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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能被什么吓到了

    还不是那日在茶楼发生的事情

    可这样的话,叫她如何说出口?————她可是轻薄了赵迟暄的。

    “我……做了个噩梦。”

    南叙不敢抬头去看赵迟暄,仓促不安找着借口,“被梦吓到了。”

    “噩梦”

    赵迟暄眉梢轻挑,“什么样的噩梦”

    南叙被噎得一窒。————她怎么能往梦上说呢梦里发生的事情更是叫人不堪入目!

    “特、特别可怕的噩梦。”

    南叙两只手紧紧攥着杯子,紧张到声音都跟着结巴,“太吓人了,所以,所以我就被吓到了。”

    沙场饮血的将军似乎理解不了她被噩梦吓到的行为,赵迟暄没有立即接话,房间有一瞬的安静,可半息后,他突然低低叹了一声,像是有些无奈,他的手落在她发间。

    “孩子气。”

    赵迟暄道,“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

    如往常一样,赵迟暄轻揉着南叙的发,离得太近,他身上极淡极淡的水沉香味便飘了过来,这味道太熟悉,与梦境里别无二致,南叙身体一僵,不由自主颤了一下。

    赵迟暄动作微微一顿。

    南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真的不想这么明显,可身体是最直观的反应,昨日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昨夜她又做了那样的梦,她怎么可能面色如常与赵迟暄相处?

    我知道梦里的事情都是假的,但,还是会害怕。

    南叙心里乱糟糟的,但更多的是慌乱,“舅舅,我不太舒服,想睡一会儿,可以吗?”

    赵迟暄眼睛眯了起来。

    面前少女身体紧绷着,两只手捏着茶盏,骨节微微泛着白,那是太过用力才会有的反应。————她在紧张。

    极度紧张的那一种。

    赵迟暄收回手,“可以。”

    被褥四散在床榻,他随手把被子拢在南叙身边,可在被子即将盖在南叙身上时,他像是突然想到什么,手上的动作停止了,他敏锐缩回手,不曾碰到南叙的身体。

    “你好好休息,舅舅改日再来看你。”赵迟暄敛眉。

    南叙垂着眼,自然看不到赵迟暄的表情,更看不到他的动作,虽然看不到,但她的身体感受得到,在赵迟暄给她盖被子的那一刻,她的身体紧绷到极致,如一根拉满的弦,随时都会崩坏。

    可是到最后,赵迟暄的手并没有落在她身上,甚至连隔着被子拍她的举动都没有,他只是克制收回手,像是怕自己的动作引起她的过度紧张。

    南叙突然有些喘不过气。

    纱幔一点点被放下。

    若有若无的水沉香变得极淡,甚至几乎闻不到,南叙以为自己本该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也会跟着慢慢舒展,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她非但没有如此,原本悬着心此时竟是揪了起来,百爪挠心似的难受。

    ——赵迟暄几乎是无底线似的纵着她,而她却对赵迟暄做出那种事,甚至还做了那样的梦。

    旁人是真心换真心,可赵迟暄的一番真心换来的却是她的轻薄乃至轻贱。

    南叙拥着被子,一下子难受起来。

    她的紧张不是来自害怕,而是内疚。

    赵迟暄对她那般好,她却那样对待赵迟暄,良心这种东西,果真被她喂了狗。

    浅红色的纱幔彻底落下。拔步床陷入无边的暗红。

    时间一寸一寸在溜走,而赵迟暄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哗啦———”

    纱幔被重新打开,南叙赤着脚下了床。

    ”舅舅”

    她冲着赵迟暄的背影大喊,“对不起!”

    她几乎是颤着声音说出这句话,胸口因情绪的激动而剧烈起伏着,她知道自己的道歉肯定会让赵迟暄一头雾水,可她还是要说,她过不了自己心里的那一关。

    ——赵迟暄是她相依为命的舅舅,她不该那样对他,更不能做那样荒诞无稽的梦。

    赵迟暄脚步微顿。

    他似是有些意外她突如其来的道歉,转身回眸的动作有些慢,不像往常那边敏捷,他转过身,拧眉瞧着她,手里还提着一只青瓷白釉的茶壶。

    杀伐果决的武将手里无刀剑,却多了一只茶壶,这画面怎么瞧怎么滑稽,南叙的目光一下子被他手里的茶壶吸引,那是秋练给她沏茶的茶具,从早上到现在,里面的茶早已凉了,方才赵迟暄喂她喝茶时,她还嫌弃过里面的茶水不新鲜……所以,赵迟暄并不是要离开,而是给她重新沏壶茶?

    南叙微微睁大眼。

    她这个舅舅可不是什么从底层爬上来的草莽将军,他是典型的世家子弟,矜贵优雅极其讲究,哪怕在他们最为落魄的时候,他的衣服也是体面整洁的,完全看不出被人追杀的狼狈。

    而现在,养尊处优的公子哥竟会亲自给她沏茶?

    可事实似乎就是如此————赵迟暄觉察到她对茶水的不满,想去给她重新沏壶茶。

    这件事来得太震撼,南叙愣在当场,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等她回过神,想对赵迟暄说的话全被惊到了八爪国,她干巴巴站着说不出话,只看到赵迟暄把茶壶放在一旁的茶几上,漂亮眉眼微不可查蹙了一下,视线落在她裙角。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跟着他的视线走,她低头,瞧见自己的光脚丫。

    ——她几乎是飞奔下的床,长裙不足以将她的脚全部盖上,百花穿蝶的裙角下,微微露出一节雪白可爱的脚趾。

    南叙的脸一下子红了。

    几乎是条件反射的动作,南叙连忙整理裙角盖住自己的脚,等她整理好,她才缓缓抬了头,赵迟暄显然是修养极好的贵公子,在看到她没穿鞋袜的那一瞬便移开了视线,此时正背对着她看着窗外长廊。

    南叙的脸更红了。

    “回去。”找持续声音低沉。

    ”……回去”

    南叙愣了一下,“回哪”

    赵迟暄似乎被她的问题噎了一下,声音比刚才更低了,“回床上。”

    “哦。”

    南叙乖乖爬上床,用被子把自己盖得严严实实,“舅舅,我上床躺好了。”

    这话一出,她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莫名像妻子邀请夫君来共赴云/雨。

    “不是,是我收拾好了。”南叙连忙改口。

    赵迟暄好一会儿才转过身。

    “以后莫在这般莽撞了。”

    赵迟暄道,“你身子弱,当心着凉。”

    此时已临近正午,窗台阳光甚好,赵迟暄双手抱胸,逆光而立,南叙看不清他的表情,只看到他似乎往自己身上瞧了一眼,但似乎又没有,他敛眉瞧着一旁的屏风,并不往她身上瞧。

    南叙知赵迟暄在避嫌,便道,“我知道的轻重的,方才只是太着急了。”

    赵迟暄的目光转了过来。

    床上的南叙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背后放了引枕,她靠在引枕上,只有一张小脸并着两只胳膊露在外面,并无半分出格之举,他的视线这才在南叙面上停留,“着急什么?”

    “为何道歉”

    这两句话轻飘飘,可南叙却再度紧张起来,要怎么回来?难道说我昨日轻薄了你,昨夜又梦到了你,这不是一个外甥女该对舅舅有的举动?

    可这样的话太羞耻,她根本说不出口。

    南叙涨了张嘴,却吐不出一个字。————她要脸。

    南叙久久不曾说话,赵迟暄眉头微不可察蹙了一下,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要看出她的心思来,南叙心虚,不敢与赵迟暄对视,便别开眼,两只手搅着衣袖看向一旁茶几。

    房间再度陷入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南溪听到赵迟暄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很轻,不留意听根本注意不到,南叙有些意外,下意识侧目去瞧赵迟暄。

    窗台下的赵迟暄的站姿不像刚才那般迫人,他的手不再交叉抱在胸前,而是自然垂着,而他那双漂亮得有些过分的眼,此时也落在她身上,午后的阳光自十字海棠式的窗柩处溢进来,斜斜打在他身上,柔和着他气质里的凛冽,莫名有种温柔缱绻的味道。

    没由来的,南叙心跳漏跳半瞬。————她的舅舅,真的很好看。

    “为昨天的事情道歉”好看的男人向她走来。

    因为是武将,他的身材并不是谢明瑜的单薄文弱,恰恰相反,他身材高大,极有压迫性,但又不是肌肉狰狞的小山似的块头,他宽肩窄腰,每一处肌肉都恰到好处。

    幼年一起逃命时,南叙曾给他上过药,他的肌肉并不夸张,薄薄的一层覆在骨头上,当然,手感也很好。

    ————无论幼年的她还是昨日的她都深有体会。

    南叙手指攥了一下衣袖。

    不是紧张,而是羞耻。被赵迟暄揭开遮羞布的羞耻。

    “是、是啊。

    赵迟暄又笑了一句话。

    大概是觉得她的话孩子气还是另有其他意思

    南叙猜不透赵迟暄的心思,所以只好又抬起头,原本临窗而立的男人不知何时已走到她面前,隔着拔步床,她看到一向神色淡漠的他此时面上竟有着极浅极浅的笑意,浅浅笑意萦在他眼底,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便格外潋滟,像是蕴着春光勾着月光,是人间最盛名的温柔绝色。

    南叙呼吸微顿,心跳陡然加快,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舅舅怎会怪你”

    赵迟暄两手撑着拔步床,身体微微前倾,面前少女精致小脸在他面前不断放大,他轻笑着,声音带了诱哄味道,“阿叙想对舅舅做更过分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