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第一百零一章
慢悠悠溜达在山野的小路上, 打发走试图在她肩上休息,懒得自己飞的小黑,见月打心眼儿里思念从前那些不知死活, 跳出来给她送业绩的恶鬼。
同事们正在一线猎鬼,自己居然还有闲暇去各大培育师的地盘溜达,真是幸福的烦恼捏~
没错, 虽然接到了鳞泷先生的来信, 秉承着闲着也是闲着的指导思想, 见月决定, 干脆将去往狭雾山一路上的所有培育师都一一拜访一遍, 采百家之长, 融会贯通各培育师们的教学理念,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实现新时代特色主义教学路线。
简称——到处串门。
她刚刚拜访过的培育师, 便是从前鬼杀队的甲级剑士, 善用风之呼吸,退役下来后,为鬼杀队培育了许多优秀的风呼剑士。
说起来, 不死川和夈野便是他教导出来的学生呢。
见月借着面善嘴甜的天然优势,很快和那位老人家聊到了一起, 套出了不少不死川初学呼吸法之时,闹出的囧事。
她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不死川当年欠她一碟萩饼过后, 竟然还时常去那个小镇, 想找到她还钱, 后来被夈野引荐给了他的老师, 学习了风之呼吸也成为了鬼杀队的剑士,执行任务路过那附近时,还会特意拐道去一趟。
也就是她加入鬼杀队后,才没有继续三不五时去看看。
对此,见月欲言又止。
可是不死川他……还是没有把钱还给她诶。
不过没想到对方竟然真的对那一碟萩饼如此耿耿于怀,大概是真的真的很爱吃吧。
这么想着,见月从口袋里掏出小本本,在上头勾选掉这位培育师的名字,又在边上写了几行小字,记录下他培育弟子的方式。
迄今为止,见月已经拜访过三位培育师了。
他们培育弟子的方式各不相同,有的着重提升力量,有的则更倾向于速度,还有的更要求弟子要均衡两者,不可失衡。
训练的场地更是千奇百怪,以方才拜访的那位风呼培育师为例,他将住所安置在一处峡谷中,峡谷的前方是开阔的平原。
当风从平原地区流向峡谷时,便因受到地形阻隔,全部涌入峡谷中,因此,看着不大的峡谷底部,却常年刮着大风。
蜿蜒坑洼的地形,能将小树连根拔起的飓风,周遭陡峻嶙峋的山壁和其中出没的各种蛇虫鼠蚁,无一不在证明,人类在其中生活艰难。
甚至连搭建好的小屋,都时常被大风刮走屋顶。
在重修第八遍屋顶的时候,这位风呼培育师,终于决定——不住房子啦!
是的,他异常豪横地选择带着弟子们返祖,过上穴居人的生活,直接在山壁上凿出一个洞来,收拾收拾就住进去了。
见月登门来拜访时,差点以为自己走错峡谷了。
而他培育的弟子的出师方式,便是要在规定时间内爬上两边的峭壁,登顶崖峰,以及单纯凭借风之呼吸剑技的力量,在山壁上开凿出属于自己的居所。
见月还记得那个小老头兴致勃勃地带着她走出洞外,对着满山壁上的十余洞口,自豪介绍,那是他第一位出师的弟子凿出的崖洞,那是夈野的,那是不死川的……
提到不死川时,他的脸上,写满了欣喜和骄傲,他教导出的弟子成为了风柱,他是风柱的老师,不死川完成了他年轻时候未曾完成的愿望,触摸到了风之呼吸的至高领域,从此,他便是风呼剑士们实力的标杆。
对方脸上的笑容太过感染人心,让见月也不禁笑了起来,忍不住调侃道:
“那不死川一定是您最骄傲的学生吧。”
没有想到,这位风呼培育师却愣住了,他再一次端详过每个崖
洞,看的那么仔细认真,却像是透过这孤零零陈列在山壁上的洞口,回忆着从前的时光和这些崖洞再也回不来的主人们。
良久,这位头发已经斑白的老人家,才重新扬起一抹灿烂的笑来,与有荣焉道:
“不,他们每一个,都是我的骄傲。”
他的弟子们永眠于鬼杀队本部的墓地,他们的离去环绕着鲜花和赞誉,百年之后,他亦将在那里,与他们重逢。
*
蔚蓝的天空划过一道白影,像是凭空中出现的一抹白色的闪电,将天空一分为二。
它直直朝着地面俯冲而下,在即将坠地之时,又像是炫技似的,盘旋而起,重新飞回半空,肆意舒展着自己洁白的羽毛和矫健的身姿。
见月看着这华丽丽的一幕,无语凝噎。
小黑它,真的是鎹鸦吗?
你一只鎹鸦你炫什么技啊!还骚包成这个样子!
明儿就把你送去【隐】部噶蛋,免得整天一副雄性荷尔蒙过剩,逮谁都想打架的鸟样。
离开上一位培育师那儿已经数天了,见月现在正要赶往桃山,去前任鸣柱——桑岛慈悟郎那儿拜访。
中间之所以耽搁了这些天,还是因为她在附近的山坳坳里,找到了鬼曾留下的踪迹。
见月大喜过望,摩拳擦掌,业绩啊,她的年度业绩终于有点指望了。
斩鬼的过程不必赘述,以她现如今的水准,鬼舞辻无惨来了都是弟弟,更何况是一只连血鬼术都没觉醒的恶鬼呢。
不过,虽然是极为弱小的恶鬼,见月却从对方见到她时的惊呼声中,揣摩出了一个惊天秘闻。
原来,那群鬼之所以每次都能够察觉到她的到来,并且及时躲开她,不是觉醒了什么独特的血鬼术或是偷摸建了企鹅群,而是因为——小黑。
鬼杀队的鎹鸦除了分派任务,传达消息的职能外,还对战斗起到一定的作用。
鸟类极为优异的动态视力以及从空中俯视而下的视角,能够帮助鎹鸦很快找到恶鬼出没或藏身的地点,再通知自己跟随的剑士,前去斩杀恶鬼。
小黑这几点都做的很棒,曾数次入围鬼杀队年度优秀鎹鸦前三甲。
唯一的错就出在,它是一只白化鎹鸦……
恶鬼表示:我们可能打不过你,但我们真不是傻子。
大晚上一只白晃晃的鸟在天上晃悠,傻子也知道这是鬼杀队月柱的鎹鸦了啊。
原本众鬼可能还对白色的鸟没有那么敏感,但是那位大人通过鬼血传达下来的命令,可是说明得清清楚楚。
在那只恶鬼惊呼出那句“为什么你来了,你那只白色鎹鸦呢?!”后,见月想通这其中的一系列关卡,她看着小黑的目光,就逐渐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没有想到呀,害得她年度绩效指标未完成的家伙,竟然是她的同组partner!
要不挑个好时辰,把它染成黑色的吧。
小黑虽然最近被旺盛的雄性荷尔蒙刺激地进入了好勇斗狠时期,但是敏锐的直觉和堪比人类小孩儿的智商,还勉强保留住了。
几乎在见月升起要将它染黑这种坏念头之初,它便飞快反应了过来,凄厉的“嘎——”了一声,就朝着那只已经被见月束缚住的恶鬼攻击而去。
锋利的鸟爪和尖锐的喙子毫不留情,逮着恶鬼不设防的皮肤,嘎嘎一顿输出。
竟然敢拆你黑哥的台,我看你是不想在道上混了!
等到它终于停下来的时候,那只恶鬼的体表皮肤,已经没有一处不血肉模糊了。
受伤程度之惨烈,都让见月思考起来,要不找钢铁冢给小黑订制一副甲套吧,就用和日轮刀同一材质的钢材制造,鸟之呼吸壹之型——牙尖爪利。
记忆回笼,天边已经逐渐出现了一座山的轮廓,即使还没有靠近,便能看出这是一座极为繁荣秀丽的山来。
郁郁葱葱,百草丰茂,一眼望去,绿的喜人。
这便是前任鸣柱,现役雷呼培育师——桑岛慈悟郎的居所。
为了不再让小黑惊扰沿路的恶鬼,见月这一次并没有派它先出去传信,告知桑岛慈悟郎她即将到来造访的消息,而是选择直接登门。
她同这位曾经的鸣柱,并不是全无交集。
大半年以前,对方还曾来担任过蝶屋小课堂的一日教师呢,并且对蝶屋课堂的课堂纪律,给予了高度的赞扬,让见月这位小课堂教导主任分外自豪。
她很喜欢这个看着五大三粗,却意外和蔼可爱的小老头儿。
嗯,他大方送来的桃子,很甜,很好吃。
听说除了训练弟子之外,对方最大的兴趣,就是照料这漫山遍野的桃林,结果采摘后,一部分送到鬼杀队来,另一部分则是送给附近居住的村民,再多的,便挑到附近的城镇里去卖掉。
“嘶溜~”
想到那鲜美多汁,清香四溢的桃肉,在唇齿间化开的感觉,她心动的泪水就忍不住从嘴角流了下来。
啊,桃山,我来啦!
在美食的诱惑下,见月终于不再用一副游山玩水的悠闲态度赶路了,转而加快了速度,沿着直通桃山的土路,一路奔袭。
闻到了,桃子的味道已经萦绕在身边,口水都自动分泌出来了~
小黑这只鸟,仗着自己会飞,已经率先飞入了桃林中,想也知道现在大概早就大快朵颐起来了。
吃吃吃,吃成煤气罐罐,我看你还拿什么求偶。
就在见月幼稚地暗戳戳诅咒自家鎹鸦之际,她也来到了桃山底下。
正打算正式进山,不远处忽然一阵尘土飞扬,似乎有人跑了过来,还伴随着凄惨的大喊声,仿佛误入凶案现场。
“啊啊啊啊啊!爷爷,再这样训练下去的话,我会死的啊!”
见月动了动耳朵,这声音,有点熟。
“你在说什么愚蠢的话,这种程度的训练,死不了了人的!”
紧接而来的,是桑岛慈悟郎虽有些苍老却还中气十足的大喝,
“还有,别叫我爷爷!我是你师父!”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就这么出现在了见月的视野里。
正打算跑路的我妻善逸远远看见出山的路上有个人影站在那儿,准备呼喊出声,让对方让开之时。仔细一看,却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不正是他数月前遇到的那位,教导他婚姻之道的竹之内见月师父吗!
善逸的面上一喜,还没来得及叫出见月的名字,就被后头追来的桑岛慈悟郎抓住空隙,以手中拐杖为支点,飞身跃起,左腿使力,直接踹到了善逸的背上。
这还没完,由于这位前任鸣柱的右腿为义肢,无法收势。
他便干脆直接将两只脚都踏在善逸都背上,以一种乘风破浪的诡异姿势,就这么踩着自家弟子,滑行了过来。
等到善逸扑倒的惯性结束,二人也正好停在她的面前。
此情此景,见月不禁感慨,真是活力满满的师徒关系呀~
还没等她感叹完,地上一只脏兮兮的手,忽然就扯住了她小腿处的裙子,见月低下头,正对上我妻善逸那闪亮亮的琥珀色大眼睛。
“师父,救我!”
她抬起头,对方的正牌师父——桑岛慈悟郎也正看向她。
嗯,被卷进奇奇怪怪的三角师徒关系中了呢。
摔!!!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第一百零二章
“事情的经过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我和善逸这孩子不过是一面之缘,并没有教导他月之呼吸,也不是什么‘师父’,浅谈几句罢了。”
好不容易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解释清楚, 见月用余光瞟了一眼桌上摆放着的桃子, 悄悄咽了口口水。
这下她将事情都说明白了, 桑岛先生应当不会再误以为自己是来抢徒弟的,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着她了吧。
所以……可以吃桃了吗?
时刻关注见月神态变化的善逸, 几乎是在她看向桃子的第一时间,便心领神会, 还没等在场其余两人反应过来, 便伸手取了颗桃, 一脸殷勤地递到她面前。
“师……(父)”
后半个字眼在见月凶狠的目光下,被善逸强行吞了回去, 生硬地改口道:
“竹之内小姐, 您吃。”
坐在矮桌另一边的桑岛慈悟郎见状, 没好气地白了自家小徒弟一眼,对他此举嗤之以鼻。
他这么大个人还坐在这呢,就知道对着人家年轻好看的小姑娘献殷情,果然是糟老头子讨人嫌, 老咯老咯, 没人关心咯。
这幅表情没在桑岛慈悟郎的脸上挂住几秒,就在善逸紧接着递过来的又一颗鲜美多汁的桃子后,重新变得喜笑颜开,和颜悦色起来。
终于美滋滋吃到桃, 见月才不管他们师徒俩在整什么幺蛾子呢, 全心全意投入到了吃桃大业中。
桃过三巡, 满足地拍了拍依旧平坦的小腹,见月终于向对方说明了此次来意。
“唔,想要观摩我训练弟子吗?”
桑岛慈悟郎手捧一杯清茶,闻言思索了片刻,便爽快地同意了下来。
“这倒是没问题,现如今我教导的弟子正好有两位,年长的那个已经习得雷之呼吸的五大剑型,正在准备下半年的藤袭山考核。
至于善逸,还在打基础的时候,你若是有兴趣,他们二人训练时,你都能在一旁旁观。”
“训练”二字一出,原本还眯着眼傻笑的我妻善逸,顿时脸色一变,哀嚎道:
“爷爷,不要啊,那种程度的训练,我会死翘翘的!”
话音刚落,桑岛慈悟郎的拐杖下一秒就落在了他的背上,伴随着恨铁不成钢的怒吼声,
“别说傻话了,刚刚训练还没进行到一半,就被你溜掉了,这一次我和竹之内小姐都在,你休想再跑!”
善逸被这一拐杖打得差点喷出口老血,忍不住再一次向见月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像竹之内小姐这么可爱漂亮的人,一定不忍心看到认识的人受到如此折磨吧,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迎接他的,是见月幸灾乐祸的笑脸,和无声的口型:
‘加油哦~善~逸~酱~’
拎着一脸灰败的小徒弟和全程笑眯眯的见月来到训练的场地,桑岛慈悟郎从角落里找出几个沙袋,让善逸绑在四肢上,随后像抽驴拉磨似的,那拐杖轻轻在他屁股上打了一下,让他先绕着场地跑个十几圈热热身。
善逸哭丧着脸,眼泪汪汪,但还是很听话地迈开步子,就是那步伐有些沉重。
一时间,原地只剩下见月和桑岛慈悟郎二人。
“我听说,霞柱曾经是你的继子,那你当初又是怎么训练他的呢?”
两人站在场边也没什么事,便聊了起来。桑岛慈悟郎也借此机会,问起了那个一直让他们这群老牌培育师深感好奇之事。
鬼杀队的霞柱,如今还不到13岁,如此稚龄,却已经成为了柱级剑士,实力天赋之强,可见一斑。
而众培育师更关心的,是身为他曾经的老师的月柱——竹之内见月,是怎么训练他,将璞玉雕琢
成如今这般璀璨的美玉的。
他们这群老家伙,年轻的时候并肩作战,临老却变得幼稚起来,开始互相攀比起徒弟。
而见月虽然人不在培育师们的江湖,江湖却流传着她的传说。
让一个从未习过剑的孩童,握剑两月,便成为鬼杀队柱级剑士,其艰难程度,差不多等于文盲上学两月,从大字不识到逆袭清北。
放到她的第一世,高低能拿到个高考名师的称呼。
“我是怎么训练无一郎的呀?”
听到桑岛慈悟郎的问话,见月歪头想了想,自信发言,
“只要训不死,就往死里训!每天累到倒头就睡,连吃饭都是我硬把他从窝里扒拉出来喂的。就是有几次,我下手没注意,差点把无一郎打死,不过幸好蝶屋离得近,抢救得很及时。”
说这话的时候,她脸上还带着灿烂洋溢的笑容,仿佛只是在谈论刚刚的桃子有多甜,全然不知自己说出的话,有多么恐怖。
闻言,桑岛慈悟郎一哽,这话他该怎么接,夸赞对方教学有方吗?
正好跑过两人跟前的善逸,完完整整听到了见月所说,脚步微微凝滞。下一秒,他一改方才哭哭唧唧的模样,神色一肃,调整呼吸,如闪电般冲了出去,原地只留下一阵尘土飞扬。
看见了吗爷爷,我很勤奋和刻苦很努力哒,求不要把我丢给竹之内小姐训练QAQ。
见月看着两人的表现,哪还不晓得是他们误会了自己,但是实情她也不好一一道出,便只能咬着手帕流着泪,默默接下了这盆“铁面严师”的脏水。
无一郎刚来鬼杀队的时候,有严重的睡眠问题。
早上还是那副小面瘫脸,整天异想天开的给云朵起名,好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只不过一到晚上,他就开始呓语噩梦,困囿于梦魇中,无法醒来。
见月第一次听到动静赶去的时候,就看见小小的无一郎蜷缩在被窝中,嘴唇发白,额上都是冷汗,还在含含糊糊地不停重复说着什么。
她将耳朵凑了过去,仔细分辨,才模糊听清,对方是在呼喊着家人的名字。
那个晚上,见月都没有离去,任凭无一郎死死握住她的手,像是溺水之人握住水面上最后一根稻草,直至天明。
她还记得鸡鸣声响起之时,无一郎也同时睁开了眼睛,眼里还有未散去的惊惧和惶恐,但很快平复下来,梦境里所有的血色和悲伤,都被掩埋在那宛若春天的薄荷绿眼眸下。
“你怎么在这儿?”
他飞快撒开见月的手,对自己捏出的暗红色握痕视而不见。
至于见月,她也没有选择将这件事透露出来,而是如若无事地收起手,没好气地对着无一郎吐槽道:
“你还真是迟钝啊,如果我是敌人,你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为了改善无一郎的睡眠质量,见月从忍那儿要来了修复助眠的药材,每天将对方训练得动弹不得,再扔进浴池里洗药浴。
一天艰苦的训练,再碰上舒舒服服的药浴,对方的睡眠质量得到了质的飞跃。
就是有一点不好,因为实在是太劳累了,无一郎总是泡澡泡着泡着就睡着了,虽然见月认为“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说了他一个小豆丁有什么看头,帮他洗澡和帮小黑洗澡没有任何区别。
但为了男孩纸的清誉着想,见月还是很体贴的去找了【隐】的男性成员来帮忙捞人。(ps:率先排除了找前田正男,她对这个四眼仔的节操,仍持观望态度。)
现在想想,大概就是找来帮忙的【隐】部成员中,有人传出去月柱太过严厉,将名下继子训练的都没办法自己洗澡,才导致后来她都没有再收到可可爱爱的继子。
至于将
无一郎打得半死这件事,见月表示,哦,这是真的。
别问,问就是她也没想到,这孩子剑术天分这么高,没想到却是个小脆皮,这让一向高魔抗高物防血厚攻击力又高的某六边形战士——月某,表示非常震惊。
回到现在,善逸已经那十几圈跑完了,此时正有气无力地趴倒在地上,在看到自家师父带着见月走来之时,一个激灵又爬了起来,强装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爷爷,我跑完圈了!”
正行至善逸面前的桑岛慈悟郎被吓了一跳,狐疑地上下扫视了自家小徒弟一眼,怀疑他是不是跑步跑的脑子坏掉了,突然这么热血做什么?
还没等他开口说话,善逸又抢先一步占了话头,
“要不我们去师兄那看看吧,雷之呼吸的六大剑式,师兄已经学会其中五式了,他的训练方式一定更有参考性!”
抱歉了师兄,竹之内小姐的眼神实在太有压迫力了,我害怕呜呜。
桑岛慈悟郎本想斥责他又想偷懒,但转念一想,小徒弟的训练无非是跑步这类基础的体能训练,确实是狯岳那孩子的训练更加具有观赏价值,便转头看向见月,问她的意思。
见月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善逸,直把他看得冒冷汗,才慢悠悠说道:
“好啊,那就去看你师兄的训练吧,不过你也别闲着。”
她摇摇一指,简单指出了一片面积不小的区域,
“我和你师父去观摩你师兄训练,你就帮你师父把这片区域的桃子都采摘下来吧,天黑之前,要完成哦~”
善逸看了眼天色,沉默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而那片桃林的面积,是往常两天的采摘量。
魔鬼啊,她是魔鬼啊!
*
“之前听您说,您的大弟子准备参加下半年度的藤袭山考核了?”
见月和桑岛慈悟郎走在桃林中,有些好奇地询问出声。
“不过善逸说他雷呼六型,只学会了五型,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鬼杀队的入队考核,是需要培育师们提前报备,最后汇总各方面人数,才定下具体考核的日期的。
也就是说,是对方主动汇报总部,才会让只习得雷呼五型的大弟子,参加下半年的藤袭山考核的。
“唉。”桑岛慈悟郎低低叹了口气,
“狯岳那孩子,太过执拗了些,心思重,无法全身心投入到雷之呼吸中,才一直学不会最基础的壹之型。我希望他能早日入队,通过斩鬼救人,悟透生死之间的大恐怖,澄明心台,才好进一步了领悟雷之呼吸的奥义。”
他的两个徒弟,性格都颇为极端,若是引导不当,恐怕会误入歧途啊。
桑岛慈悟郎紧皱着眉头,由于太过忧心,没有注意到,在提及狯岳的名字时,一直走在他身边微笑着的见月,身形忽然一顿。
狯岳啊,真是个熟悉的名字,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了。
眼前的树林已经逐渐变得稀疏,林子深处的又一个道场,缓缓呈现在二人眼前。
这处道场明显比上一处要老旧许多,可是各种设施却更加完善。
场地中间,站着一个身着黑色和服的背影,正拿着把竹刀,似乎正在练习雷之呼吸的起式。
虽然多年不见,可是气息却没有变呢~
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见月脸上的笑容越发甜美了些。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第一百零三章
狯岳举着竹刀, 全神贯注地看着前方,俨然一副沉浸在剑道的世界中无法自拔,不为外物所打扰的样子。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内心, 一片焦灼。
为什么, 为什么就是不行!
明明是雷之呼吸最基础的壹之型, 为什么他就是使不出来!
老头子说的那些诀窍,要点, 什么摒弃杂念,什么纯洁内心, 统统都是屁话, 没用没用没用!!!
左肩的伤口又在隐隐作痛, 这疼痛不难忍,却让他再一次想起了那个人。
她在刺穿他肩膀的那一刻, 正是天光乍破之际, 阳光从背后拥住那个人, 亲手为她戴上了金色的冠冕,显得如此威严而又让人难以直视。
可狯岳记得最清楚的,却是她那双无情的眼睛。
在漫天的红霞金光中,那双眼睛依旧黑沉幽深的令人畏惧, 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与漠视, 像是高天原上的神祇垂眸望向凡间万民。
每每回想起这双眼睛,他就像在寒冬腊月中被泼了一盆冷水似的,从里到外,骨寒毛立, 恓惶难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晚上, 无限接近死亡, 心脏跳动之快,像是要扯开他的胸膛,将血淋淋的自己晾晒在阳光下。
狯岳竭力将脑中再次出现的那个人的模样挥散,强逼着自己忽略掉作痛的旧伤,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剑式上来。
不行,还得再努力些才可以。
只有变得更强,才能摆脱那个人带给他的阴影,要强些,更强些,为了活下来我愿意付出所有……
“狯岳,够了!”
一声大喝从一旁传来,惊醒了正陷入魔障中的狯岳。
桑岛慈悟郎本不愿打扰弟子的修行,可是对方的情况,却明显不对劲。
原本全神贯注的表情,逐渐染上几分挣扎,变得一片惨白,连握着竹刀的双手,都在隐隐发颤,竟像是走火入魔了。
他的这一声大喝,成功叫醒了对方。
“啪嗒”一声,狯岳的双手一松,任凭竹刀掉到了地上,才怔怔地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最先看到的,是老头子那张严肃中带着焦急的脸。
呵,装什么,你最关心的,不是我妻善逸那个废物吗?
额上流的汗逐渐蔓延到眼睛里,将双眼弄的酸涩又模糊,视线里又有一个人影出现在老头子的身后。
那是谁?我妻善逸吗?
不对,这个身影要更加纤细柔美些,像是女孩子的体型。
狯岳眨了眨眼,等到视野重新变得清晰明亮,才再一次看了过去。
“嗨~”
见月粲然一笑,明媚爽朗。
只一眼,便像是拥抱住整个生机勃勃的春天。
咚咚!咚咚!
狯岳再一次感受到了那犹如鼓点般跳动的心跳声,肆意的在胸腔中狂欢,震耳欲聋。
本就在高强度训练下濒临极限的身体,又在沉重心理压力的双重压迫下,终于宣告罢工,他,晕了过去。
“狯岳?!”
桑岛慈悟郎惊呼一声,连忙上前一步,接住晕过去的大弟子。
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晕过去?
难道是下半年的藤袭山考核,给了他太大压力,最近训练太刻苦了?
罪魁祸首月某,也表示非常震惊。
她只是打了个招呼,都还没动手呢,怎么就晕过去了呢,啧啧,真是不经吓呀。
因为这突发情况,这趟训练观摩之旅也不得不提前中断。桑岛慈悟郎将狯岳搬回了他们居住的屋子,顺路还叫上了正苦哈哈摘桃子的善逸。
看着屋内忙前忙后
,仔细为狯岳检查身体,一脸焦急担心的桑岛慈悟郎和我妻善逸,见月一手托腮,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们。
看起来感情很好的样子,那就难办了,不能干脆利落地嘎掉狯岳。
不然以这对师徒的性子,大概终其一生,都会去寻找这个杀死大徒弟的凶手吧。
虽然见月自信能够让任何人都察觉不出来是她做的,但她想了想,还是懒得费这个功夫。
一是照顾桑岛慈悟郎和善逸的情绪,二是她如今也确实提不起什么杀意来。
当对手的实力足够弱小时,任何对你的敌意,都能称得上可爱。
狯岳这人,谈不上对手,更称不上可爱,实力差距大到见月动动手指都能碾死他,属实是让她提不起劲儿来去花一番心思搞死他。
屋内的身体检查已经出结果了,桑岛慈悟郎准备去厨房为他这不省心的大弟子熬一副汤药。
大概是不好意思冷落见月这位客人,便让善逸出来陪她四处逛逛,自己则是亲自去煎药。
这个季节的桃山正是收获的季节,漫山都洋溢着桃子的清香。
善逸将见月带到了一处临近悬崖的地界,虽是悬崖边上,却极为平坦,绿草如织,像是披上了一层柔软的地毯,在微风中悠悠摇晃,惬意极了。
这一片绿意之上,还有一株巨大的桃树。
“这是桃山最大的桃树,爷爷说,她是桃山其他桃树的母亲,因为有了她,山才不是死板的山,才开始有了名字。”
善逸站在这株桃树底下,被她的树荫所笼盖,温柔地摩挲着树干。
见月仰起头,一眼竟看不到这颗树的树顶。
唔,确实是棵好树啊,瞧这结的桃儿,又大又圆。
也学着对方的样子摸了摸树干,她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
“你那个昏过去的师兄,从前身体也这般不好吗?”
闻言,善逸瞪大了双眼,那双琥珀色的眼睛里,全然是赤诚和袒护,像是小动物急于维护自己的心爱之物似的,焦急解释,
“不是的!师兄是很强的人!”
似乎是意识到这样有些不妥,他才略收敛了神色,但嘴上还是没停下为狯岳争辩的话语。
“师兄很努力,也很倔强,因为一直学不会壹之型,才会日以继夜地苦练,训练强度过大,才昏了过去的。”
“这样啊。”
见月像是没有注意到善逸的态度一样,向后稍退了一步,后腿屈膝发力,一跃上了树顶。
紧接着,手中念线一勾,将还在碎碎念他师兄有多好的小舔狗师弟也勾了上来。
“啊啊啊,竹之内小姐,你在做什么!”
冷不丁被不知名的东西卷上树顶,善逸吓得都破音了,也成功结束了“夸夸我的师兄”这篇长篇巨作。
这可是树顶啊树顶!桃山最大的树的树顶!
不是下头粗壮的低枝,不是侧边略低的枝桠,是只有比小拇指还纤细的一节顶端树枝,连只大点的鸟都立不住啊啊啊啊~
“吵死了,你能不能睁开眼自己看看。”
见月无语地看着正抱着自己腰低头哀嚎的善逸,深深怀疑桑岛慈悟郎选徒弟的眼光。
这老人家真的能安度晚年吗?
要不接蝶屋来长期授课算了,无一郎他们七个娃儿多省心听话呀。
善逸对见月的吐槽毫不知情,闭眼哀嚎了良久,才小心翼翼地睁开一只眼。
“哇——”
这也是他第一次上到树顶,从这里俯瞰桃山所有的风光。
从前他最多也就爬到第一根树枝,躲避爷爷的追杀,还害怕掉下去,死死抱住那根最矮的树枝,一动不敢动。
哪晓得
这里的风景,竟然如此美丽。
作为桃山的最高点,这里能够将山中的一切都收于眼底,鸟兽,林木,山中的几户人家,皆映入眼帘。
往后眺望,能直接越过悬崖,纵览一望无际的林海。
正是夕阳西下的时间,灿金霞红交织在一块,头顶的那片天还是蔚蓝,却硬生生被这奇异的霞光,染成瑰丽的色彩。
大小不一的云朵被打散在空中,像是光照在教堂的五色玻璃上,散落在地上的有着颜色的影子,让人忍不住想伸出手去触碰,却又害怕这不过是一场美丽的幻觉。
“为什么要叫桑岛先生为爷爷,而不是师父呢。”
看着已经全然沉浸在大自然的风光中,像个傻子一样一脸震撼的善逸,见月冷漠抱胸,决定趁他心里防线减弱,套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没错,这就是肮脏的大人的心思。(冷酷推墨镜.jpg)
果然,已经被见月定义成傻子的善逸,全然没有防备,恍惚间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因为好喜欢爷爷呀。爷爷是重要的人,师兄也是,我们就像一家人一样。”
话音刚落,善逸便反应了过来,飞快捂住嘴,惊慌失措地看向见月。
完蛋了,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想要家人这种话,会不会很奇怪啊QWQ。
出乎意料的,对方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淡淡地点点头,将目光重新移向被晚霞笼罩着的天地。
*
狯岳是在晚饭的香气中醒来的,他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最近训练的太狠了,一旦放松躺下,所有肌肉都罢工了,无一处不在酸痛。
“师兄你醒啦!”
还没等他调整好身体的状态,那个讨人厌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紧接着,一坨人形物体,便冲到了他的跟前。
看着那双洋溢着欢快的琥珀色眼睛,狯岳却只觉得厌烦,梦到那个人的出现已经够让人不耐了,为什么你还要在眼前乱晃悠呢。
他挥了挥手,正要甩开围着他嘘寒问暖的善逸,视线往上一晃,直直对上正端着饭碗,欢乐干饭的见月。
狯岳!!!
你你你,居然不是在做梦吗!
所以刚刚在道场的一切都是真的咯,他见到了对方,然后昏了过去。
耻辱!努力修行,不就是为了再次见到竹之内见月时,能狠狠的将当年她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屈辱,报复回去吗?!
可他居然在见到她的第一面,就昏倒了!
他急促地呼吸着,死死压抑住自己正逐渐上升的心。
不行,不能害怕,今非昔比,他已经是学会雷之呼吸的剑士,对方却还是个纤弱的女孩子,他不用再害怕她了。
狯岳的视线太过引人注目,别说桑岛慈悟郎了,连迟钝的善逸都隐隐觉得不对劲。
为了缓和气氛,这位前任鸣柱轻咳一声,开口道:
“狯岳,这是鬼杀队总部的现任月柱——竹之内见月,你快来打声招呼吧。”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第一百零四章
“月……柱吗?”
狯岳知道鬼杀队最高级别的剑士, 便是柱级剑士,而他的师父,那个身材矮小,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老头, 正是鬼杀队的前任鸣柱。
他过去曾无数次同桑岛慈悟郎以竹刀对练, 再被轻易地挑飞武器, 那么行云流水的身法,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 这就是柱的实力吗?
他以后,也会继承老头子的衣钵, 修炼成像他那样强悍的人, 成为鬼杀队的下一任鸣柱吗?
光是想想能掌握这种力量, 凌驾在众普通剑士之上,便让他兴奋到全身战栗。
他也曾问过桑岛慈悟郎, 这一届鬼杀队的柱级剑士都是什么样的人, 剑技也如同他那般精湛吗?
老头子闻言, 却是一愣,随后大笑出声,并没有将这一届的柱级剑士的情况说出来,只是柱着拐杖, 一脸怀念地看向远方, 似是欣慰,又似是怅然。
“这一届的鬼杀队众柱,可比当年的我们,要厉害得多, 真是后生可畏啊。
特别是那位月柱, 实力之强横, 恐怕是这百年来当之无愧的首席。”
月柱?
这是狯岳第一次听说五大初始呼吸之外的柱级剑士,可既然能将自己所使呼吸法,以日月为名,大抵是极为厉害的程度吧,当然,也很狂妄。
狯岳并不觉得自己是个贪心的人,他想要活着,风光而体面地活着,强大且令人向往,无人再能轻易威胁他的生命,他之所求,不过是这些而已。
可是这一切,都率先被竹之内见月做到了。
往日的阴影又缠了上来,像是来自三途川对岸的声音,在耳边呢喃,一遍又一遍,轻蔑他,嘲笑他。难以计数的血色藤蔓自地底蜿蜒而上,将带着利刺的荆棘,刺入他的皮肤,尖声笑着,想将他拖入地狱。
“没错,来吃饭吧。”
正当他又深陷自己的执念之时,见月于众人背后冷冷看了他一眼,声音却是如常,甚至还带着几分体贴他人的关怀。
只是这一眼,便让狯岳清醒了过来。
虽然对方的眼神算不上友好,可却像是冰水般,将他泼的个透心凉。
一瞬间,弥漫在他世界里的血色畏惧着瑟缩退下,那些无时无刻不萦绕在耳边的呓语,也皆消失的无影无踪。
奇异的,他竟然觉得有些安心。
见月又一次不耐烦起来了,这人怎么回事,刚刚见自己晕过去也就算了,现在居然还看着她发起呆来了。
该不会当年刺他的那一刀,伤及脑神经了吧?
还能不能好好吃饭啦!
流星街出来的人可看不得这些。
好不容易将狯岳瞪醒,把众人重新劝回饭桌,她重新端起碗筷,欢乐地准备再次干饭。
这个世界上,唯美食不可辜负。
大概都是老光棍带孩子,当爹又当妈的,桑岛慈悟郎和鳞泷左近次这两位前任柱级剑士,现役培育师最大的共同点就是——做饭很好吃。
特别是桃山的溪水,因桃树众多的缘故,都带着清甜的桃香,用这水做出来的饭菜,别有一番风味,见月差点都停不下来筷子了。
狯岳这一顿,吃的却不算舒坦。
他低着头,不敢伸手去夹菜,也不敢抬头看一眼见月。仿佛饭碗里有什么奇珍异宝似的,视线片刻不移其中。
善逸将师兄的异样看在眼里,却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无措地看着他。
索性这一顿饭在见月的努力下,很快就被消灭干净。
山间的夜来得格外早,常年生活在山中的人,也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桑岛慈悟郎递给见月一盏烛灯,将她带到晨间
刚收拾出来的一间屋子,道了声晚安,便转身走了。
他们师徒几人都是五大三粗的男人,虽然知道对方身为鬼杀队柱级剑士,肯定不会像她面上看去那般无辜可爱,但终究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子,总是有些不方便的地方。
他也只能绞尽脑汁,将自己能想到的方面都考虑到,尽自己所能给她布置出一个舒服的房间来。
见月不是粗心之人,自然看得出来布置这处房间之人的用心。
心下发暖的同时,她不期然又想起在那株大桃树上时,和善逸的那番对话。
“爷爷”和“兄长”吗?
因为在这个世界上无牵无挂,无人期待,所以才迫切地想要一个家,想要一个能随时包容自己的港湾。
桑岛慈悟郎和狯岳在对方心里的位置,大概就等同于幸村家人在她心里的地位吧。
不过善逸的情况,还和她有些不一样。
她已经长大很久了,足以独自面对这人世间的凄风苦雨,家对她来说,是让她心安的港湾,也是她能够庇护的地方。
可善逸不一样,他还小,还没有修炼出一颗强大的内心。
他是被从小嫌弃着长大的孩子,因此在他苦涩的前半生中,但凡有一个人,向他释放了一缕善意,便足以让他感动至极,甚至立刻上升到亲人的程度。
那令人头痛的,随随便便就对着女孩子求婚的性子,大概也是出于这种令人蛋疼的原因。
夜色更加深了,见月却没有入睡的打算。
只是和衣坐在榻榻米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日轮刀的刀柄。
桃山上的的居所还是那种极为老式的建筑,移门上糊着的宣纸有些年头了,在岁月的侵蚀下微微泛黄。
月光从这泛黄的宣纸中穿过,像是纵横了时光,染上了极为古韵的一抹昏黄。
她饶有兴趣地观察着这洒在地上的月光,逐渐从西斜渐渐转正,外头的月,也已上中天,正是夜最深的时候。
“笃笃。”
有人叩响了她的房门。
四遭寂静无声,这敲门声便显得越发清晰明显。
见月的面上却全无惊讶,仿佛早已料到今晚会有人造访似的,坦然自若喊道:
“门没关,进来吧。”
门外的人似乎微微一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将门移开一道小缝,小心探了进来。
见月嗤笑一声,很是看不惯对方这副样子,
“要进来就赶紧的,这般作态给谁看。”
黑色的和服率先映入眼帘,松松垮垮披在身上,露出颈间的勾玉,青色的系绳紧贴着雪白的脖颈,很像是见月第一世时风靡一时的choker。
因为角度的问题,月光倾洒在他的半张脸上,忽明忽灭,天青色的眼睛和白皙肌肤上的勾玉相互呼应,格外引人注目。
狯岳的外表其实并不差,那头黑发毛毛躁躁,散乱在耳边,像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狗。
见月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颇感奇异。
小伙子看起来人模狗样,还挺时尚,怎么做人的道德底线就这么低呢?
晚间用饭时,虽然对方一直没敢抬头看她,见月却还是找到了机会,用念线将一张小纸条偷偷藏到了狯岳的身上,约他于月上中天时相见。
虽然不打算搞死他了,可对方曾经想要引鬼来杀她,这可是不争的事实。
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更何况他下半年便要参加藤袭山考核了,见月可不想鬼杀队里出这么一个道德品行败坏之人,有些事,还是早点解决了比较好。
贪生怕死之人,上辈子她在流星街见多了,比狯岳更没有下限之人,也都比比皆是。
对付这种
人,见月总结出了一套极为有效的恐吓流程。
只要让对方认为自己就是最可怕最强大之人,践踏他的尊严,打碎他的人格,重组他的三观,将他的生死完全掌握在自己手中,就不怕对方又搞出什么幺蛾子来啦~
当然,上辈子那套方法太过血腥残暴,耗时还长,这一次见月只打算浅浅吓唬他一下,埋个念线当定时炸弹算了。
狯岳久久没有等到见月的问话,心下忐忑,鼓起勇气看向她,她依旧是方才那副姿势,只是周身气势却沉淀了下来,那双星子般的眼睛漆黑宛若深渊,令人不敢直视。
被这样的眼神盯着,遍体生寒,他却觉得一阵恍然。
从对方刀下逃脱,已经有将近十年了吧。
这十年里,无论他是露宿在街头,以盗窃度日,还是混迹于乡野,同野狗抢食,每当他合上眼睛,这双眼睛就会出现在他的梦里。
一开始,他会惊惧恐慌的无法入睡,彻夜不眠,只有在白天才能浅眠一会儿。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竟然习惯了这种无处不在的注视。
像是野狗被铁锁捆缚,一开始,它哀嚎,挣扎,将利齿爪牙磨得鲜血淋漓,却无济于事;渐渐的,野狗习惯了锁链的存在,习惯了它无时无刻不压抑着自己的身心,慢慢将其视作了生活。
狯岳本以为他已经对这种目光麻木了,可当竹之内见月重新出现在他眼前,以这种姿态看着他的时候。
他才恍然,不是他麻木了,而是记忆褪色,他逐渐忘却了。
若他们此生再不相遇,他本可以慢慢摆脱这种病态的扭曲情感,至少将其隐藏下来,伪装成正常人。只可惜这世上大多事,都逃不开注定二字。
狯岳觉得手脚冷的像是冰块,心脏却在一团岩浆里跳动。
他止不住地颤栗,月光下大片雪白的胸膛急促地起伏着,青色的勾玉也像是受不了主人的动静,颤颤巍巍,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在颈间。触电般的酥麻感沿着尾椎骨向上轻抚,最终在大脑皮层绽放出瑰丽难言的火花来。
他最终还是没忍住,腿一软,摔在了榻榻米上。
为了掩饰住自己羞耻的反应,狯岳呜咽一声,拱起腰,半趴在地上,将头深深埋进双臂之间。
年岁不大的少年,正是抽条的年纪,纤弱的脊背在单薄的衣物下清晰可见,因剧烈地喘息而上下浮动着。
一双穿着雪白绫袜的小脚停在了他的面前。
见月将五指插入狯岳那一头蓬松的短发里,暗啧一声,果然是像小狗一样的头发,不太顺,但胜在厚实,毛茸茸的。
下一秒,她攥住头发,毫不留情往上一拽。
狯岳被强迫着扬起头,脖颈间的勾玉沿着喉结上下滚动,他的眼神略失焦地盯着面前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一时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在梦境还是在现实。
漂亮的过分的脸蛋勾起一抹恣意的邪笑来,见月恶劣得又将他的脑袋上下颠了颠。
“你还记得十年前我最后对你说的那句话吗。”
十年前……最后说的话?
他当然记得,他的前半生遭受过无数恶毒的辱骂,可只有这一句,却让他难以忘记。
【跑吧,永远不要再回来,垃圾。】
“嗯,记起来了?”看着对方明显回忆起来的表情,见月脸上的笑容更加放肆了些,“那你怎么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的啊。”
狯岳想晃晃脑袋,却忘记了自己的头发还被拽在他人手里,只能一脸茫然地看着面前之人。
良久,才从喉咙里含含糊糊吐出几个字。
“因为我是……垃圾?”
“答对了哦~乖孩子。”
见月咯咯一笑,松开手,像是奖励
小狗似的,在手下人的脑袋上,拍了两下。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百零五章
山间的雾霭还未散去, 将桃山笼盖在一片乳白色的轻纱中。
有如碧玉的树叶和粉嫩的桃子,在这欲语还休的烟岚里, 也显出几分娇羞。
善逸推开房门, 一头黑发乱糟糟的,睡眼惺忪,明显还没有睡醒, 打着哈欠就出来了。
他的臂弯里夹着一个木盆, 这是他前些日子新做的盆,还没来得及用上,正好见月来拜访桃山,便当作招待客人, 赠予她吧。
除此之外,他要先去厨房烧一壶热水。
爷爷说女孩子娇贵, 他们这些男人, 早起一直用冰凉的井水洗脸也就算了, 女孩子可不行。
善逸想了想竹之内小姐那张白皙细腻的漂亮脸蛋, 深有所感地点点头。
这么好看的脸,自然是要用心呵护的。
等到他在盆中放满热水,端着盆子来到见月所居住的屋子时, 却惊讶地发现, 对方的门口,居然已经站着一个人影了。
天才亮没多久, 怎么会有个人站在竹之内小姐的门口呢?
等等……这个背影,怎么有些眼熟。
善逸小心翼翼地从侧面靠近, 屏住呼吸, 蹑手蹑脚, 才渐渐看清了那人是谁。
“师兄?!”
那个静静伫立在树下, 低着头一言不发的,不正是他的师兄狯岳吗?
对方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宽松的和服已经被露水打湿,沉沉地坠到草地上,在黑色的布料上头又泅出一块更加深色的湿痕。
那头毛茸茸的黑发也像是被晨露浸透般,蔫蔫地垂在耳侧,像是刚从河里捞出来的小狗。
“师兄,你怎么在这儿,你在这站了多久?”
善逸将水盆放在木质的沿廊上,想去拽他手,对方的脸色苍白的吓人,让他有点担心。
指尖刚触碰到一片冰凉的肌肤,就被狯岳狠狠甩了开来。
“别碰我!”
狯岳紧皱着眉头,一脸戾气,这个讨人厌的软弱的废物,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你来干什么?”
已经被拒绝习惯的善逸没有将失落表现出来,装的若无其事,一边将手收了回来,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我来给竹之内小姐送热水,她应当已经醒了吧。”
狯岳看了看沿廊上还冒着热气的水盆,再看着眼前这个自从他来后,老头子就减少了对他的关注的“好师弟”,眼底划过一丝浓重的厌恶。
这种软弱又爱哭的废物,真不知道为何要来当剑士。
他冷冷看了眼正准备上去敲门的善逸,出言喝止了他,
“把盆放在这儿吧,我会转交给大……竹之内小姐的。”
说出“竹之内小姐”这五个字的时候,他明显有些不适应,语气僵硬,与其说是在念名字,更不如说像是在吐石头。
“诶?”
善逸愣住了,不明白一向待人冷漠的师兄怎么会变得这么热情,还主动招待起上门的客人。
之前有路过的山中行客来借宿之时,他可是恶劣到连招呼都懒得和人家打一个的。
只不过是片刻的短短犹豫,狯岳便以为善逸是不愿意走,一时间眉峰蹙得更紧,语气也愈发强硬了些。
“听不懂人话吗,还不快滚!”
“啧。”
一声轻微到不可闻的嫌弃声忽然在院中响起,轻飘飘的不带一点重量,明明是极细微的声音,却让狯岳怔在了原地。
不知何时,见月的房门已经被拉开,她此时正半倚在门框上,全身像是没有骨头似的,慵懒而随性。
狯岳有些懊恼地低下头,抿了抿嘴,是他刚刚说话太大声了吗?吵醒了她
吗?
见月其实一早就醒了,任凭谁家房门口一晚上站着个门神,都很难睡着好吧!
她也没想到昨晚那番恐吓流程的效果,居然如此立竿见影,对方实在是好驯化过头了,她好些手段都没使出来呢,就上赶着承认自己是垃圾了。
莫非重活一辈子,她的技能树点亮的其实不是呼吸法,而是心理学?见月沉思。
就是这效果也太超群了吧,让他走,虽然顺从的出门了,却还是在她房门口站了一整晚,不知道还以为是什么新的山中怪谈呢。
不过……
“怎么能对师弟这么差劲儿呢~”
见月似笑非笑地瞟了一眼狯岳,虽是随意说出的一句话,可那浅淡笑意下透露出来的微微谴责,却让狯岳有些慌乱了。
他想要开口解释,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像是忽然变成了哑巴,张了张嘴,吐出的却是沉默。
“竹之内小姐,师兄他其实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不擅长表达。”
善逸害怕见月误会狯岳,连忙开口帮忙解释道。
不是这样子的,师兄其实也很关心他和爷爷的,师兄也是家人,他只是性格别扭些而已。
“嗯,我知道了。”
见月好脾气的没有纠结这个话题,将目光移到善逸和他身旁的水盆上,心念一转,便知道这大概是他特意端来给自己洗漱用的,看着他的眼神不禁更加缓和了些。
唔,确实是个好孩子,就是作风属实有些长辈那味儿了。
上次早起用热水洗脸,还是在幸村家被优子婶婶和锖兔围堵起来强制洗脸呢。
不过若是让见月选,她还是选择让锖兔来执行这项刑罚吧。
也不知道优子婶婶从哪里学的刑讯手段,帮她用热水擦脸时,简直像要把她脸上的皮搓下来似的。
皮糙肉厚如见月,在经过她手之后,小脸都一片通红,更何况那几个身板子更脆的小孩了。
翔太,健太还有锖兔,因为年龄大了,又都是男孩子,侥幸逃过了这一劫。
可见月和美穗就没那么幸运了,但凡遇上幸村优子母爱爆发,她俩的脸蛋儿绝对不保。
虽然如此,但那时候的吵吵嚷嚷又热热闹闹,还是让见月的心情一下子明媚了起来,看着善逸,也觉得这小子可爱了许多,话语里便添上了几缕亲近。
“那就麻烦善逸,帮我端进屋啦。”
这么说着,她和颜悦色地朝着善逸点了点头,转身先进了屋子。
一个眼神都没有丢给狯岳。
听着屋内两人和谐的交流声,狯岳周身的气压更加低沉,低头静默不语,像是一尊沉默的石像。
他握紧了拳头,指甲将掌心掐的一片血肉模糊,极致的厌恶嫉妒之下,竟产生了一缕杀意。
只要杀了我妻善逸就好,杀了对方,他就能独占大人所有的目光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将视线放在那个废物身上呢?
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哪怕是厌恶都好!
不要……抛下我。
这缕杀意刚刚生出,狯岳忽然闷哼一声,左肩的陈年伤口处,凭空出现了一道血痕,很快便有汩汩鲜血流了出来,透湿了衣衫,混合着站了一晚染上的露水,紧贴在他的皮肤上。
他知道,这是那位大人对他的惩戒,以人类不能理解的手段,施加在他身上的束缚。
因为他忤逆了大人的意志,违背了大人的命令,他应当受到这种处罚。
我妻善逸该死,可大人的命令是绝对的,他只需要服从就够了。
狯岳没有采取任何止血的手段,放任血液肆意地蔓延,血肉深处的痛意让他的左臂反射性的痉挛抽搐,
可他却觉得很安心。
真好,大人没有忘记他,他身上,有着大人留下的痕迹。
*
因为狯岳的原因,见月打算在桃山继续呆一段时间,直到确定他已经完全接受了她的恐吓改造法,洗心革面,至少洗脑革面,重新做人了,再离去。
不是不想近距离监视他,只是她身为鬼杀队的柱级剑士,可没有那么多闲功夫花在一个连藤袭山考核都没有通过的预备剑士身上。
不过……狯岳之事,她还得寻得个恰当的时机,告知桑岛先生才行,还有一直以为他已经被恶鬼所杀的悲鸣屿先生。
两人一个是他现在的师父,一个是从前收养过他的人,两人皆是最有资格知晓狯岳之事的人。
至于知道他当初的所做所为之后,还会不会让他去参加藤袭山考核,加入鬼杀队,那就是桑岛慈悟郎该想的事了。
总归她已经将念线埋进了对方的体内,还深刻洗脑,保证他会遵从自己的命令。
这一呆,就是小半个月。
桃山风景秀丽,水草丰茂,除了漫山遍野的果树外,还有许多新鲜的野果野菜和肥美的飞禽走兽。
这里离最近的城镇都有一段不远的距离,因此,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会选择直接从山中获取食材,深刻贯彻“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山民思想。
而见月,很不巧,从小就是捕猎的一把好手。
这小半个月来,他们的餐桌上,就没少过野味!
桑岛慈悟郎都在委婉地表示偶尔吃一顿也就够了,老人家受不了天天大鱼大肉,放山里的小动物一条生路吧。
这才让见月遗憾收手,甚至还有点意犹未尽。
好不容易再次体会一把童年时光,竟然都没法玩的尽兴,她都还没和山熊打招呼呢!
可惜桃山这一代没有山熊出没,不然她高低得找个熊窝睡一觉,体验一番童趣。
可能是她玩耍的样子太过快乐,善逸又是个好了伤疤忘了疼的,上一次见月说的她怎么训练无一郎的话还没过去几天,他便全然忘了,固态萌发,整天喊着“呜呜呜我真的不行了,爷爷,这种程度的训练真的会死人”,想要见月救他于水火。
对此,见月微微一笑,亲切地表示:好呀。
随后,提起竹刀,将善逸嗷嗷揍了一顿。
最后甚至还在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的他面前,演示了一番月呼壹之型的九十九连,并和蔼地放下狠话,假如对方的雷之呼吸无法练到这个程度,那他一辈子,也别想娶上媳妇了。
善逸:如遭雷劈!
这真是人类能做到的程度吗?
竹之内小姐可是月柱啊,呜呜呜,为什么要拿柱的标准来衡量他呀QAQ。
他到现在都只是锻炼体能和反应速度的阶段,别说剑式了,连呼吸法都没有整明白。
狯岳对他这幅了烂泥扶不上墙的样子,很是不屑。
能够看到大人演示的剑技,能够被大人期望着,明明是一件多么令人兴奋的事!
他执拗地盯着见月许久,希望也能听到她给自己定下的目标,迎来的,却是见月莫名其妙的眼神。
干嘛这么看着我?脑子瓦特了?
雷之呼吸在五大基础呼吸法中,算是极为难学的一种。
善逸在桃山呆了数月,却一直学不会,连呼吸法的概念都懵懵懂懂的,这更让他加深了自己什么都干不成,不被人期待着的自卑感。
而且……
学不会雷呼就不会剑技,不会剑技就没法做到竹之内小姐说的那种帅气的变式,那他……岂不是这辈子都娶不上老婆了!
善逸有一种预感,虽然对方说这话时笑眯眯的,可她绝对会说到做到
的!
正抱着悬崖边那株大桃树emo的他,全然没有注意到,厚重荫盖之上的天象,已然变了。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百零六章
厚重的积云层层堆叠在苍穹之上, 只能偶尔从云层薄弱处窥见一丝天光,但很快, 又被不知何时积攒起来的乌云掩盖, 将日头遮挡的严严实实。
一层又一层地堆叠,天空竟像是要倾颓而下,与大地的距离拉得格外近, 压的人心底发沉, 但又被这大自然的宏伟气势所震慑,忍不住伸出手,远远描摹这在飞沙走石中翻滚咆哮的流云。
当那一道贯彻天地的闪电劈向桃山时,见月正和桑岛慈悟郎在内室谈论狯岳之事。
她这几日一直没有找到机会单独和对方谈谈, 一是因为狯岳一直像个牛皮糖似的紧跟在她身边,让见月烦不胜烦, 今天终于没忍住, 美其名曰指点剑技, 下黑手揍了他一顿, 现在估计还昏着呢。
二则是桑岛先生也是个闲不下来的主儿,一日里有大半时间都在训练自家两个徒弟,若不是今日善逸那小子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见月还真逮不到落单的桑岛慈悟郎。
面对着虽然有些疑惑, 但还是耐着性子引她进屋落座的桑岛先生,见月微叹了一口气, 没有卖关子,利落的将她和狯岳的往事一一道出。
随着她的描述, 往事如画卷般, 在桑岛慈悟郎的眼前展开。
一开始, 他还有些惊讶见月居然在这么早以前就和狯岳认识, 自家大徒弟甚至还曾经是鬼杀队现任岩柱收养的孩童之一。
但当见月谈及后来于夜间练剑时,正巧碰见对方和其引来的鬼之时,他震惊之余,下意识的却先选择想先听听狯岳的解释。
他的徒弟,怎么会为了活命,干下这等丧心病狂之事呢。
那个孩子,明明这么努力想要练好雷之呼吸,虽然偏执冷漠了些,但他,但他……
他想要替狯岳争辩两句,话语卡在喉咙,却说不出来了。
桑岛慈悟郎看到了见月的眼神,温和却又包容。
是啊,堂堂鬼杀队的月柱,这一届柱级剑士里公认的实力巅峰,又有什么理由,来污蔑他那不成器的徒弟呢。
这一刻,这位老当益壮,精神矍铄的前任鸣柱,仿佛被抽走了精气神儿,瞬间衰老了下来。
一直紧紧握着的拐杖也被他无力地置于一边,万千思绪闪过,最后,却也只归于一片沉默。
这倒让见月有些惊奇。
她一直明白,人的感情,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复杂难言的东西,它热烈而内敛,温暖却又残忍,人类因其变得鲜活,也因其可悲可叹。
在说出狯岳之事之前,她便做好了被桑岛慈悟郎质疑的准备。
他们是相伴数年的师徒,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她一个不过来拜访十数日的客人,有什么脸要求对方一定要相信自己,虽然她说出的……即是真相。
“亲亲相隐”这个词,可是将人类这几千年来,对感情和罪责这二者的轻重态度,概括的明明白白。
可见月没想到的是,她明明看见桑岛先生想要说些什么的,可最后,他也只是以沉默应对。
见月没有立刻逼着桑岛慈悟郎给她一个回复,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就当是陪伴一个老人,经历这平凡却又不平凡的一天吧。
正当她在思考着狯岳那小子啥时候能醒,居然让自己年迈的师父这么为他担心伤神,她刚刚真是揍轻了,要不一会儿再溜出去重新把他揍一顿之时,对面一直沉默着的老者,忽然有了动静。
也许是因为曾任鬼杀队鸣柱,这一生扶正祛邪,荡平魑魅无数,即使因为失去了一只腿而退役,桑岛慈悟郎身上,却一直有着那种年轻人式的朝气和蓬勃。
他这一生未娶,将自己最美好的时光,投入深不见底的黑暗之中。
他也许曾有
心动不已,想要互相扶持一生之人,也许曾有比肩并行,相约饮酒的知己好友,可到最后,他只是孤零零地守着桃山,将一个个他亲手养育长大的孩子们,送往他曾经踽踽独行的,人类社会的另一面。
就是这么一个坚强又正直,总是中气十足地拄着手杖,一脸得意地和小辈们诉说自己当年斩鬼有多么帅气逼人的老者,此时,却深深压弯了自己的脊背。
“您这是干什么!”
见月瞬间炸毛了,从榻榻米上一跃而起,赶紧跳到了一边,不敢受他这一礼。
“身为狯岳的师父,我替他犯下的恶行,向你道歉。”
桑岛慈悟郎没有在意见月躲闪的态度,只是接着说道:
“老朽我啊,这一辈子,都想着为雷之呼吸找到一个合适的传人,继任鸣柱的位子。狯岳和善逸,都是极有天赋的孩子,只是他们,都被自己的内心困宥住了。特别是狯岳……”
提及狯岳的名字时,他的脸上沉痛与懊恼交织,就像是一个父亲,想到自己不懂事的孩子。
“我不是一个称职的师父,我光是察觉到他的偏执,只以为他年岁还小,历练一番自然会弥补心境。却不知道,这孩子他……早已偏执入骨了。
即便如此,他是我徒弟这件事,永远也不会变。
虽然难以启齿,可是,老朽不得不豁出这张老脸来求你。竹之内小姐,哪怕你将他赶走也好,废了他也好,甚至将他双手手筋挑断,余生再也无法握刀也好,至少,留下他的一条命。”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桑岛慈悟郎甚至不敢直视见月的眼睛,难言的羞愧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在乞求受害者放过陷害她的人,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将脊背,弯得更深些。
“若他今后再做下这等事,老朽必将亲自清理门户。”再切腹谢罪……
后半句话,他藏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见月内心五味杂陈,说实话,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唯一没想过,对方竟然会选择直接相信她,并将姿态放得如此之低,只为了留得弟子的性命。
狯岳啊狯岳,你何其幸运,能够遇到这般真心疼爱你的师父。
“桑岛先生,你又何必如此呢。”
她低低叹了口气,将这位满脸沉痛羞愧的老人家,扶了起来。
“我本就没有想过杀了狯岳,只是略施惩戒罢了。再者,当初他还不是你的徒弟呢,这怎么也怨不到你呀。”
桑岛慈悟郎苦笑一声,刚想要说些什么,就被一道贯彻天地的闪电打断,略有些昏暗的内室,在那一瞬间照的通明,纤毫毕现。
这道闪电还没有完全消失,寰宇之间又传来一声闷响,似有无形的钟声敲散混沌,清浊始开。
见月有些愕然,这闪电和雷鸣如此相近,恐怕和他们之间的距离并不远。她心念一动,极目远眺,果然,在一个熟悉的方位,发现了一缕焦烟,缓缓升起。
“内个,桑岛先生啊,现在先别管狯岳了吧。”
她转头看向桑岛慈悟郎,慢吞吞地开口问道:
“你知道,善逸今天偷偷躲哪儿去了吗?”
*
“善逸啊啊啊啊!”
等到见月和桑岛慈悟郎赶到悬崖边的时候,原本那株枝繁叶茂的大桃树,此时已经被雷电劈的枝叶尽毁,隐隐散发着股焦味儿。
而焦黑的土地上,躺着个还冒着烟儿的人形生物。
桑岛慈悟郎吓得拐杖都要拿不稳了,前任鸣柱的实力,在此刻展露无遗,只见他将那只完好无损的左腿往地上一蹬,借着反冲力,空气中像是凭空出现了又一道闪电,直冲冲得往善逸所躺的地方劈去。
“善逸啊!!!你不要吓爷爷啊!!!”
老
爷子速度奇快,冲刺带起的风还在见月的额角停留,他就已经赶到了案发现场。
见月幽幽跟在后头,眼瞅着桑岛慈悟郎捞起疑似七分熟的某焦炭,就开始上上下下地检查,分外淡定,表示不着急。
她的念线跑得她快多了,早在他们赶来的路上,就感知到了善逸的情况,并且确认其生命体征非常稳定,不存在生命危险,她才放下担心,开始佛系模式。
唯一要担心的就是……
唔,小哭包被雷劈,这种桥段怎么那么耳熟呢?
一般来说,这种情况会伴随着穿越、重生、开金手指、开窍或者直接嘎掉,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情况了。
善逸觉得自己全身都麻麻的,像是有无数股电流在他体内游走,这种酥麻甚至让他控制不住身体,不时抽搐一下。
等到这阵麻意退去,涌上来的,是极度的痛苦。
好难受,呜,好痛啊,我是不是要死了,好想哭……
他感觉到脸上忽然滴落了一滴水珠,还带着点温度的水珠,顺着他被烟熏黑的脸颊往下流淌,留下一道浅白的辙痕。是下雨了?还是他无意识地哭出来了?
他不知道,但这水滴确实唤醒了他朦胧的意志,让他想要睁开眼,再看一眼这世间。
“咳,咳。”
也许是上天听见了他的呼唤,善逸忽然开始剧烈地咳嗽,将堵在气管里的尘埃和黑灰统统咳了出来,良久,才勉强平复呼吸,睁开眼看向抱着他的人。
“爷爷?”
“嗯,我在。”
桑岛慈悟郎没有急着问什么,只是默默,将他又重新抱在怀中,像安抚孩童般,一下又一下抚着他的脊背。
“没事了,善逸,没事了。”
虽然对方背对着她,可见月就是知道,桑岛先生……哭了。
虽然只是一刹那坠落的一滴泪水,可以她现在的实力,再加上如此近的距离,还是瞒不过见月的感知。
但对方既然无意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出来,她也没必要宣扬出去。
这一天,对桑岛先生来说,过得大概也很不容易吧。
毕竟打雷过后,总会有倾盆大雨呀……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第一百零七章
善逸这小子虽然平日里哭哭唧唧, 一副小怂包的样子,但他的回复速度, 倒还称得上不错。
至少比他师兄恢复的快。
当他养好被雷劈之后的伤势, 可以下地行走的时候,狯岳还在养伤呢。
当然,他们两个, 一个好吃好喝, 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另一个则是每天被打的鼻青脸肿,刚能下地就又被拎去演武场。
那天善逸被雷劈后,桑岛慈悟郎将他安顿好, 就带着狯岳,一脸严肃地进屋内谈话去了。
鉴于这是他们师徒二人的事, 见月虽然好奇, 但也没有打听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留在外间照看短暂醒来, 接着又因为体能消耗过多而昏睡过去的善逸。
只知道他们师徒二人进里间谈了许久,谈到月都已上中天了,才从屋内走了出来。
桑岛慈悟郎的脸色并不十分好, 虽极力控制住, 但也难掩怒气,出来后对着她点点头, 就径直带着狯岳前往了武道场。
跟在后头的狯岳低垂着脑袋,毛茸茸的脑袋差点都要埋进自己的胸口了。
他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见月, 见她没有看自己,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 又莫名觉得委屈。
大人和老头子说了他曾经做下的事, 是不是代表她是因为这件事,所以才总是对他不假辞色,反而对着那个废物温言细语。
他恶狠狠地剜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善逸,虽有些惊讶于对方的头发怎么变成了金黄色,但内心不断滋长的嫉妒和隐隐的恐慌,下意识让他寻找一个人来迁怒,以宣泄内心的不安。
见月他是万万不敢怨恨的,桑岛慈悟郎作为他的师父,实力强横,狯岳虽因为觉得他偏心那个废物而略有不满,但面上表现出来,还是非常尊敬对方的。
在场几人,他唯一能迁怒的,也就只有善逸这个总是眼巴巴上来讨好他的好欺负师弟了。
也就是在此时,见月目光一转,将视线投到了位于后方的狯岳身上。
他没反应过来,眼神还在凶狠地盯着善逸看,等到意识到大人在看着他时,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凶相,悉数被见月看在眼里。
狯岳僵住了,生硬地扯回视线,再一次将头埋进了胸前。
完蛋了,被大人看见他丑恶的样子了,她从此以后,会不会更讨厌他!
一想到可能会被大人遗忘,被抛弃,他只觉得世界像是要崩塌了似的,一切都变为黑白两色。
一直到走出院子,狯岳都不敢再看一眼见月,因此也没有注意到,对方一早就将视线收了回去,半点儿没有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记忆回笼,此时此刻,见月正和伤势刚好的善逸,在檐廊底下吃桃子。
阳光正好,温暖而肆意,热情地怀抱住大地,穿梭过葱葱树影,大小不一的光的碎片,撒得树荫下正专心吃桃的人满头满脸。
金黄的头发在阳光下更加显得璀璨,像是金子般闪闪发光。
见月终于没忍住,伸出了罪恶的手,趁着对方专心吃桃,没留意到她,一把扯住了善逸的头发,然后揪下来了几根。
善逸???
“呜,哩干嗦莫(你干什么)。”
正吃得欢快,嘴里塞满了清甜的桃肉的某金毛一脸疑惑,如是说道。
“没什么。”
罪魁祸首淡定地收回爪子,拿着罪证——头发,在手中仔细观察。
科学奇迹啊!
为什么被雷劈头发会变成金黄色啊!!!
这个世界到底是归牛顿管,还是他弟弟牛掰管?
虽然见月从前也知晓,罹患某些疾病和长时间接触某些化学物品时,发色也会变化,但是从
纯黑到灿金,怎么样都觉得很离谱吧!
由于见月盯着自己头发的时间过长,善逸不禁觉得有些忐忑,连手里还在四溢着清香的桃子,都不香了。
他嗫嚅着,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问道:
“竹之内小姐,金色的头发,是不是很奇特,很难看啊?”
竹之内小姐是黑发,师兄也是黑发,爷爷现在虽然头发花白,可年轻的时候,也拥有一头黑发,只有他……格格不入。
“呵,小子,你对奇特,一无所知。”
迎接他的,是见月毫不客气的一声冷笑。
你知道这些年她是怎么过来的吗?!
不,你不知道,你只关心你自己!
你明白她那种,一个黑发黑眼的普通人,混在一堆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发色和眼珠子中的那种感觉吗。
就好像理发店里,各种艺术发型里忽然冒出个不染不烫不漂黑长直。
主公大人QAQ,如果介都不算孤立。
“西方人种有许多都是金色的头发呢,等你通过入队考核,有机会认识到队里其他的柱级剑士,才能见识到,什么叫做真正的发色奇特。”
见月将手中的那几缕金色的发丝松开,任凭其随着微风,在阳光的目送下远去。
随后又将手覆在了善逸的脑袋上,像摸狗头似的随意揉了揉。
“柱们,可比你想的,要有趣特别许多。”
唔,是这样吗。
小金毛感受着头上纤细却有力的手,忍不住将自己的脑袋凑得更近些,像是家人一般温暖的掌心呢,他有点不那么害怕成为鬼杀队的剑士了。
能被竹之内小姐认可的人,想必都极为亲切温柔吧。
同一时间,不同地点,众柱皆齐齐打了个喷嚏。
嗯?是谁在念叨我?
成功将那头金灿灿的短发搞成鸡窝,见月心满意足地收回手的同时,觉得自己想吃薯条了。
没有办法,对方的发色太过诱人了。
是它先诱惑我的呀,法官大人QWQ!
又在桃山呆了几天,见月观狯岳每天被桑岛慈悟郎揍得下不来床,也被向鬼杀队总部的一封书信,取消了他下半年的藤袭山考核资格,觉得他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了,便开口提出辞行。
说出这个决定的时候,除了狯岳之外,三人都聚在一起用饭,闻言,桑岛慈悟郎和善逸皆是一愣。
虽有些不舍,但他们也明白,见月不过是顺路拜访,绝不可能在这久留,只能将来有缘再见了。
第二天一早,她便收拾好了东西,在这师徒二人的目送下,顺着来时的小道,出山去。
桃山的风光实在美丽,见月也不急着赶路,就这么慢腾腾地行走在山径上,哼着乱飞的曲调,好一派惬意随性。
忽然间,她停住了身形,缓缓转过身,眯起眼向着后方眺望。
在人类目力难以抵达的远方,在桃山的最顶端处,相比广袤的自然而言,微渺的难以辨别。
可见月却能通过埋伏在对方体内的念线感知到,那“微渺”正站在桃山顶端,久久不动,像是一座雕塑。
她知道那是谁,桃山里被她种下念线的,也唯有一人而已。
她回过头,没有停留,潇洒的像是风,流去时,吝啬的连一点痕迹,都不愿留下。
*
出桃山后,见月又走访了几处培育师的住所,便准备前往这一行的最后一个目的地——狭雾山。
想到又能见到可爱的祢豆子,无趣乏味的赶路,都变得有趣起来了!
将这一路上给对方带的东西细数一遍,见月恨不得现在就会飞起来,那就不用费时间用双脚丈量大地了。
满怀着期待来到狭雾山,接着,她就得到了一个噩耗。
“什么?祢豆子这些天一直在昏睡中,没有醒来过?!”
看着像是睡美人般昏睡过去的可爱女孩,长长的秀发如同盛开的花朵一般,披散在她身后,她衔着竹筒,睡容恬静可爱,幼化的脸蛋儿看着□□弹弹。
见月开始思考用“真爱之吻”唤醒对方的可能性。
然后就被炭治郎连拖带拽地拉住,嘴里不停地呼喊着“竹之内小姐,请你冷静一点”,试图唤醒见月残存的良知,一副誓死要护卫妹妹清白的妹控模样。
麟泷左近次无语地看着眼前这场闹剧,低低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开口解释道:
“祢豆子转变为鬼时消耗了太多体力,后来又为了帮助炭治郎斩杀恶鬼,血肉重生时加剧了这种负面状态,又无法通过进食来补充体力,才只能选择沉睡来养精蓄锐。”
被炭治郎死死拦住的见月,终于停止了这种逗小孩的恶劣行径,闻言摸了摸下巴,思索片刻,大胆发言:
“我听说有些菜式会用动物的血液来做,要不……给祢豆子试着喂点?”
“竹之内小姐!”
“欸呀呀,怎么了嘛。”
冷不丁被吼了的见月委屈地捂住耳朵,
“总这么睡下去难道就能醒来吗,醒来也没法摄入营养,难道靠光合作用呀。”
直到最后,炭治郎都没有接受见月这个异想天开,堪称离谱的奇思妙想,让真心实意提出看法的她,分外委屈。
“诺,这个送给你们。”
虽然如此,见月还是掏出了自己为几人准备的礼物,一个一个分发了过去。
麟泷左近次拿到的是一筐桃山出产的桃子,据他的老朋友——桑岛慈悟郎所说,他亲手种出来的桃子,可是对方的最爱。
炭治郎则得到了见月倾情赞助的一套极为有用的跌打损伤膏药。
在炭治郎接过膏药后,她还对着麟泷先生小声嘀咕了几句,
“这可是我拜访过的几位培育师一致认证的,打孩子(划掉)训练徒弟利器,保准你怎么训,打骨折都没事,都能全手全脚的回来。”
麟泷左近次沉默了,不敢想象自己的老朋友们,现在都在做些什么奇怪的事?吃饭睡觉打徒弟嘛?!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第一百零八章
将送给麟泷左近次和炭治郎的礼物扔给二人, 见月又转过身,在随身的行囊里翻找良久,终于, 从最底下翻出一个做工精致的木匣子来。
“这是什么?”
炭治郎有些好奇地凑上去一看, 才认出这是个漂亮的妆奁。
他曾在他母亲灶门葵枝的桌子上看到过相似的木匣子, 不过竹之内小姐的这个,明显要贵重许多。
不管是一看就极为温润厚重的木料, 还是其上雕刻着的栩栩如生的花鸟虫鱼,无一不体现着这件东西的价值。
见月洋洋得意地举起这个精致的小妆奁, 自豪说道:
“你们都有礼物,这是我给祢豆子准备的礼物呀。”
“啊。”
闻言, 炭治郎惊讶之余,感动涌上心头。
他们家和竹之内小姐非亲非故,甚至还是对方救了他们一家人的命, 现在还这么关心他和祢豆子,呜呜,竹之内小姐, 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虽然如此……
“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
炭治郎望着见月的眼睛里,有可疑的水光闪过,可他的态度却一点也不见软化,全身上下写着“拒绝”二字。
“你拒绝什么, 又不是送给你的, 有本事让祢豆子和我说。”
对此, 见月毫不客气的给了对方一个脑瓜嘣儿。
白嫩纤长的手指柔若无骨, 带着万钧之势, 空气中甚至还传来隐隐的破空声, 就这么落到了炭治郎的脑袋上。
“啪嗒。”
饱满的额头上瞬间出现了一个红印,小小的一块,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
“啊,好痛。”
炭治郎痛呼一声,捂住额头,眼底泛起生理性的泪花。
竹之内小姐这力道也太惊人了些,这就是柱级剑士的实力吗。
殊不知,在他惊讶的同时,见月也在暗自心惊。
这小子的脑袋,未免太过硬了吧!
她刚刚只是想用普通的力道,给他一个轻轻的脑瓜嘣儿的。哪知道在手指触碰到对方额头的一瞬间,身体就反应了过来,对方这头盖骨,绝非善类。
为了避免手指被反作用力弄疼,下意识用念包裹住了手指,这才造成了现如今炭治郎捂着额头哗哗流泪的惨剧。
看着年岁不大的少年在面前哭的眼眶都红了,见月的良心终于让她有了一丝愧疚,不禁讪笑一声,献宝似的捧起了手中的妆奁。
“来,要不要看看,我给祢豆子准备了什么礼物。”
她也没等炭治郎的回答,率先揭开了妆奁的顶盖,露出了里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美轮美奂,做工精良的——口枷。
有的采用传统的竹制工艺,虽然是竹制,却精心挑选了一段绿的喜人,圆润适口的竹筒,被匠人精心制作,将周边的毛刺和不平整皆一一磨去,只留下一截碧玉似的筒身。
有的却是真正用玉雕刻,像是羊脂般的美玉,触手温润,里头仿佛流淌着千万年的钟乳玉髓,灵韵内敛。
炭治郎惊呆了,都忘记了自己脑袋上的疼痛,目瞪口呆地看着见月和她手里捧着的那堆口枷。
他没有看错吧,那个金闪闪的,是金子?上面还镶嵌了各种璀璨夺目的宝石?!
炭·伐薪烧炭雪山中,两鬓赫赫十指黑·治郎在这一天,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做——贫富差距。
“竹……竹之内小姐,请你不要开玩笑了。”
炭治郎觉得自己都快要不认识“口枷”这样东西了,他认为义勇先生送给祢豆子那个口衔竹就很好,质朴可爱,也不夸张,千万不要衔一块金子在嘴里啊,哥哥的祢豆子!
“嗯?”
见月疑惑地歪歪头。
“我没有开玩笑呀,这都是我特意搜罗回来,送给祢豆子的。”
特别说明,那根金灿灿的口枷,还是路过宇髓天元巡视之区域时,在他倾力推荐的一家店里定做的。
见月永远不会忘记,在她说出自己的要求后,那个老板隐晦上下打量的目光,满眼写着“现在的小年轻哦,玩得真花”。
为了自己的清誉着想,嗯,她的收货地址,填了音柱家宅邸的地址。
听到对方这理直气壮的回答,炭治郎张了张嘴,一时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这大概就是“槽多无口”这一现代化成语的萌芽阶段了吧。
见月却没有察觉出对方的想法,还在自顾自地介绍着这些形态各异的口枷,振振有词说道:
“你看看祢豆子这个口衔竹都戴了多久了,不会上次从你家离开后,你就没有换过了吧。
而且身为女孩子,不同的场合都要搭配不同的口枷呀,我们祢豆子这么可爱,多准备几个口枷,怎么了!”
炭治郎沉默了,他说不过见月,却可以选择——头铁拒绝。
最后的最后,还是一旁观战全程的麟泷左近次,终于看不下去这场幼稚的吵架了,出面调停了二人。
炭治郎收下了礼物,等待祢豆子清醒时,让她自己决定要不要带。
不过在把这妆奁塞到柜子里放好之前,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里头那根竹制的口枷,拿了出来。
从前到还没发现,竹之内小姐这么一说,莫名觉得让祢豆子叼了将近一年的口衔竹,有些委屈她。
见月这次来狭雾山,除了像是之前造访其他培育师那般,观摩麟泷左近次的教学方法外 ,还顺道给炭治郎带了这几个月蝶屋小课堂的试卷。
她早就从之前与麟泷先生的通信中得知,炭治郎在水呼一道上,颇有天分。
这大概和这孩子过于温柔的性格分不开关系。
见月认识的水呼剑士,有一个算一个,即使表面呈现出的性格有多么迥异,但内心,都是极为温柔之人。
属性相和,人又努力,在“气味”一道上更是天赋异禀,若是以剑士的水平来看,炭治郎已经具有了参加下半年那场藤袭山考核的资格。
不过见月和麟泷左近次商量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再磨砺他一段时间,尽可能将水呼的各大剑技,用得更熟练些。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还没到15岁的小孩,乖乖给我做试卷去吧~
于是,接下来的日子里,炭治郎就迎来了,早上被麟泷左近次赶进山里,不停闯关狭雾山的各种机关险地,晚上又被见月抓去,猛补文化课的惨痛日程。
因此,在见月和他们告别,准备启程回鬼杀队时,虽知道自己这样不对,但炭治郎还是忍不住松了口气。
体力加上脑力的双重折磨,他差点都要晕过去了。
只可惜,他高兴的太早了。
作为被总部任命,主公许可的公费旅游(划掉)外出巡视,见月隔三差五就要来一趟狭雾山,抽背文化课。并且扬言,这种日子要到炭治郎年满15岁,参加藤袭山考核那一日,才能结束。
在炭治郎盼星星盼月亮的期待下,他终于过了15岁的生日,并准备启程,前往藤袭山。
崭新的人生(没有卷子版)即将在他眼前,拉开序幕。
*
蝶屋总部。
“让我想想,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
刚从实验室里出来的蝴蝶忍,还穿着实验室的白袍,此时却站在了房间内,双目炯炯有神,扫视着房间上下。
“啊拉拉,阿忍,你太紧张了,香
奈乎的实力,你我心里都清楚。”
香奈惠捧着一杯热茶,温柔地坐在那笑着,不时从矮桌上捡起两块糕点,放到身边两人的跟前。
看着近在咫尺的糕点,鼻尖还萦绕着暖融融的甜香,见月吞了口口水,欢快地拿起糕点,就开始享用。
一边吃还一边含糊不清地对着蝴蝶忍说道:
“你姐姐说的对,香奈乎可是你俩一起教出来的,去年她满十五岁时,你们还压了她一年。加上这一年的修行,通过藤袭山考核,不是简简单单吗。”
坐在香奈惠另一边的香奈乎见她吃的那么欢快,嘴角永恒不变的微笑弧度,不知不觉中变深了些许。
也学着见月的样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起一块糕点,小小抿了一口。
甜味在嘴里晕开,像是浅尝了一口春天。
蝴蝶忍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们三个一眼,一个是即将参加本次考核的预备剑士,一个是继子将去参加考核的老师,还有一个是本次藤袭山考核的考核官之一,居然一个比一个悠闲淡定,只有她,闲着没事瞎担心。
“我不管了,你们自己准备前去藤袭山的东西吧。”
她气鼓鼓地走到桌前,抱胸坐下,还特意扭过头,假意不去看对面那三个人。
“诶呀~阿忍~”
见状,一向极为有眼力见儿的见月立刻靠了过去,大半身子倚在蝴蝶忍的身上,嗲声嗲气地撒娇道:
“阿忍关心我们的样子,好可爱哦,别生气了嘛~”
这么说着,她还暗暗朝着香奈惠和香奈乎的方向使了个眼神,暗示他们赶紧过来哄自己的妹妹/姐姐。
那副歪缠且古灵精怪的样子,让坐在对面的香奈惠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
“阿拉阿拉,小忍,你就原谅见月吧。”
说出这句话时,她还没控制住笑意,声音都是颤抖的。
还扒拉着蝴蝶忍的见月,不敢置信地看向香奈惠,一脸仿佛被绿的震惊模样儿。
什么叫做原谅她?!
她如此“忍辱负重”“曲意逢迎”都是为了谁啊?
还不是为了这个家QAQ!
她可是为了香奈乎,担心孩子在去藤袭山的路上冷着饿着,才腆着脸去主公那儿,硬凑了一个考核官的名额。
当然,这一届参加考核的预备剑士里,她认识的人,也不少。
想到这些性格迥异,各有个性的孩子们凑到一起,见月就不禁升起一股看热闹(划掉)的激动心情。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第一百零九章
对于鬼杀队来说, 藤袭山考核是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每到这个时候,总部上下都会忙成一团,将要前去的人员安排好, 避免哪里出现纰漏。
现如今产屋敷耀哉的身体还算不错, 在见月念线治疗的干预下, 虽然没有全然愈合,但也止住了诅咒的蔓延趋势, 让身体不至于进一步虚弱下去。
因此,天音夫人原本是打算亲自带着她的两个孩子——辉利哉和彼方前往藤袭山, 主持这次的考核。
然而,见月主动请缨, 想要作为主审官前去藤袭山,他们夫妻二人商量一番,便也同意了。只不过辉利哉和彼方, 还是在此次的出行名单上,作为副审,协助主审完成整个考核流程。
作为产屋敷家的孩子, 两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前往藤袭山,前几年天音夫人便已放开手,隐于幕后,让他们的两个大女儿,雏衣和日香, 尝试着在台前主持考核。
而她们, 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期望, 落落大方, 逻辑清晰, 毫不怯场。
到了今年, 就轮到辉利哉和彼方了。
可以说,见月虽然明面上是作为本次考核的主审官,但事实上,她也就充当了一个吉祥物的作用。
就只用在幕后镇镇场子,出现某些无法解决之事时,再出来主持大局。
这也就导致了,现场出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遮天蔽日的紫藤花树下,两个长相一模一样,只不过发色一黑一白的和服女童,面对着前来汇报工作进度的【隐】部成员们,有条不紊的将事情捋顺,再将任务布置下去,一切井井有条。
而他们身后的紫藤花树上,在垂下来的花朵掩映间,露出一张宛若娇花照水,明珠生晕的面容来。
她倚靠在丛丛花帘之间,轻阖着眸,似乎是在小憩。周遭的紫藤花和着微风,时不时轻拂在她的脸上,颇为自在惬意,若树下的人不仔细查看,甚至发觉不了,这上头还有人呆着。
场地上已经三三俩俩聚集了几个来参加考核的预备剑士,大多抱着他们的师父赠予的日轮刀,窝在场地一角,像是误入围猎的小动物般,隐晦而小心地环视周围。
伊藤看着周围那些一看就不太好惹的同期们,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还是没敢上前搭话。
为了让自己放松下来,以更好的状态参加本次考核,他强迫自己调整呼吸,将注意力转移到其他地方。
他想起了在师父那修炼的大半年里,学习的那册据说是由鬼杀队总部柱级剑士亲手修编成册的《猎鬼指南》里,曾经提到过,
’在面对陌生的环境时,除了要提防来自四周的危险,还要时刻注意头顶的天空以及脚下的土地,甚至你认为是友善的人类。因为你永远不知道,恶鬼的血鬼术,有多么狡诈。‘
伊藤的天赋实在算不上好,学习呼吸法的进度也让人叹息,若不是因为父母亲人皆死于恶鬼之手,他执着的想要加入鬼杀队,斩杀恶鬼,为父母报仇,他的师父,早就让他收拾东西归家去了。
因此,当他拿到那本师父递过来的《猎鬼指南》,随意翻看了几眼其中的内容后,他便认识到,他的机会,来了。
就像指南里所提到的,诚然,大部分剑士斩杀恶鬼的先决条件是,拥有强壮的体魄或是高超的剑术;
但总有一部分人,他们不够强壮,身体甚至还有残缺,可他们从未放弃过成为一名猎鬼人,他们另辟蹊径,将自己的专长发挥至极致,走出了独属于自己的那条路。
伊藤想到了自己。
在出发前往藤袭山之前,他的师父曾经最后一次问他,
“你的剑术不够精妙,力量和速度也有所欠缺,你甚至可能连考核都通不过,在
藤袭山中,就被猎鬼分食而亡。
即使这样,伊藤,你依旧要去吗?”
他是怎么回答的呢,他没有回答,只是想起了倒在血泊中的父母,那双曾经背着他走过山野小路,温和地抚摸着他头顶的双臂,凌乱地散乱在一片血红中。
父母失去高光的眼睛,似乎还在无意识地盯着他看。
从那时起,伊藤便明白了,所谓的美好,就像是一面镜子,你得小心呵护,关怀备至,否则,它就会碎掉。
正在出神望着天空发呆的他,视野一角,不期然闪过一道白色的影子。
那是什么?
他瞬间警觉了起来,照着《猎鬼指南》中学到的步骤,将身体摆出可攻可防的姿势,一手搭在了刀柄上。
刚摆出姿势,他便想起来,周围都是紫藤花,那道白影,不可能是恶鬼的血鬼术所致。
即便如此,伊藤还是没有放松警惕,视线紧跟着那道影子,想看看这到底是何物。
白影划过长空,掠过垂帘般的花朵,在四溅开来的紫藤花碎片中,精准落到了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上。
也是这个时候,他才看清,白影不是其他东西,而是一只颜色奇特的纯白鎹鸦,殷红的爪子稳稳落在泛着玫瑰色的指尖上,一时竟让人移不开眼。
“人都到齐了?那便开始吧。”
慵懒随性的女声在场地中响起,这声音并不大,却奇异的,让在场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认真聆听她所讲。
她是谁?
伊藤忍不住触碰了一下胸口处藏着的那本《猎鬼指南》,师父说过,修编这本书的柱级剑士,还是一位实力强横的女性。
从前他以为,女性柱级剑士,应当有着不属于男性的高大身材和强健的体魄,只站在那里,便像一座小山般,不论是给人还是给恶鬼,都以极大的压迫感。
直到见到了这只纯白鎹鸦的主人,他才明白,有些人,只站在那儿,便代表着“强大”本身。
众人被见月的声音吸引,纷纷静了下来,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可显然,当事人并没有这个打算,只是自顾自地逗弄着小黑,全然没有讲解的打算。
“感谢各位今夜来参加鬼杀队最终选拔……”
正当众预备剑士疑惑间,又有两道重叠在一起的女童声音在树下传来,重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两人早已安排好流程,此时介绍起最终选拔的规则来,也是默契非常,三言两语,就将通过考核,成为剑士的条件,说了出来。
见月此时也终于结束了逗鸟的行为,重新看向了这些即将面对选拔的年轻人们。
人群中站了不少熟人,香奈乎安静地微笑着,垂着眸子,不知道有没有把规则讲解听进去。
炭治郎一早就注意到了见月的存在,眼睛一亮,朝她扬起了个神采奕奕的笑容,便当作是打过招呼了。
这一点,和站在他不远处的我妻善逸,形成了鲜明对比。
善逸那头黄色的头发和明黄的羽织,本来就异常显眼了,他还全然不知收敛,顶着俩颊那可疑的鲜红巴掌印,欢快地朝着见月招手,不过他倒还有点脑子,没有直接大喊出来见月的名字。
鬼杀队虽然没有明令柱级队员们要隐姓埋名,掩藏身份,但如非必要,还是低调行事比较好。
考核的规则极为简单,只要在藤袭山里存活过七天便算通过,交代过后,预备剑士们便相继朝着林子里走去。
善逸还有些犹豫,似乎有些想要回头找见月说些什么,在原地踌躇了片刻,一咬牙,还是走向了漆黑的林子。
一时间,场地里只剩下他们三人。
“竹之内大人,已经安排好【隐】的机动人员了,随时
可以就位。”
辉利哉走到树下,抬头看了看还兀自半倚在紫藤花树上的见月,不免有些担心,自家的小树会不会不堪重负,被压折。
“怎么说话呢,叫姐姐。”
见月跳下树,毫不客气的给两人一头柔顺的短发揉成鸡窝,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点点头。
对于她的这种行为,惨遭蹂|躏的辉利哉和彼方,表示麻木。
在蝶屋上学的日子里,呵,他们的头发,就没有一天是整整齐齐地从里头出来的。
就连他们几个一起上学的人中,武力值最强的霞柱时透无一郎,也逃不过被玩头发的悲惨命运,甚至一度想要剃光头发,学习岩柱的发型,以逃避见月的毒手。
“哦,见月姐姐。”
辉利哉还在回忆心酸往事,他的妹妹彼方,已经非常懂事的向高武力值折腰,板着一张精致小脸,面无表情地喊人。
见月是谁,她的生活,都快要被小面瘫脸包围了,甚至已经进化到忽略掉对方的面部表情,单凭眼神揣摩出对方的意思。
嗯,大部分时候还是准确的,但也有例外。
譬如现在,她已经脑补出一声缠绵悱恻,饱含感情的“见月姐姐~”,并且因为自己的脑补,龙颜大悦,笑得都要合不拢嘴了。
“哈哈哈,还是我们彼方懂事可爱。【隐】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吗,那就跟我进山吧。”
这次的藤袭山考核,见月之所以要成为主审官,除了因为这届许多预备剑士都是她所认识之人外,还有一点,那就是她想试试,能不能将自己的想法,融合进考核里,以保下更多预备剑士的性命。
之前她拜访众多培育师们的居所,除了观摩他们训练徒弟的方法外,也是为了暗中观察,这些预备剑士们的素质,该从哪方面进行改善加强。
有天赋的人,在人群中,终究只是占了极少的一部分。
大部分人,天资平平,从表面上来看,没有什么突出的特长,只有一腔孤勇,想为被鬼所伤害的亲人报仇。
她甚至还遇到过某些,连恶鬼都没见过之人,只是因为鬼杀队剑士高额的薪水,便想要加入进来,浑然不知,成为剑士之后,他们所要面对的是怎样沉重的命运。
而有天赋的那极少部分剑士,又自视过高,总想着单打独斗,至死方休,不懂得变通。
在见月和产屋敷耀哉简单交流过后,他们统计出,有天赋之剑士的伤亡率,甚至比那些普通剑士的伤亡率,还要高。
深思熟虑过后,见月便整合出了这一本《猎鬼指南》,并将其寄给了各地的培育师们。
这本书深入浅出地讲明了恶鬼的弱点,致命处,强弱等级划分。
同时结合了她这些年来的经验,涵盖如何追踪恶鬼,发现恶鬼,面对棘手的血鬼术时该怎么处理,以及不敌时该如何优先保下自己的命,拖到援军到来。
当然,她对最后一点没有什么经验,是根据那些老培育师们口述当年经历,整理而来的。
总而言之,见月自信表示,这本《猎鬼指南》,即使以后世的眼光来看,也是拳打五三,脚踢黄冈的教学名作,堪称“古今之绝唱,无韵之离骚。”
新教材试验推行,当然要考试看看效果怎么样,这也就是见月会带领【隐】的队伍入山的原因之一。
当然,还能顺便充当救援队伍,避免不必要的牺牲。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第一百一十章
藤袭山在附近的村民看来, 是一座颇有传奇色彩的山。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那里就常年开满了紫色的花朵,远远望去, 落英纷飞, 团团紫霞从山麓晕染到山腰, 像极了传说中的仙境。
可村民们都知道,那里可不是什么物资丰饶的好地方, 而是民间传言的——恶鬼的居所。
村里人大多不识字,这个故事, 便口口相传,从数百年前流传至今, 常被村里老人拿来吓唬孩童们。
而之所以如此让人信服,盖因从远处来看,整座藤袭山, 被分为泾渭分明的两截。
山腰以下,紫藤花终年不败,像是一团雾紫色的梦境, 虽美但也妖异。
山腰以上,则像是被黑雾笼罩着一般,即使在晴朗的日子里,也不见天日,仿佛阳光, 也在特意绕过这片地方。
村民站在地势较高之地, 远远眺望过去, 总会为那阴冷沉闷的色调而感到胆寒, 更有时, 会听见从山上传来的诡异凄厉的嘶吼, 像是人,又像是某种不知名的野兽。
“你说附近的村民吗?”
此时,被附近村庄视为不祥之地的藤袭山之上,辉利哉被见月夹在胳膊底下,精致的小脸上一片“祥和”,努力稳定自己的情绪,回答对方“附近居住的村民要是闯入藤袭山怎么办”的问题。
“据产屋敷家族的族史记载,藤袭山附近的村庄,有极大一部分是鬼杀队先辈们退役后,聚族而居,渐渐形成的村庄。
但因为时间已经过于久远,现在的他们早已忘记了祖上的身份,却还记得第一届迁徙而来的剑士们‘不准靠近藤袭山’的训诫,随着时间的推移和口述方式的不确定,传来传去,藤袭山就变成了传说中的鬼山,那群村民,也因为这个传言,轻易不会靠近。”
当然,偶尔还是有几个胆大包天的小孩儿擅自闯入,都被驻守在这的【隐】部成员,暗中赶走了。
“原来如此,我说藤袭山这么漂亮,怎么还没被宣传成旅游景点呢。”
见月恍然大悟,想要拍手,却一时忘记自己胳膊底下还夹着辉利哉,差点把自家少主丢出去。
该说不愧是从小经过继承人教育的,辉利哉脸色不变,只是一边默默攥紧了见月的衣袖,一边解释道:
“被外人看见了也没关系,这座山以及附近数公里的土地,早已在产屋敷家族的名下,擅自闯入,追究起来还是对方的问题。”
听到这个回答,见月沉默了。
可恶,贫穷,最终还是限制了她的想象。
这一趟进考核地点,是为了检验《猎鬼指南》有无作用的,秉承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她便把辉利哉也带了进来,让他切身实地地考察。
至于他的妹妹彼方,则留在了外头,处理相应的公务。
为了方便行动,见月将各【隐】部成员俩俩分组,各自去记录参加考核的剑士们的表现,而她,则是直接和辉利哉成为了一组。
这也是为什么,见月会夹着他满林子到处跑的原因。
对方的身体素质先天有损,无法进行长时间的锻炼,体力耐力差的令人发指,跑两步路就累得气喘吁吁。
见月一开始的提议其实是公主抱来着,只不过辉利哉誓死不从,退而求其次,才选择了这种诡异的“夹娃娃”姿势。
他们二人在林中穿行,从暗中观察各位考核者的表现,偶尔也会顺手救下即将被恶鬼杀死的考核者,只不过,若是到了这个地步,他们便也丧失了考核的资格,只能等待下一次最终选拔了。
两人谈话间,不远处又传来人声和刀剑碰撞的声音,大抵是考核者在与恶鬼搏斗。
见月照旧隐去自己和辉利哉
的气息,循着声音追踪了过去。
“咦,这不是考核前向你打招呼的那个孩子吗?”
看着眼前的场景,暗红发色的少年与恶鬼于黑暗中对峙,少年拿着日轮刀,一脸急切地询问着对方将恶鬼转变回人的方法,辉利哉有些意外地看向见月。
他在最终考核开始前,便注意到场内有数人都认识见月,频频将目光投向她,而这个暗红色头发的少年,也是其中之一,他曾经阅览过各地培育师们报来的信息,头发成暗红色的,似乎也只有那个名为炭治郎的少年了。
“将鬼变回人的方法?他问这些做什么?”
见月默了默,她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
老实说,她并不认为这些低级的恶鬼能知道些什么,他们连保持理智,正常沟通都困难,更何况是知晓这些辛秘呢。若这个世上真的有将鬼变回人的方法,那最有可能知道的,也只有鬼舞辻无惨了。
祢豆子是不同的,见月不知道为什么她能够克服鬼的本能,在转变之初,就保持住为人的理性,但是这种不同,为炭治郎,为她,也为他们研究恶鬼,带来了一丝希望。
见月现在已然拥有斩杀鬼舞辻无惨的实力,但他们谁也不知道,杀了他之后,剩下的恶鬼,会迎来怎样的结局?
是随着他们的鬼王的陨落而一起陨落,还是从此群龙无首,肆意妄为?
这一切都是个未知数。
只能以最坏的打算来应对着不可预知的未来了。
她沉默的时间太久,辉利哉终究还是个孩子,心下不禁更好奇了,眼巴巴地盯着她瞧。
见此,回过神来的见月没好气地一戳他的额头,笑道:
“回家问你爹去。”
辉利哉捂住被摁红的额头,有些不服气,但既然对方不肯告诉他,那必定是他现如今尚不能接触的事物,便只能气鼓鼓地闭上嘴。
两人又在原地呆了会儿,见炭治郎表现优异,剑法流畅,虽然对鬼过于温柔,但也不失为同理心强的一种表现,当下满意的在自己的小本本上记录了几笔,就准备继续在考核区域内到处溜达了。
昼伏夜出,隐匿行踪,转眼间,就来到了考核的第六日。
这一路下来,细数自己遇到的那些剑士们,见月也不禁感叹,鬼杀队,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有像炭治郎、香奈乎这类基础牢固,不断锤炼自身的,也有天赋异禀者,诸如我妻善逸、不死川玄弥之流,嗯,还有一头不知道在哪里成了精,闯进考核现场的野猪。
见月表示,她果然还是太年轻,见识得少,沉不住气。
不然也不会在善逸面对鬼后晕过去,不死川玄弥生啃恶鬼之时,吓得差点跑出来,高喊嘴下留人/鬼。
在这两者的衬托下,连野猪成精这种大新闻,都变得不再奇特了呢~
当然,更多的,还是那些天赋不显,也无甚惊艳之处的广大普通剑士。
伊藤已经六天没有好好睡一觉了,夜幕降临之时,恶鬼也会四处游荡,在藤袭山被关押许久的他们,极度渴望人类的血肉,脑子里只有战斗和吃人。
而到了白天,他除了要解决进食饮水等生理需求外,还需要寻找一处适合的补眠地点。
由于气候的原因,藤袭山山腰往上,终年被常青的树木所围绕,不时还会起雾和下雨,这种气候特点,正迎合了鬼的优势,更何况恶鬼被关押于这座无形的牢笼之中十数年之久,对这里的地形也更加熟悉,即使打不过他,也能借地形之便甩掉他。
无法,伊藤只能选择在正午阳光正盛之时,于树上朝阳处,小睡一段时间,借此补充精力。
已经是考核的第六天了,只要撑过今天,他就能正式成为一名鬼杀队剑士。
与父母亲人相处的点点滴滴仿佛还在昨日,他蜷缩在窄窄的一根树枝上,攥紧手中的日轮刀,那么用力,连关节处都在隐隐发白。
很快,很快,他就要成为一名鬼杀队剑士了。
六天以来夜以继日的疲乏裹挟着对家人的思念,如同流水般将伊藤一寸一寸地淹没,以至于他沉浸在过往的梦魇中,都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此时,日以西斜,昏黄的光影在林中逡巡,正是逢魔时刻。
树林的背光处,黑暗中已有鬼魅聚集,他们互相防备又窃窃私语着,唯一相同的是,皆贪婪凶恶地看着那个熟睡中的年轻人。
只等最后一缕阳光落下,属于夜晚的盛筵,便即将开始。
“不去救他吗?”
辉利哉叼着个鲜红的野果,坐在树枝上,两只小短腿还不住地晃悠着。
原本精致整洁的发型面容,现如今虽然算不上灰头土脸吧,但也没好到哪儿去,齐耳的黑色短发已经被不羁地半扎成束,和服也被见月强行裁成方便行动的款式。
如果主公大人和天音夫人在这,绝对不敢想象,面前这个野娃娃,居然是他们的种。
“这才哪儿到哪儿呀,还没濒死呢,救什么救。”
见月将嘴里含着的草根上下一翘,随意瞥了眼伊藤所在的位置,又收回了目光,有些嫌弃地上下扫了辉利哉一眼。
刚开始露宿在野外的他有多不习惯,现在的他就有多巴适。
产屋敷家族虽然不把小孩当小孩,从小就教授起那些艰深的课程,但身为产屋敷的孩子,至少一直生活在优渥的环境里,没吃过环境的苦。
露宿野外的头几天,虽然辉利哉一直没有说,默默忍耐着,可见月看得出来,对方极为不适应这种生活,做一切都是笨手笨脚的。
幸运的是,他遇上了,曾经被称为山神的女儿的——见月!
找兔窝掏鸟蛋摘野果寻清水,几天下来,以辉利哉的聪慧程度,竟也将野外生存的知识,学了个七七八八。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最近有了点运动量,辉利哉总觉得自己的身体,貌似好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动不动就咳嗽发热。
假若见月知道他是这么想的话,一定嗤之以鼻,并且告知他,她才是那个原因。
这些天来,她可一直有意无意用念能力温养对方的身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