台了，这种丢脸的事他绝对不会去露脸。
周湛芳看他偏过头的样子，心里是真不好受。
不管是男人还是儿子，一个两个都靠不住。
早知道她会落到这种地步，早些年还不如好好待叶芮，不至于被她收拾的这么惨，还能跟着她一起享福。
别的不说，叶芮手里可是有六百多块钱呢。
她原先能自己给自己找到一份工作，那以后想来也不是不行，有家底又能挣钱，不比这两个靠不住的父子强？
“哟，你们都在呢。”
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屋内的三人不约而同的抖了那么一下，他们不怕叶芮沉默，就怕叶芮主动找他们说话，总觉得没好事。
叶芮微笑面对他们，和蔼可亲道：“明天是妈妈的大事，咱们一家人都得陪着，都早点睡了吧。”
不等他们开口拒绝，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出他们最害怕的话，“不要说我不喜欢听的话，不然我会不高兴的哦。”
“……”
“…………”
“……嘤。”
叶志庆被吓得又成了嘤嘤怪，根本不敢说自己不想去，只会捂着脸伤心欲绝，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可怜的大哥。
而这时，肩膀上突然被一只小手搭着，“大哥，你别伤心。”
叶志庆抬头一看，发现是自己最不关注的小弟。
怎么都没想到，他最难过的时候会是小弟来安慰他。
正在他感动之际，叶肖张嘴对他哈了一声，一脸显摆道：“闻到了吗？我今天又吃肉了哦！肉臊子拌饭，老好吃了！”
光显摆还不止，还直接扎了他一刀，“可惜哦，你吃不着。”
“……”
第28章
叶肖这会笑得眼睛眯成了缝隙。
别说, 还真别说，原来背着他们吃独食的感觉这么好！
叶肖‘哈’了一下又一下，看着大哥脸上僵住, 乐得他笑得呲牙, 还在不住叨叨，“老多老多的肉臊子，肉酱拌着白米饭, 哎哟喂，大哥你以前这么吃过吗？”
“……”叶志庆还僵着个脸。
还感动兄弟情, 有个屁的兄弟情哦。
他恨不得立马显摆回去, 说说自个以前吃过多少好东西, 别说家里的大鱼大肉，他连国营大饭店都去过好几回。
当然了，这都是偷偷去的，肯定不会带着个拖油瓶。
但他怂归怂，但也不是傻子。
知道这会开口了, 那肯定招人恨，而且说以前有什么用？以前吃得再好那都是以前的事，现在能吃上肉的人不是他, 是这小崽子。
叶芮对小崽子可真大方, 连着两天都吃到肉，要说不羡慕才怪呢。
也觉得自己真惨。
明明都是血亲, 怎么就把他给排除在外了？
他这边在伤痛, 叶肖还在不停的‘哈哈哈’, ‘哈’的自己一肚子凉气, 揉了揉还有些撑的肚子。
逗弄大哥挺没意思。
他转头又对着二姐，“二姐, 我明天能一块去吗？”
要跟着去纺织厂，肯定特有趣，怎么都比去上学来得强。
“不能。”
听着毫不犹豫的拒绝，叶肖哼哼不再多话。
他现在是学聪明了，二姐说一不二，真要拒绝了说啥都不可能改变主意，他还不如学乖点不讨人嫌。
不过有人总是学不乖。
叶志庆一听小弟能不去，他也跟着道：“那我也不去……啊啊啊，疼疼……”
话都还没说完，脸颊就狠狠被扇了一巴掌。
疼得他龇牙咧嘴，偏偏不敢反抗。
唯一能做的就是捂着嘴巴缩在原地，独自黯然落泪。
连爸妈都不替他出头，他哪里斗得过叶芮？这个家真的没法待了！
叶芮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脸上的笑意不见，她冷声道：“都说了，别让我不高兴，你们得多亏了我现在还没厌烦，不然这今后的日子难过咯。”
话音落下，屋内寂静一片。
叶大漠垂着头一直不语，不就是知道自己斗不过这丫头？
真要闹得自己被举报，丢人就不说了，工作怕是也得丢。
到时候没了来钱的活，子女要么没出息、要么带着恨意，他后半辈子怎么着？难不成真的出门去乞讨？
叶大漠心中有惧，周湛芳更是如此。
她这会这么难受，还不是因为叶芮第一次开刀就是往她身上下手，现在都无比后悔以前做的事，这会自然不会再多嘴了。
尤其是……向来被她当做宝宠溺长大的长子，短短几天就看出来了，根本不是能靠得住的人，她这几天在小床上睡得腰酸背痛，就没一个人关心过，下了班回家还有一堆家务活等着，也没人帮个手，还嫌弃这嫌弃那。
更别说明天的早会了。
一个个只觉得自己丢脸，完全没想过她心里好不好受。
现在的她自顾不暇，哪里还管得了其他。
甚至心里还很阴暗的想着，反正她都是丢脸的那个，那干脆所有人一起去丢脸吧。
一家五口人，各有各的心思。
不管怎么样，明天的早会他们都去定了。
可想到明天会发生的事，一个个都睡不着，因为叶芮上了床板，他们也不敢开灯，每个人在床上就是睡不着。
脑子里胡思乱想，到窗外天亮都没睡踏实过。
等叶芮醒来时，看着一个个眼下的黑眼圈，还开口鼓励，“没睡好也没事，等去了纺织厂都精神了。”
没去纺织厂前也能精神。
虽说早会是在今天，但周湛芳偷东西的事早在最开始时就传开了，那天他们从保卫科离开没多久，消息就朝四面八方传递出去。
所以他们现在一从屋子里走出来，院子里所有的人都下意识朝着他们望过来。
要说不好奇怎么可能？
本来他们这个大杂院是几个厂子联合的家属区，院子里也有纺织厂的人，早就知道今天这次早会，周湛芳会站在高台上发言。
这要是搁在以往，那绝对是一件尤为光荣的事。
但凡站在高台上的人，要么是厂子里的管理层、要么就是历届优秀工人，上去获得奖章和表扬。☜L☜K☜小☜说☜独☜家☜整☜理☜
唯独这一次，居然得上去做检讨。
想想就够丢人，打定主意以后一定得小心行事，绝对不能让自己成为第二个‘周湛芳’。
不过不成为不代表他们不好奇。
见叶家的人走出来，穆大婶第一个开口，“周姐啊，你准备好了没？我跟你说，一鼓作气就好，一千字的检讨很快就念完了，没你想得那么难。”
瞧着是在关心，眼睛却又忍不住往她兜里瞟，“你的检讨书呢？要不要让我给你参考参考，得写的生动才行，要不然其他人怎么知道你是不是真的改正了。”
检讨书呢。
她这辈子还真没见过别人的检讨书怎么写，对于她这种热衷于八卦的人哪会不好奇？
要不是舍不得工资，她恨不得直接去纺织厂凑凑热闹。
然而可惜，说了一通也没见周湛芳动一动。
穆大婶又将矛头对向另一人，“要我说啊，还是叶志庆你太没素质了，要不是你随地大小便，人家保卫科的人能发现你穿得裤衩是从纺织厂偷出来的吗？”
叶志庆怎么都没想到，这事还和自己扯上关系。
看着周围时不时传来的怪异眼神，他一张脸通红，“谁随地大小便了！根本没有的事，你别诬赖我！”
穆大婶一脸不信，“你就说，你当天是不是穿的那条裤衩，要不是那条裤衩，你妈是不是不会被抓个现行？”
“我是穿了……”
“那不就得了。”穆大婶瞟了一眼他的裤子，“你要没把裤子脱下来，他们能知道你里面穿的什么裤衩？”
“……”叶志庆急得不行，赶紧为自己辩解，“我脱裤子不是为了大小便，是他们逼我脱下来的。”
穆大婶一脸不信，“是哦，人家保卫科的人平白无故就要脱你裤子，他们怎么就不脱其他人的裤子？”
‘噗呲’几声，边上的人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个高个子调侃着，“一个男子汉，要不是有原因谁乐意扒你裤子？如果不是随地大小便，难不成是你在什么地方故意脱裤子了？”
“哎哟喂，这是去耍流氓了吧？”
“啧啧。”这话一说，周边的女同志们就一副瞧不上的模样，一个老婆子面带威胁，“我可警告你了，你要是敢在大院里耍流氓，命根子都给你剁了！”
叶志庆下意识的夹紧双腿。
此时他的脸色尤为的难堪。
又是随地大小便又是耍流氓，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一把抓着身边人的手，他催促着：“妈，你赶紧给我解释解释啊。”
周湛芳哪有心思给他解释。
这会心里难受着呢。
平时一路走去纺织厂，最多就十来分钟的距离，以前因为这个她还特别高兴，觉得自己选屋子选得好，天天这么近上下班，每天可以多睡一会儿，晚上下班也能更快回到家。
不像其他人家，为了上班还得费钱买辆自行车，那多费钱？
以前有多高兴，现在就有多难受。
十分钟走到纺织厂，马上就要面临她最痛苦的时刻，哪里还有心思替大儿子解释。
再说了，她都这么难受了，怎么就不见他替她担一担呢？
不得不说，这不愧是两母子。
心里腹议对方靠不住，不满的情绪都摆在脸上。
就这么，一行人到了纺织厂。
胡卫早早在门口等着的，见着来人他还有些惊奇，“怎么你们都来了？”
“是不是不能来？”叶大漠赶紧问着，“要是厂子里不让外人进，那我们走就是。”
他巴不得想走呢，反抗不了叶芮，现在别人不让进总没法了吧？
他一脸服从安排的样子，“不方便没事，我们都听厂子的安排。”
这要是搁在以前，胡卫不一定能松口。
厂子总归是厂子，怎么能让外面的人乱进乱出？真要出什么事都不好管理了。
但叶家他还真不好拦着。
自打周湛芳偷东西要当着全厂的人检讨后，从消息传出去的那天到今天，四五天的时间，厂子里居然一次偷窃行为都没有！！
他们严防死守那么长时间，就是没法将厂子里的小偷小摸行为掰正过来。
结果周湛芳的事一闹出来，居然真的震慑住不少人。
库房那边盘点一次又一次，这短短的四五天里一小块料子都没丢失，为此厂长还特意来保卫科表扬他们，话里话外都说了，要是能继续保持，等年底一定给他们颁发奖章。
所以这时候胡卫还是蛮高兴的。
见叶家人全都过来，也没直接驱赶，而是问道：“你们怎么都来了？难不成还怕我们厂子里欺负周同志？检讨肯定得检讨，但我也保证，除了检讨之外不会欺负她。”
他以为这些人是怕周湛芳因为检讨的事受委屈。
其实不明白，个个心里都只在乎自己，巴不得离开呢。
叶芮向前走了一步，她义不容辞道：“自然不是怕这个，而是周湛芳同志做出这种事太不磊落，我们作为她最亲的家人，虽然没法替她去检讨，但也得参与其中，感受一下做坏事的愧疚感，才能让我们一家人都记住这次的过程。”
说白了，就是来看他们三人的热闹。
只不过说得有理有据而已。
胡卫皱了皱眉头，“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几分道理。”
他感觉自己找到了一个更能防止厂里小偷小摸的方法了。
要是以后抓到人，不但得亲自上台做检讨，还得带着家里人一块过来！
丢一个人的脸，总比丢一家人的脸强。
但如果是带着一家老小一起来丢脸，有这个处罚在，谁还敢抱着侥幸心去偷东西？
胡卫越想越觉得这个法子好，好到一没忍住直接将这些话给说了出来，还道：“也多亏了你的大义，要不然我们还找不到这么好的法子防止小偷小摸事件。”
叶芮挑了挑眉头，“这倒是成就了一件好事。”
胡卫点了点头，“可不是么。”
抓了个典型，硬是解决了多年的难题。
“那好办啊。”叶芮开口就挖了一个大坑，“想让人长记性，那头一回就得打怕了，我妈深知自己犯了多大的错，一定愿意将功补过，一次检讨不够深刻，要不一个月来四次吧。”
每周来一次，连着四次检讨大会，还带着家属一起来丢脸。
不信还有人敢冒险。
听到这话，胡卫眼睛亮了。
同时间，周湛芳三人眼神中的精气神瞬间消散，整个人就跟没了灵魂一般。
一次就够可怕了。
还一个月来四次？！
“胡队长，原先你可是说了就一次啊！”周湛芳顾不上其他，扯着胡卫的袖子就快哭出来了。
她不敢骂叶芮没事找事，只敢找胡卫争取，“一次就一次啊，我就偷了那么点布料，又是扣工资又是检讨，怎么还又增加了呢？”
胡卫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想想也是，处分都已经定下来，不好再做更改了。
不过也没事，这次不行总有下次，就看看下个倒霉蛋是谁了。
叶芮对此有些遗憾，“妈，您的觉悟不太行啊。”
周湛芳一点都不想有这个觉悟。
刚松口气，结果发现他们走到了开早会的广场这边。
广场的某侧搭建着一个高台，搁在以前，谁上去谁光荣，有时候经过这边，周湛芳也会跟着其他人一起做做美梦，想着有朝一日自己也能登上这个高台。
现在她有机会了。
却难受的要命……
上面有人开始说话，她都听不清。
整个人恍恍惚惚，一直到有人推着她上前。
眼瞅着要一步一步迈入台阶，周湛芳恐慌的额头上都冒出细汗，就当她哆哆嗦嗦迈出脚时，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了掌声。
掌声？
周湛芳转头望去，汗水从她眼帘落下，但还是看到不远处站成一排的三人，两个死死垂着脑袋不敢抬起来，却举着双手机械般鼓着掌。
任谁都能看出他们的窘迫和不乐意。
另外一个，正洋溢着笑脸，双手举过头顶不住拍掌，还扬声大喊着：“周湛芳同志，你要勇敢承认自己的错误，你要为自己给儿子偷布料做裤衩感到羞耻，你要将贪得无厌的本性、虚伪的人性摊开面对群众，当着所有人去忏悔吧！”
周湛芳沉默地闭着双眼。
这一瞬间，就……真的很想死。
再想死还是得站在上面去读一千字的检讨书。
一手拿着纸、一手拿着喇叭，哼哼唧唧忏悔着。
从第一个字开始她就不敢抬头望着下面的人，随着越说越多，脑袋都快垂到胸前，羞愧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叶芮瞧得乐呵，还忍不住对着身边人道：“我得赶紧多挣钱。”
叶大漠一愣，多挣钱干嘛和他说？又不会给他花。
“这样等爸站上去，我真能买个相机回来给你留个相。”叶芮是真有这个想法，“当咱们叶家的传家宝传下去也挺不错，这样以后咱们叶家的子孙就会知道，他们的祖先曾经是多么的卑劣，可别有样学样。”
“……”叶大漠撇过头，一声不吭。
有那么一瞬间，突然不太期待孙儿孙女的出生了。
好在，志庆还没结婚。
一场热闹的戏没看多久。
等周湛芳下来的时候，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台阶上，引得哄堂大笑。
然而没一个人上前去搀扶。
眼瞅着叶芮不再拦着，叶大漠两父子早就遮着脸飞奔逃离了。
叶芮也在她读完最后一字后转身离开。
热闹看完就得去干正事，她才不会将更多的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那么一些。
她没直接去大伯娘家，而是在工地附近绕了绕，打算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屋子。
现在的房子都很紧俏。
不过在花差不多的房费的情况下，大部分的人都愿意选择筒子楼和大杂院，平屋胜在安静，不用和其他人挤在一块。
但用电和一些公共设施就不太方便。
再来建筑也都偏旧，选择搬出来的大多都是新婚的小两口，年轻人谁又乐意住在老旧的屋子里？
不被当做首选，但想要找到合适的屋子还是很难。
叶芮连着走了四五条街，也问了不少周边的住户，看了两三家都觉得不是太合适。
“叶同志？”
正转身走入巷子，就遇上一个熟人。
赵海燕怀里抱着个孩子，她笑着打招呼，“好巧啊，没想到在这边也能碰上你。”
第29章
叶芮也觉得很巧, 跟着点了点头。
赵海燕一脸熟稔的样，“怎么，是来买什么东西不成？想要什么东西你可以跟我讲讲, 一般物件我这边都有来路呢。”
“赵老板生意做的挺大。”叶芮笑着回应。
“这不是得挣钱养着孩子嘛？”赵海燕轻轻颠了颠怀里熟睡的孩子, 跟着道：“咱们也打了不少次交道，也别喊得那么生疏，我年长你一些, 你就喊我赵姐吧。”
叶芮自然没意见。
她挺喜欢和这位赵姐来往，能一个人将杂货铺开展的那么好, 真的需要些本事, 尤其是一些决策很有远见。
“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好我有件事想问问赵姐，我想租赁一间平屋，赵姐对这边熟悉，不知道有没有合适的地方？”
听完叶芮的需求，赵海燕认真的想了想, “平屋这边倒是不少见，就是很少有人将整间屋子都租出去，就算有也是一套屋子分成几小间分开租赁出去。”
平屋的面积一般都不小。
除非是一大家子, 不然哪里租得下一整套平屋？
大部分都是一套平屋分隔成几小间, 分别租给不同的住户，这样分摊下来的房费也不会太高。
她倒是知道哪里有出租的地方, 就是出租的大多都是单间, 想要找整套的平屋还真有点难。
想了想, 赵海燕突然道：“我还真想起一家, 和你的要求多少有些不符，但也差不到哪里去, 要不你跟我去看看，行不行先看看再说。”
叶芮没意见。
去的路上，赵海燕将那间屋子的大概说了说，“早些年有些兄弟们分了家但又不愿意分的太远，就将各自的屋子建在一快，共用一个大院圈起来，我说得就是这家……”
到了门口，赵海燕跟着道：“这是两兄弟家，左边是老大家，一家住着五口人，右边是弟弟家，他们家前些年出了事，家里就只剩下幼子幼女，也多亏了还有兄弟家照拂，为了方便那两姐弟就搬了过去把右边的屋子给空了出来。”
叶芮去了后就知道那屋子是什么样的。
就跟后世的联排别墅类似，两间类似建构的平屋挨在一块，共同圈起周边的地，一边种着菜一边铺了水泥石子，晒着各类干货。
她跟着皱了皱眉头，明白为什么赵姐说不符。
就是因为这个被圈起来的地。
她想要的是独门独户，这里是两家人用一个院子，确实有些不方便。
而且不仅仅是共用一个院子。
还有搭建在边上的灶房也是共用，包括井水。
“虽然不符但也不是没解决的法子。”赵海燕跟着说，不然她也不会花功夫带叶芮过来，“本来他们是没打算将屋子租出去，但现在家里孩子多花销大，就想着多一份收入好让孩子们都去上学，如果你要将这套屋子都租下，倒是可以让他们家将屋前的空地给分出来。”
将院子一分为二。
而且还能操作一下，平分或者哪一方多分一点。
虽说是两套建在一起的屋子，但屋前圈着的地可不是一小块，而是两块。
如果叶芮能出得起价，她能将屋前的空地都给占了，那相当于一套平屋带了两块圈地，再大的摊子都能放下。
叶芮这会也想到了这点。
屋外用的是那种木头的围栏，透过缝隙能看到里面的一切。
私密性不强，但一些处理食材的工作也不需要保密，只要空地多能集中管理就行。
尤其是空地的一侧有个水井，在围栏的某一侧有个陡坡，顺着十米外还有个下水渠。
正好能在这里挖个沟，清洗的水能顺着流下去。
将围栏改一改，直接将左侧的平屋挪出去，这么想来，如果能将这一整块地都圈起来倒挺不错的。
至于屋子里面是什么构造都不要紧。
反正没打算住人，无非就是在里面多起几个灶台，能同时下锅就行。
“怎么样？”赵海燕问着，“要不要进去看看？我介绍这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家人品行都还不错，也省得以后闹出什么事。”
屋子再好，但要没一个好的屋主，那还不如别来住。
住的时间一长，迟早发生矛盾，要么心里憋气要么又得寻地方搬家，总之是折腾。
她会来这家，也是因为算是知根知底的街坊。
别的先不说，如果苏大家的人不好，也不会收留弟弟家留下的一儿一女，这么多年来还一直供着上学。
要不是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也不愿意将弟弟家的屋子给租出去。
想着以后侄儿侄女长大也能有个住处。
但孩子大了，花销就大。
本来他们一家五口靠着两人的工资就刚刚好，现在多了两个还在读书的孩子，吃穿这方面还能一家人勒勒裤腰带省出来。
但上学方面就太难了。
要是搁在其他人家，很多家里连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供，更别说是侄儿侄女。
但苏家却不同。
苏大这一家子，人算不上特别的精明又会来事，但根子是好的。
以后真租了他家的屋子，也能省很多事。
又是一个心动点。
叶芮点了点头，“那就进去看看。”
赵海燕对着里面喊了几声，没一会就有个小子跑了出来，他见着来人就打了声招呼，“赵姨，你是来找我姐姐的吗？”
来的就是苏大的侄子。
他和赵姨熟悉，以前姐姐想去找工作，差点被人骗，还是赵姨帮忙并在杂货铺寻了一些轻简的活给姐姐做。
赵海燕摇了摇头，“我找你大伯，你家屋子不是打算出租？这不，我带个人来看看。”
苏大媳妇这会已经走了出来，听到这话就先是打量了赵海燕身边的人，她是想将屋子租出去贴补家用，但也不想找一些事精，不然两家人住在一个大院里，难免会发生矛盾，到时候惹得自家不安宁。
这一打量，心里就放心不少。
看着斯斯文文，再加上又是小赵带过来的人，心里就放心不少。
她用手擦了擦腰上的围裙，带着人往边上走，“正等着人来租，我带你们先过去看看吧，里面不小，但基本上没什么家具，如果你们要搬过来，怕得自己准备。”
先前也不是没人来看房子。
但大多对这点不满意。
里面空空如也，什么都得自己置办。
再加上里面的面积不小，当时建房的时候可没想过会分套租出去，现在想改也不好改，要么一大家子搬过来，要么就得和一些不熟悉的人共用一个大门，实在是太不方便。
所以，屋子空了那么久，却一直没定下来。
李三丽也没多嘴问东问西。
问再多，对方也不一定能看中她这边的屋子，她跟着实事求是的道：“屋子是旧了些，但我家男人先前也检查过，门窗都能用主梁也都很结实，能安心入住。”
一边说着一边将房门推开，“你们先看看，屋内就这个情况。”
叶芮率先走了进去，一眼就能扫清整个屋内的状况。
近乎没有家具。
整个空间都特别空。
大概是两室一厅的布局，整个面积大概有百来平方。
李三丽在后面说着，“妹子你也看到了，咱们这没任何家具，如果你们真的要搬过来，得自己准备各种家具物件，不过灶房倒是有，外面的小屋你们应该看到了吧？里面一共有两个灶台，正好一家一个。”
说着时有些担忧。
原先来看房的人，就是觉得要置办所有物件太费钱，所以选择了其他地方，有些租赁的屋子里面好歹还有一些旧家具，大部分都能拎包入住。
不像他们这里。
搬家后就得花一大笔钱。
然而其他人的不如意，在叶芮看来还挺好。
整个空间空空如也，正好省得她去收拾，“如果我租下，也不需要置办其他家具。”
她将自己的需求说了说，“嫂子，我如果租下是打算将这里弄成后厨，也就是日常做饭的地方，日常生活中倒是会注意一些，但难免会弄得一些油烟，你们能接受吗？”
“后厨？”李三丽有些惊讶。
“对。”叶芮跟着点了点头，她几乎将这个空间给规划好了，“这个大房间和客厅我会再起四个灶台，里面的小屋子倒是能摆个临时休息的床铺……”
除此之外，外面的空地她也会圈起来，再搭建几个洗菜的台子。
不然一直弓着腰身在地面干活也不方便。
到时候可不是干几十分钟就完事。
一个个要求说了出来，说得李三丽都有些懵了，“这改来改去，怕是得大工程吧。”
又是搭建灶台，又是改围栏修洗菜池。
光是费用就是一大笔了吧。
叶芮点了点头，“如果你们觉得可行，这些我来安排。”
李三丽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虽说这些东西不让他们来承担，但如果这么大改，以后叶芮不租后，怕是又得拆，到时候更不好出租了。
叶芮知道她的为难，便道：“如果你们同意，房价上我可以接受比市场价高一些。”
说实话，这要换做是她。
她绝对不会将屋子租给人用来当后厨。
即使再注意，天天开灶那些油烟难免会熏到屋子。
所以，对于她十分满意的屋子，她可以接受房价高一点。
李三丽有些沉默。
这事她真的不好答应。
房子虽然是她现在管着，但其实也是为侄儿侄女代管，平常租出去也就算了，这么大改变她还真做不了主。
她那个小叔子两夫妇命苦。
一个接一个病倒，家里好不容易攒着的钱花光了，弟妹的工作也卖了出去，最后还欠了不少钱，可人还是没留住。
现在他家为什么这么空？
那还不是家里能卖的家具都卖掉了，唯一留下来的就是小叔子的工作名额，这算是他们两姐弟长大成人后唯一的指望，无论如何都不能卖掉。
“我们租！”
李三丽一愣，回头望着走进来的侄女，“苗苗，你真想好了？”
第30章
进屋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
她对着李三丽轻笑了下, “这屋子暂时也住不了，还是租出去吧。”
苏苗知道大伯他们是觉得这套屋子是爸妈给他们留下最后的念想，要不然原先也不会一直空在这里, 一直到迫不得已才想着租出去。
但比起唯一的念想, 她更不愿意看到大伯两人为了她和弟弟的学费一直奔波，为了他们两姐弟，大伯一家跟着吃了不少苦。
要不是养着供着他们, 也不用大伯一家跟着省吃俭用了。
苏苗想着，就算爸妈在天有灵, 他们也不会眼睁睁这么看着, 与其让这套屋子继续放着, 倒不如换些钱来贴补家用。
好不容易来了一个有意租下屋子的人，还愿意多出一些。
即使会让屋子变得不好，她都认了。
苏苗跟着道：“房租一个月二十块，但你得保证住上一年，不然就几个月的话, 房屋改变太大我们也不好再出租。”
叶芮想了想。
来之前赵姐跟她说了，这边的屋子一个月的房租大概在十六到十八块，要是租得时间长一点, 或许还能往下降一降。
现在涨到二十块一个月。
看着不少, 其实真不算太多。
要知道大伯家的单间租出去都是十块钱左右一个月，这边屋子的面积有三个大不说, 外面还带了那么大一块空地。
屋内安静了一会, 叶芮才开口, “如果你们同意我将外面的空地圈起来, 并在屋内进行一些改造，我愿意签一年的租赁合同。”
苏苗面上一喜, “我们同意。”
这样下来一年的房租能有两百四十块，完全够她和弟弟读书用。
等她高中一毕业，她也就能去找工作挣钱，再也不用当家里的累赘了。
就这样，叶芮花了半个小时的功夫就将租屋的事定下来。
不过还得再找人对屋子进行改造。
好在她这顿时间一直待在体育场馆那边的工地，想找几个建筑能手真的不难，争取在半个月的时间给弄下来吧。
“叶同志。”李三丽这话插了一句话，“外面的围栏是我家男人自个动手弄得，你要不先把需要的地方画一画，我男人要是有空了还能先帮你弄一弄。”
“好呀，麻烦你们了。”叶芮自然答应下来。
那么大一块地，她也没直接圈完。
还是将左侧的一些地给留了出来，占据了三分之二。
大概估摸着，光这里都有一百多平方，足够干很多事了。
人家主动帮忙，先不说要不要塞些工钱，材料肯定得她这边来承担。
赵海燕哄好醒过来的幼儿，她轻笑着：“这容易，要什么材料李姐你只管说，我让老方等会送过来，叶妹子也放心，这钱我就收个成本价，保证不坑你。”
算是完美解决。
叶芮没在这边多逗留，就等找人改造再一块将东西迁过来。
说来，她这段时间倒是挣了一些钱，但平日里购置的东西也不少，前两日就买了一个炉子，毕竟一直借用黄萍的炉子也不是事。
不过等她的场子铺张开，买来的这个加上大伯家的那个，还是不够用。
不由叹了一声气。
看来花钱的地方是真不少啊。
叶芮去到工地附近时，正赶上她们在分菜。
余兰枝瞧见她，便招呼着：“吃了没？要不我给你盛碗土豆泥？”
叶芮直接撸起袖子，“我自己来。”
“行。”余兰枝一边忙着手里的活，一边道：“那你自己来，今天来的人还不少，你要再慢一点，土豆泥都得卖完了。”
叶芮看了看装土豆泥的木桶，估摸着就十来份了。
就在她刚刚装了一碗时，一个高个子朝着这边跑来，“叶同志，还有多少碗？都给我装上，不够当饭吃也能当菜吃，用大米往里面拌一拌，照样香得很。”
是真的很香。
要是不香他也不会急匆匆跑来了，周包头继续道：“你这边要是订不了餐食，不如就在你这里订些土豆泥吧，等什么时候能订餐了我再换过来。”
余兰枝听得好笑，“周包头啊，你那边不是有厨子吗？”
在这边好多天，工地上的一些事她也了解的差不多了。
说来也不是所有的包头都想着在这边订餐，有些是连着来了好几次，有些是冷嘲热讽。
反正在她看来，来这边的包头都是舍得给工人花钱的。
不是那种只知道使唤人又不搞点好待遇的黑心老板。
所以面对这个没订到餐又时不时来给工人们加餐的周包头，余兰枝觉得这人心挺好的，“要不你连着炉子一并拎过去，不然凉了就影响口感，等吃完你找人给送过来就成。”
“行啊。”周包头掏包，还不忘叮嘱一声：“可别忘了，要是能订餐一定得通知我，我这边都等着呢。”
他团队里是有厨子。
厨子还是他媳妇的亲戚。
说实话，以前觉得也还行吧，找熟悉的人总比找外人来的强，但其实谁心里都有一笔账，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原先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既然有选择了，干嘛还忍着对方偷偷贪买菜的钱？
这笔钱虽然不多。
但就跟一根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特别不舒服。
所以哪怕在叶同志这里订餐要贵一些，那他也觉得值，最少他舒坦了，手下的那批建筑工也吃得舒坦。
更免于这些人偷偷跑到袁包头那里去。
他可是听说了，不少人都有跳槽的打算呢。
既然要跳槽，那干嘛不是其他工人跳到他这里来呢？
也正是抱着这些小心思，周包头这几日是时不时就往这里跑，一来土豆泥烩饭确实好吃，拌在主食里的味道很香。
再来也是想着和这边的人打好关系，要真的开放名额，希望自己是头一批。
周包头正拎着炉子，想着自己时不时跑来挺值。
瞧瞧，这不就值得么。
人家都愿意借炉子了，那绝对是把他当熟人对待，不会担心他拿了东西不还。
“再过一周吧。”叶芮一边吃着一边答，“上午刚租了一套带院子的大平屋，打算把那里改造成后厨，这样就能做大锅菜，也能接更多的单子。”
“哎哟。”周包头惊了，“还租了一套屋子专门弄？”
那可不是小打小闹了。
不由细细打量着面前的女同志，瞧着年纪不大但是蛮有魄力。
他这个年纪的时候，可没胆子搞得这么大。
租一套平屋当后厨，这是想像先前的赵红，一次性接上百的订餐吧？
不过话说回来。
要是叶同志能保证饭菜的味道以及分量，这个生意肯定能做起来，最少比赵红强，绝对不会闹到退钱的地步。
至于会不会挣钱……
都花钱租屋了，怎么可能不挣？
但人家挣那是人家的本事，最少他们花四毛钱可在其他地方吃不到这么丰盛的盒饭。
周包头不做多想，赶紧道：“那可得接我的单子，我手下三十号人等着吃你这里的餐食呢。”
“行啊。”叶芮答应的爽快。
按着她本子上记得名字和数量，周包头应该是排在前面，怎么都有他的份，正好让他帮着去宣扬宣扬，她坐等订单来就好。
“爽快！”周包头笑得眯眼，拎着炉子就离开，等回去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手下的工人，一起高兴高兴。
等人一走，余兰枝就好奇着，“小芮，屋子定好了？”
“嗯。”叶芮点了点头，将平屋那边的情况大概说了说，并道：“我等会去问问有没有人能接单，尽早把那边改造出来。”
“就小方吧。”余兰枝提议着，“你还记得袁包头手下的小方吗？先前聊了聊，他家还有两个弟弟，因为手艺还没出家所以没来上工，但也是跟着学了很长时间，他说等过了年，就能带着弟弟一块来袁包头手下干活了。”
天天见，难免会一起唠嗑唠嗑。
可别说那些多话的都是女同志，真要八卦起来，男同志比她们还能唠。
不说了解工地上所有的人。
但每天都往这边领饭的人，余兰枝还是认识了不少，尤其是她嘴里的小方。
也是有原因。
小方这人和她儿子一般大。
二十不到的年纪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一个人拉扯着两个弟弟，听他说还不到十五岁就跟着师傅在工地里干活，有人问辛苦不辛苦，他只会傻笑着说月月能拿到工钱就不辛苦。
还说等明年就更好了。
两个弟弟一块来挣钱，攒个几年的工资，三兄弟就能娶媳妇成个家，以后老婆孩子热炕头，不会像以前那样，从年初到年尾，都是三兄弟抱团过日子。
“我之前听袁包头还夸过，说是他两个弟弟的手艺活不错，还庆幸自己早早就定下这两个好苗子呢。”
“行。”叶芮应着，“等会我就找他问问。”
……
“这是蛤蜊肉吧？”贺大贤看着饭盒里的菜，他有些惊奇：“我大伯的儿媳娘家就在海边，以前还专门给我们带些蛤蜊回来，结果搁得太久都死了。”
“然后呢？扔了吗？”
“哪里舍得扔，最后我婆娘一锅煮，那股腥味一个秋天都没散。”贺大贤经过那次的事，对面前的蛤蜊肉有些不敢下嘴。
不过闻着倒是不腥，还是一股鲜味扑鼻。
他没多犹豫，夹起一块蛤蜊肉尝了尝。
这一尝，不由点了点头，“不错不错，叶同志的厨艺就是好，什么食材都弄得这么好吃。”
“别光吃肉。”有人提醒，“余嫂子先前说了，说这里面的汤汁才是灵魂，你们拌着饭吃，特别鲜！”
蛤蜊肉里有不少浓汤。
特别浓稠，用浓稠的汤汁拌饭不比土豆泥烩饭来得差。
而且还是一股独有的口感，香得他们连着大口吃了起来，没几口菜还没吃完，饭就得见底了。
小方也差点没忍住。
不过好在毅力强，硬生生给忍了下来，想着将难得吃到的美味给两个弟弟留下来。
“小方，你就吃了吧，余嫂子还说了，这道菜不能放，一放就变得特别难吃。”
余兰枝是特意提醒这句话。
搁在以前，她家大全不也是在厂子里遇到什么好吃或者稀罕的食物就兜着往家里带？
现在也一个样，都是有家有口的人，不少人都不会将餐食都吃得干干净净，而是在稍微填饱肚子后，将剩下的饭菜往家里带。
所以，有些不经放的食物她都会事先提醒一下。
省得他们这边特意省下，结果带回去却发现根本没法吃。
蒜蓉蛤蜊肉就是。
搁久了不鲜美不说还腥臭，要是放的时间长还容易吃坏肚子，余兰枝在他们来拿餐食时，特意一个个叮嘱过。
贺大贤知道他的情况，便道：“你就把蛤蜊肉吃了，把葫芦肉带回去给弟弟们，也别觉得可惜，等他们明年来咱们队伍，不也能跟你吃上一样的饭菜？”
小方虽然有些遗憾，但想想也是。
再过几个月就好，到时候不用他天天省着这口吃食，而是一家三兄弟都能吃一样的饭菜。
不过小方没想到是。
不用等几个月后，明天就可以了。
叶芮专门跑了一趟，问清他两个弟弟会什么工种后，便请他们两人明天来干活，并说了两人的酬劳，“一人一天两块钱的工钱，包两餐，中午和晚上让他们过来和你们一块吃。”
小方闻言眼睛一亮。
两块钱的工钱不算高，但现在的活难找，再加上弟弟们还没正经出师，一般碎活没问题，像工地上繁杂的活还得再学学。
更别说还包了两餐伙食。
还是和他一样，一餐四毛钱的标准！
他连连点头，“叶同志你放心，我一定让他们好好干活！”
甚至小方都决定了，等他下班了还能过去验验工，把他们没做好的地方再重新做一做。
叶芮当然放心，难听的话先放前面，“先试一天，如果不符合我的要求，我会另外再找人。”
“好好。”小方不觉得有问题。
要真的做不好，叶同志不说他也会让两个弟弟滚蛋。
房子租好、工人也招到。
接下来的几天，叶芮忙得没时间搭理屋里的人，天天是早早的出门，大晚上的回。
大杂院那边不是没人好奇过，也有一些小道消息传来。
毕竟这个地方就这么大，就算没人经常往工地那边去，但他们这边离机械厂也不远，那边的人天天看着余兰枝带着侄女推着板车出门，时间一长也知道她们在干什么了。
传来传去，就传到了大杂院这边。
但是吧……
叶芮忙的逮不到人，众人好奇去叶家打听，本想着以这两夫妻的脾性，知道叶芮在外挣钱了，肯定又得闹起来。
结果呢？
哑炮了。
两夫妻惊讶是惊讶，惊讶之后一个屁都没。
等叶芮回家后，那屋里是半点响声都没，有些看热闹的、还有些想着上前劝劝的，结果全都白等了。
实在是搞不懂，他们家的转变怎么就这么大。
可又怎么可能不大呢？
一个个受了那么大的罪，叶芮那里还抓着大把柄，他们敢怎么做？
就算天天看着叶芮拿着肉饼、肉包子、肉骨头等等回来，他们最多只敢多深吸几口香味，都不敢开口骂她怎么能一个人吃独食！
他们是真不敢，但彼此又气对方怎么不说。
这不，又一次眼睁睁看着叶芮吃下香喷喷的猪肉包子，直到人走后，叶志庆才敢开口抱怨，“妈，你怎么能什么都不说？”
他觉得爸妈变了，都不知道心疼心疼他。
他可是家里的长子欸，爸妈说过无数次这个家都得顺着他来，以后由他当家做主，家里的东西也都给他一个人留着。
怎么现在，就不敢为他争取了呢？
被他质问的周湛芳一句话都没说。
她现在是彻底学聪明了。
说了有什么用？吃的用的都不属于她，可叶芮一旦生气起来，倒霉的头一个就是她，她到现在都还记得站在高台上的窘迫，去厂子上工一直都不敢抬头见人，都这样了，她还敢怎么说？
叶志庆见她没回应，又忍不住看向另一人，“爸！”
叶大漠倒是有反应了，蹙着眉头道：“你跟她一个丫头计较什么？家里又不是少了你的吃、少了你的穿，你就安静安静点吧。”
好歹等人嫁人离开了，再……
咦！叶大漠眼睛一亮，他像是找到了好主意，“叶芮也不小了，是不是可以嫁人了？”
十八岁确实也不小了，也不是没这个年龄就嫁出去的。
反正她不可能为这个家付出些什么，那还不如早点嫁人，他们摆脱一个狠茬子，还能收一笔彩礼……算了，彩礼要是收不到就收不到吧，只要人赶紧走了就成。
越想越觉得可行，叶大漠迫不及待道：“湛芳，你去问问，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记得以前还有人打听过吧？”
是有人打听过。
但那个时候他们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养大的姑娘好不容易能挣钱养家，哪里舍得就这么嫁出去？
但现在不同了，恨不得马上办喜事。
“我不去。”周湛芳想都不想就拒绝，她也觉得这个法子好，但绝对绝对绝对不能由她牵头，万一叶芮那丫头不满意，她又得跟着受罪。
她可不想真的把检讨的相片挂在墙上，也不想自己的名字和相片登到报纸上，“你在厂子里不是也认识不少人吗？你干嘛不去？”
“……”叶大漠答不上这句话，最后怒喝一声，“就你屁话多！”
两口子互相瞪着对方，最后不约而同的撇开头。
还能为什么？
都不敢呗。
他们不敢，叶志庆更不敢了，但他敢乱出主意，“要不让大姐去劝劝？”
说到这个‘大姐’。
叶大漠两夫妻难看的脸色舒缓了些。
虽然这个大女儿很小就被送了出去，但其实一直都没断开联系，尤其是这几年，文静成年后就有了工作，跟着又嫁给一户条件好的人家。
没有经常来往，但一年来也会联系几回。
每回都是空着手去，大包小包的回。
尤其是近两年，从那边拿回来的东西越来越多、越来越值钱。
对于已经掌控不住的二女儿，这个被他们早早送养却一直在回报他们的女儿，才是最贴心的。
提到文静，周湛芳弯着的背脊立马直了起来，她道：“是有段日子没见她了。”
叶大漠跟着附应，“过两天休假就去一趟吧，省得长时间没见面，她都和我们生分了。”
“爸，带我一块去。”叶志庆有些急切，“让大姐带我们下馆子吧，城南那边开了一家羊肉锅，我还没吃过呢。”
也是没钱吃，吃一餐就得好几块钱，他私房钱早就用完了，不然也能一个人去吃独食。
三人这边琢磨着什么时候去。
结果还没等他们计划好，就有活派给了他们。
这天叶芮没跟以往一样，当面馋他们吃完就离开。
而是馋了后没马上起身，直接开口吩咐着， “我这边缺些干活的劳力，明天开始你们把休假都用上，带上叶志庆一起过去干活。”
“干活？”
“干什么活？”
“……唔，哎。”叶志庆想拒绝又不敢拒绝，憋得满脸通红，只会垂着头什么都不敢说。
叶芮似笑非笑，“你们不是都好奇我在干什么吗？给你们一个机会去了解了解呗。”
这几天大杂院里时不时来人套话，屋里这三人欲言又止的模样，想来她在外做生意的事传过来了。
不过应该不是太了解，不然也不会都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现在她给他们一个机会。
让他们亲眼去见见她的大本营，她希望他们看得多，多到只能光看却一点都碰不着。
当然了，也不是白去。
叶芮说得很直白，“这些年你们从我这里拿了不少钱，我知道你们养着一个吞金兽，手里根本存不下钱，我想要也要不回，既然这样那就替我干活吧，什么时候还够这笔账，什么时候两清。”
说白了，她就是不想让这些人好过。
搬砖、挑水、砍木柴，都去给小方的弟弟打下手吧，怎么累怎么来，她就是不想让这些人好过。
不等他们的拒绝，直接起身站起：“地址给你们了，明天早上八点你们要是不到，那我就拿这套屋子抵了，正好我肚子里的气，想砸砸东西出出气。“
随意他们的选择。
不管是哪种叶芮都能接受。
让他们受累或者砸了那间屋子里所有的物件，都是她乐意看到的事，也是她迟早要做的事。
带着愉悦的心情去往大伯家。
连着累了几天后，叶芮果断再招了一人，这一下肩膀上的重担少了很多很多，果然花钱能使人快乐。
一路走到机械厂的大杂院。
刚进去就听到大伯娘的笑声，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快步朝着屋内走去，果然看到一个惊喜，“学名哥！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不来电说一声，我好去接你们啊。”
叶学名轻笑着，“回自己家哪里还用得着接？”
这会的他看着和先前相比，有很大的不同。
还是那般孱弱的模样，身材也照样偏瘦，但他脸上的神色不再那么空洞，即使面上有些疲倦，却能感受到他笑容中的轻松。
叶学名从衣兜里掏了掏，掏出一颗糖果，“同病房的奶奶塞给我的，你尝尝，我记得你很爱喜欢水果糖。”
叶芮一愣。
已经好久没人记得她的喜好了。
她接过糖果，剥开外衣塞进嘴里，眯着眼笑：“真甜！”
“我就说你会喜欢。”叶学名也跟着笑了笑。
叶芮嘴里含着糖果，左右看了看，“大伯呢？他手好些吗？”
叶学名点着头，“好了，医生说暂时别沾水，吃半个月的消炎药就差不多。”
确实好多了。
但他没说，当时医生检查伤口时眉头紧蹙，说是什么蜂窝织炎，他一开始不明白，后面才知道是伤口下面烂的跟蜂窝似的，全都是脓肿。
光看看伤口就知道多疼，可爸原先却一直都在忍耐，还宽慰他们不过就是一些小炎症，一点都不疼。
要不是叶芮给的这笔钱。
爸到现在还得忍，指不准还会发生让他无法接受的事。
叶学名没有将这些说出来，而是牢牢记在心里，也明白自己不该自甘堕落下去……
“那他人呢？”
余兰枝走了过来，见到丈夫孩子的她，这会也是一脸喜气，“你大伯就是闲不住，我刚说他徒弟前些日子过来找他，他放下东西就往机械厂去了。”
叶芮想起之前的事，“就是机械厂的设备坏了那件事？这么久了，还没修好吗？”
“哪有那么容易。”余兰枝摇了摇头，“要不然你大伯也不会这么急匆匆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