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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0章

    “换、换药”南叙愣了一下。

    她完全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个怎样恶劣的人,下意识的反应,她看向赵迟暄的伤处,隔着绷带与衣裳,她看不到伤势究竟如何,只看到男人宽肩窄腰,身材甚好。

    于是她后知后觉想起,赵迟暄虽是武将,可并非肌肉狰狞的武夫,恰恰相反,他的肌肉并不夸张,薄薄一层覆在骨骼上,罩着修身圆领袍,越发显得他的腰细得撩人,极好看也极有爆发力,当然,手感也极好。

    ——幼年时期的她不止一次给赵迟暄上药换药,长大之后的她也曾误打误撞隔着衣料触到过,手感如何她再清楚不过。

    想到那日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处,温热的肌肉触感隔着衣料递在她指尖,她的脸倏地红了,手指紧紧攥着那日抵在赵迟暄胸膛的手指,声音几不可闻,“可,你的伤在腰间。”

    成年男人的腰,如何是她一个女儿家看的地方

    “正是因为在那儿,才要阿叙帮我上药。”

    赵迟暄眼睛瞧着南叙,潋滟眼底有着莫名笑意,“阿叙不愿么?”

    “这、这不是愿意不愿意的事情。”

    南叙大髓,脸上红得几乎能滴出血,“你…你伤在那儿,我,我不好碰。”

    岂止不好碰连看都不好看,那不是知晓礼义廉耻的女人该做的事情。

    南叙结结巴巴道,“你,你有亲卫,你自己若是不方便,可以让亲卫给你换药。”

    “亲卫唔,倒也是个法子。”赵迟暄挑了下眉。

    “是的,亲卫。”

    南叙如获大赦,”舅舅是三军主将,军功封侯的阙阳侯,岂有受了伤自己上药的道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如今舅舅受了伤,正是用他们的时候。”

    大抵是不用面对赵迟暄赤/裸胸膛,南叙声音不再磕磕绊绊,她一股脑说了许多话,只盼着赵迟暄使唤亲卫上药,这样倒省了她的尴尬。

    这般一想,南叙面色终于坦然很多。

    可长舒一口气后,她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像是三岁幼儿终于盼来了一颗糖,可那糖被旁的东西包裹着,她看不出里面是糖,便转手把包裹送给了旁人,白白失了属于自己的糖。

    这种情绪有些怪,南叙蹙了下眉,可她又不知究竟怪在哪处。

    ——她虽想嫁给赵迟暄,可也要脸,趁人之危看赵迟暄身子的事情她做不出。

    “如此,我便让亲卫给我包扎。”耳畔响起赵迟暄的声音。

    “那,便让亲卫包扎吧。”

    南叙悬着的心终于落下,顺着话头接了一句,“能跟在舅舅身边做亲卫的,心思都是极缜密的,心思缜密,做事便细心,换药上药自然也细心。”

    可她话音刚落,便见赵迟暄眉头微动,像是不曾料到她竟这般干脆顺水推舟,眼睛便看着她,映着夕阳晚红,潋滟眼波有着让她看不懂的情绪。

    赵迟暄……是想让她给他上药么

    就像小时候,他伤重难医,医官们不肯收治,但她不肯死心,天地虽大,她只有他,如何舍得叫他死

    清洗伤口,熬药换药,毛手毛脚娇气又爱哭如她,竟也变得细心可靠,在她一日又一日的照顾中,他终于醒了过来,靠在山洞里的石块上,看她红着眼睛忙前忙后。

    那时候的他们,只有彼此,衣不解带,赤诚相对。

    什么男女大防,什么礼义廉耻,在生存都是问题的情况下,根本容不得她想那么多。

    而现在,赵迟暄权倾天下,她自然金尊玉贵,住着金碧辉煌的阙阳侯府,享受着金奴玉婢的伺候,是给个公主封号也不换的侯府大姑娘。

    生活优越至此,她与赵迟暄的关系应更加亲近,可十二岁时她与赵迟暄产生了隔阂,后又因谢明瑜的事情狠狠伤了赵迟暄的心,哪怕后来隔阂消了大半,她也与谢明瑜和离,但与赵迟暄的关系却不曾恢复如此。

    一来是彼此都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不注意分寸了。

    二来,却是她对赵迟暄起了心思,心里有鬼,行为便不可能坦荡,与赵迟暄的距离自然便越来越远。

    尽管她想使些小手段与赵迟暄拉近距离,可赵迟暄火眼金睛,她的手还未碰到汤碗,便被赵迟暄看了去,计划尚未施展便被人看破,她与赵迟暄的关系自然只能是舅舅与外甥女。

    ————成年的舅舅与成年的外甥女。

    她想靠近,却又得克制,所以在赵迟暄提出让她给他上药时,她才会故左而言他,不敢接话茬。

    她这般推三阻四,赵迟暄会失望么?

    当初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阿叙,怎变成得这般畏首畏尾?

    南叙抿了下唇,抬头又看赵迟暄。

    但方才的那一瞥仿佛是她的一种错觉,转瞬之间,赵迟暄已收回视线,桌上摆着碗碟,他拿起象牙筷,似是准备吃饭.

    “也罢。”赵迟暄轻叹一声,结束这个话题。

    一如往日,她不愿的事情,他从不勉强。

    南叙心里空落落的。

    她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究竟该说什么,心里有好多话要讲,可又觉得无论哪一句都不合时宜。

    南叙慢慢垂下眼。————她其实,是想给赵迟暄上药的。

    若是寻常小伤,何至于让赵迟暄的亲卫冒着得罪赵迟暄的风险也要提醒她。

    太医院的太医们惯会敷衍,赵迟暄又是一个死鸭子嘴硬的,这等情况下,不瞧一眼赵迟暄的伤势,她着实放心不下。

    可偏偏,她对赵迟暄起了不该起的念头,隔着衣服触及赵迟暄胸膛时,她尚会心脏砰砰乱跳,仿佛不属于自己,若真让赵迟暄光着膀子等着她去上药,只怕她会更紧张,眼睛更不知道往那放。

    到那时,莫说给赵迟暄换药了,只怕会让赵迟暄伤上加伤。

    她怎能见到那种情况的发生

    南叙抿了下唇。

    触过赵迟暄胸膛的指尖被她用手紧攥着,她攥着自己的指尖,仿佛还能感觉到那日赵迟暄胸膛的温度,于是她的脸更红了,干巴巴的话因她百转千回的情绪而说得黏腻,“我不是不想给舅舅上药。”

    “只是,只是我与舅舅都大了,自然不能像小孩子那般做事肆无忌惮。”

    “男女大防的道理,舅舅应当懂得。”

    赵迟暄笑了一下。

    “知晓。”

    像是怕她多心,赵迟手里的象牙筷搁在碟子里,“不过随口一提,你若不想做,那便罢了,不什么要紧的事情。”

    “吃饭吧。”

    赵迟暄道,“今日都是你喜欢吃的菜,若是凉了便不好吃了。”

    温和宽容。俊雅有礼。

    在对于她的事情上,赵迟暄从来无可挑剔。

    南叙手指微紧。

    她本该欢喜赵迟暄纵着她的性子,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是酸酸的,面对着赵迟暄与一桌子的美味佳肴,她竟生不出一点胃口。

    南叙觉得自己怪极了。

    可若不吃饭,赵迟暄又会担心,她不想让赵迟暄担心,便拿起筷子,夹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菜,那是时蔬炒肉,爽口鲜美,她夹着菜喂到自己嘴里,却觉得如同嚼蜡。

    ————心情不好时,吃什么都是不好吃的。

    更何况,现在的赵迟暄身上还有伤。

    南叙更加没胃口了。

    她略吃几口菜,便搁下了筷子,余光偷瞧面前的赵迟暄。

    赵迟暄彼时正在喝汤,似乎并未察觉她的视线,她的胆子便大了些,视线一寸寸向下,滑到赵迟暄带伤的腰间。

    赵迟暄的姿态礼仪好,瞧着根本不像受伤的人,只有腰间那极轻微极轻微的臃肿,无声提示着他的腰间绑着厚厚的绷带。

    南叙的心揪了起来。————她是真的担心。

    “舅舅伤得蹊跷。”南叙道。

    早年她养在赵迟暄身边,跟随赵迟暄攻城拔寨,见识过赵迟暄身上的伤,若是冲锋陷阵,受的伤多是在正面的胸膛肩膀,而甚少在后腰间。

    南叙蹙了下眉,“舅舅在哪受的伤?”

    “自然是战场。”赵迟暄道。

    “舅舅又骗我。”

    南叙摇头,“这伤绝不是在战场受的。”

    ”舅舅有玄甲护身,寻常兵器伤不得玄甲,后腰处更是玄甲护卫周严之处,怎会被兵刃所伤。”南叙道,“这必是舅舅卸甲穿常服受的伤……”

    南叙声音一顿,瞳孔微微收缩,“有人刺杀舅舅?!”

    可赵迟暄并非莽撞武夫,恰恰相反,他谨慎多思,甚少只身涉险,他自身武功高强,又许多亲卫护身,寻常宵小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可偏偏,他受伤了。

    ————那次的刺杀必是凶险无比,甚至可以用死里逃生来形容。

    南叙慌了。

    她再也无心吃饭,更无心去想其他,她从自己的位置站起来,下意识去扯赵迟暄的衣服,“舅舅,你让我看看你的伤。”

    什么狗屁男女大防

    她的舅舅伤得那般重,她竟还有心思想这些,当真是赵迟暄待她太好将她养成了白眼狼!

    可她的手刚碰到赵迟暄的衣服,便被赵迟暄捏住了手腕,平时冷肃内敛的男人此时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甚至还有几分揶揄在里面,“阿叙,舅舅伤得是腰。”

    “我知道。”

    南叙全然顾不得,“无论你的伤在哪,今日我都要看。”

    “当真”“当真。”

    赵迟暄笑了起来,“阿叙想看,那便看罢。”

    赵迟暄松开南叙的手,抬手去解自己最顶端的衣扣。

    他的动作很慢,甚至可以用慢条斯理来形容,天光乍破的白被解开,云色的里衣便露了出来,里衣太单薄,几乎是贴在他身上,而他的肌肉轮廓,便从里衣处映了出来。

    薄薄的一层并不夸张,可却也让人无法忽视,闯入南叙视线时,南叙不可自制想起那日在茶楼发生的事情。

    ——手感真的很好。

    南叙的脸不争气地红了起来。

    “你、你快点。”

    南叙不自然别开眼,连忙催促赵迟暄。

    “好,快一点。”

    赵迟暄的轻笑声在她耳畔响起。

    莫名撩人。

    南叙的脸更红了。

    她不知是自己出了问题,还是赵迟暄出了问题,总觉得今日的一切似乎在往不可预料的事情发展。

    ————她在践踏道德底线。

    南叙思绪乱飞,脑海里乱哄哄的,她想说服自己只是检查赵迟暄的伤,并没有其他心思,可在看到赵迟暄里衣的那一刻,她的身体远比她的心思诚实。

    ——她的的确确担心赵迟暄的伤势,可也的的确确对赵迟暄起了不该起的心思。

    她对不起赵迟暄对她的教养,对不起这些年来喊的舅舅。

    可下一刻,赵迟暄的声音将她大脑冲击得再无一物——

    “好了。”

    男人似乎并未察觉她的心思,反而很坦然,“你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