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游戏账号”睡着了,陶未便毫无负担的选择了“离开游戏”。
因为她知道，李路不会醒来，那阵奇特的困意就很不正常。
还没到晚上九点,她身处那样紧张的环境内怎么可能困？
“是最后那道牛肉三明治或者生滚牛肉塔吗？”陶未嘀咕着，走进厨房给自己重新煮了碗泡面。
只有最后两道餐点是她好不容易挤进人群去拿的，如果有人想要给她下药,那两道餐点是最有时间去做的。
陶未安静吸溜着面,脑海里将今天发生的所有事全部重演了一遍。
有人给李路下了药，有人盯上了李路身体里的她。因为今天她留下太多线索了,但这些都没有办法。
想要阻止墓碑,她只能这么做。
唐碧彤是那些人留下的幌子，所以唐碧彤什么都不知道。
今天发生的一切可能都是一个局，一个针对她的局。
茅辰逸和雷鹤为什么一起消失了好几天？恐怕就是在忙着织网。
“我就说很讨厌和太聪明的人打交道。”陶未揉了揉眉心,起身又给自己倒了一大杯冰水，“不过他们应该也会认为我本人很爱牛肉并且嗜牛肉如命吧？”
但她还是留下太多线索了。
“游戏给我的任务是安全存活4天，也就是说，4天之后或许就是永恒曙光真正动手的时候。所以我该怎么把那条老狗逼出来呢？”
正在思考时，陶未的腕机震了一下。
看见讯息的刹那，天的脸上浮现出惊讶,随后马不停蹄将通讯拨打了回去。
“茉莉还是玫瑰？”对面的男人轻声问。
“玫瑰。”陶未忍不住站了起来,“我已经回来了。”
“那就好,”通讯里听不出姜砚什么语气,“我已经完成了前期准备,明天一大早，就会以新身份去报道。”
这时候陶未才意识到有一个靠谱的队友有多么重要！
姜砚太敏锐太聪明了,他没有用她给的那个通讯，因为怕被监控到具体位置,他在极力确保两个人的安全。
不仅如此，姜砚还知道对暗号！
“茉莉还是玫瑰？”是姜砚第一次潜入陶未家里时，陶未问他是选择“茉莉还是玫瑰茶”！
“你比预定的时间快了好几个小时。”陶未看了一眼时间，“忍不住问，“怎么样？一切顺利吗？”
“很顺利，”姜砚避开了探讨时间的问题，“我明早会从这里出发，以警卫的身份进入中心。”
如果一切顺利，明天进入中心后，姜砚就会被指派到茅辰逸身边做警卫。到时候轻而易举就能知道那条老狗藏在哪里了！
茅辰逸不敢离开防卫最严密的中心，这就意味着他的位置是钉死的。
他们织了个天罗地网，然而陶未自带剪刀。
“我在里面遇到了一点麻烦，“陶未将今天发生的事情简略说了一遍，“到处都是智能监控，我连茶水间都只配去C级的那一间！如果继续这样下去，都不用茅辰逸藏起来，他只需要站在部长级别的门后，智能系统就会成为他手里随心所欲的刀。”
“中心是这样的规定，”姜砚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能换个人降临，只是顺着她的话想办法，“除非我们能获得中心智能系统的操控权限。但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中心的智能系统操控权限只掌握在O5议会和研发人员手里，连部长都没有资格。”
没资格？陶未想捂住眼睛，茅辰逸可能的确没资格操控智能系统，但他能直接把系统的主控室炸掉。
陶未不是没想过直接炸了主控室，就像墓碑曾做过的那样。
可是那将会面临两个问题：第一，她已经没有去-13层的权限了，智能系统会把她直接拦在外面。
第二：墓碑根本就是冲着解放极高危去的，所以他们不需要知道哪一个元件组是管智能系统的，哪一个元件组是属于开门关门的，他们只需要全部植入病毒就可以了。但陶未不行，她必须在确保极高危不会被放出来的前提下废掉智能系统。
这对她来说基本不可能做得到。
“而且还有一个坏消息，我被发现了，他们想抓我。不过可喜可贺，这帮人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还不敢动手。”陶未揉着太阳穴，只觉得烦的不行。自从进了中心，她就有种处处被人掣肘的感觉。
智能系统勒住了她的脖子，永恒曙光还在上面加了遥控项圈。
“这的确是个麻烦，但也是机会。”姜砚冷静分析，“他们的注意力都会在你身上，会自动把自己摆放在观察者的位置，而你在他们眼里只是只被关起来的小白鼠。可你真的是只小白鼠么？”
陶未仰头望着天花板，语气很凉，“我当然不是。你说的对，这是个机会。他们想试探我，把我当成台上的实验体，那我就应该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刺眼的灯光照亮半空中的细小灰尘，陶未无意识晃动着眼球，无数想法急速转动起来。
茅辰逸为什么要给墓碑大开方便之门，让他们去毁灭世界？
这和茅老狗的目的完全相悖，除非他有不得不这么做的理由。
那个理由陶未其实早已经猜到了——为了她。
为了能把她钓出来，茅辰逸亲自设计了这个局。
三天，茅辰逸通过韩心文告诉她，他给了她三天时间，真的只是给她吗？
不，茅辰逸是给自己三天时间去准备。
他的最终目的是得到她身上的能力，所以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茅辰逸只能选择剑走偏锋。
世界毁灭和她，茅辰逸毫不犹豫选择了她。
…….等等，这怎么越想越恶心呢？
陶未连忙压了一大口水，揉着自己的眉心。
不过如果连世界毁灭都可以不在乎的话，那如果她更过分一点…更出格一点…茅辰逸是不是也能不在乎？
想到这儿，陶未一下子坐直了。
对啊！明明永恒曙光已经知道了这一次她的游戏账号就是李路，可只是给李路下药，却并没有更进一步，为什么？因为他们不敢！
“他们不敢抓我…因为担心我会跑….”陶未一下子站了起来，在桌旁走来走去，“在无法确定我的真实身份之前，无论我做什么，他们都不敢动我，甚至还会故意向O5隐瞒我的存在，因为他们想独享我。”
“……你在说什么？”另一头的姜砚罕见出现卡顿，“谁……想独享你？”
游戏系统给的任务是“安全活到下一次休假之前”，而距离她下一次休假还剩4天。
陶未一直以为系统给的4天是一个倒计时，暗示永恒曙光会在4天后动手。
但其实不是这样的，事实应该是永恒曙光会在4天内用某种方法确认她的能力和真实身份！
茅辰逸为什么敢搞那么大？明明有很多种方式能把她逼出来，为什么茅辰逸就敢选择最偏激的那一条路？
因为他有那个自信！他有自信能在她脱离“游戏账号”前抓住真正的她！
茅辰逸的自信从何而来？他凭什么远在天边、凭什么被困在中心内部还胸有成竹？
除非….除非他们根本不是从现实入手，他们有更便捷的检索人群身份的方式——
网络！
永恒曙光里一定有一个网络信息检索专家！而且绝对是最顶级的那种，否则他们没那个自信，敢用全世界来做鱼饵，只为了把她钓出来！
陶未立刻想到，当初的地下研究所也全线搭载了相当完备的安全防卫系统，这绝对是他们的内部成员做的！
可这样的顶级专家应该没几个…….
脑海里闪过和地下研究所如出一辙的-13层，陶未脑海里电光一闪，忽然问道，“姜队长，你刚刚说中心的智能系统指挥权限只有O5和研发员有？你知道那位研发员是谁吗？”
“研发员的信息也是保密的，”姜砚在记忆里搜寻，“我只知道那是位做出非常多贡献的网络工程专家，不仅帮助修缮整改了中心的智能安全系统，还和联邦总局有过很多深度合作。我没权限知道她的身份，除了议会以外，中心只有一个人知道她的具体身份。”
“谁？”
“中心的工程技术部部长，”姜砚说，“工程技术部负责设计建造中心内新设施和通信线路，同时他们也负责维护和修理。你所看到的所有异常体收容间都是由工程技术部一手打造的。他们研发各类型特殊建筑材料，同时也负责维护中心内部的通信设施，和那位研发人员有合作。”
陶未立刻就精神了，“你知道那位工程技术部部长的资料吗？”
姜砚垂着眼睛，他杀死的尸体就在走廊另一头安静流着血。但他的语气丝毫没有什么异样，“工程技术部部部长名叫关木栖，女，今年刚好50岁，办公室在中心的地上5层，私人居住地不详。她头发卷起，长相很严肃，右眼下方有颗小痣，平时不怎么会从自己的研究室走出来，除非中心发生严重设施损毁事件时，她才会亲自带队。”
严重损毁事件？
陶未点点头，狡黠一笑，“这还不简单吗？”
听着她的语气，姜砚眉眼也舒展了一点，“注意安全，虽然关木栖只是个技术人员，但能做到部长的，都不是什么简单的人。”
“我明白。”陶未说，“明天你去把茅辰逸的具体位置找出来，这条老狗一定把自己藏的非常好。我明天想办法从关木栖嘴里拿到研发人员的身份，不把智能系统毁了，我们根本就是笼子里的鸟，什么都做不到。不过我还得先完成李路工作任务——该死，为什么都这样了，我还要工作？难道我上辈子真的是匹牛马吗？”
姜砚被最后一句逗笑了，他的笑声很轻很浅，转瞬即逝，像划过湖面的小石子，更像是个错觉。
陶未盯着腕机愣了一下，她忽然意识到，这是姜队长在经历队友全灭后第一次笑。
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另一个腕机忽然亮了，【我家里有人】小心翼翼地发了个哭脸问她，“姐姐，你在吗？”
叶欣欣又和她妈吵架了，因为她这次小考考砸了，所以叶女士直接禁掉了她的网络，不仅不让她上网，甚至连腕机都要没收！
叶欣欣直接崩了，和她妈大吵一架，这才把腕机争了回来！
她觉得憋屈死了！明明她能做到更多的事，为什么就非得让她学习呢？学习学习！学习有个屁用？！
【我家里有人：我砸坏了家里的家庭保姆机器人QAQ现在把我自己关起来了….我真的好气啊姐姐！我能不能现在就加入你们的狩猎组织？这个破家我真是一刻也不想呆下去了！我妈就是变态！她除了想让我学习好以外，她根本什么都不在乎我！】
陶未表情变得古怪，并不是很想和一个青春期的小姑娘深入探讨这种家矛盾，她哪有时间？
于是陶未选择了最快捷的办法，她直接大手一挥，给叶欣欣转了五百块钱。
【你的陶来了：姐姐现在在出任务，没有时间。你自己去定点好吃的，别和你妈妈置气，她自己一个人把你抚养长大，她也很不容易。】
看到那转账，叶欣欣握着腕机感动的痛哭流涕。
五百块钱对她来说并不多，就是平时零花钱的零头，但是这可是网络上！陌生人的姐姐居然会因为她不开心就转账安慰她！可她妈呢？！她妈就知道工作工作！根本不关心她！
叶欣欣对陶未到信任直线上升！
一个只聊过几次天的网友会给你转账，这还不够让人信任的吗？！
被妈妈压迫学习的那些压力一下就找到了突破口，叶欣欣快速在腕机上打字。
【我家里有人：姐姐姐姐！我也想加入你们那个狩猎组织，可以吗？QAQ】
除了学习我也可以干别的！叶欣欣气鼓鼓地想，我还可以拯救世界！
她立刻幻想到未来当她妈知道她私底下其实是个超能英雄、世界因她而避免毁灭时候的震惊表情了！
她妈一定会因她而骄傲，然后再也不逼她学习了！甚至还可能给她道歉！并因为她的所作所为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想到这些，叶欣欣就快乐了，在床上滚来滚去，“咯咯”笑个不停。
但她这一晚终究没能成为神秘组织的一员，因为姐姐没有回她。
陶未忙着和姜砚商量。
“我有一个计划。”她说，“但有一点冒险，而且还要看明天具体分配给李路的是什么任务。”
“你做的事一直都挺冒险的，”姜砚盯着眼前的黑暗，“不过我也是，所以说说看，你想怎么做？”
这一夜，每个人的梦都不一样。
第二天一早，陶未重新登陆了自己的“游戏账号”。
和她预料的没有区别，在没有百分百把握抓到她之前，永恒曙光根本不敢动手。
她像平常那样伸懒腰打哈欠，慢吞吞拿起腕机窝在被窝里玩游戏。
被子被拉高，腕机在黑乎乎的被窝中被调出最新的录像——是昨夜睡觉前陶未设置的录像模式，她必须知道在自己睡着后对方都干了什么，他们想干什么。
屏幕中清晰显示了房顶上亮起的红光，有人监视她监视了整整一夜。
除了监控，这一夜过的相当平静。
很好，陶未放心了，看来那些家伙还没有那么神。
工作腕机适时发来今日工作内容，但上面没有明确写具体的，只是让李路在9点前准时赶到地下1层指定位置等待。
等什么，后续需要干什么，完全没说。
陶未拧起眉，沉默地注视着屏幕好几秒，之后才关掉去洗漱。
“看我们的救世主心情并不好啊，”雷鹤打了个哈欠，对着耳麦说道，“你的任务刺激到她了，她或许在心里祈祷千万别碰上什么令她烦恼的事吧？”
“这是实验的一部分，”茅辰逸正在洗手，巨型落地窗外映照着晨光，“熟知实验体的性格，观察实验体对各类型事件的反应，对未来的解剖有好处。”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偏头看了眼门外，“今天我的警卫会换班。”
“放心，”雷鹤的确没有睡好，他太激动了，对着宝石小熊说了半夜的话，现在嗓音都是哑哑的，“你的所有警卫我都翻来覆去查过好几遍了，更何况今天的警卫里还有我的人，不会出任何乱子的，他们会拿出保护自己老妈的冲劲儿去保护你的。你只需要把重心放在我们的实验体上就行，她的预知能力不会出什么乱子吧？她能预知到你接下来想做的事么？”
“雷鹤，”茅辰逸望着唯一的监控屏幕，“你觉得‘她’的预知能力，是怎样的存在？换句话问，你觉得‘她’能预知多久后的事情？”
“应该没多久吧，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雷鹤想了想，猜测地说道，“昨天‘她’刚从李路身体里醒来后就跑去找唐碧彤了，那时候距离墓碑的人行动，大概只有四十几分钟。”
说到这，雷鹤又犹豫了一下，“可晚餐的时候，‘她’毫无防备就吃掉了我们下过药的餐点，并且真的安睡了一整夜。但那安眠药，是临时加进去的。她不该察觉不到啊….”
“是的，很奇怪，对吧？”茅辰逸滑动着自己的腕机屏幕，将几十段视频截取画面悬浮在半空，让另一头的人也能清楚看见。
“我其实一直在思考，‘她’的预知能力到底是怎样的规律。破解不了这个能力，我们就无法真的抓到‘她’，恐怕这也是直到现在枫叶都没有给出一个答案的根本原因。所以我研究了很长时间，从最初‘她’的出现开始。”
茅辰逸点击播放，所有视频截取都开始同步播放。
那是一个个不同人的画面，橙阳小区的D级人员5308在1单元楼下，5308冲进4号楼，5308藏匿在高危对面的屋子…
还有从邵阴丢下的头盔中提取到的画面，清洁工尹真如刚刚要走进贾卫的卧室，尹真如即将进入下水道前，和她在地下研究所里要进入负三层前….
最后是李路，李路在进入-6层的办公室时，李路在把唐碧彤的助手送出办公室后，李路和唐碧彤进入中危收容间时….
雷鹤看着看着，眼神渐渐变了，“‘这是…”
“这是一个奇怪的动作，”茅辰逸低声说，“上下撸三下门把手，一开始我并没有注意到，以为她只是在在缓解紧张，可雷鹤，你认为‘她’紧张吗？”
雷鹤的声音变了，“所以你认为？”
“我觉得，‘她’的预知是狭隘的，‘她’只能在某种固定的状态下，在一个固定的时间，以某个固定的方式去提前知道即将发生的事。如果你仔细研究过之前两次她的降临发生过的事就能发现，”茅辰逸轻轻敲击着椅子扶手说，“她总会在撸完门把手后突然变了表情，然后去阻止那些对她来说很不好的事。”
其实还有一件事茅辰逸没有说出来，那就是他在假设“她”没有预知能力后，再次沿着那些事件发展往后推，就得出了一个统一说结论——“她”会死。
如果“她”没有做出改变，没有预知到恶性事件的发生，那么“她”的容器就一定会死。
茅辰逸隐隐约约感觉，比起“预知”这种能力，其实这倒是更像一种…一种…重生。
只有死亡才能触发的重生。
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和假设，茅辰逸不会把猜测当事实说出来。
“难道她是通过那个动作预知的？！”雷鹤有点激动，“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么？就像呃…就像某种开关？那我们把所有的门把手全拆了会怎么样？！”
“开关么…”看了一眼震动起来的腕机，茅辰逸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一下，“这的确是一个我没设想过的方向，不过不需要太过担心。她的预知能力到底如何，不就是我们进行实验的目的么？我的新警卫们到了，我得先去看看，剩下的之后再说。”
关掉通讯，茅辰逸用干净的毛巾擦手，他上了年纪，动作有点慢，每天早上醒来时嗓子里都像卡了痰，手上的皮肤也老的犹如一颗老树。
毛巾擦过皮肤时，能感受到一卡一卡的、皱皱巴巴的纹路。
盯着那些褶皱，茅辰逸神经质般不断用力擦着，就像他想用毛巾把皮肤上的褶皱全部擦掉一样。
太丑了。
但没关系，变好，永远变好的钥匙已经找到了。
他会成为优化升格的第一人，他会摆脱年纪、时间、皮囊、病痛的影响，成为无所不能的“神迹”。
他无比坚信这一点。
茅辰逸将通讯视频悬空在面前，屏幕中无映出警卫队队长的黑头盔。
“报告！”警卫队队长说，“换班人员已经抵达，请问部长是否现在进行换班？”
茅辰逸点点头，“嗯，开始吧。”
“是！”
警卫队队长将光屏移动至自己面前的位置，让茅辰逸能够清晰看见所有的一切。
此时警卫队正处于10层入口处，这是除特殊通道以外的唯一一个入口。
合金检测门旁的天花板上，有和-13层差不多强度的智能枪械防卫系统。
其中不仅有杀伤力强大的智能机关//枪，还有催泪瓦斯喷射口和火焰发射器。
而新一队警卫，已经全副武装正等待检测进入了。
“全体成员！摘掉头盔！”警卫队长喝道，所有警卫便齐刷刷摘掉了头盔。
负责内部安保的警卫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他们每一个姿势都有标准，摘、戴同样是检验身份的一项内容。
仔细确认过人员动作没有问题后，警卫队队长一声令下，排第一个的新警卫便走进了检测门。
因为很容易遇到危险的关系，所以安保警卫在会有受伤前提的情况下，不会检查基因和声音，只需要检查虹膜、指纹和数字密码。
今天的检测依然很顺利，八名警卫很快便全部顺利通过了。
通讯光屏里，茅辰逸把他们每个人的脸都认真看了一遍，视线在最后一个人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这就是雷鹤所说的“自己人”，好像叫什么郭洪？一年前调来给他做警卫的。
看着部长的目光，郭洪向部长敬了礼，很有气势，看上去也很忠诚，茅辰逸彻底放下心来。
他温和地笑，“那接下来的日子就辛苦你们了。剩下的路，就由警卫队长带你们吧。”
光屏关闭了。原来的警卫队发出一阵欢呼，快乐地挤出检测门，他们下班了！
新一队警卫则在队长的带领下，来到了特殊通道。
走在队伍最后的“郭洪”心底一沉，立刻意识到茅辰逸根本不在10层。
特殊通道只有部长和A级员工卡能够刷开，警卫队长就是A级。他们乘坐电梯向下，竟然来到了地下2层。
这里是研究部！茅辰逸竟然就在研究部里？
特殊通道在安全时分没有人会使用，再加上要求权限很高的原因，这是一条完全独立且隐蔽的通道。
出了电梯，队长将他们带到了通道尽头，这里只有一扇超厚的特质玻璃墙，玻璃墙壁后，则是一间…安全屋。
之前姜砚做培训的时候就知道，为了以防突发情况发生，一些特殊部门内部会建设相当牢固的安全屋，目的是为了在意外发生时，尽可能保存中心的有生力量。
安全屋是完全依照-13层的安保强度打造的，屋内储存有能供两个人存活一个月的水和食物，空气循环系统也是搭载了超强电击模式的特殊管道，除了空气以外什么也无法通过。
这就是一个铁笼子，一个除非有权限刷开玻璃墙和安保门的铁壳。
只要龟缩在里面不出来，茅辰逸根本不会遇到任何危险。
他不会吃外面的食物，也不会接触到外面的人，下达命令全靠腕机。
而且刚刚的通讯里只有茅辰逸一个人。如果茅辰逸谨慎到这个地步，那么雷鹤大概率也同样如此。
姜砚盯着空无一人的特殊通道，眼前浮现出队友们死时的惨状。他摩挲着冰冷的枪，快要忍不住讥讽的笑了。
就因为这些胆小鬼？
就因为这些胆小鬼！
在轮到他上厕所时他掏出那个昨晚买的新腕机，面无表情给陶未发了一条讯息，这时候他甚至无所谓是否被发现。
讯息里只有一句话：【胆小鬼躲在壳子里，我们得把壳子砸碎。】
第42章
陶未收拾完自己后就去了餐厅,她跟随人群，随机拿食物。
抛开恶心的人和事不谈，中心的餐厅简直所有打工人梦寐以求的。
除了正餐与甜点饮料等,餐厅还无限量提供小零食。
陶未站在小零食餐台前很久，最终揣了三袋迷你巧克力豆。
她在工作任务指定的位置，撕开巧克力豆的包装,有一搭没一搭的朝嘴里扔一个。
没有等多久,她就看见两名警卫带着两名D级走了过来。
D级们看起来很紧张，橙色囚服内部跳动着一颗惶恐的心脏。
“你要带我们去哪儿？”一个黄毛D级不安地问道,“这地方一点也不像是需要我们工作的地方。”
“闭嘴吧！”警卫毫不犹豫用□□戳了黄毛一下,黄毛发出一声惨叫，差点跪下，然后被另一个警卫甩了一棍子。
“赶紧走！完成任务你们就能回去,还可以减刑。”戴着头盔的警卫讥讽说道，“不是你自己签的字么？这时候还打个屁退堂鼓啊？”
另外那名D级也同样惶恐，他们原以为自己签署的是“以工作换自由”文件，但中心地下收容基地里高耸的天花板和冰冷的合金墙壁都带给他们极大压迫。
他们想要自由，但他们并不想成为小白鼠。
“在吵什么？”陶未紧紧攥着记录光板，尽职尽责扮演着自己的角色。尽管那抹橙色让她神经“突突”地跳了起来,但她没有任何慌张,只是看着几人皱眉,“这里禁止吵闹,最好把嘴巴都闭紧一点。”
“听见没有？”警卫恶狠狠地甩了一下手中的警棍,朝三名D级威胁道，“你们已经签字了,是自愿的！想活下来就好好听记录员的话！”
与此同时，记录光板上更新了李路的工作日志。
上面只有一句话,要求李路将D级和警卫带到-9层异常体-806的收容间。
倒计时很快在光屏上亮起，她只有七分钟。
陶未眯了一下眼睛，有点明白背后人这么做的意思了。
有趣。
茅辰逸想靠这种事来做实验，以此检验她的能力和身份线索？他们真的不把人当人看啊。
陶未像是检查出栏的奶牛一样检查完D级，随后低头在记录光板上打了个勾，“他说的没错，搞清楚这里的规则，你们才能活。”
“我…我根本没犯罪…”在走进电梯时，另一名黑头发男人突然磕磕巴巴地说，“我、我是被冤枉的…”
陶未掀起眼皮看他。
警卫在一旁嗤笑，“哪个进来的都这么说。”
“不、不！我真的是….是被冤枉的…”男人慌乱地看着陶未，白大褂、年轻的脸、还没有被成年社会洗礼过的“李路”，的确很有亲和性与欺骗性，这让光头男人鼓起了唯一一点勇气。
“他们说我杀了人，但我没有！我还有个女儿要养，她才两岁，她妈妈生她时候难产死了，只有我自己…”男人死死盯着陶未，手腕在束缚锁的禁锢下青紫一片，他眼眶通红，快速说道，“我那天、我那天只是恰巧在深夜去了一趟便利店，我和那个案子根本没有关系！能不能请你帮帮我？我女儿叫——”
“闭上嘴！”警卫忽然伸出□□对准光头男人，“再多一句，我就以‘私自逃跑’罪弄死你！”
光头男人下意识抱住头，浑身瑟缩不止，露出来的小臂上全是淤青。
“工作期间禁止闲聊！”电梯门开了，智能系统同样发出警告，“请C级记录员李路立刻开始工作！”
陶未盯着那几块淤青看了几秒，在智能枪口对准她前走出了电梯-
9层不止她一队人，一共有三队。
等来到806收容间门前时，光板才将异常体文档更新。
806是一只长200cm，宽130cm，高150cm的超大蜗牛，全名叫异常体-806爆炸蜗牛，等级为高危。
这只蜗牛有着强健有力的、由六条有爪的触手所构成的伪足。当806出现捕猎意向时，它能够通过伪足喷射出高黏性粘液将猎物固定，在它移动时也会拖行出一样的粘液。
该粘液不仅拥有极高的黏度，并且遇到明火时会产生剧烈爆炸，5cm长的粘液至少能产生等同于1公斤C4爆炸的威力。
这还只是“至少”，爆炸威力的取决于粘液的纯度，纯度越高，威力越恐怖。
而这只杂食性蜗牛什么都吃，为了检验食物对粘液纯度的影响，研究部之前一直都是使用无机物、植物、动物当作食物，今天是第一次用人。
———这就是陶未今天的任务，观察806是否对人感兴趣，也想知道当食谱里出现人时，会不会再将粘液的纯度提升几个档次。
观察记录，这也就意味着陶未必须近距离见证要发生的一切，并且还不能插//手干预，否则违反工作内容，会引起智能系统的判定。
冰冷的金属走廊倒映着令人胆寒的光，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非常有压迫感。
高达两米的沉重防爆门像是压在生死线上，敏锐的黄毛腿都吓软了，他脑子里闪过无数之前看过的人体器官贩卖电影情节，感觉听见“完成工作就能换取减刑”就签字的自己就是个傻逼！
“到底要干什么？！你们、你们这是犯法的！我会去法庭上告你们！”黄毛挣扎着，“老子他妈不过是偷了个钱包！才他妈二十块钱！你们不能这样对我！不能摘老子的肾！”
“别吵，”没等警卫伸出警棍，陶未率先拧眉说道，“谁要摘你的肾？别自己吓自己了，你长成这样——”
记录光板在黄毛身上画了一圈，“瘦的不行，干瘪瘪的，有什么可值得贩卖的器官吗？自己也不好好想想？如果真的有达官贵人想出大价钱替自己换肾，也得找个优秀点的吧。你们两个掂量一下自己，有什么值得被大人物看上的吗？”
“噗。”两名警卫没忍住笑出了声，觉得这记录员真有意思，连手里的枪都放下了。
可明显嘲讽的话落在两名D级耳朵里，确实极大的安慰。
“对啊！对啊！我身体不好，吃的也不行，还总挨打，”黄毛欣喜若狂，“要是想要我的肾，我怎么会挨打呢？诶嘿嘿！谢谢你啊小记录仪，哦不是小记录员，谢谢！我、我我配合！我一定好好配合！”
最后那个喊冤的男人也明显放松下来，可随即他又变得紧绷。
“行了，玩笑话就到这里了。”望着眼前806的大门，陶未按下开关，用下巴点了点收容间内部说，“开始吧，你们好好配合，完成这次工作之后回去就能减刑了。”
这是一件240平方米的收容间，上下所有墙壁都使用的是绝缘防爆材料。房间内还散落着一些白骨和植物碎渣，大门打开时，角落里一只巨型蜗牛缓缓抬起柔软无骨的头。
玻璃球一样竖直的眼睛盯在门口的人身上。
黄毛忍不住脱口骂道，“卧槽这他妈什么玩意儿？！”
“这就是你们今天的工作任务，”陶未面无表情，“在里面呆够两个小时就能出来了。”
“和这、这只怪物？！”黄毛脸都绿了，“不！我他妈不干！！这蜗牛长得比我都大了！你看看它的牙！我不干！放我回去，我要回监狱！！”
D级们通常都会对实验任务表现出抗拒，警卫们对此经验丰富。
在黄毛不管不顾往外逃的刹那，电棍就高高扬了起来。
黄毛的惨叫声响彻走廊，场面变得极度混乱。
陶未按照规定暂时关闭收容间的门，就在这时，另一个男人突然抓着她的裤子跪了下去，眼泪和乞求一起落下，“我求求你，我我女儿、我女儿还在托儿所，他们根本不让我往外打电话，我被抓进来已经四天了！再没人联络托儿所，他们会认定我把女儿遗弃，他们会将我女儿送去孤儿院的！你能不能帮我给托儿所打个电话….我可以付给你钱！我可以付给你所有的钱！只一个电话、一个电话就行….我….”
黄毛还在挣扎，一名警卫在大声警告，另一名则在奋力将人压住。
没有人注意到陶未弯下了腰，缓慢将男人从地上扶了起来。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的女儿，应该你自己去说。”
“我根本没办法！他们不、不让我打任何通讯！我根本就没有犯罪！可、可是他们、那些人只用了几个小时就定了我的罪——”男人快崩溃了，撑着膝盖几乎将头埋进地底。
他感受到了伸过来的手，他想抬头继续渴求，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他也愿意抓住。
然而还没等他再次开口，一粒圆滚滚的小东西突然飞进了嘴巴，直奔着咽喉滑落。
男人瞬间被呛住了，连声咳嗽。但已经晚了，那小东西滚进了胃。
……有点甜，还有点腥。
咳嗽声吸引了警卫，于是立刻有一名警卫冲过来一把把他压住，“老实点！不允许靠近任何工作人员！”
男人像只被按在地上的螃蟹，他艰难转头，愣愣看向身边的记录员。
记录员很年轻，穿着干净的白大褂，犹如不谙世事的清澈大学生。
但就是这样一个人…刚刚….给自己吃了一块巧克力豆？
男人被警卫拽了起来，他喉间还弥漫着奇怪的腥甜。
他听见记录员说，“开始吧，我们已经晚了。”
奇异的是，他感觉自己下意识认同了记录员的话。
开始吧，该开始工作了，只要挨过这两个小时，他就能活，他就能…联系到女儿了。
寄生血液在男人的脑子里扎根生长，6000+的异化值让寄生变得更快，更彻底。
男人不再挣扎了，他低着脑袋，像是绝望后的认命。
“看呐，啧，救世主，多么善良有爱，她甚至答应了那个D级会给他女儿打电话。”雷鹤转着身下的旋转椅，对着监控画面嗤之以鼻，“所以她打算怎么办呢？她能怎么办呢？一旦违规进入收容间，智能系统就会将她射成渣渣。”
“她想救这几个D级，可看她的表情，她并没有预知到这件事。”茅辰逸面前的餐台上摆着冒热气的早点，一碗热粥，一碟培根煎蛋，很简单，都是安全屋内自带的，直接加热就可以。
“我也发现了，她似乎也才刚刚知道，她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微表情不会骗人。不过有智能系统在，她不敢这个时候闹大，”雷鹤咂巴了一下嘴，“她不能使用‘眼睛’，那样会让智能系统判定收容间内出现了另一只异常，这会让它发出警报。”
“况且，就算她能控制D级人员，也没办法在不进入收容间的前提下控制防爆门内的806。806会吃掉那两个人的——你真坏啊，茅部长，你堵死了她所有的路，让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名D级死亡，其中一个还是无辜者。你是想把她逼疯吗？”
“愤怒、疯狂、崩溃都是情绪突破临界点的一种表现形式。”茅辰逸盯着监控屏幕，每一分每一秒他仔仔细细看着，他要确保陶未对之后发生的事毫无办法。
“想让她犯错，让她露出破绽，让枫叶更快找到她，就必须先让她愤怒。”茅辰逸笑了一下，“这还只是开始呢。”
陶未先检查了一下鼻青脸肿的黄毛，记录下黄毛身上的伤口后，又走到男人身边。
最后一次在监控下的检查很快完成，陶未后退两步，再次按开了收容间的门。
两名D级被推了进去。
茅辰逸满意地擦了擦嘴角。
他胸有成竹，可偏偏忽略了一件事——监控是俯瞰视角。
俯瞰的确能帮助他看清每一个细节，但也助长了灯下黑。
黄毛尖叫着远离蜗牛，另一个男人也是。
但他一边远离一边低头，从镣铐的缝隙里拽出两根头发。
头发一头垂垂弯弯的，像极细的柳条，那是因为这两根头发上沾了血。
他脑袋里不断响起一个声音：把头发喂给蜗牛。
这其实挺难的，因为他不能被监控发现异样。只能一边躲避蜗牛，一边找机会。
蜗牛明显对散发着肉香的活人很感兴趣，它裂开巨大的嘴，露出自己256000颗牙齿。
黄毛快吓尿了，连滚带爬嗷嗷乱叫。
一开始，两个人还算躲的轻松自在。但很快，情况就变了。
蜗牛爬动时会自动分泌黏液，这些黏液拖行在地上，像一道道蛛网，不能踩。
而且一旦靠近两人，蜗牛还会喷射这种黏液，沾到一点，都会被死死黏住。
于是在追击中，两人的生存空间急剧减少。
蜗牛速度很慢，但它已经在投喂的过程中学会了围猎。
终于，黄毛因为流泪而看不清眼前的路，一个躲闪不及踩在了黏液上，立刻像是被黏住的蝴蝶，无论怎么挣扎也挣脱不开。
“妈的！妈的啊啊啊啊啊！！”黄毛崩溃大叫，他已经看见爬过来的巨大蜗牛了！
然而就在此刻，黄毛忽然感觉自己的腋下被人拽住了。收容间内唯二的活人竟然没跑，而是赶过来救他，想把他拖出黏液的范畴！
黄毛当场就体会到了什么叫“生死之交”，要不是时候不对，他都想给男人磕一个！
“哥！救我！”黄毛大力挣扎着，“我不想死！”
可蜗牛近在咫尺！
犹如地狱般的巨嘴张开，朝着黄毛的脚就咬了过去！
电光火石间，男人也跟着往前一扑，拽住黄毛的脚就往后倒，他和蜗牛张开的嘴几乎擦身而过！
没人看见那一瞬间被扔进深渊巨嘴的头发。
最终黄毛的裤子被撕开了，蜗牛一口咬住了黏住的裤子，却错过了黄毛的腿。
黄毛屁滚尿流爬了起来，抱着男人狂哭。
“哥！大哥！你以后就是我亲哥！不，我亲爹！”
男人却没有回答，他拽人人后退，小心翼翼避开黏液，紧张地注视着蜗牛。
蜗牛慢吞吞嚼碎裤子吞了下去，又昂起软塌塌的脑袋。
但是，这一次，蜗牛没有继续移动。
天线似的眼睛快速眨着，仿佛陷进某种撕扯的幻觉。
陶未平静地看着屏幕上肉乎乎的巨大蜗牛，忍不住轻轻翘起嘴角。
这可是高危啊。
昨天她没有进入高危收容间的权限，又因为受到极高危的影响太大了，所以只能靠吃中危恢复。浪费时间又提升缓慢。
可今天，好心人却将高危打包送到她脸上来了，还有比这更令人激动的吗？
最重要的是，这只蜗牛有几万颗牙齿，却没有一只大脑。
陶未得血液很快像病毒一般蔓延至蜗牛的整具身体。
追击变成了她操控的游戏，没人发现不对劲。
不过这还不够。
“叮！”两个小时到了，收容间内几乎变成了黏液的海洋，门打开的瞬间，黄毛和男人战战兢兢从仅剩的小路上拔腿奔出。
“老、老子特么活了！！”黄毛回头恶狠狠地朝刚才打他的警卫吐了一口，“尼玛的！老子特么活了！”
用力比了个中指，又喘了一会儿，黄毛才发现不对劲。
所有人才发现不对劲。
智能系统发出机械的警告，“C级记录员李路，请立即关闭异常体-806的收容间大门！”
陶未站在门口，没有回答。
头顶的灯光落下，把她的影子剪成明暗分割的两条。
她手里握着私人腕机，上面只有一条讯息。
【胆小鬼躲在壳子里，我们得把壳子砸碎。】
把壳子砸碎啊…行。
警卫面面相觑，忍不住盯着蜗牛毫无阻碍的注视上前提醒，“记录员，门……”
剩下的话他们没说完，因为记录员突然动了。
他转过了头，脸上出现了四双眼睛。
警卫们被吓疯了，惨叫着向后仰倒，两名D级也跟着疯狂后退。
陶未轻而易举夺下了□□，并解开了手腕上佩戴的工作腕机扔出去。
那个男人在操控下折返回来捡走了腕机，至此以后寄生血液在他脑海里彻底沉寂安眠，可男人没走，即便内心恐惧，他仍然哆嗦着朝陶未的方向深深鞠了一躬，接着才继续拼命向外跑。
他…他终于能逃出这个鬼地方去接女儿了！！
“不对….不对劲！”雷鹤终于忍不住了，冲着耳麦大吼，“茅辰逸，她拿了□□！她想干什么？！她不会是——”
“不可能，”茅辰逸吃煎蛋的动作停了下来，眉头微微皱起，“她不敢在这种时候闹大的，她还不知道我们藏在哪里，她都还没拿到任何有效情报。”
茅辰逸把自己当成了饵，除他和雷鹤以外，陶未根本不知道永恒曙光任何一个人的身份，所以他笃定陶未不敢在没有任何情报的情况下撕破脸皮，这不符合‘她’的愤怒。
“C级记录员李路！”智能系统发出第二次警告，红光闪烁，“请立即关闭异常体-806的收容间大门！”
然而它的警告注定得不到回答。
于是3秒之后，智能系统启动自控模式，接管806收容间大门的权限。
然而就在智能系统控制大门即将闭合时，陶未倏然抬头，看向天花板上的监控。
“嗨！”她轻轻一笑，隔着摄像头和茅辰逸对视，那双过于黑沉的瞳孔里跳动着莫名的疯狂，令茅辰逸忽然感到一阵没来由的惊慌。
你想干什么？茅辰逸忍不住站起了身。
他还来得及用腕机下达命令，就听见了她的声音。
她说：“昨天你们送了我礼物，今天这是我的回礼，希望你们能喜欢。”
关在笼子的小白鼠？她才不是，永远都不会是。
没有人能够观察她，这是她的游戏，她的剧本，她才是握刀的那一个。
下一秒，□□被开启，蔚蓝色的电流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在空气中发出细小的火星。
然后，陶未毫不犹豫将□□扔进了收容间，整个人往门后一扑！
茅辰逸的脸色瞬间白了！
“疯子——！”
“砰！！”
满收容间的黏液霎时间炸了！天崩地裂！
防爆墙壁拦住了大规模崩塌，敞开的收容大门成了唯一的宣泄口。
无与伦比的火光裹挟着激烈的高温瞬间掀崩了走廊上的合金地面，飞沙和碎石与灰黑色的烟雾一同炸开，走廊的天花板陡然裂开道道骇人的口子！中心从上至下都被晃了个倒仰，刚被眼睛吓到跑远的警卫与D级再次夺路狂逃！
工程与技术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部长关木栖的通讯几乎要被打爆了。
她在混乱声中披上外套，目光坚毅，“都闭嘴！所有人穿好防爆服，带上工具，立刻和我去出事地——”
话还没说完，第二轮爆炸再次响起！
“她疯了！”雷鹤在安全屋摔了一个踉跄，撑着地板大吼，“茅辰逸！她他妈比你还疯！她为了杀我们要炸了整个中心！！”
不！不是这样的！
茅辰逸在心里否定了雷鹤的话，安全屋除了震感根本什么都不会发生，就算整栋大楼都塌了，安全屋也会坚硬的偏安一隅，在中心过了两天的“她”不可能没有这种猜测！
如果“她”真的这么愚蠢又冲动，枫叶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她”！
可“她”还是做了？“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智能系统被烟雾糊住了眼睛，隐藏在墙壁里的电线同样受到了冲击，让系统无法准确表达自己的反应。
“警警警警警告告告告…高高高高危….体…806….突破收收收容……请….请请….”
壳里的蜗牛在操控下舒展身躯，慢吞吞从收容间内爬了出来。
爆炸不会对它的壳造成任何伤害，异常体扭曲了壳周围的现实，让它完好无损。
突破收容的蜗牛晃动头颅，对准最近的收容间大门喷射出一道黏液。
陶未站在无比坚硬的壳后，眼底被火光映成耀眼的红色。
她吹了个口哨，微微弯起嘴角。
“反击，从自助餐开始。”
第43章
“3队、4队、11队、15队立刻前往地下9层,和安保队一起收容异806！允许携带8771现实稳定锚！！”雷鹤面前浮现无数悬空的虚拟屏幕，这些都是特别行动队队员头盔上的视角。
他以“受伤”为由没有选择走出眼前的门，因为陶未给他带来的压迫感太强了,他担心自己一露头就会被逮住。
所以雷鹤只能远程指挥。
但这有一个弊端。
“地下9层的监控系统损坏率已达到97%”良禽在聊天室里不安地说道，“其中一半是被爆炸余波波及的，另一半是被‘眼睛‘挤坏的,‘她’正在肆无忌惮使用‘她’的能力！引导者,这和你的推测完全不符。我们变成了瞎子，完全不清楚9层发生了什么。”
“‘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雷鹤咬牙切齿,避开指挥麦,小声对着聊天室说，“不能再让‘她’这样疯下去！如果波及三层楼，那些家伙…O5就会注意到‘她’了！”
聊天室彻底沉默下来。所有人都明白雷鹤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茅辰逸紧紧攥着椅子扶手,干瘪的手臂上青筋爆凸。
“冷静一点，”他用纸巾擦掉额角的汗，“中心的防护是一等一的，‘她’只会在9层大闹天空，‘她‘这么做只是在逼我和雷鹤出去！”
“她是怎么知道的…”雷鹤吸了口气，“她怎么知道我们俩躲进了安全屋？”
“她不需要知道,她只知道无法在短时间内找到我们。”爆炸的余波已经归于平静,茅辰逸肩膀微微放松,“‘她’愤怒,无力,智能系统拦住了一切方向，所以‘她’才会出此下策。闹大了,我们才会被逼出来，不得不收拾残局。”
“该死！为什么要指派806那么一个破坏狂异常体给她？”王冠气成气球,一边炸一边胡乱开炮，“引导者你是傻么？！随便给‘她’派个无害的异常体不就得了？！你还好人做好事亲自递给她炸//弹！”
“派无害异常体怎么能让‘她’露出马脚？！”雷鹤气疯了，他对王冠的忍耐度已经彻底告罄，“‘她’这次就在我们眼皮底下！如果连这时候都没办法得到‘她’的真实身份，那等‘她’不玩了，拍拍屁股灵魂抽走了，我们他妈上哪儿去找她？！你能不能用点脑子？别他妈用屁股思考！”
“雷鹤！！”王冠爆喝一声，连真名都叫出来了，“你竟然敢骂我？！你——”
“别吵了，”良禽打断了王冠何年的话，“我现在要带队出发了，耳麦不会关，你们可以通过我的耳麦听见地下9层的动静。”
“操！你也要去？！”王冠简直无法理解，“都这种时候了，你为什么要去？！如果你被抓了，那我们所有人都会暴露！”
“不会的，冷静下来，王冠。”良禽的声音没什么攻击性，但她却比这两个人加起来还要理智，“‘她’并不知道我是谁，‘她’没有永恒曙光的情报。‘她’控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我的身份，我只是工程技术部部长，在出了问题后必须第一时间带队前往事发地做紧急维修，中心不能同时消失三个部长。更重要的是——”
说到这良禽扭头和另一个腕机吩咐了句什么，这才重新转回来，“更重要的是，因为高危突破收容，现在地下9层的电梯和消防楼梯已经全部自动锁死，只有我或者雷鹤才能打开。雷鹤不能出来，所以我必须去，否则特别行动队无法进入。我们需要特别行动队镇压她，对吗？”
聊天室内一片死寂。
良禽让每个人都冷静下来了。
“你是对的，不过良禽，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进入9层，”雷鹤语气恢复如常，谨慎地说道，“你就呆在地下8层里指挥，我们不能继续赌了，‘她’在某些方面简直超出我们的想象，可我们没有预知，也无法重生。”
茅辰逸摘掉眼镜，揉了揉僵硬的眉心，他的眼睛在揉搓下逐渐变红。
是的，‘她’简直超乎想象！‘她’靠吞噬异核成长，‘她’就像真正的异常体吞噬仪！
茅辰逸做过无数次人体融合实验，其中所有人类都无法完整的接受异核。机能、天赋让他们局限，他们只能变成失败的报废品。
但‘她’，‘她’能无限吞噬异核！从中危到高危，‘她’可以无限承接不同异常体的能量！
无限…无限…
“完美的…完美的…容器….是…你…吗….”茅辰逸的眼球在无比激动中上移，他完全没注意到自己的眼白已经翻至极限，球体下方的红血丝开始扭曲震动，犹如藤蔓般缓缓爬满整颗瞳孔。
“还不….够…”茅辰逸喉间溢出混乱压抑的低语，他的瞳孔疯狂上翻，细小的毛细血管缓缓爆裂，“还…不够…太弱…了…让….她继续…继续….吃…成长….成长….无限…”
“引导者？引导者？茅辰逸！”屏幕里突然的大喊瞬间震到了整个房间，茅辰逸原本已经快翻进后脑的瞳孔“叮当”一下落回原位。
他揉了揉眼睛，慢慢抬起头，“我在，怎么了？”
“你干什么呢？”雷鹤不满地敲着桌子，“刚刚叫你半天，你一直低着头不搭理，现在这么紧张地时刻，你怎么还走神呢？”
“走神？”茅辰逸愣了一下，刚刚他似乎的确没在状态，但他对自己的状态一无所觉。
“抱歉，”他说，“刚才我在想事情，良禽到哪里了？”
“已经抵达9层入口了，”雷鹤的声音沉了下来，“中心内部警卫安保已经疏散了地下8层和7层的人员，10层是隔离层，震荡没有对极高危的楼层造成影响。特别行动队和警卫队联合共计40人已经准备进入了，蜗牛无所谓，给它扔只鸭子它能嚼一天。但他们必须得把‘她’拦在9层。但这样影响就要太大了，我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写报告！”
“只要能把‘她’拦下来，你以后就都可以不用写报告了。”这时候许久没说话的枫叶开了口，“筛选结果已经出来了，符合要求的人一共有79个。只要在给我一点信息，这个范围就能进一步缩小，我们离找到‘她’只有一步之遥了。”
“你会有的，”雷鹤声音绷紧，“特别行动队入场了，良禽他们派出了抢修机器人，这些机器人会以最快的速度更换坏掉的摄像头。我们很快就能……”
剩下的话雷鹤没有说出来，因为他听见了3队的惊恐的报告声。
“部长！请求支援！突破收容的不止是806！还有117和953！它的门是开的！部长！是三只，三只高危突破了收容！”
“你说…什么？！”
巨大的蜗牛侧翻在地上，它的头颅有一道深深的裂口，黑灰色的棉絮状组织顺着裂口汨汨流出，而其中没有异核。
“队长！”3队队员低声且快速地说道，“资料找到了，高危异常体-953翻转女皇，异化值为6906，本体是一张女皇扑克牌，其中女皇能通过触碰让一切物体翻转的能力，无论是门板，墙壁，或者人体内的骨头、血管、经络。”
队长深吸一口气，“这个我知道，是我收容回来的，只要不被碰到就没事，还有一只呢？”
队员喉结滚动，继续说道，“高危异常体-117沼泽雾蛛，异化值为7836，本体是一只生活在沼泽地里的寡毛蜘蛛，蜘蛛不会结丝，但能喷出白色浓雾。这种浓雾能极速降低视野，热成像无法穿透，任何生物身处其中都会产生空间错乱感，无法认清方向。”
“我知道了，别说了，”3队队长脸色难看地看向走廊尽头，那里正漂出滚滚浓雾，“所有人立刻开启头盔的大雾模式！枪全部调整为单发！两两一组，时刻注意背后！任何人没有我的命令，坚决不准开枪！现实稳定锚呢？给我把它打开！让这些雾气消失！”
8771现实稳定锚，能够消除8771异化值以下的所有异常体扭曲的现实。
爆炸蜗牛的异化值是6670，翻转女皇的异化值是6906，沼泽雾蛛的异化值是7836，这仨都无法跃过3队携带的现实稳定锚。
所以情况虽然紧急，但没有一个人后退。雷鹤也只是看到资料后便冷静了下来，他庆幸一开始自己下达了正确的命令，而不是心疼稳定锚而造成更大的危机。
“别忘了除了这两只以外还有一个恐怖分子，”雷鹤单独和特别行动队队长说道，“他身上同样携带有危险异常体，你们务必小心，尽量活捉，如果实在无法活捉，那就打烂他的腿，只要他能剩下一口气就行！”
“是！”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的是，在浓雾尽头，纯黑色的蜘蛛仰面朝天，它的腹部被整个剖开，浑身上下都被暗红色的病毒侵蚀成了焦黑的碳疤，沼泽的泥泞沾满它的螯足。
半趴的女皇几乎和它黏在一起，瘟疫撑爆了承载女皇的扑克牌。
陶未餍足地眯了眯眼睛，深深吸了一口白色的雾气。
“真香啊。”是比金枪鱼腩还好吃一万倍的味道，她之前几次吞掉的异核有这么香吗？
好像没有。
要不是中心建造的防爆收容门太难打开，她才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只收下三只高危异核。
游戏系统刻板地在她脑海中播报，“您已成功融合异化之核！”
“恭喜您已获得高危异常体爆炸蜗牛的馈赠！”
“[粘液炸弹]：您的指腹可以分泌蜗牛的粘液，该粘液遇到明火会产生爆炸，爆炸当量为1.34，爆速为8040m/s，且爆炸不会对您的本体造成伤害。”
“您的精神与体质获得增幅。”
“您的异化值提升为7319！”
“恭喜您已获得高危异常体沼泽雾蛛的馈赠！”
“[空茫之雾]：您可以从口中呼出白色浓雾，该浓雾能够阻碍所有进入生物的空间与方向感，令生物无法有效逃出雾气范围，长时间困于雾中还将使生物产生浅层精神错乱，浓雾的浓度雨存在时间取决于您的异化值高低。您本身不会受到影响。”
“您的精神与体质获得增幅。”
“您的异化值提升为8050！”
“恭喜您已获得高危异常体翻转女皇的馈赠！”
“[触碰翻转]：您可以随心所欲翻转任何您所触碰到的物体，翻转的方向包括上下左右。翻转后该物体不会脱落，仍会遵循翻转前的现实位置。翻转物体的长度、宽度与高度取决于您的异化值高低，目前您可以翻转物体的长、宽、高度极限同为10cm。”
“您的精神与体质获得增幅。”
“您的异化值提升为8990！”
8990。
陶未控制不住晃了晃脑袋，高危异常体的异核提供的异化值增长在迅速减少，不过庆幸的是还差一点就能突破高危的等级，迈入9000异化值，变成极高危了。
还不够啊。
不过现在不是继续自助餐的时候了，她听见浓雾另一头传来的拉动枪栓的声音，还有很多人的说话声，好像在说什么“稳定锚无法扭转浓雾造成的扭曲”？
乱糟糟的，很吵。
陶未揉了揉耳朵，提步迈入雾气之中。这些如同牛奶般的雾霭，在她眼里却宛如最薄的纱幔，根本不会造成一点阻碍。
她闲庭信步穿过长廊，看见黑色作战服的特别行动队端着枪靠着墙，无比紧张地缓慢往前推进。
他们时不时会和耳麦中的人报告动向，声音听上去紧绷且带着微颤。
有白色的雾气凝结成小手的形状，正牢牢捂着头盔中“眼睛”和“耳朵”的位置。
空茫之雾会令视野受阻，空间感尽失的根本原因，是因为这些雾气是“活的”。它们会欺骗进入生物的五感。让他们在不该转弯时转弯，永远也找不到出口。
陶未用蜗牛制造爆炸时意外崩裂了雾蛛收容间的外墙缝，白雾在第二次爆炸来临前就已经溢散而出了，但陶未不止拥有一只“眼睛”。
只要“眼睛”睁开的足够快，足够多，只要她能看见一秒钟的真实，她就能无伤通过雾蛛的结界。
现实稳定锚驱散了一部分浓雾，但无法做到全部清除。
特别行动队弯着身体，如一只只惊弓之鸟。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现实稳定锚不好使了？那可是8771的现实稳定锚！怎么可能还有高危能高过这个数值？！
白大褂的一角搅动雾气，空茫的雾霭隐没了陶未的身影。
她和特别行动队擦身而过。
“她已经成长到这个地步了…？”雷鹤难以置信地站起身，感觉浑身血液都在倒流，“去装备部取9500现实稳定锚！我来打报告！”
转身他就压抑着声音问茅辰逸，“不能再放任‘她’继续呆在中心了，我们把‘她’当成了笼子里的小白鼠，可‘她’不仅咬断了笼子，还吃掉了同类！再继续下去，‘她’会变成真正的怪物！杀死‘她’，必须杀掉‘她’！”
“这怎么可以？”枫叶惊叫，“我们只差最后一步了！就差一点点就能找到‘她’的本体了！”
“都到这份儿上了，你们还不明白么？！”雷鹤疯狂挥动着手臂，“你们以为‘她’是恰巧降临到李路身上的？根本不是！‘她’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示弱，故意装成没发现的样子，故意拖延时间，其实就是为了这一刻！‘她’靠吞噬其他异常体而升级！醒醒吧！操！‘她’把这里当成了‘她’的自助餐厅！我们都她妈是给‘她’上菜的服务员！”
比8771还高的异化值！这太令人心生恐惧了！
雷鹤记得很清楚，上次在地下研究所时，尹真如甚至连打开瘟疫炸//弹的收容箱都不敢！
可现在，这个异化值已经能让“她”徒手捏爆好几个瘟疫炸//弹了！
作战经验丰富的雷鹤非常明白，这种成长快的匪夷所思的，是最棘手的那种敌人！
“必须杀掉李路！”雷鹤迅速在腕机上录入自己的信息，只为了让在外面的特别行动队拿到9500现实稳定锚，“茅辰逸，我们可以等下次机会，反正也等了这么多年，根本不差这几天！”
雷鹤的紧张传给了永恒曙光所有人，茅辰逸沉默下来，枫叶也没有说话。
只有何冕真心实意感到茫然，“啊？为什么还要等下次？她就算长得再快也是需要时间的吧？只要良禽把线路维修好，你能看见9层的监控了情况不就好起来了吗？把所有特别行动队都调过去，还有中心的安保警卫，我就不信一万个人冲进去还弄不死一个她？你们连极高危都能收容诶！还怕她？？”
说到这，他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忽然问，“话说良禽呢？维修工作到什么地步了？”
维修工作暂停了。
汹涌的雾气从消防楼梯间席卷而出，很快8层就变成了白色。
关木栖捂住口鼻，艰难地扯住下属的肩膀，尽可能多的聚集更多的人。
她表面冷静，心底却掀起惊涛骇浪。
雾气已经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下面的人失败了！
但这怎么可能？她甚至连爆炸声都没有听见！9层安静的宛若坟墓，可8层的现实已经被扭曲了！
“不要发出大叫，那样会吸引来敌人，”关木栖低声告诫着技术部的员工，“会有警卫队来救我们的，只要我们好好呆在一起。你们每一个人都是中心的有生力量，中心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所以不要过于害怕和担心，我们会活着离开的，好吗？”
瑟瑟发抖的员工们从自家部长的话语里汲取到了力量，他们不再恐惧，开始自发组织救援，用绳子让游荡在外的孤魂回归组织的怀抱。
而这时，关木栖忽然听见紧贴背后传来的一个声音。
那声音很轻，几乎是贴在她身上发出来的。
“关爱员工的好部长，为什么会拥有一个名叫‘永恒曙光’的聊天室呢？”
关木栖吓了一大跳，猛然捂住腰间藏起来的腕机后退，却一下子撞在了墙上。
浓雾开始翻滚，无数白色小手争先恐后捂住了技术部员工的眼与耳。
他们就在距离关木栖几米远外的地方，但却看不到自家部长此时此刻发生了什么。
模模糊糊的身形跨过雾气走到关木栖面前来，让这位部长看清了一张过分年轻的脸——一张她已经在监控里看过一天一夜的脸。
“是你。”关木栖紧紧攥着腕机，竭力维持着平静。
“是我，”陶未看着关木栖掌间露出的屏幕，念出了她刚刚才看过的名字，“你好啊，良禽。”
陶未忍不住笑了，“原以为我第一个抓到的会是茅辰逸，却没想到是隐藏的最深的你。在几秒前，我甚至连你的存在和代号都不知道。但你…你们都是这么傲慢且目中无人的吗？就这样把永恒曙光的聊天室系在腰上？”
“没人有资格检查我，”关木栖紧紧盯着眼前人的眼睛，“连智能系统都不行。”
“是啊，部长就是金字塔尖，”陶未两手插兜，仿佛和楼下的邻居阿姨闲聊，“你们被权利温养的太久，连基本的谨慎都忘了。怎么？是因为轻而易举左右太多人的人生，已经让你们先一步将自己代入了‘神明‘这一位置吗？”
她透过雾气扫过那些正在奋力营救其他同事的员工们，实在无法将刚刚温和有力、会第一时间护住下属的关木栖与地下研究所那里的永恒曙光联系起来。
韩心文是疯子，茅辰逸是变态，雷鹤冷血心硬，不拿任何下属当人，关木栖呢？
关木栖和何曦太像了，她们身上都有让员工信任依靠的气质，会是同事最愿意共事的那种人。
可这只是一张皮，皮下的血肉已经腐烂成名叫“良禽”的败类。
“所以你打算干什么？“关木栖垂下手，语气平稳，“杀掉我吗？”
“虽然我也非常想这么做，”陶未叹了口气，惋惜地说，“可我不能——”
话音刚砸在地上，关木栖就迅速抬起了胳膊。
良禽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对准李路的眉心，毫不犹豫扣下扳机！
“砰！”
枪声悠远绵长，高速运转的子//弹瞬间击中目标！
但没有血溅出。
雾气翻腾搅动，嚎叫着吞没了手//枪迸射的火星，仿佛浪潮将一颗细小的石子卷进大海，再无半点声音与波动。
关木栖愣住了，没有打中人！
为什么？！她这才真切感到了恐慌，下意识想要转动枪口。
然而一只手突然锢住了她的手腕。
“方向感是个好东西，”身侧，陶未犹如幽灵，缓缓从雾中浮现，犹如恶魔打开了地狱的大门，冰冷的气息刮过关木栖的耳廓。
“你凭什么认为我站在那里呢？”陶未攥着良禽的手腕，用霸道的力气一点一点将枪口调转，抵在良禽的下额上。
刚开过的枪口烫的关木栖一个激灵，高高在上的工程技术部部长终于维持不住冷静了。
她的睫毛像被蜘蛛缠在身下的蝴蝶翅膀一样颤抖着，“你…你….”
“现在，你可以开始求我了。”陶未偏了偏头，眼底涌动着漆黑的风暴，“虽然这没有用，但我很想听，听你痛哭流涕卑微祈求想要活下去的声音，就像那些无辜者曾做的那样。”
第44章
特殊事件处理中心不仅有特别行动队,还有内部安保部。
而负责内部安保的是一名曾经的联邦中将，他擅长指挥战斗，对高危异常体突破收容有自己的经验。
于是在第一时间,地下的工作人员就开始进行输散。并且从地下7层开始，厚重的特质防爆门就从消防楼梯间口缓缓落下。
“把7、8、9全部隔离！”中将对着耳麦说道，“释放高浓麻醉雾气！”
高浓麻醉雾气不是普通的麻醉雾化剂,而是中危异常体-206饥饿鬼婆的唾液制作而成的,这种雾气拥有强效致幻性和麻醉性，能够让任何生物、包括高危异常体在三十秒内陷入深眠。
不过中将并不知道的是,饥饿鬼婆已经被陶未吃掉了,中心从此以后再无这种麻醉雾气可用了。
“可是部长，”有警卫提醒，“关部长带着工程技术部的人还在8层抢修呢！不用给他们留路吗？”
“留什么留？”中将不耐烦地摆摆手,“关部长知道哪里能走，而且我们的人和四支特别行动队不已经在9层压制异常体了么？前排的事已经有人去做了，我们要做的就是守好后排，确保中心不会因为高危突破收容而停摆。等雾气释放到规定浓度，你们就和我一起进去。”
警卫被噎住了，是啊,中心不能停摆,那么多专利项目研究,那么多外部异常体收容事件,和联邦其他职能部门沟通之事都不能停。
就这样,地下7层封闭闸门被启动了，所有出口、特殊通道全被厚重的墙壁隔离阻碍。
作为负责建设施工的人,关木栖将中心设计成了由大大小小数不尽的小格子间组成的巨型蜂巢，再由一个个难以突破的隐藏隔离墙将它们分隔开来。
地下7、8、9三层瞬间成了孤岛。
“确认没有一扇门落下？”中将忍不住又问了一遍,“那可是高危，必须谨慎。”
“确认！”警卫说，“地下7层以上的智能系统没有受到损坏影响，它们控制着隔离墙，不会有任何异常体逃出来。”
“那就行。”中将满意了，“通知其他部门所有人，正常工作！”
“是！”
“呃…部长，”此时另一名专门负责接打安保部通讯的警卫匆匆靠了过来，犹豫着说，“有找您的通讯…”
“找我？一出事找我的人多了去了，”中将瞥了一眼，“谁啊？”
“是、是研究部的副部长，闻昆，他想问问您到底出了什么事。”
“每个人都想问问我发生了什么事，”中将“哼”了一声，不屑地转过头，“让他去排队，一个副职，哪儿来的资格问我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中心没教过他什么叫‘金字塔结构’么？”
负责通讯的警卫怔愣了一瞬后，才僵硬点头，老老实实回复了闻昆。
“抱歉，闻副部长，我们部长现在有点忙，稍后会回复您。”
“稍后？我都等了多久了？！”闻昆非常无语，“我刚才还听见你们部长说话的声音了！你赶紧让他接！”
警卫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也强硬了起来，“抱歉闻副部长，“他特意在“副”字上加了重音，“如果您实在想知道情况，可以去问您的部长，部长和部长才能进行同等位置上的交流。如果您真的急，可以去问问我们的副部长。就这样，我们部长在叫我了，再见，闻副——部长。”
说话，通讯“哐当“一下被挂断了。
闻昆整个人都懵了，几秒后他才反应过来，暴跳如雷，“副副副副！副你大爷！！我一个副部长怎么了？！还比不上他一个破烂B级吗？！他有什么资格这么和我说话？！”
金字塔结构保证了上升渠道的可能，但同时也无时无刻不在强调阶级差异。
中心将权力和金钱放在顶端，让所有人从最底部一起往上爬。
金碧辉煌的福利待遇下所掩盖的，是早已扭曲腐烂的养蛊场。
这种状态下，中心内部是否还存在理智？
“别…别伤害他们，”关木栖被枪顶的微微仰头，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们….我的下属们，都是无辜的….你不是…”
你不是自诩为“救世主”么？那么露出一部分善良，是能够得到宽恕的吧？
关木栖在紧张中迅速调整着自己的表情，她跑不掉，能力差异太多。所以她必须想点什么办法，拖延时间。
中心的安保一定会迅速作出反应，关木栖熟知各种突发情况时的紧急处理程序。她在心底计算着流逝的时间，发现秒表已经走到“开始喷洒高浓麻醉雾气”的阶段了。
那是连高危都能被迷晕过去的麻醉雾气，眼前的“她”也一定会晕倒，所有人都会晕倒。
但之后关木栖就能活。
“你不哭吗？”陶未有点遗憾地垂下眼，认为自己还是不够有经验，“你不知道，你们送进来的那些无辜者在成为D级后哭的可惨了。你不哭，你怎么能体会他们的心情呢？”
关木栖的后背被冷汗打湿了，她一直开着永恒曙光的聊天室，一只耳朵里清楚听见了那个被冤枉的男人拽住李路裤腿时哭着说的那些话。
“那不是我的主意…”关木栖忍不住向上瞟了一眼，尽量冷静地说，“那是枫叶负责的任务，我们每个人承担的任务不尽相同，你不能把她的罪恶推到我身上，那不是我犯下的罪，我没有对不起他们。你看，我一直在保护我的员工。”
陶未歪过头，脸上的表情变得古怪，“哦，所以良禽，你想说你是无辜的？你在辩驳你所做的事？”
“我没有辩驳，”关木栖缓慢挪动下巴，想把下颌上的枪口移远一点，她到现在都没有感受到麻醉雾气，心急如焚却还要佯装镇定，她必须让眼前的“她”对自己犹豫！
“身处这样一个怪诞的世界，谁都有些身不由己的时刻，对吗？”关木栖转动眼睛，直视着陶未说，“我只想说，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但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我和他们不一样，我至少还保有人性，你刚才都看见了，不是吗？”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陶未慢吞吞地说，“你想说你不是挥刀的刽子手，那些实验体死前看见的人根本不是你，所以你何其无辜。”
“就是这样的！”关木栖忍不住提高声音，“我什么都没做！筛选名单的是枫叶！把他们剖开的是引导者！不让他们逃跑的是飞鸟！那些都不是我的罪恶！”
该死的！麻醉雾气去哪里了？！安保部的人都傻了么！为什么都现在都没有启动紧急收容措施？！
浓重的雾气让关木栖彻底失去了方向感，除了背后靠着的一堵墙外，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正处于哪个位置。
四周全都是一片白色的空茫，唯独身侧的人还保留温度，可那个人正拿枪顶着她！还会一些操控人心的物理手段！
一想到唐碧彤和韩心文被控制的傀儡模样，关木栖就觉得喉咙在着火，她的精神快崩断了！
“良禽，”陶未叹了口气，“我在地下研究所里，看见了很多器官收容箱，很多，数百个？还是数千个？”
关木栖一怔。
“不仅是器官收容箱，还有手术台，解剖台，解剖用刀都掉在了排水管道里，还有曾经盛放人类器官的铁盘。”陶未透过雾气看向不远处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的工程部员工们，“你关爱下属，但却将另一群无辜的人关进地底。那里的笼子，这里的笼子，所有的笼子都是你建造的。而直到现在你都毫无忏悔之心，只一味的和我拖延时间。”
关木栖倏地扭头，对上了陶未凉凉的笑容，“你以为是你在拖延时间？不，拖延时间的明明是我才对。几个出风口而已，你真以为我挡不住吗？”
高危异常体李小英能让“眼睛”遍布整栋4号楼，而现在，一只脚即将迈进极高危的陶未，能让“眼睛”们填满整个中心，何况是几层楼的出风口？
密密麻麻的眼球将出风口挤的密不透风，那些翻滚的麻醉雾气徒劳撞击着，却撞不开一丝一毫缝隙。只有白雾拥有走动的权力，白雾们雄纠纠气昂昂，耀武扬威地填满7、8、9所有区域，彻底报废了这三层的智能监控。
关木栖惊惧地看着“她”拿出一个和工作腕机不同型号的腕机，浏览着最新收到的讯息。
“她”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真可惜，都到这个地步了，也无法把那两个胆小鬼逼出来吗？”
关木栖想问谁，但下一秒她就有了答案。
“你拖延时间….是为了….把引导者和飞鸟逼出来…？”良禽僵硬呼吸，“你失败了…所以你会….杀了我吗？还是像控制唐碧彤那样控制…我？”
“我不会控制你，”陶未从姜砚那里得到了安全屋没动静的消息，明白茅辰逸这条狗谨慎到了极致的地步，除非真的从外面打开安全屋的大门，否则别想让他自己出来。
要冷静，陶未和自己说，就算把炸药堆满整扇安全屋的大门，也无法把它炸开。只能翻转10cm的技能没有用。
需要别的办法，她得找到中心智能系统的研发员。
“我怎么会控制你呢？”陶未恢复了语速，她从侧面走到了正面，让关木栖清晰感受到她此刻的愤怒，“你得时刻保留自己的意志，我要你在清醒状态下心甘情愿成为囚犯，傀儡还怎么感受痛苦？现在你可以开始选择了，被我折磨然后痛苦的死掉，或者告诉我枫叶的真实身份。”
关木栖惊惶后仰，“我告诉你我就能不死吗？！”
“不一定，”陶未垂下眼，用手拂过关木栖的指尖，“你得自己选，是赌背叛后能换取一个活下去的机会，还是放弃挣扎直接死掉，你有三秒钟。友情提示：你死的不会很轻松。”
话音刚落，关木栖忽然听见“咔擦”一声，随即一股无与伦比的剧痛霎时传来！
“啊——！！”关木栖惨叫着捂住自己的左手，接着惊恐的发现她的左手食指被翻转了过来！
骨头扭曲，皮肉炸裂，猩红的血从倒插在根部的指尖上流出，指尖以一种噩梦般的姿态插//在她的食指根部，牢牢连在一起！仿佛她的食指一开始就是如此恐怖的形状！
“我的手…我的手…怎么会这样！！”关木栖无法相信，不断发出尖叫！
陶未居高临下，“2秒。”
“咔擦！”关木栖的无名指也骤然翻转过来！指腹插在不属于它的根洞里，肉色的指甲像是恶鬼露出狰狞的笑！
“我带你去！”关木栖快疯了！她剧烈颤抖，撕心裂肺尖叫，冷汗打湿了她高高挽起的头发，让乌黑的颜色变得黏腻恶心，“快停下！！我告诉你她是谁！”
她怎么能死呢？！她绝对不能死！她当初加入就是为了茅辰逸那一句“优化后人类就能打破寿命的枷锁和□□的禁锢”！
她拥有那么多东西，那么多要享受的日子！她怎么能在这里死掉？！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更何况关木栖非常明白，枪只是玩具，“她”真正令人恐惧的，是复数的扭曲现实的能力！“她”能让自己变成畸形蟑螂却仍活着！
比起死，关木栖更恐惧自己变成怪物！所以她跪的毫不犹豫！
“哈！我还以为你们做了那么多事，已经对结局有准备了，没想到胆小鬼躲在壳里不敢出来，意志薄弱的连一分钟都撑不到。”陶未闻到了血腥味，那味道像一根引线，牵出了她心底某种隐秘的颤栗。
才两根手指呢，太可惜了。明明他们在解剖别人的时候，可是反反复复几十次。
陶未看着她的眼睛，“说。“
“枫、枫叶全名叶自秋，”关木栖颤抖着紧紧捂住自己的左手，“是、是联邦总局的高级网络工程顾问，以、以前中心的智能系统并没有这么….这么毫无死角，是叶自秋在原来的系统基础上更改了设计研发的….她是个真正的网络天才…中、中心的智能系统是她研究生时候的毕设。”
看了一眼眼前人的表情，良禽靠在墙上，像只挣扎的幼兽，可在几个小时以前，她还是亮出獠牙的捕食者。
她尖叫，“我没有说谎！把我的手指翻回来！”
“再翻一次会断的，”陶未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另一件事上，她眨了眨眼睛，第一次觉得命运在和她开玩笑，“你说，枫叶姓叶？”
“是的，我可以带你去找她，”关木栖说，“只要你能把我手指头恢、恢复…你可以的我知道！你能扭曲现实，你就能把现实板正！”
姓叶，叶，叶欣欣？
陶未快速回忆着叶欣欣的资料。
母亲是位网络工程专家，家境相当殷实，母亲工作太忙而总是忽略她，工作时间曾与陶未潜入地下研究所的时间相重合……
打开腕机中的通讯页面，叶欣欣的最后一句话还停留在页面下方。
【我家里有人：姐姐姐姐！我也想加入你们那个狩猎组织，可以吗？QAQ】
陶未的眼神变得锋利，“她住在哪里？”
“就在离中心不远的地方！那里有一栋员工宿舍大楼，”关木栖抬起胳膊指了个方向，“她、她是高级顾问，身上带着太多秘密，不敢离中心太远！那里的安保最、最严密！”
因为担心“她”冲动继续给予自己惩罚，关木栖语速极快地说，“我能、我能把你悄悄带出去，中心的建筑是我负责的，我、我知道所有特殊通道，没、没人能发现。”
其实有人发现也没有用，当良禽直面眼前人时，她才终于明白过来他们之前的猜测有多么可笑。
救世主？良善的内心？狗屁！
“她”根本没有任何慈悲！至少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根本没有！如果自己不能继续变得有价值，“她”会毫不犹豫让自己体会到什么叫绝望！
关木栖记得很清楚，雷鹤手里能调动的现实稳定锚还有最后两个高档的，再加上真空湮灭弹…她、她还有机会的….只要能活到那个时候！
陶未注视着她每个表情，心里对关部长的挣扎清清楚楚。
这样才对，不放弃不言败，有希望拽着才会再绝望的时候更加痛苦。
陶未仍然记得自己放过的狠话——找到他们，摧毁他们。
现在终于开始了。
她低头给姜砚发了条讯息，简明扼要说了下她这面的动向，让姜砚看好安全屋的门。
姜砚没有回，爆炸发生后他们就进入一级戒备状态了。
茅辰逸甚至关闭了那一层特殊通道的隔离墙，这下姜砚想出也出不去。
陶未清楚这些事，所以她也不在乎，而是打开另一个页面，给叶欣欣回复了两个字。
【好啊。】
“高危异常体突破收容后中心就会立刻将该楼层封闭，”关木栖在前面带路，浓雾自动为她分离出能见度不高的道路，“超过40cm厚的隔离墙能隔绝一切高危的出逃，现在789三层就是个封闭的小岛，只有部长拥有开启权限，但我们不能从那里走，会被发现。”
关木栖带着陶未来到一条普普通通的走廊上，这位部长走出几步后忽然抬手，在一个位置刷了一下自己的胸牌。
原本平平无奇的墙壁立刻亮起一道蓝色光屏，是基因扫描仪。
“一些….一些特殊楼层拥有特殊通道，是留给中心有生力量在关键时刻逃命的。这些通道里没有任何系统辅助，通向外面的出口也是完全隐蔽的。”关木栖紧张地让开了一步，紧紧捂住自己的左手，露出墙壁上弹开的隐藏门，“你可以放心。”
陶未没动，而是看向她的腰间。
“我、我扔，我立刻就扔掉！”关木栖解开身上所有的腕机扔在走廊上，同时心底生出一股惶然无措。
“她”太谨慎了，“她”知道腕机里有定位装置！
自从韩心文出事之后，永恒曙光每个人都为自己的贴身设备上安装了定位装置，包括车辆和腕机。
而现在，这一切算计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都毫无用处。
特殊通道的隐藏门缓缓关闭，将所有生机与希望彻底隔离。
只剩下头顶惨白的灯光和身侧如影随形的脚步声。
关木栖在那一瞬间感觉自己正一步步走入深渊，可她偏偏根本没有其他选择。
她们离开后，出风口的“眼睛”就消失了，麻醉雾气此刻才汹涌而出，很快就将所有人无差别迷晕。
内部安保部门的部长和紧急赶来的特别行动队汇合。
“怎么连这东西都拿出来了？”中将看着眼前的黑匣子皱眉，“底下只是高危突破收容，又不是极高危，你们搞什么这么大阵仗啊？”
“我们只是遵守命令。”说话的是特别行动队2队队长，高个，虎背胸腰，寸头。
他才刚带着队员从外面执行完任务，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就被调过来了。
所以2队队长表情很难看，不理中将的话，只是挥手让队员们准备。
“带好湮灭弹，检查子//弹和防爆服，里面所有还能站着的生物一律击毙，所有晕倒的生物分类丢进空置收容间，启动一级收容模式。”
中将立刻不乐意了，“你们这是干什么？里面还有我们的人。况且你们特别行动队的凭什么来插手我们内部安保的事？！你——”
2队队长没有废话，直接放大腕机上的虚拟屏，雷鹤阴云密布的脸出现在上面。
“闭上你的嘴吧维尔，”雷鹤说，“地下现在有一名携带多种高危异常体的犯罪分子藏匿其中，所有指挥必须全部交给我！否则因为你的阻拦而造成任何后果，都由你自己去和议会解释！”
“啧，行行行，”中将停顿了几秒，最终在“但责”的威胁中败下阵来。他不耐烦地摆手，给2队让路，“那你们先，我们跟班总行了吧？”
2队队长一个眼神没漏给他，带着人气势汹汹前往特殊通道。
他们装备精良，携带了专门针对异常的重武器。但这仍旧无法让雷鹤安心。
他甚至破天荒点了根烟，抽烟对于常年处于作战一线的人来说是大忌，尤其是他们这种时刻都要面对各种异常现象的人。
“冷静一点，飞鸟，”茅辰逸的声音从耳麦中响起，“‘她’就在那里，虽然成长迅速，但还不够。记得我们如何收容了那几只极高危么？你的人会抓到李路的。”
“是的，对，你说的对。”雷鹤抹了把脸，恶狠狠地说道，“‘她’以为‘她’是谁？还想和我们抗衡？！老子抓到的异常体比‘她’吃过的盐都多！‘她’绝对无法活着走出地下9层！”
可雷鹤最终没有见到李路的尸体，因为地下9层空空如也。
“她”消失了。
第45章
这是午休前的最后一节课,叶欣欣盯着前桌的空位发呆，完全不知道讲台上的老师都讲了什么。
她的腕机忽然亮了一下，一条讯息接收进来。
叶欣欣原本不想看,但讯息闪来闪去禅个不停，她不得不慢吞吞将虚拟屏幕划到课桌上，再用课本挡住。
【卖兔子的胡萝贝：大姐,你怎么回事啊？你已经盯着秦枫的位置盯了一节课了,这么爱的吗？？】
叶欣欣脸瞬间涨红，抬头迅速扫了斜右方一眼。
那里有个卷发女生冲她“嘻嘻”一笑,随后比了个“耶”。
这女生名叫贝西,是叶欣欣的闺蜜。
很快，第二条讯息也发了过来。
【卖兔子的胡萝贝：别伤心了，秦枫可是个法制咖诶！抢劫+捅人,听说会直接判无期，你别为这种人难过啊！】
叶欣欣愣了一下，心脏像塞铅块一样难受。
秦枫是她前桌，很白，鼻梁很挺，转过头时候的侧脸很好看,是特别戳叶欣欣的那一款。
而且秦枫人很好,虽然不怎么爱说话,但叶欣欣被老妈气哭的时候会默默给她推过来纸巾,叶欣欣被老师点名回答问题卡壳的时候会悄悄给她递提醒。
有一次叶欣欣忽然来姨妈,裤子上凳子上都沾了血，偏偏她自己还没注意。是秦枫脱下自己的衬衫紧急帮她系在腰上遮住,也是秦枫趁她去厕所时默默帮她擦干净了凳子。
就是这样一个人，前一阵突然被警局都人带走了,闹了很大阵仗。
后来叶欣欣才知道，秦枫在某日深夜，抢劫了一个路人，并且把人捅了。那路人最后没醒过来，所以秦枫属于恶劣犯罪，罪加一等。
【我家里有人：我还是不相信…虽然秦枫他妈妈去世的早，可秦枫他爸算是垃圾分类第一人了吧？资产至少几百亿，秦枫怎么可能去抢劫呢？】
【卖兔子的胡萝贝：怎么不可能？你不知道他爸娶了小三又生了龙凤胎之后压根儿不怎么管他了吗？虽然还和我们上一个学校，但他爸早放出话就供他到考大学，他家里只有他自己了，生活费有没有都不知道。这样的环境干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吧？你没注意连班里的人都不怎么搭理秦枫了吗？】
怎么可能没注意过？
班里举行什么活动，秦枫很早前就不参加了。老师们也渐渐把秦枫当成了透明人，因为放课后的活动秦枫全都拒绝，班里也逐渐没人和他一起玩了。
所以他才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形单影只。
甚至被警局带走后，骚动只持续了课间10分钟，就再也没人讨论了。
谁会在乎一个罪犯？甚至大家连沾上都觉得晦气，恨不得让老师立刻给那个位置换一套新的桌椅。
没人在乎秦枫犯罪的动机是什么，这两天秦家连人都没来。
叶欣欣觉得这事儿不对，她幻想着自己也能像电影里演的那样利用智慧和高科技去查案。然后排除万难还秦枫一个清白，到时候她说不定也会因此爆红，成为专门为冤屈伸张正义的正义使者。
然而现实是她什么都做不了，连去探监都不知道秦枫被关在哪儿。
叶欣欣颓丧的将头抵在桌面上，感觉心情比和她妈吵架还难过。
一想到她妈……也不知道最近到底怎么了，她妈已经好几天没离开光脑房了，吃喝拉撒全是叶欣欣自己干。有妈的她和没妈的秦枫根本没区别！
叶欣欣越想越难过，她一瞬间感到非常孤独，孤独到快哭了。
就在此时，腕机又亮了一下。本来以为还是贝西，可当叶欣欣看清屏幕上的页面后她骤然愣了一下，随即变的狂喜。
通讯中只有一条新讯息。
【你的陶来了：好啊。】
而上一条叶欣欣发的是——想要加入姐姐的异常组织！
叶欣欣一下就精神了！
我波澜壮阔的主角人生要从现在开始了吗？！
然而下一条讯息却紧跟而至，让她发热的大脑立刻冷了下来。
【你的陶来了：你的申请表我已经寄到你家里去了，有哪里不明白的，可以问问你妈妈。】
叶欣欣有点懵，姐姐怎么知道她家的地址？她第一反应就是对面是个早就盯上她的坏人，但后面那句话又让她疑窦丛生。
坏人还会让她去问她妈妈吗？这是什么操作？
【你家里有人：姐姐，这和我妈有什么关系？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
【你的陶来了：因为叶女士也是业内人士，对于加入组织这种事，她比你有经验，你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向她请教，她一定会给你很棒的建议。比如——如何毁灭人类？】
【你的陶来了：你有问过你妈妈最近在忙什么吗？你确定她真的只是在忙“工作”吗？】
“搞什么东西啊？”叶欣欣直起了身，恰巧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意味着午休开始了。
天籁高中除了高三以外，都有两个小时的午休时间。叶欣欣原本和闺蜜约了一起区打卡一家高级法餐，但现在她还哪顾得上？
这条讯息虽然处处透着不靠谱，但不知道为什么，叶欣欣看着看着，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站了起来，拎上精致的包包就向外冲。
“抱歉西西，我得回家一趟。”叶欣欣一边跑一边给司机打通讯，“今天的饭咱们明天约吧，明天我请客！喂？李叔叔，来学校门口接我！”
*
“叶自秋自己拥有一栋三层小楼，属于中心宿舍区，内部不仅配备了中心的安保系统，她还自己完善过。”关木栖觉得现在的情况实在太诡异了，她低声给身旁的人诉说着自己队友的情报，而折磨她的人此时此刻正在…打出租车！
她们从中心特殊通道出来的出口，刚巧在一片偏远的小公园里。
由于这个公园离地心监狱不远，所以很少有人来，这也是当初设计时考虑到的一点。
“找辆车。”关木栖听见“她”说。
“好，”关木栖满脸惨白地点头，“我的车在……”
“不开车，找辆出租车。”陶未曾经看过中心城的地图，[方向强化]让她牢记中心城的大概布局和方向。
她站在小公园里朝四周看了看，又走了一段路后基本能确定自己的位置。这里离良禽所说的宿舍区不远，开车大概十几分钟就能到。
但是开良禽的车不出一分钟她们就会暴露，租车扫描信息暴露的更快。
所以只能打车。
关木栖咬了咬牙，沉默地跟了上去。
她还有一件事没说，整个宿舍区的安保都能接到叶自秋那里，她们一靠近宿舍区就会被发现。
良禽期望枫叶能给点力，最好立刻通知飞鸟，让特别行动队带着武器来救她们。
当她们穿过公园，来到外面的出租车等候区时，关木栖捂着左手嘴角抽搐。
四周零零散散有路人走过，头顶的阳光耀眼温暖，几辆出租车靠在街角等活儿，能从敞开的玻璃窗里听见聒噪的音响声，蝉鸣间处处透着股和平。
可…可几分钟前她才刚刚经历生死一刻啊！高危异常体突破收容、危险的“她”翻转了自己的手指、好几队警卫和特别行动队抱着必死的决心进入中心地下…
直至现在，关木栖依旧能感受到如影随形的死亡。
这种诡异的割裂感让关部长忍不住扭头，看着一旁穿白大褂的身影，意图看出“她”到底有什么打算。
当看见“她”真的朝最后一辆出租车走去时，关木栖甚至生出了逃跑的冲动。
她明白，麻醉雾气生效需要时间，警卫队不会第一时间就冲进去，而是要等。
等他们进去，也是在紧绷状态下排查危机解决危机。所以这一套流程操作下来，等中心发现她和李路全都不见时，至少要半个小时往上。
这段时间发生什么都不好说，如果她能直接联络到雷鹤——
就在关部长权衡时，前面的人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只一眼，关木栖所有打算瞬间烟消云散。
恐惧如同跗骨之蛆，顺着脊背爬满全身。
会死的。
关木栖无比确认这一点，一旦自己那么做了，逃跑或者干出点什么其他事，会立刻就死的。
于是她踉跄了一下，捂着左手一步一步跟了上去。
确认良禽没有搞事，陶未才继续向前。
她来到最后一辆出租车驾驶位外面的位置，弯下腰避开车载监控，低声说，“师傅，请问去天籁中学多少钱？”
“打表撒！”司机上下打量了年轻小哥一眼，“不远，也就二三十。”
“行。”陶未点点头，刚要直起身时，倏地再次开口，“诶师傅…”
司机刚应声，嘴里忽然被扔进了一颗巧克力豆。
陶未没怎么费力气，就将人控制住了，前面等活儿的司机完全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关闭监控和车载定位。”陶未盯着司机的眼睛，控制着司机将这辆出租车变成了一辆“无人冥车”。
“过来，上车。”陶未拍了拍门，关木栖一脸僵硬地蹭上了车后座，陶未先撸了三下门把手后拉开车门坐在她旁边。
关木栖下意识侧过身，声音颤抖地说，“宿舍区的位置就在….”
她说了一个地名，出租车沿着道路滑行出去，腕机在车内发出盈盈亮光，录像模式悄无声息开启了。
“你很怕死？”看着关部长毫无血色的脸，陶未支着下巴问了一句。
“谁不怕呢？”关木栖自嘲一笑，“这个世界，没有人不怕死。”
“不，很多人想死都死不了。”陶未望着关部长的侧脸，眼前却莫名浮现出李小英生前的样貌。
副校长不拿李小英当人，李小英像狗一样被锁在柔软隔音的房间内。她连求死都做不到，最后只能堕落成怪物。
可明明她不需要变成那个样子的，只要离开那个被人为画出来的牢笼，她也能获得救赎。
“那又怎么样呢？”关木栖强迫自己不去看自己诡异的手指，谨慎地遴选着措辞，“我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我自己争取来的。你不能要求人人都是一个模样，我爬到这个位置，付出了多少没人知道，没人能够衡量。所以我想活，活久一点，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很正确，这是人之常情，”陶未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她盯着良禽的眼睛，“所以这就是你加入永恒曙光的理由？”
关木栖梗了一下，最终脸色难看地点头。
“是…”事到如今已经没有任何隐瞒的必要了，关木栖用完好无损的那只手摸了摸脸，她保养的其实是非常好，脸部莹润有光泽，头发茂密油亮，根本不像这个年纪的女人。
可岁月的痕迹哪是那么容易消除的呢？
“人类优化计划能让我返老还童，能让我拥有永恒的生命。摒除□□和皮囊的枷锁，我有什么理由拒绝？”关部长神经质一笑，“很多人都说永生是诅咒，但那只是对于穷人来说罢了。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永生是恩赐，是和财富权利一模一样的馈赠。我能为了我现在的一切付出我的前半生，为什么我不能为了永生而付出我现在的一切？”
每个人都有理由，每个人的理由似乎都无懈可击。
可当真正把事实剖开时，陶未仍然找不到最根本的支撑。
“我只是很好奇，”陶未声音低低地说道，“你为什么会那么相信茅辰逸所向你构造的这一切呢？永生，凭异常体那样的怪物也能优化人类？你为什么会相信异常体能够托举着你们达成永生这一幻想呢？”
关木栖被她的话逗笑了，虽然她很想压制住情绪，可嘲讽之意溢满她的瞳孔。
“你居然还会怀疑茅辰逸的专业技术？你知道他是谁吗？他……”
“十六年前，“陶未打断了她的话，“十六年前，你并不像现在一样老，茅辰逸也一定不像现在这样做出这么多成绩，可你还是义无反顾相信了。不止是你，你们所有人都坚信‘融合计划’一定是有用的，到底是凭什么呢？”
说到这，陶未忽然凑近关木栖的脸，关木栖看见倒映在“她”眸子里略显慌张的自己。
“他说服你的时候，是否拿出了可靠的实验结论？”陶未一字一顿，犹如恶魔伸出触手，“他是否已经取得了阶段性进展？还是说，他仅仅只是向你描述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你就对此坚信不疑并且上赶子付出了自己的一切？当初建造第一所秘密研究所，再瞒着所有人的情况下，一定费了你不少精力吧？你这和恋爱脑有什么区别？”
“他当然给了我证明！”关木栖被逼到座位角落，脸上带着些许恼羞成怒，“如果不是确定‘融合计划’有用，我怎么会傻乎乎加入？你以为我是谁？！”
“那么当时他给出的证明是什么呢？”陶未慢条斯理坐了回来，可那双过于漆黑的眼睛却依然锁在关木栖脸上，“你还想得起来吗？”
“废话！我怎么可能想不起来？“关木栖咬牙切齿，却在即将开口的下一秒顿住了。
她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逐渐变了，“他说的很清楚，他说…他说‘融合计划’能够帮我达成所愿….我能拥有一切….睥睨众生的能力…”
“证据，”陶未打了个响指，“关部长，你别告诉我，你真的把证据忘了，只记得这些干瘪瘪的空话。”
证据…证据…
关木栖看着眼前人的脸，可目光却越来越空。
她绞尽脑汁，把曾经的回忆全部挖开翻了一遍，却依旧想不起来。
怎么会想不起来…？为什么想不起来….？这么重要的事情！
“不、不是这样的….当、当年茅辰逸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我的…我记得很清楚….非常清楚…怎么可能……”良禽的脸比纸还白，现在的她已经完全顾不上自己扭曲的手指了，她捂着自己的脑袋，像突然被扒光了般仓皇无措。
陶未倚靠在角落，将关木栖所有表情变化全部看在眼里。
多像啊，之前她找不到童年的记忆时多像啊。
她一颗心越来越沉，不禁想起这次的剧本名称。
[我是否已经疯了？]，[我是否还存在理智？]
之前陶未一直以为她成功阻止了极高危的影响，所以她的理智根本没有崩断，她成功维护了自己的思想。
但万一，假如，剧本名称指的根本不是这个意思呢？
如果“我”……根本不是我呢？
车窗外没有聒噪的人流声，只有孤独的鸟鸣。
陶未低头关掉录像，心底计算着时间。
按照天籁高中官网上公布的学生作息表，现在的叶欣欣应该已经快要到家了吧？
中心附近并不算热闹，这不允许盖任何商圈，只有零星的商铺和光轨站点散落附近。所以出租车一路畅通无阻，很快接近了关木栖所说的宿舍区。
中心里有数千民名员工，其中一部分掌握着中心很多机密。
为了确保这类人的安全，中心建设了自己的宿舍区。
一个宿舍区的面积堪比两个橙阳小区大，叶自秋就住在里面的一栋独栋别墅内部。
作为一名绝顶的网络工程专家，叶自秋拥有的“眼睛”并不比陶未少。她自主研发的“智能追踪”系统能够覆盖宿舍区100%的角落，甚至连一只苍蝇飞过都会被追踪系统记录存档。
每一个居住在宿舍区内的员工存留在都在追踪系统内部，当有陌生脸孔接近时，追踪系统就会自动进行检测与记录，并第一时间追踪并报给叶自秋。
不仅如此，宿舍区大门的警卫室里还时刻都留有两名荷枪实弹的安保警卫。
陶未当然明白一个顶尖网络工程专家意味着什么，那是真正操控科技的人，远比关木栖危险太多。
如果枫叶想，她甚至能将整个联邦都纳入她的领地范围内，腕机就是她的入口，她可以住在每个人的生活里。
或许当陶未还没走进宿舍区内就会被发现，然后被赶来的雷鹤用真空湮灭弹炸成齑粉。
不过没有关系。
一道发动机的轰鸣声从后方响起，陶未倏然扭头，看见一辆低调却奢华的黑色悬浮车擦着出租车急速驶过。
透过敞开的车窗，能看见一张略显青涩的小脸。
是叶欣欣。
陶未在观看年轻女孩个人空间时见过她的自拍照。
出租车立刻加速，和黑色悬浮车一前一后停在小区大门前。
是不存在于追踪系统内的车牌号，于是系统发出警报，这动静很快引起了叶自秋的注意。
她转过头，目光倏然被那张年轻的男人脸拽住。
是李路！是“她”！“她”找到了自己的家！
叶自秋立刻张开了嘴，想通知聊天室里的人。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一句话，另一张更加熟悉的脸也出现在虚拟屏幕当中。
她看见了她女儿的脸。
叶欣欣先是茫然地看着身后两人，随即表情又变的警惕。可不知道“李路”和叶欣欣说了什么，警惕又变成了激动。
那一刻，叶自秋仿佛被人连续扇了十八个耳光，瞬间懵了。
她难以置信撑住桌面站了起来，追踪系统在她的指挥下不断放大。
真的是“她”！“她还带着良禽！可为什么“她”….“她”会认识欣欣？！
“呼….”叶自秋死死盯着不断靠近的两个人，攥住自己的衣领，艰难命令系统，“呼叫欣欣宝贝。”
通讯很快接通，屏幕上叶欣欣按了一下腕机，“喂？妈？”
“立刻从那个人身边离开！”叶自秋狂吼，“跑！欣欣快点跑！”
“你在说什么啊妈？”叶欣欣无语地看了眼腕机，又揉了揉耳朵，“这阿姨是你同事，我看过她的工作牌了，是中心的工程技术部长，另一个小哥哥是你组织的合作伙伴，说和你很熟啊。”
“放屁！”叶自秋嗓子都喊抽筋了，“‘她’根本不是——”
“妈，”叶欣欣打断了她的话，突然问道，“你隶属于永恒曙光吗？这是你的组织吗？你真行啊妈！你居然瞒着我干了那么多厉害的事！”
叶自秋瞬间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所有声音都被卡在喉咙里。
她浑身颤抖，如坠冰窟，眼睁睁看着那个年轻男人走到叶欣欣身边，一只手虚虚搭在了叶欣欣的后颈。
年轻少女的后颈那么白，那么软，仿佛一掐就能掰断。
“不….不行……”叶自秋读懂了“她”的暗示，青筋爆凸的手迟迟没有按在联络永恒曙光聊天室的键盘上。
枫叶害怕了，她根本不敢拿唯一女儿的命去赌。
“喂？妈？你怎么不回答？非等到人家上门拜访才让我知道，妈你可真行呀你！”叶欣欣对此一无所觉，仍旧细数着她妈妈的错处。
叶自秋却根本听不见女儿在说什么了，她只看到“她”抬起了头，冲着最近的监控微微一笑，张开嘴用口型说了一句话。
叶自秋立刻操控虚拟屏幕进行慢放。
然后她明白了“她”在说什么。
“她”说：要阻止我吗？不阻止的话，我要进来咯。
第46章
雷鹤深深吸了一口烟,整个人陷在单人沙发里，声音沙哑地问，“你说,没找到人？“
“是的，部长。“2队队长站在空旷的地下9层。才刚刚将9500现实稳定锚关上，“我们已经检查完了7、8、9三层的每个角落,并没有发现您所说的那名员工,也没有发现关部长的踪迹，他们两人一起消失了,我认为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雷鹤狠狠揉了把脸,仿佛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直接从单人沙发上跳了下来，“你在那等着,我现在立刻去找你。”
说完，他关闭了通讯，在永恒曙光聊天室里重复了一遍，“他们没找到人，良禽没了，‘她’也没了,我得去一趟地下9层。”
王冠慢悠悠地说,“你确认你那帮下属不是被控制了,故意说这种话来骗你,就为了把你从乌龟壳里引出来？”
“不可能！”雷鹤压抑着怒气,几步来到安全屋门边，“那边没有爆发任何冲突,‘她’再强也不可能让2队一枪未发就全军覆没！”
“飞鸟，”茅辰逸忽然出声,“雷鹤。”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很冷静，”雷鹤把烟掐灭，“‘她’已经掀翻棋盘了，‘她’已经不在乎任何后果了，‘她’的目的就是要闹大，然后让我们全体给那些实验体陪葬。良禽已经失踪了，下一个会是谁？‘她’的目的不只有你我，是我们所有人。”
说到这，雷鹤停顿了一下，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工作腕机，上面空荡荡的，但不知道什么时候O5的询问就会到，这感觉让他仿佛被套在了铡刀下，一切都在脱离掌控。
“高危突破收容，我可以压下来，1队死绝了，我也可以压下来，中心三层停摆，我依然能压——”蓝色的基因光线将雷鹤从头到尾扫描完毕，确认后超厚的安全屋门“咔哒”一声旋转洞开。
看着外面朝他敬礼的警卫，雷鹤大步走了出去。
“——但是一名部长丢了，这事儿我压不住。议会马上就能知道。不，也许他们现在已经知道了。”
就在他快速穿过特殊通道、才刚刚说完这句话没几秒时，一道虚拟投影突然投射在他正前方。
那是一道系统默认的男性剪影，没有脸，没有服饰，只有胸口的位置有一块虚拟胸牌。
[O5议会·13号指挥官]
雷鹤瞬间刹住脚步，一滴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在地。
“指、指挥官….”
另一头的茅辰逸瞬间瞪大了眼睛。
雷鹤身后跟着的警卫们在剪影出现的刹那便被系统放下的虚拟门拦在几米远外的地方，一行字出现在他们头盔内的屏幕上。
[管理部门需要问话，请在此地静候。如有违反，即刻歼灭。]
特殊事件处理中心的三角符号悬浮在半空，上面有流光一样的倒计时。
八名警卫，无人敢动，特殊通道里陷入一片幽深的安静。
“雷部长，”那名剪影沉默两秒才平直地命令，“报告现在的情况。”
*
“我还以为你是姐姐，”叶欣欣一跳一跳地走在前面，刚知道自己妈妈的大秘密，这太让她激动了，根本无法冷静，“没想到你居然是年轻有为的小哥哥。”
宿舍区内有着与特殊通道里如出一辙的静，像有谁将无关紧要的配角抹掉了，只留下在笼子里挣扎求生的残余。
陶未笑了一下没说话，关木栖整个人陷在自己的世界里，仿佛一具行尸走肉。
当叶欣欣将两人带进一幢漂亮的小别墅里，即将打开大门时，关木栖才终于动了。
她第一次主动拽住了陶未的衣角。
陶未回头看她，看见关木栖像被冷汗洗过一遍的脸。
“我想不起来…”关部长用极低的声音说，“这不对劲，我的记忆力很好，直到现在还能想起来我考进中心时做过的笔测题，但我却想不起来茅辰逸当年说服我的理由，这有问题，很有问题。”
这件事对她来说，比死亡更加恐怖。
因为她忽然发现，控制自己十几年人生走向的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居然在某天会变成水中幻影。
有人对她的记忆动了手脚？
还是……她根本就是被人耍了？
可这么多年，茅辰逸比她付出的还要多。所有的一切实验和数据都骗不了人，更何况他们还真的找到了“她”。
所以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她还有多少记忆是虚无的？
不过关木栖不愧是做到部长这个位置的女人，即便自己的曾经都已经摇摇欲坠了，她看上去依旧维持着基本的理智。
“你终于发现了啊。“陶未轻轻笑了一下，“不过看起来你并不是完全相信这件事，那就接着看吧。”
关木栖僵硬地问，“看什么？”
陶未挣脱她的手，跟上叶欣欣的脚步。
“当然是看戏了，”她的声音散在风里，“看你们是否还保有自己的理智，你们的脑子是否真的还是你们自己的。”包括她。
别墅门被打开，叶欣欣欢快地挤进去叫了一声“妈”，陶未因为和关木栖说话落后两步，然而那一声“妈”还没喊完，洞开的大门里突然响起震破耳膜的“砰”的一声！
漂亮的木质大门瞬间碎裂，陶未只觉得眼前一花，随后胸口猛的一凉。
肉带着血喷出好远，心脏的位置被动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离得最近的叶欣欣受到的冲击最大，她连叫都没叫出一声，直接倒栽葱晕了过去。
陶未低头看了看被染成猩红色的白大褂，又木然抬起头，隔着敞开的大门看见里面举枪而立的女人。
叶自秋还穿着一身家居服，光着脚，头发随意扎在背后，腰间系着一条不符合装扮的战术腰带。里面别着几枚手榴//弹和军刺。
一把长长的狙击步//枪被枫叶稳稳握在手中，枪口还冒着一缕淡烟。
“去死吧，你妈的！”叶自秋偏过头，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陶未，“没人可以碰我女儿！没！有！人！”
关木栖愣愣看着这一切，抬手抹了把脸，摸到还热乎的碎肉。
“你…”陶未真的很想笑，可她一张口就吐出一地血。最终她什么也没说出来，仅仅只是摇晃了一下，便轰然倒地。
大片大片的红从她身下扩散，随后又被陡然张开的黑洞彻底吞噬。
时间的光海汹涌而来，所有人的动作在刹那之间全部暂停。
雷鹤张开一半的嘴，即将滴落的汗水凝固在下颌，他瞳孔里盛满不易察觉的慌张和忐忑，编好的理由才说出第一段就停在了这里，仿佛一只被融入树脂的瓢虫。
身后虚拟墙后，警卫们全部变成了不会动的雕塑，连空气中漂浮的灰尘都不在游动。
万籁俱寂。
唯有站在雷鹤身前的虚拟剪影，在此刻忽然抬头。
被称为“议会13号指挥官”的剪影似乎是笑了，他绕着雷鹤走了一圈，忍不住感叹，“多美妙的一刻啊。”
但下一秒，虚空降临了。
幽深的黑吞没了世间的一切，光海将世界分割成两半。
“您已死亡。”
熟悉的机械音响起，陶未从半空醒来，没忍住捂着胸口“嘶”了一声。
不疼了，但是近距离被大口径狙击步//枪一枪轰开半边身体的经历还是太刺激了。
“真狠啊。”她捂着胸口盘腿坐在半空，眼底的火被挥散不去的、她自己的血点燃了。
叶自秋的眼神陶未根本忘不了，那就是一只被激怒的母狼，恐怕狙击步//枪只是她最直接的方式，房子里短短几分钟不知道准备了多少东西，每一种都能要她的命。
枫叶和良禽根本不一样，良禽在有选择前就被逮住了。可如果陶未想要在不惊动中心的情况下进入枫叶的房子，就必须利用叶欣欣。
更何况她早就已经接触过，甚至影响过叶欣欣了。
而叶欣欣是叶自秋的逆鳞，这种人居然还有逆鳞。
所以叶自秋没办法像关木栖一样被吓唬一下就听话了，必须折断她的脊梁骨，砍废她的腿才会让她乖乖跪下。
那就这样做吧。
“系统，”陶未的脸在光海和虚空的双重映照下显得有些邪性，她干脆地说说，“回档！”
时间线被重新拨回乘坐出租车的那一点。
陶未按照剧情往前推进，她没忘记在关木栖心底埋下种子，引导怀疑的花生根发芽。
关木栖有了第二次仓皇无措。
叶欣欣的车飙过，被陶未拦住，她朝最近的监控摄像头微笑，然后伸出手，在少女柔软的后颈处划了一下。
叶自秋的心脏登时被高高攥紧了，因为她看见自己心头肉的后颈上，睁开了一只眼睛。
布满血丝的眼球混乱地扭动着，最终直勾勾冲着监控恶意满满弯了一下。
似乎是在挑衅，眼球还在细弱的脖子处游来游去。叶欣欣感觉有点痒，抬手挠了挠，可眼球却轻轻松松避开了她的手。
会死哦。
陶未冲着摄像头做了不同的嘴型，却发出了如出一辙的赤//裸威胁。
活像个反派。
“！！”叶自秋气到发抖一脚踹翻了最喜欢的一把工学椅。
她扯了一把自己的头发，目光通红地看着屏幕上叶欣欣一无所觉的脸。
傻小孩。这么蠢，以后就剩你自己的话你该怎么办？
狠狠擦掉眼泪，叶自秋几步跑进地下室一间隐藏房间，略过挂在墙上的狙击步//枪，拿了一把小巧却锋利的军刺，绑在自己小腿上，用家居服的裤腿盖住。
这一次，陶未没有被轰飞。关木栖在进门前拽住她袖子说话时，一眼看见了叶欣欣脖子上的眼睛，可关部长什么也没说，连表情都没变。
枫叶两手空空站在门厅里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听叶欣欣喊了一句“妈”后，便抬眼看向门外的年轻男人。
“你想要什么？直接说吧。”
陶未弯了弯眼睛，“你不拖延一下时间吗？”
“没那个必要，”叶自秋扫了一眼僵硬的良禽说，“如果能拦住你，飞鸟不会让你离开中心。可你都已经走到我脸上来了，我还拖延个屁？除了浪费口水以外，还有其他用处么？”
迟钝如叶欣欣也终于听出了不对劲，她看了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茫然地喊了一句，“妈？你们在说什么？他….他们不是你…”
“不是，”叶自秋突然扭头看着宝贝女儿的眼睛，想说什么，张了张口，话到嘴边却换了另一句话，“欣欣，听话，回屋去。”
“为什么？”叶欣欣有犹豫了一秒，但在看向陶未的脸后便突然抗拒地后退一步，“我不回！你为什么瞒着我？你加入了狩猎异常的组织不告诉我也就算了，人都找上家门了你还瞒着我？！凭什么？我都快17岁了！我长大了！有什么的我不能听啊？”
“叶欣欣！”叶自秋快被气炸了，可她什么也不能做！眼睛已经从叶欣欣的后颈弥漫到前颈了，可这个蠢姑娘还没有发现！还有闲心和她吵架！
怎么被她惯成了这个样子——
叶自秋眼眶通红，她转向陶未，“你看到了？我女儿就是这么傻，她什么都不知道，事情都是我做的，你能不能….放过她？”
“说这些还不如告诉我点有用的更有诚意，”陶未一步一步走进门厅，目光如刀，始终钉在枫叶身上，“你觉得呢？”
“行啊，”叶自秋自嘲一笑，似乎是彻底放弃了，她摇摇头，颓丧地说，“那你过来吧，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只求你放过我女儿。”
陶未抬起脚步走过去。
等到两人距离只剩一臂时，原本双肩耷拉下来的叶自秋忽然动了。
犹如愤怒至极点的母狼释地伸出利爪，枫叶用手指勾出小腿上的军刺，带着破空的气势凶狠朝陶未扑了过来！
军刺直指咽喉！
然而陶未反应更快！她甚至在回档前就做好了准备！
一共六次体质的增幅根本不是开玩笑，陶未一脚踹在叶自秋的胸口上，犹如一记千斤重锤，直接将暴起的叶自秋踹飞出去，“哐”一下砸断了客厅的门梁！
叶欣欣懵了，大喊一声，“妈！”
可还没等她跑到妈妈身边，一袭白影便越过她先一步冲了过去。
折断她的脊梁，废了她的手脚。
“啊——！！”叶自秋听见自己骨头发出可怖的转动声，她的所有手指脚趾都以一种极为诡异荒诞的姿势被翻了过来，仿佛挂在魔鬼家中的怪异油画。
叶欣欣彻底吓傻了，立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动。
“跑…欣欣….快、快跑…”叶自秋吐出口血，眼泪终于滚落在地。
“不好意思，在我达到目的之前，谁也走不了。”陶未面无表情张开嘴，浓重的白雾从她口中呵出，顷刻间填满了门厅的位置。
叶欣欣和关木栖都被关进了浓雾钩织而成的牢笼，叶欣欣发出激烈的尖叫，声音传出浓雾很远，但能护住她的妈妈已经倒下了，她只能当个无头苍蝇。
别墅大门被关上，最后一缕光从叶自秋眼前消失。
“难以想象你这种人会真的有感情。”陶未盘腿坐在叶自秋对面，就像坐在虚空之中一样平和，“怎么？你的女儿是女儿，别人的女儿、别人的儿子、别人的父母就不是人了么？”
“你懂个，屁？”枫叶“嗬嗬”笑着，嗓子哑的宛如鼓风机，眼睛却执拗地看着浓雾，“那些垃圾活着也只是在制造、垃圾而已，为优化人类的大目标献上生命，是他们、他们的荣幸。”
“你认真的？”陶未的声音一点点沉下去，她想说什么，目光却停在了叶自秋的手腕上。
枫叶的腕机和普通腕机不太一样，像是经过改造的迷你光脑。
陶未摘了下来，没想到这只戴在手腕上的迷你光脑竟然还是基因解锁。
不过本人就在这里，什么模式都无所谓。
陶未打开自己腕机的录像功能，快速在迷你光脑上浏览起来。
几分钟之后，她终于明白枫叶在永恒曙光中具体的工作是什么了。
“十六年，76502个人，”一排排无辜者的资料摊开在虚拟屏幕上，犹如被挂起任人肆意宰杀的肉猪，即便有了心理准备，可当陶未真正直面这些详尽无比的资料时，她仍然无法抑制心底涌起的暴怒。
她看到了很多人的名字，甚至看到了邵阴的名字。
第一次被记录在案时，邵阴才只有8岁。和他同一躺在实验台上的，一共有400名儿童。
那是茅辰逸第一次大规模进行融合实验。
或许是儿童承受力太低，第二批“D级”的年龄有了明显增长，从13岁至17岁不等，可仍旧没有一例成年。
第三批之后，陶未在叶自秋的文档记录中看见了一部分成年人，可也太年轻….太年轻了。
最大的实验体只有23岁，而实验一次也没有成功过。
第四批，就是陶未在剧本里进入的那一处。
作为网络工程专家，叶自秋的每一份工作都被详细记录在案。她的足迹停留在人们家中的角落，高高在上的甄别筛选。
家庭幸福的不要，亲戚朋友数目庞大的不要，对社会有举足轻重影响到不要。
她喜欢那些孤僻的，最好是孤儿，单亲也没关系。只要被周围人不喜欢的，像只只能躲在角落舔舐自己的孤独小猫的，都可以。
生活发生重大变故的可怜虫是叶自秋的最爱，她不介意往那些遭受苦难的人们身上再插//一刀，因为方便。
谁会怀疑心灵遭受巨变的人会因冲动做出傻事呢？没人会，大家只会默默躲远一点，希望晦气别沾染在自己身上。
“叶自秋，你女儿说的没错，”陶未用手指着最后页面上名叫“秦枫”的名字，“你真行啊。你还是人？你还算是个人？”
叶自秋终于把脑袋转了过来，她瘫坐在地上，像个上了年纪的破烂布娃娃。
“你得放我女儿走。”
陶未没说话，她的脸被虚拟光屏割裂出晦暗不明的阴影。
“你得放她走，你必须放她走，她干干净净，血都沾在我手上，”叶自秋固执地重复，“你说你自己是‘救世主’，那你就不能动她，这些和她都没关系！你要惩罚的、要治罪的只有我一个人！”
“枫叶，你是认真的吗？”陶未滑动屏幕，点开一个加密文件，将里面的所有资料全都放大悬空。
这不是有关于秘密研究所的文档资料，而是关于中心的。
叶自秋不只是负责向秘密研究所输送“D级”，她也负责向中心输送。
为什么茅辰逸能成为时间最长的一任研究部部长？为什么茅辰逸的学生死心塌地且遍布各个部门？为什么茅辰逸和雷鹤能组成牢不可破的利益网络？
因为他们早在“人类优化”计划之前就已经进行了深度合作了。
枫叶是“眼睛”，在监测到有异常体出现时她不会第一时间上报。她会反复筛选观察，她和他们不在乎死了多少个人，只在乎出现的异常体身上是否含有更大的利益链条。
有关异常体的专利款项是难以企及的一笔财富。
叶自秋是天才，她喜欢钱，很多钱，可她讨厌被任何职能机关规束，在不入职任何一个职能机关的情况下，茅辰逸靠着精挑细选的异常体稳坐部长之位，同样也为“功臣”叶自秋单独开了一个利益账户。
叶欣欣的学校是全联邦最高端的贵族学校，叶欣欣乘坐的车能买下陶未两套公寓房。
叶欣欣有24小时专职为她服务的司机，她的人生里从来不知道“苦难”为何物。
“叶欣欣真的无辜吗？”陶未捂住眼睛，“她知道因为和她一个班级，所以那个叫‘秦枫’的孩子才会第一时间被你筛选到吗？如果不是因为认识叶欣欣，如果不是因为他俩产生了交集，你会不会有可能把那个无辜的孩子漏掉？”
“还有韩心文…哈哈哈哈哈！”陶未真的忍不住笑出声了，“韩心文偏执地追求着自己的理想，她的后半人生里一直拿茅辰逸当成人生导师，她为了实现理想甚至愿意付出生命，但她知道这一切都是被计划好的吗？她和茅辰逸的相遇竟然都是你早就写好的剧本，你早在她大学入学时就注意到她了。还有那个卢监狱长，茅辰逸的一半学生，居然都是你手里的傀儡。你——我是不是该为你鼓掌？”
“谢谢，”叶自秋嘴角沾着血，眸子里闪动着疯狂，“如果不是你摊上这副天命般的身体，你拿什么和我斗？整个联邦都是我的宠物基地，我是联邦最天才的网络工程专家，我也是联邦最顶尖的黑客！如果我想，所有人都是我手里的玩偶！我才是那个提着线的人！我唯一的错误就是生了一个孩子！”
说到这，叶自秋讥讽地看着陶未，“就算是你，不拿欣欣当挡箭牌，你甚至连宿舍区的大门都摸不到！你和我比，你才是真正的那个废物！垃圾！如果不信，那你就把欣欣放了，我会让你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顶级’！”
叶自秋想激怒陶未，她想让“她”露出更多破绽。
但凡她的别墅闹出一点动静，立刻就会有安保警卫赶来。
她必须让叶欣欣活着。
可陶未并没有被激怒。
相反，她用一种叶自秋看不懂的怜悯目光望过去，轻声说道，“枫叶，你真以为你是书写剧本的那个人吗？不，我们每个人都在剧本里。”
第47章
叶自秋听见这话,眉头慢慢拧了起来。她的确厉害，即便身体已经伤成这样了，面儿上仍然像是那个能掌控一切的黑客枫叶。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问,“我们….？生活在剧本里？”
陶未无声呼出口气，问出了那个曾问过关木栖的问题，“你还能想起来吗？你最一开始凭什么那么笃定的相信茅辰逸所说的‘人类优化计划呢’？”
“当然是因为他给了我无法反驳的证据,”叶自秋“嗬”道,“你以为我傻么？我会在什么都不——”
“先别急着下结论了，”陶未打断了她的话,眼神沉得犹如黑海,“你最好仔细回忆一下，仔仔细细，这么重要的事,你不可能忘记每一个细节吧？”
说完，她也懒得再去看叶自秋，而是将视线重新放在叶自秋的迷你光脑上。
这一次，她认真检查着光脑里的“恶魔文档”，随后她惊喜地发现，在不久前枫叶才刚刚调入347个新D级还没有死光,其中就包括那名进入爆炸蜗牛收容间的男人。
他的确是无辜的,也没有和陶未撒谎,记录中详细写明了他是如何倒霉催的被叶自秋篡改了人生,成了可怜的“杀人凶手”,仅仅只用了不到40个小时，他就被判处了死缓,他两岁的女儿被遗留在托儿所。
不过就在十几分钟之前，托儿所刚刚更新了记录,那个小女孩被爸爸接走了。
托儿所又看不到警局资料，警局为了加快办案，也并没有去找一个两岁小孩儿了解情况。
“爸爸”。
真好啊，陶未终于忍不住弯了一下嘴角，终于有一次来得及。
还有剩下的346个人。
这些人必须让叶自秋将他们的档案改回去，一个一个重审案件，还他们自由，还必须给予他们赔偿。
永恒曙光这么多年一定积累了不少财富。
身旁的叶自秋和关木栖走了一模一样的流程，她先是不屑，最后却在深挖自己记忆时产生了混乱，最后变成了茫然无措。
“不可能…”叶自秋面色苍白，连浓雾中哭到没声儿的叶欣欣都没心思看了。
“不可能…我怎么会….我怎么可能….”叶自秋想站起来，可翻转的脚趾瞬间让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叶自秋抖了一下，然后开始爬。
她面色惨白至极，家居服已经被汗浸湿成另一种颜色。
她挪到了地下室刷开了一扇防护严密的门，丝毫不在乎身后坠上来的陶未。
反倒是陶未被房间里的陈设震惊了。
三面墙上悬浮着数块虚拟光屏，八台大型光脑发出“嗡嗡”声响，每一块光屏中显示的图像都完全不同，叶自秋一个人，堪称一个网络工程专家组。
叶自秋从一个合金保险箱里拿出一台老式光脑，陶未就站在她背后，落下的阴影罩住屏幕，叶自秋却毫不在意。
她只是熟练的操作着键盘，打开了一份文件。
那竟然是她的日记。
不，或许说是“生平”更加合适。
叶自秋是真的热爱在网络数据中徜徉的感觉，她利用网络操控他人的人生，她同样用网络记录自己的。
这台老式光脑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她自己。
陶未看见了很多属于“叶自秋”这个存在的大事，比如升学，比如初中时第一次黑进班主任的私人电脑，将里面的偷情视频公布后差点被开除。
还有很多，毕设让她身价跃升，并且中心将这份毕设变成了“最高机密”。紧接着是怀孕，生下叶欣欣。
时间最后停留在了十六年前。
文件中只有一句话。
“要相信茅辰逸，相信▉▉▉▉，人类终成▉▉，我得让欣欣活下去，无论以什么模样。”
没有前因，没有过程，这和前面絮絮叨叨甚至连老师偷情时戴圆形还是方形的眼镜都写出来的日记差别太大了。
光屏前的两人都愣住了。
叶自秋脑袋里压根儿没有任何关于这句话的记忆，她根本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写下这句话的，也根本不知道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而陶未则是被那一串“▉”震到了。
被和谐掉的名称，和游戏系统里的一模一样，这是她第一次在游戏外看见相同的情况！
“这里为什么会抹掉？”她木然转头，指着那块黑色问，“除了茅辰逸，还有谁和他在一起劝住了你？还有这个…….”
陶未感觉自己像被扔进油锅的蚂蚁，拼命想关掉燃气却发现自己连锅都翻不出去。
“人类终将怎么样？十六年前茅辰逸到底是怎么和你说的？”
“我怎么知道…”叶自秋比她还要惶然，下意识挣扎起来，“我他妈根本一点印象也没有！我…我一点也不记得了！什么人类….这根本，我们除了唯一的目的以外根本没计划过别的！”
“叶自秋！”陶未一把拽住枫叶的胳膊扯向自己，她心底的火山几乎快要喷发而出了，“你当年留下了记录！这是你自己的记录！你最好认真想一想除了茅辰逸以外还有谁，还有谁参与了说服你的事情？是谁让你相信人类终将灭绝？你想一想叶欣欣，你不是想让你女儿活下去吗？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她还怎么活？”
“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叶自秋大吼道，随即又用另一手捂住脑袋，“我真的…我什么都记得，唯独…唯独那段记忆…像被谁删掉了一样….”
“行，”陶未松开手，用力按了按眉心，“那让我们来好好捋一捋，除了茅辰逸以外，你们永恒曙光都还有谁？”
“一共只有五个人，”叶自秋紧紧盯着屏幕上的字，“落在你手里的就两个人了，剩下的茅辰逸雷鹤你都知道，唯独还剩一个何冕，代号王冠，为我们提供资金支持。”
资金…姓何…
陶未嗓音发紧，“不会是那个何氏财团的？”
“是啊，何氏财团第一顺位继承人，”叶自秋的关注点根本不在这里，所以她抖落伙伴资料抖的毫无心理压力，“我们都是被茅辰逸拉入伙的，我和雷鹤是最早的两个人，剩下的那两位是达到目的必须要拉拢的人，是后加入的。”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的，”陶未听见了外面突然响起的雷声，她在愈发沉闷的光脑房说，“有另一个存在主导了整件事情，你仔细回忆一下，真的是你自己想要去进行融合实验的吗？即便让叶欣欣变成非人的样子，你也想让她活吗？”
叶自秋的参与程度明显要比关木栖深不少，知道的也更多。是因为枫叶的能力更强，也和茅辰逸合作时间更长的原因吗？
陶未把那台老式光脑和叶自秋一起拽回了别墅一层，浓雾构成的牢笼还在，叶欣欣嗓子已经哭哑了，徒劳地坐在地上，双手抱膝喊“妈妈”。
叶自秋感觉自己整颗心脏都被拧过来了。
外面不知何时阴云密布，压抑的闷雷仿佛炸在耳边，细密的雨将玻璃割的四分五裂。
“我、我得让她活…”枫叶忽然开了口，眼泪从她的脸颊一直滑进嘴里，又咸又涩，“欣欣是最好的孩子，所以我得让她活。你刚才的问题我仔细想过了，就算赔上全世界人的命，就算欣欣会变成另一种模样，我也会让她活下去，活着才有希望。所以那段话就是我自己写的，没有错。”
叶自秋转过头，抬起扭曲的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有人篡改了我的记忆，但我的思想不会变。或许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一个骗局，我只是其中的一颗棋子，但我并不后悔。就算再来一次，也是一样的结果。”
电车难题对于叶自秋来说从来不是难题，因为她毫不犹豫会选择叶欣欣。
关木栖支持融合实验，支持人类优化计划是为了想她自己永葆青春，良禽根本不知道更多隐秘的事情，可枫叶知道。
她知道，但她仍然奋不顾身，她的选择从来都只有一个选项。这就是另一个存在选择叶自秋的目的吗？
人类终成▉▉。
▉▉会是什么？
被抹掉的存在到底是什么？
陶未想起了最后一份从系统那里获得的资料——O5议会的文档，那里面最后也有一段话。
请注意，所有与O5议会相关的档案都存在▉▉▉▉▉，其中成员档案出现多次▉▉，一切所见皆不能被定义为▉▉。
O5是否真的▉▉？
O5是否真的▉▉？
“啧。”陶未揉了揉太阳穴，有种想不出新游戏剧情的焦灼感。
她不禁将自己代入这场游戏策划的位置去思考，假如是她来主导整场剧本，那她纠集永恒曙光这一群人做这一切，会是为了什么呢？
融合实验是想让人类成功与异常体相结合。成功打造出新品种——既拥有人类理智思维的，又拥有异常体强大的身体能力和扭曲异常的技能。
“人类优化计划”的本质，其实是想将人类升格，利用异核将人类“升级”，类似游戏中的“转职”。
在这其中，异常体其实是一个“工具”的作用，真正的主体一直都是人类。
这是陶未一直以来的推测，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永恒曙光一直想让自己或让自己身边重要的人活成更高级的样子。
但今天看着屏幕上的黑框，还有永恒曙光被集体抹除掉的记忆，陶未忽然感到了一股强烈的违和感。
枫叶和良禽也是局中人，她们同样是被影响的那一方，那她们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一直以来所认为的“正确的事”，是不是根本不是她们所想的那样？
背后的那个存在，会是人类吗？能是人类吗？人类能够做到这一切吗？
人类终成▉▉。这句话听起来一点也不像站在人类那一边能够说出来的。
更像是…更像是……游戏中敌对的那一方。
陶未忍不住想到，如果她一直以来以为的是错的呢？如果融合实验的主体….根本不是人类呢？
把异常体的一部分融进人类的身体里…表面上看是强化人类，但反过来看，人类是不是就变成了…
容器。
一道惊雷突然在窗外炸响，陶未头皮倏的一麻。
她猛然抓住叶自秋的手臂，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们为什么想要我？”游戏头盔为什么选择了我？
叶自秋艰难从叶欣欣身上收回视线，转过头时却被陶未的眼神惊到了。
“为什么你不知道？”枫叶身体后仰，“因为你是最完美的啊！我们做了无数次实验，用了七万多具实验体，但没有一个人类能像你一样完美融合异核还毫无副作用。所有的实验体根本连一只异核的一小小部分都承受不住，而你，你不仅能整个承受，你还能承受无数只！你自己看看你刚才踹我时候的力道，还像个人类么？异核带给你的根本不止扭曲现实的能力那么简单吧？还有什么？身体的强度？还有别的吗？一定有。
当然有。
“您已学习新技能[小型刀具入门术]。”
“您已获得[方向强化]。”
“您的精神与体质获得增幅。”
陶未忽然觉得呼吸困难。
如果她猜测的那些都是真的…那她这一路的升级到底是为了…谁？
“系统，”陶未扶住桌角，在脑海里呼叫，“你在吗？”
熟悉的机械音响了起来，游戏系统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我在。”
“这个游戏里，”她闭上眼睛，“只有一条‘成为怪物’的通关路可以走，对吗？第一个剧本时，就算我不选择吃掉李小英的异核，你也有别的办法让我吃进去，对不对？”
人类终成▉▉？
人类终成容器。
其实从一开始，游戏系统就已经明确的提醒过陶未了。
“新角色已选定，请您开始降临。”
D5308是陶未的容器，尹真如是陶未的容器，李路是陶未的容器。
陶未在容器的体内让灵魂成长，升级成完全不属于人类的模样。
她的异化值不断升高，从低危变成高危。只要吃得够多，那她还能继续升。
极高危身上真的没有异核吗？不，是因为极高危对现实的扭曲太深刻了，不达到相同的高度根本连看都看不见。
如果陶未继续吞噬异核，当她突破极高危那个门槛之后，她一定能“看见”极高危的核。
那崩坏呢？
低危到高危有核有实体，极高危核被隐藏但有实体。崩坏…会不会连实体都不会存在？
韩心文的话再次萦绕于耳边。
“你想跳出时间的洪流吗？空间将不再是束缚，你能够随心所欲跳出‘意义’的概念！地球只是你一个短暂的落脚点，你存在于万物之中。”
存在于万物之中，这是不是也同时也意味着崩坏其实….根本无法固定存在于现实当中？
就像波涛汹涌的大海。
有内陆横隔，才有“大海”的概念。当地球上所有的内陆都不复存在，当汪洋遍布整个地球时，还会有“大海”这一个概念吗？
到处都是海，那到处都不是海。
崩坏存在于所有的时间线内，那所有的时间线里都不会拥有崩坏。
没有锚点供崩坏降临，所以它们需要…容器。
普通的容器无法承受崩坏级的力量，必须是精神与体质能扛住庞大扭曲力量的容器才行。
其实从陶未进入游戏的那一秒开始，她就已经在把自己打造成“完美容器”的道路上了。
每一次升级，每一次变得强大，都是将她自己推向崩坏的一大步。
她离“完美容器”越来越近。
[崩坏的绝望]，原来是这个意思，恐怕等她真的完成这个剧本之后，她就能被另一个存在“降临”了。
系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它的沉默里浸满外面的雨声。
“你选中了我，是从未来吗？”陶未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崩坏级引导永恒曙光去帮它，或者它们制造容器，这是一群人类社会的佼佼者们，所以它们没有理由再去另辟蹊径做选择。可你却一下挑中了我，我是否能相信，你并不是崩坏那一伙儿的？因为如果有你，崩坏根本不需要绕一大圈去利用永恒曙光，只需要等着我就够了。”
说到这，陶未又停顿了一下。
“是啊，”她咧开嘴，“这就是一个闭合的圆，如果没有永恒曙光，也就没有‘游戏剧本’了，那我又会因为什么去拼命吞噬异核呢？别人是我的容器，而我也是别人的容器。剧本里每个人都有目的，那你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其实不是个游戏系统吧，你根本就是…崩坏级的异常体，对吗？”
她问的又杂又乱，颠三倒四，那是因为她的思维被巨大的冲击冲成了一团浆糊。
如果不是经历过这一次次游戏，陶未甚至怀疑自己还能不能保持理智。
我是否已经疯了？看，游戏系统不断在提醒她。
它看到了她未来走的每一步。
“这真的是我第一次玩游戏吗？”陶未头痛欲裂，“这真的是我们…第一次相遇吗？你是只给了‘我’回档的选择，还是给了….时间线上的每一个‘我’？”
外面淅沥的小雨逐渐变成了倾盆大雨，就像黑街那天下的一样。
叶自秋挥舞着手臂说了句什么，陶未根本没听清，她的耳朵被雨声和系统的说话声填满了。
那不再是平直刻板的机械音，而是一道偏低的男音。
“你需要休息，你的精神已经岌岌可危了。”
陶未愣住了。
也许是注意到她并不喜欢听到类似的话，也许是意识到已经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意义，系统幽幽开了口。
“按照你们人类的分级，我不属于崩坏，我只是个极高危。我的名字叫做‘重启‘。”
“正常来说，我只能被使用一次。只有在你身上，我才能被无限使用。”
“‘无限’，是你拥有的特性。而我本来就是因你而存在的玩具。”
“是的，从你进入我那一刻开始，你就只有‘成为怪物’这一个选项，因为只有怪物才能打败怪物。”
“你是容器，是锚点，但你也是唯一的利刃。我的职责从始至终只有一个，那就是引导你通关。通关之后，你想知道的一切就都有了答案。”
“通关之后又能怎么样？”陶未麻木地坐在了地上，“被崩坏级当成盛装它们的玻璃碗吗？你确定是站在我这一边的吗？”
“请不要怀疑这一点，”系统说，“无论在过去，现在，还是未来，我永远不会背叛你。”
即便你已经忘了无数次，但我仍然记得你做的每一个选择。
“别说这个，你是一个系统，负责引导我，你怎么能干勾//引我的戏码？”陶未对系统突如其来的深情毫无波动，她在那微微低沉的话语里抓到了线索，以惊人的速度恢复了冷静。
她在脑海里直白地盯着浮沉的意识说，“直接告诉我，通关之后会怎么样？在崩坏级面前我还有选择吗？如果我放弃继续玩下去又会怎么样？”
“抱歉，我无法回答通关之后的事情。”系统恢复了平直的机械音，“但吃还是被吃，你只能选一个。”
哈！原来是这个意思，竟然真的是这个意思！
想打败怪物只能成为怪物，想不变成盘子里的菜就必须坐在桌上。
从头到尾其实一直都只有一条路。
“我永远不会是被吃掉的那一个，”陶未的眼睛亮的吓人，“人类也永远不会变成任何存在的容器。过去它们无法降临，那现在，未来，在任何一条时间线上，它们都永不可能降临！”
掀翻所有的桌子！就现在！
第48章
陶未的思路非常清楚。
要想打败怪物,只能成为怪物。
她必须先让自己达到崩坏级别，才能和崩坏级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并且在此期间还不能让真正的崩坏降临在自己身上,达成“游戏失败”的结局。
那么问题来了。
她如何才能安全稳定的躲过崩坏级，快速高效的将自己喂到那个最高等级呢？
答案只有一个——特殊事件处理中心。
她得回去，再开一次自助餐。
而能帮她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幸运的是这间别墅里就有其中的两个。
关木栖被从浓雾里放出来的时候双目无神,她看着陶未说，“我以为你对我的惩罚就是要把我饿死。”
“不,你会先因缺水而渴死。”陶未面无表情地说,“而且这并不算什么惩罚。”
“只是她一不小心顾不上你而已。”叶自秋跪坐在一边，她的畸形手指和脚趾看上去异常骇人，但关木栖却露出“同病相怜“的表情。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关木栖深吸一口气,“我终于死到临头了么？”
“我要先和我女儿说几句话！“枫叶立刻叫道，“你不能让我就这么死了！刚刚我一直在和你说这件事，但你根本没有理我！”
“想死还没那么简单。”陶未直接盘腿坐在了地上，她现在忽然有点理解韩心文为什么总是会备支烟了，人在压力特别特别大的时候，情不自禁就想干些什么来转移注意力。
“先把那346个无辜的人从地心监狱放出来,“陶未看着叶自秋说,“你操作,我看着,而且别忘了抹掉他们档案上的犯罪记录。”
“让我女儿出来,“叶自秋恶狠狠威胁道，“我要和我女儿说几句话,然后你得放她走。否则我什么都不会干的！就算你现在弄死我也无所谓！”
“那你就不干，在这里呆着吧。”陶未情绪稳定的可怕,丝毫不在乎叶自秋自以为是的拿捏，“没把所有威胁排除以前，中心暂时不会启动地下7、8、9三层，也就是说，那些D级暂时不会被投入进高危收容间，他们是安全的。至于你女儿就不一定了，你认为她在我的浓雾里呆多久会疯掉？”
叶自秋面色迅速涨红，“你他妈——你这个混蛋！”
“是你蠢，”陶未黑漆漆的眸子望着她说，“我明明在救你女儿。这里——”
她抬手指着叶自秋那台老式光脑上的日记说，“你不记得你自己写的是什么了，但我知道。你写的是‘人类终成容器’，你担心叶欣欣变成那副模样，所以不惜一切代价想让叶欣欣‘优化’。”
“什么？”叶自秋被噎住了，愣愣瞪大眼睛。
“人类终成容器？”良禽也懵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你们两个在说什么？”
“在说你们这些蠢货，”陶未单手撑脸，“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拥有一点权力就以为自己能跨越物种成为神了，其实一直都是被套好转圈拉磨的驴子而已，碾碎的还是同类的骸骨尸山。”
陶未将自己想通的事情挑挑拣拣说了，都是聪明人，自然不需要浪费那么多口舌。
只是简简单单几句话，就彻底让这两个人想明白了一切。
“怎么会是这样…”关木栖所有的信念瞬间崩塌了，她忽然发现自己就是被崩坏级拴起来的狗，把同类的肉叼过去摇尾巴。
这种落差让她根本无法接受，她浑身颤抖，靠在墙角呢喃着，“不可能是这样啊…为什么崩坏级要降临在这里….？…为什么偏偏是我们？”
想起游戏系统曾透露过的时间理论，陶未合理猜测，这其实不是她第一次玩这场游戏了，这也不是崩坏级第一次妄图降临于现实世界了。
只是为什么它们之前一直没有成功过？
不，也许它们已经成功了，或是即将就要成功了。但是游戏系统将世界重启了。
离开她的游戏系统只能使用一次，重启之后她会立刻回到曾经的时间线上。那个时候的她并不具备“完美容器”的硬性条件，所以即便崩坏级能不受时间空间的束缚，可它们依旧无法降临。
它们一定想过无数次办法摧毁游戏系统，为什么没有做到？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变故？而且她消失的那段童年究竟隐藏着什么？
如果真的已经经历过无数次重启，那为什么游戏系统还要在那个时间点才找到她？为什么不能更加提前一点？
陶未现在完全想不出来，可能真的只有到通关那天才能明白一切。
不过没关系，她会通关的。
叶自秋要冷静很多，也许她的记忆本来就是存在的，所以她并没有像关木栖那样崩溃。
她咬牙说道，“这是你预知出来的？那结局是什么？我们…人类输了还是赢了？”
“你觉得呢？陶未将问题抛了回去，她不傻，不会在这种时候说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人类从不放弃抗争。”
“哈，”叶自秋忍不住笑出声，“你还算是个人类吗？”
“我当然是人，永远都是。”陶未拿起桌上的玻璃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你应该祈祷我永远能坚守本心，如果我放弃了，那叶欣欣也只会存在于历史中了。”
“你！！”叶自秋要被她赤//裸裸的威胁气炸了！关键自己还无法反驳！
“行，”她踉跄着跪直，宛如一只被屈打成狗的狼，“我干，只要你能保证欣欣的安全。你想要我干什么都行。”
“那真好，你可以快点开始了。毕竟能救下最后这三百多个人，也算你给你女儿积德了。”陶未转头看向一旁的关木栖，“还有你，告诉我有关O5的所有事。
“O5议会？”关木栖怔了怔，随即反应过来什么，“你要联络O5一起帮忙…不，你是怀疑议会？”
陶未说明了事件，但没有指向怀疑者。
“是的，”她毫不犹豫承认了，“我怀疑O5议会就是崩坏级的伪装，甚至整个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其实都是它们为自己降临搭建的‘梯子’。”
“这不可能！”关木栖立即反驳道，“议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民众，异常体对现实所做出的破坏是难以估量的，O5将麻烦拦截了下来。没有他们，没有办法成功收容这么多异常体，包括极高危，那样的话我们的世界早就崩盘了。可以说现在人类社会拥有的一切安定，都要归功于议会。”
“别太笃定，”陶未太熟悉关木栖此刻的神态了，和姜砚一模一样，“你好好想想，想一想议会有哪些不好的地方？想一想为什么议会偏偏要将那么多危险的异常体集中收容在中心内部，而不是将它们分散在人烟稀少的地方镇压呢？”
良禽拧起眉，“我为什么要去想议会不好的地方？收容一只高危极高危所需要的材料都是极其昂贵的，分散收容会对人力物力产生怎样的代价你明白吗？”
“但能够做到，不是吗？“陶未又倒了杯水，外面的阴雨已经将天空冲刷成了灰黑色，“这对庞大的中心来说其实并不是特别费劲的一件事，抛开你那些思想，良禽，从笼子里跳出来，想一想，议会这么做真的利大于弊吗？你们入职的时候真的没有担心过因为过多异常体聚集而产生的安全问题吗？更何况——”
说到这，陶未停了一下，拉长语调说，“那么多异常体聚在一起，为什么没有形成异常区域呢？”
关木栖陡然呆住了。
是、是啊…为什么中心里从来没有形成过异常区域？
她从心底里抗拒着思考议会的阴暗面，于是磕磕绊绊地说，“当、当然是因为…因为….”
另一边，正在敲击光脑的枫叶也停了下来，她感觉自己的胸腔都被铁块塞满了，“你想说我们不仅仅在永恒曙光这一条路上被洗脑这么简单吧？议会….有关议会的所有事，我们也同样被影响了。”
关木栖僵硬抬眼，“你的意思是….议会集中收容异常体…原本就是有目的的？是为了你说的….降临吗？”
“我认为是这样的，”陶未点头，“异常体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序和混乱，即便它们什么也不做，也已经对现实造成了影响。”
这件事是她在经历过极高危之后发现的，极高危能够影响跳出时间线的她，那高危为什么不能产生没有被人类察觉的影响呢？比如说….积累那种无序的异常值？
假如将整个现实当作汪洋大海的话，那崩坏级没有鱼类的身体就没办法潜游入海。但假如崩坏级将所有浮萍全都集中起来呢？假如它们先不打算潜入水底，而仅仅只是….短暂站在海面上呢？
那集中收容起来的异常体，会不会就是构建落脚点的“浮萍”？
陶未轻声询问良禽，“作为部长，你是否见过议会的任意一名成员？亲眼见过。”
关木栖脸色难看地摇了摇头，“没有，议会联络我们有专门的线路，下达命令也是通过那条加密线路。如果需要面对面开会，他们会使用投影，投影也并不是真人的形象，而是一道看不见面容的剪影。”
说到最后，关木栖仍然忍不住替议会狡辩，“可那都是因为议会成员的资料是最高机密！他们是中心最宝贵的财富，绝对不能出任何事！”
陶未翻了个白眼，这些家伙和楼下被骗着买保健品的阿姨有什么区别？
她耐着性子，“那你是否在除中心以外的地方见过议会成员的剪影？”
关木栖沉默很久，才慢慢摇头。
“还有什么？”陶未吸了口气，揉着太阳穴说，“把你俩知道都说出来。”
“议会独占中心的整个12层，除了一条直通天台的特殊通道以外，没有获得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入。”关木栖说，“议会拥有自己的特别行动队，被称为‘白色右手‘，由他们负责12层的安全。但我并不清楚白色右手的事，这属于雷鹤那边的范畴。”
“O5一共有13名成员，”枫叶一边艰难操作光脑，一边接话道，“编号就是他们的名称，我们在一起开会时，会称他们为‘指挥官’。”
“我一共见过3名议会成员…的剪影，”关木栖拢了拢头发，“其中7号、13号指挥官均为女性，身高都在170以上，10号指挥官为男性，身高在180以上。”
叶自秋倏然抬头，“不对劲吧？我也见过7号指挥官，在查看我为中心优化系统的时候，可那时候7号并不是女性，是个男的。”
“怎么可能？你在开玩笑吧，”良禽扯了扯嘴角，“议会成员任职年份基本都在30年左右，你那时候还没到换届的时候。”
“这种事我会记错吗？”
啧。陶未身体后仰，不是吧？连成员的性别都是矛盾的吗？O5连最基本的伪装都懒得做？
“枫叶，”她想了想说，“你是最顶级的黑客，那你能够入侵中心的网络，找到议会成员的内部档案吗？”
“我是黑客，”叶自秋翻了个白眼，“但我不是神，那种事没有人类能够做到的，我甚至连成员档案藏在哪里都找不到。”
“你已经找过了？！”关木栖忍不住惊叫一声，“你找过多少次？你怎么能做这种事？那可是中心最高机密！”
叶自秋懒得搭理良禽，她明白中心只是个壳子，再帮那边她就是真蠢。如果现实世界真成了崩坏级的游乐场，没有任何人能独善其身。
虽然“她”和他们从一开始就是对立的，但当对立的理由都是虚构的之后，叶自秋忽然觉得，没有别的办法了。
是的，没有任何人能像“她“一样拥有反抗崩坏级别的力量。“她”是能够跳出洗脑的存在，“她”身上的一切天赋，都将成为抗争的唯一武器。
尽管非常烦躁，但叶自秋也必须让自己看清事实，站在人类的那一边，为了让欣欣以后生活的更好。
良禽也明白，她说完就立刻闭上了嘴巴，可脑袋里的思维就是忍不住。这让她感到恐慌，甚至开始本能厌斥有关异常体和中心的一切。
就在此时，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的在她手边响了起来。
“枫叶？你还在么？”
陶未眼神一凝，是茅辰逸，永恒曙光的聊天室还开着，只不过叶自秋关闭了她这边的麦克，所以动静并没有传过去。
而现在，茅辰逸说话了。
陶未抬眼看了一眼叶自秋，直接打开了麦克风。
如果枫叶是聪明人，那就该知道如何选择。
果然，叶自秋沉默了两秒，情绪如常地说道，“我在啊，怎么了？飞鸟找到人了么？”
没有被威胁，也没有任何暗示，枫叶就这样自然而然的替陶未遮掩。
这一刻，叶自秋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没有，”茅辰逸听见熟悉的声音松了口气，“议会出面了，封闭了中心地下区域，飞鸟在和他们开会。估计在危机全部被解决完毕以前，地下会有几天放假的日子。”
议会？陶未的拳头忍不住握紧了，也就是说，雷鹤从安全屋出来了？O5出现了？
“事情闹大了啊….”叶自秋看了一眼浓雾中的身影，镇定地问，“你们怎么样？会不会被查出来？我现在开始跑路来得及吗？”
“别开玩笑，”茅辰逸温和一笑，仿佛宽容顽皮的孩子，“雷鹤和我已经将事情框架编撰的差不多了，议会查到也需要时间。就算最后真的瞒不住了，我们也只能忍痛将‘她’的事情报告上去了。”
“你疯了吗？”枫叶恰到好处的暴躁，“我们花了那么多心力！最后你要把‘她’上交？我只差一点点就能找到‘她’了！”
听见这话，茅辰逸更加放松了，他确定失踪的“她”并没有找到叶自秋，所以聊天室里传出了他倚靠沙发的声音。
“别担心，枫叶，”他说，“就算上报，最终主导实验的也还是我。只要还是我，我们就永远有机会。”
“你总这样说，”叶自秋呼出口气，“所以呢？需要我做什么？”
“继续排查，在你已经筛选出的79个人里把‘她’筛选出来，”茅辰逸的声音很稳，“我们必须比议会更快找到‘她‘才行。”
叶自秋敲敲键盘，“行，我会去做的。不过真奇怪，议会只找了雷鹤，没有找你么？你还在安全屋里呆着呢？”
“议会的事，我没有权利过问。”茅辰逸笑了一下，“也许一分钟后就到我了，希望在我被找到之前，你能成功找到‘她’。”
“你以为我是谁？”叶自秋看了陶未一眼，继续说道，“行了，那我开始了，有消息了我第一时间联络你。”
说完，枫叶关闭了永恒曙光的聊天室。
一时之间，别墅内落针可闻。
片刻后，关木栖扶着墙壁站了起来，她浑身被冷汗打湿，嘴唇苍白微颤，“我是怕死，但我不会允许外来物种入侵我们的现实。我可以杀人，但必须是我自己愿意的。那些怪物把我那些怪物想把现实变成它们的屠宰场可不行。你说的对，人类永不会放弃抗争。现在我们都做出了选择，希望这不会让我们后悔。”
陶未平静地回望着两个人，“你们不会后悔的，但提前说明，这件事并不会在未来你们接受审判的时候为你们脱罪。”
“去他妈的脱罪吧！”叶自秋砸了一下键盘，“我死了无所谓，但在那之前必须先把这些恶心的怪物彻底赶出现实！我得留给欣欣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
“叮！”就在此刻，陶未脑海里忽然响起熟悉的系统音，“恭喜您已成功学习新技能[心灵捕手]！”
“[心灵捕手]：能够使您更加容易被人信任，您所说的话语能更轻易的说服他人。所有人都将对您产生正面印象，您将更易被人依赖喜爱。”
陶未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李路的工作腕机紧跟着响了一下。
那是一条来自中心的集体通知。
[尊敬的C级记录员：由于近期多只高危异常体突破收容事件发生，中心决定暂时封闭地下区域，暂停一切记录工作，等待相关人员排查与修缮。
待整修工作结束，我们将再次通知您恢复工作，请您务必关注工作腕机，并祝您休假快乐。]
陶未一愣，等等，这突如其来的休假不就是——
下一秒，脑海里果然响起那道熟悉的声音。
“您已成功存活至下一次休假前！”
“剧本第二幕[我是否还保持理智？]已完成！”
“恭喜您已通关特殊事件处理中心全部剧本内容！任务奖励正在结算中——”：
“恭喜您获得高危异常体爆炸蜗牛、沼泽雾蛛、翻转女的馈赠！”
“恭喜您获得新技能！”
“您的个人面板已更新！”
“您将在五秒后自动离开游戏！”
什么？五秒？怎么这么快？上次的根本不是这样啊！
陶未一下急了，她没有浪费时间和系统扯皮，而是直接对着叶自秋大吼，“给我一个你的私人加密通讯账号！快一点！要不能被中心和茅辰逸监视到的！”
叶自秋被喊的一愣，迅速报出一串数字，“发生什么了？喂！你出什么问题了？我女儿还在浓雾里！”
然而下一秒，李路就像被定格了一样僵住不动了。与此同时，他手上的工作腕机再次响了起来。
刺耳的铃声划破雨夜。
在被系统强制弹出游戏的最后一秒，陶未看清了腕机上的来电名称，她感觉血一下子冲向大脑。
[O5议会·11号指挥官正在呼叫您。]
第49章
踩在熟悉温暖的地板上,陶未只感觉浑身发冷。
O5知道李路了，这证明雷鹤把事情说了。如果她当时不在叶自秋的别墅而是刚好在中心里，会发生什么？会不会直接就game over了？
冰凉的游戏头盔窝在陶未怀里,金属的触感让她渐渐冷静下来。
陶未转身去洗了把脸，拨打出去的通讯没响两下就立刻被接通。
“喂？是你吗？”急促的呼吸声在腕机里响了起来，陶未关掉水龙头,任由水珠划过嘴角,她第一次用自己的声音和枫叶说话。
“是我。”
也许没想到她会如此坦诚又直接，另一头的枫叶一下子卡壳了。
“这、这是你的本音？”
“是,怎么？想把我找出来干掉我吗？”
“我疯了？欣欣还在浓雾里！”枫叶压低声音大叫,“你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拜托你！我俩才刚背叛另一头，你直接就跑了？你别忘了你还落下个人啊！”
说到这枫叶抬头看了一眼，良禽已经熟练的把李路手脚都捆上了。熟悉疼痛过后,翻转的手指根本没有阻碍她的动作。
“去看一眼李路身上的工作腕机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跑了。”陶未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没怎么经过系统训练的身体已经隐隐露出漂亮的肌肉线条了，整张脸看起来饱满红润，漆黑的瞳孔中是犹如火山般的生命力。
这一刻，她切实感受到了体质的增幅到底是什么意思。
“O5知道你了？”枫叶抱住头，“那我们该怎么办？等等,良禽,先把李路所有的腕机处理掉！别让定位器发现我们！”
“你别慌,”陶未光着脚走进厨房,她实在太热饿了,“O5无法离开中心，而且李路只是我一个容器,茅辰逸不是还没有找到我的本体吗？那就没问题。”
是的，为什么O5一开始没有直接派出特别行动队把她抓回去慢慢喂养直至成熟？是因为它们不想吗？
不,应该是它们其实根本不知道“完美容器”的本体到底是谁。所以才会拖到现在。
甚至就算是现在——就算李路的身份已经被知晓了，O5也没有派出任何人来将陶未抓回去。
矛盾的点出现了。
陶未拆开一包火锅底料扔进沸水锅里，认真思考着。
游戏系统明里暗里已经暗示她过无数次了，这并不是她第一次玩游戏。
世界重启过，也就意味着她曾经面对O5时失败过。
这里的重点并不是“失败”，而是“面对过”。
如果她真的和O5正面对上过，那世界重启后，O5更应该第一时间就能把她找出来。
为什么没有呢？
为什么……
突然，陶未脑海里划开一道闪电，她蓦的想起第一次吃掉异核时，系统曾说过一句话，“异化之核融于体内，改变的是灵魂的形状。”
联想到自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的童年，陶未有了个惊悚的猜测。
该不会…连“陶未”这个身份…也是她其中一个“账号”吧…？
冷静！！
陶未扶住桌面，朝锅里扔了一大把切片鱼肉和面条。
现在的重点是通关游戏，只要通关了一切真相都会浮出水面。
她得…
陶未打开腕机，她得联系姜砚，她必须得时刻知道茅辰逸的动向。
根据枫叶和良禽说的话，陶未怀疑茅辰逸是第一个被崩坏级洗脑的人，恐怕这位茅部长被扭曲的程度要比永恒曙光内所有人都高。
或许他就是崩坏级其中一个落脚的“浮萍”，这也是O5为什么只把雷鹤叫走却没有联络茅辰逸的原因。
因为根本不需要，茅辰逸可能早就不是个正常人类了。
姜砚三个小时之后才回消息。
彼时陶未已经吃过了饭，还教了枫叶怎么给浓雾中的叶欣欣送饭。
她不可能用本体去给叶欣欣放出来，只能等下一次剧本开始。
但开始之前，她得等姜砚的消息，也得休息。
没办法，陶未真的太累了。自从进入第三个剧本，她的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连续融合高危的异核也给她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
在等待姜砚回复的过程中，下午的阳光柔和的落下，温暖的风从窗外吹进来，仿佛最为舒适的薄毯盖在身上。
陶未就这样在沙发上蜷缩着睡着了。
通讯响起的时候，她像只受惊的猫似的弹了起来，发现周围依然安全后又躺了回去。
姜砚问她还好吗，她立刻抬起手回复。
【我们能不能打一个通讯？你身边有耳麦可以用吗？我说，你听就行。出了点事，用讯息说不清楚。】
陶未以为还得等，可没想到她的讯息才刚刚发出去，姜砚就打了回来。
特殊通道的卫生间里寂静无声，姜砚在一只耳朵里塞进圆形的小小一只耳麦。为了不被发现，他还特意将耳麦塞的深一些，之后再戴好半包式头盔。
执行安保任务时，警卫们不允许摘掉头盔，所以耳麦大概率不会被发现——毕竟他已经伪装成警卫好几天了。
姜砚其实有点急迫，他在特殊通道里守着茅辰逸，对外界的情况一无所知。
除了那天的两轮爆炸以外，他什么也不知道。
更难受的是他不仅没办法旁敲侧击询问，连注意力都不能多给一点，否则很容易引起怀疑。
他很想问问陶未怎么样了，今天终于等到了。
通讯接通了，姜砚松了口气，按下冲水，然后他在水声的伴奏中猝不及防听见了一声贴近耳畔的“喂？”。
也许是耳麦被塞的太深了，那声“喂”如同贴在心脏上响起来的一样。带着一点刚睡醒的微哑和喘，顺着姜砚毫无防备的耳膜直通进五脏六腑，姜砚的手一下子顿住了。
陶未仰面躺在沙发上，小臂搭住眼睛，她没听见回复，只听见了有些重的呼吸。
“你听我说就好，“她说，“我发现了一些事，有关O5议会。这些事不太妙，我需要你的帮助。”
太近了，声音震的胸腔有些麻。
姜砚想把头盔摘掉，把耳麦掏出来，但他望着隔间的门沉默，最终没有这样做。
因为陶未接下来的话彻底颠覆了他的所有三观。
陶未说事情的时候条理清晰，几乎没有停顿，讲的远比和枫叶她俩说时候要更细致，因为其中有些前因姜砚并不清楚。
“抱歉，我知道你原本只是想要给你的队友们报仇，把你也牵扯进来实属意外。”最后，陶未翻了个身，姜砚听见身体在沙发上的辗转声，似乎她还压到了衣服。
“如果你觉得面对上议会过于危险不想干，我理解的。”陶未闭着眼睛，小臂把额头压的有些红，“我会想别的办法。”
安全屋的线路是单独的，枫叶根本没办法黑进去。想要知道茅辰逸的动向，只能靠姜砚。
陶未有种莫名其妙的预感，如果茅辰逸是最大的的那块“浮萍”，那么崩坏级想要真正降临，他一定会在附近做支撑。
更重要的是这个人实在太聪明了，下一次进游戏，陶未必须提防他。否则他一旦把陶未新的“游戏账号”扒出来了，那就糟糕了。
姜砚垂眼看着卫生间的地砖，握住门把的手青筋微凸。
原来都是因为议会……他，他的所有队友们被当成了傻子一样耍！
特别行动队所有人都勤勤恳恳，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原来这些都不是因为维护社会稳定和保护民众安全，原来这些都只是因为那些怪物需要伪装而已！
姜砚原以为雷鹤只是个异类，但他没想到，整个中心从根部就已经开始腐坏了。
这里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吃人乐园，更令人难以接受的是，乐园的维护者居然还是人类！
好玩吗？他几乎都能听见崩坏级的嘲讽声。
该死的。
姜砚快压制不住心底的杀意了！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没有你我永远都会被蒙在鼓里，只知道做一条被安排好结局的狗。】
在离开卫生间前，姜砚给陶未发了讯息。
【我们要杀掉的人没有变，现在只是多了一个敌人而已，你不用担心。】
陶未捧着腕机坐了起来，声音里带着愉悦，“谢谢！我等一下就会重新换一具身体，为了第一时间得到茅辰逸的动向，我想保持我们的通话可以吗？如果你觉得行，就重重呼口气，如果你觉得不行，会让你产生危险，就呼两口。”
然后姜砚缓慢地做了一次深呼吸。
安全屋外站着另外几名警卫，每个人都荷枪实弹警惕地站着，头顶的灯光刺眼又亮，有种任何秘密都将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有个计划，”陶未捞过游戏头盔拎在手上，进入书房，在单人躺椅上坐下，“我说给你听。”
姜砚握着枪，沉闷到几乎爆炸的的世界里只有陶未一个人的声音。
她的计划实在称不上缜密，但胜在每种突发情况都考虑到了。姜砚换位思考，认为就算是他自己来，也绝对做不到更好了。
聪慧，机敏，一往无前。
姜砚的手摩挲着枪上的握把庆幸，他至少还做个“同意合作”这么一个正确的决定。
再等一等。
姜砚闭上眼睛，脑海里全是死去队友们的脸。
再等一等，复仇不会来得太晚了。
两人很快挂断了通讯，陶未深深吸了口气，将头盔戴在了头上。
大片大片虚无如海潮般漫过脚下，刻板的机械音在周天中响起。
“欢迎您来到《怪诞剧本》游戏，距离您通关还剩下最后一幕，您可以选择开始/退出游戏。”
最后一幕了，也就是说所有结局都会在这里诞生。
陶未站在光海之上，平静地说，“开始。”
只是不知道，最后一幕剧本里，她会从谁身上醒来？会是中心的员工吗？
应该是的，要么就是外围成员。游戏系统每次给予她的“账号”都是和剧情有很深关联的。
“游戏正在启动——”
“剧本已加载完成，正在随机分配您的新角色。”
“新角色已选定，请您开始降临！”
“3，2，1——”
无论降临在谁身上，陶未在脑海中敲定着要做的事，第一时间她都要联络枫叶和姜砚，赶在被议会发现前将等级推上崩坏。
无数发光小人迅速在眼前发光放大，陶未被逼的闭上眼睛，听着系统响起的声音。
“剧本[无尽尾声]已正式开启。”
“您所扮演的角色：异常体-6672”
“剧本第一幕：我是谁？”
“请您安全逃离-13层。”
陶未在系统的通知声中愣住了。
她睁开眼，看见了白晃晃的巨大空间，四面都是合金防爆墙壁，蔚蓝色的电流尖啸着从墙上横穿而过。
头顶无数台冒着红光的摄像头齐刷刷对准着她，一只又一只漆黑的巨大身影在察觉到她的动静后悄无声息睁开眼睛，朝她转过了头。
那是很多从未见过的大型犬类，数量多到几乎填满了整个空间。
陶未就坐在最角落的位置，整个人仿佛被雷劈过。
异常体-6672……
如果她没记错，整个中心只有三只四位数编号的异常体，它们统统住在地下13层。
异常体-1111沉默的唱诗班，异常体-3558梦终坟墓和异常体-6672…….狗医生。
很好，太好了。
最后一次剧本，她连人都不是了。
陶未木然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一件血迹斑斑的白大褂，胸前挂着一块斑驳的、看不清文字的胸牌。
这真是唯一的好消息了——她的外表仍然是个人形，有四肢和躯干，头颅摸起来也很正常，不是顶着一颗狗头之类的恐怖场景。
只是这张脸……陶未越摸心底越沉。
这张脸，怎么那么像她原本的脸？
“系统，”陶未放下手，和无数紧盯着她的巨型黑犬对上视线，“就算你也不想让O5发现我，也不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吧？我们换个小人物，稳扎稳打一点不行吗？”
“角色一旦选定不可更改，”不带情绪的机械音在脑海里响起，“请您相信我。”
陶未捏了捏眉心，感觉脑仁“突突”的疼。
“行。”她抬眼望向层层叠叠的狗群后方的重型大门，“现在让我们想一想，该怎么逃出一间极高危收容间的同时，还得联系上我的人。”
最关键的是，她必须得搞明白，作为一只极高危，狗医生的规则是什么？
第50章
再经过最初的震惊后,陶未很快冷静了下来，但那种脑仁一跳一跳的感觉却并没有消失。
她只能祈祷变成一只极高危后不会对自己的脑子产生什么影响。
狗群们安安静静，她不动,就没有一只狗动。
陶未近距离观察这些狗，第一感觉只觉得这些狗都长的太大了，整体有点像放大版的杜宾,甚至比黑豹还要大一圈。
黑色的短毛平滑光亮,趴着时候露出的肩背与胸部的肌肉异常发达健壮，头部很长,眼睛呈古铜色,只不过眼球周遭爬满血线。
这让原本就不太正常的狗立刻变得更加诡异。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它们直勾勾盯着她，可眼神中却没有吓人的东西,只有独属于犬类的忠诚。
陶未猜测这些狗应该是某种衍生物之类的东西。
狗医生。
难不成是个专门给狗看病的极高危？大狗们会因此而感激她？成为她的专属狗？
不，应该没这么简单。
陶未起身想打量一下周遭墙壁上装载的电击装置，然而她一动，所有的狗也全都悄无声息站了起来。
太大了……这些狗的身高逼近了她的胸口，只要轻轻一跃，就能咬掉她的脑袋。
“还好这次是‘主人’的身份。”陶未强迫自己不去注视狗群,只专注打量整间收容间。
这是一间比沉默的唱诗班收容间还要大的空间,500平？还是600平？她没办法准确估算,只觉得自己站在角落,显得非常渺小。狗群如黑海般在眼前铺开。
墙壁与天花板上的所有角落都有电流通过,摄像头是隐藏式的，也是唯一被电流避开的东西。
可天花板一样很高。
陶未尝试抬脚向前走了一小步,狗群立刻分列两边，为她让开一条宽敞的通道。
它们似乎和她有着一定程度上的默契,通道直通向大门。
陶未定了定神，步伐冷静的向前走去。
她的手背偶尔会擦到硕大的狗头，是有温度的触感和顺滑的毛感。
太滑了，以至于不太像动物的毛发，倒像是….另一种生物的。
收容间的大门同样被高压电流墙包裹，陶未想了想，撩起自己白大褂的一角从电流墙上划过。
电流墙登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一角被强烈的高压电打成了焦黑色的碎渣。
碎渣忽忽悠悠掉在地上，立刻被最近的大狗用鼻子蹭没了。
陶未立刻不想以身试险了。
梦终坟墓和唱诗班里都没有这种东西，她想，这种高压电流应该是专门针对狗医生的。应该不至于致死，但一定巨疼。
有点烦。
陶未重新走回角落里坐好，乌泱泱的大狗们也立刻趴在了地上。
她忽然发现这些奇怪的狗究竟哪里感觉不太对劲了。
这些狗都没有翘过尾巴，它们的尾巴像狼一样垂着，即便它们对她表现出了忠诚。
“真是一群凶残的家伙，”陶未呢喃自语，在脑海里呼唤，“系统。”
系统的声音里带着礼貌，“我在。”
陶未说，“退出游戏。”
游戏从未强制她的参与，在第一次进入游戏时系统就说过，“您可以选择开始/退出。”
她的灵魂被从狗医生的壳子里踢了出来，再次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陶未摘掉头盔，立刻给枫叶打了个通讯。只响了一声不到，对面就接了。
枫叶声音很急，“别再说坏消息了。”
“算不上坏消息，”陶未的话让叶自秋和关木栖齐齐松了口气，“只不过我遇到了一点麻烦，告诉我极高危6672的详细资料。”
枫叶有点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
陶未：“现在我是狗医生了。”
枫叶：“……等一下，我可能没睡醒，你说你是什么？？”
“我们时间紧迫，你还记得吗？”陶未敲着单人躺椅的扶手说，“所以别浪费时间了，给我点有用的，只有你们两个知道的东西。”
良禽抢过腕机，语速很快，“狗医生的真正规则是‘认知转变’，它能将所有生物的认知强行转变，让自己永远处于主导的地位。”
“举个例子，人类在生物界中属于支配性物种，但狗医生能将这种“支配性认知”转变成“非支配性认知”，人类会自主认为自己是该‘被支配的物种’，必须像狗一样忠诚于主人——也就是‘支配性物种‘的命令。”
“说简单点，”叶自秋在旁边喊道，“如果狗医生想，它可以让全世界的人类、鸟类、爬行动物类甚至是昆虫、鱼，都跪在它脚边当狗，当然，它也的确是这么干的。被它扭曲认知体系的生物会在90天后变成通体漆黑的巨大犬类，这些犬类对狗医生的服从性是百分之一万的，而且有调查显示，这些大狗永远不会生病受伤。只要狗医生还在，这些大狗除非瞬间死亡，否则都将在一定时间内慢慢痊愈，这也是‘狗医生’这个名字的由来。”
陶未揉了揉太阳穴，“狗医生能被物理意义上的杀死吗？”
“不能。”说话的是良禽，作为亲自参与建造狗医生收容间的人，她实在对6672的恐怖太过了解了。
“狗医生无法被真正意义上的‘杀死’，无论是物理方法还是化学方法，我们曾怀疑它的那些大狗们是它能够恢复的根本，但一直没有机会证实过这件事。”
说到这，良禽停顿了一下，才幽幽开口，“你应该知道另外两只极高危的资料吧？沉默的唱诗班只要不被‘直接注视’就没有危险，梦终坟墓只要不私自挪动花岗岩墓碑就很安全，所以中心这么多年一直有安排记录员去观察。但狗医生不是…”
“从6672被成功收容进中心的那一天开始，就严禁任何人靠近它的收容间。6672的走廊出口是永远被封闭的状态，联通它收容间的所有墙壁、地面都采用的是绝对隔音的材料，确保狗医生无法听见任何人类走动的声音，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陶未望着天花板，“因为‘门’对狗医生的能力没有限制？”
“是的，就算隔着门也不行，”良禽声音干涩，“狗医生的触发方式是‘察觉’，不能被它‘察觉’到你的存在，否则它会立刻把你变成趴在它脚边的狗。你注意到6672收容间里的摄像头了吗？虽然都亮着光，但很早以前这些摄像头就不再被使用了。因为狗医生能透过摄像头对观察人员进行‘认知转变’，如果给它一台电视或有网的腕机，世界就完蛋了。哦当然了，研究显示狗医生拥有相当高的智商，或许也会有‘心情因素’的影响在里面，但没人知道它到底是什么心情。”
“曾经有个违规在狗医生走廊外打通讯的记录员被它变成了只会沉默的黑狗，”叶自秋接话道，“当时那名记录员距离狗医生的收容间至少有六七百米远，但没用。”
“所以你知道了吧？门，高压电流这些东西对狗医生统统没用，收容间里的一切都是为了防住那些巨型犬的。狗医生很喜欢呆在它的狗群里，曾经中心为了让它彻底安静，每天都在向它的收容间里安排D级进去，直到把收容间彻底填满，狗医生才老老实实呆了下来。那个…这些D级是真‘D级’，纯纯死刑那种，不是我干的好事。”
陶未忽略了叶自秋的最后一句话，只是问，“狗医生之前有没有过突破收容的记录？它的异化值是多少？”
“有过，”枫叶似乎在查找什么资料，腕机里传出虚拟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狗医生曾有过数次强行突破收容的记录，每一次都毫无预兆。而中心的处理方式都被议会彻底隐藏，我暂时还没有攻破。而它的异化值是….”
“9300-9500，”良禽说，“具体的我们并没有检测出来，但最高不会超过9500，因为中心的9500现实稳定锚能够压制狗医生。6672无法被杀死，但它的确能受伤。”
受伤啊…
“除了9500现实稳定锚以外，”陶未问，“你们中心还有更高值的稳定锚吗？”
“有，”良禽肯定道，“中心的镇宅之宝——10000现实稳定锚，1万只是一个标志化数字，但具体是一万多多少没有人知道。”
“这种东西到底是如何得到的？”陶未实在忍不住问这个问题，“中心虽然武力值很高，可也没有高到这种地步吧？而且有过万的稳定锚，难不成还杀不死几只极高危吗？”
“我不清楚，”良禽说，“这事属于机密，很少有人清楚。而且那东西从来没有离开过中心，也没有被使用过，我甚至有时候怀疑是中心编造的。”
陶未若有所思。
超过1万的异化值就已经属于崩坏级了，中心居然有过死亡的崩坏级吗？
如果真的有，那狗医生就不是不死的存在了。
因为万值的稳定锚理论上能直接将狗医生压制回正常状态，消除一切被扭曲的现实。可是…陶未托住脸思考，能压制的住她+狗医生吗？
陶未本身的异化值已经达到了8990，她的异化值能否和狗医生的叠加呢？她能不能趁着降临狗医生的躯体…从而直接融合掉这只极高危的异核呢？
异化之核改变的是灵魂的形状。
陶未忽然有点明白系统这么安排的原因了。
作为一名游戏策划，她很清楚在一个游戏里，越往后玩家的等级越难升。
等级低的时候打某个高等级怪物会获得大量经验，而当等级高起来之后，同样的怪物所提供的经验将会大大减少，直至无限接近于无。
其实当她最后吞掉翻转女皇的时候，她的异化值提升的就已经很小了。如果想靠着高危把她堆上崩坏级，那估计一整个中心的高危都不够吃的。
所以对上极高危是必然。
而现在，地理位置决定了这件事会变得简单很多。她的两个“邻居”都是合适的食物。
“我得出去，”她对着腕机说，“从6672的收容间里出去。”
“别想让我干这个，”叶自秋身体后仰，“虽然我有智能系统的原始代码，能够在一定程度上操控它，但只要我动地下13层的任何东西，议会立刻就会知道。妹妹，你能逃，我逃不了。”
“别叫我妹妹，也不用你动地下13层，”陶未的声音非常冷静，“我会自己尝试突破收容，在特别行动队和内部安保警卫队赶来时，你只需要趁乱控制智能系统朝大门射击让门打开就行。”
“那必须得是相当大的混乱了，”叶自秋莫名其妙感到紧张，“你确定你只是想尝试突破收容吗？”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陶未看了眼时间，“我得回去了。”
挂断通讯，她又给姜砚发了一条讯息：【我是极高危-6672狗医生。】
做完这一切，她再次戴上游戏头盔，回到了那间高压收容间。
然而这一次当她刚睁开眼睛时，脑仁里猛然传来一股极其强烈的剧痛！
那痛苦来的太重太猝不及防了！陶未仿佛被巨大的钟锤狠狠敲了一下，连叫都没有叫出来便直接跪在了地上。
她眼前阵阵发晕，整颗脑袋犹如被人硬生生撕开！
“卧槽…这什么……”陶未捂住脑袋，惨叫着拼命睁眼，可她什么都没看见！
收容间里根本没有其他存在出现，只有满眼的黑色狗群！
看她极尽痛苦的模样，大狗不安地聚集在她周围，龇牙咧嘴，不断朝她发出压抑的低吼，无比锋利的前爪重重刨着地砖。
到底是谁…是谁在袭击她！O5吗？！
陶未还没来得及在巨痛中想明白，眼前便陡然一黑。
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没有情绪波动的电子音在耳边响起。
“您已死亡。“
汹涌的光海漫过天际，陶未怔愣地看着虚空中的自己。
……她死了？
她怎么死了？狗医生应该无法被杀死啊？
想到什么，她一个激灵站了起来，紧张地环视四周——没有任何东西，漆黑的云层间只有她自己。
如果是O5，那么在杀死她后不可能放弃这么好的、能够捕获她的机会。
不是O5….那还会是…
等等，她目光一凝。
那间收容间里除了她，的确还有另一个存在，另一个能在瞬间杀死她的存在。
“系统，”陶未的头发被风吹乱，她揉了揉手腕说，“回档！”
时间迅速回拨，将陶未带回剧本最初。
这一次，在她还未睁开眼睛时，一股愤怒到扭曲的情绪瞬间从脑袋里炸开，宛若一颗炮//弹直接丢进了她的脑子里！
陶未忍不住狠狠撞向坚硬的合金地板！
“老实…一点…”金属地面映出她凶戾的目光，沉在意识里的灵魂和另一道被黑灰色物质疯了般撕咬在一起！
那是6672的意志！狗医生根本不是会乖乖被人支配的躯壳！
独属于极高危癫狂与病态意志犹如地狱沼泽，陶未一旦进入就立刻被死死缠住！
狗医生浑身上下都被暴涨的怒意填满了，它绝对不会放活着的“入侵者”离开，它要彻底将她吞噬掉，就像刚刚所做的那样！还有现在的那样！
“您已死亡。”
陶未跪在半空之中，双眼通红，“回档！”
一只又一只猩红的“眼睛”在脑袋里睁开，浆白的脑液无声流淌，但这里没有那样东西！
惨痛袭来！
“您已死亡。”
刺眼的灯光犹如利勾，狠狠勾进陶未眼底，让她忍不住流出生理性的眼泪。
她一边抵抗着灵魂被反复撕裂的痛苦，一边挣扎着去寻找！
“您已死亡。”
在哪里？不在脑袋里，不在心脏里……到底在哪里？！
“您已死亡。”
还有…她死了多少次了？
“您已死亡。”
9400的异化值如同山崩海啸，将陶未的灵魂撕烂嚼碎。
在陶未痛的数不清多少次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听见来自腹腔中的尖啸，“杀死你！无论多少次！滚出去！”
胸腔….陶未在恍惚中睁开眼睛，一个踉跄瘫倒在高空之巅。浅薄的云层从脚下拂过，幽深的天空看不见一丝亮光。
游戏系统静默地凝望着她，看着她慢慢抬手摸到自己的腹部。
陶未的脸白的像鬼，但她却缓缓勾起嘴角。
找到….你啦！
“系、系统，回档。”
时间瞬间倒流，整个世界在陶未的拨弄下坐着时光列车返回最初。
陶未倏的在收容间里睁开眼睛，脑袋里熟悉的钝痛还没来得及袭来，更多的“眼睛”霎时铺满所有地面！
[万目睽睽]！
逼近极高危级别的恐惧让狗群发出惊恐的哀嚎，大狗们呜咽着往后退，其中离陶未最近的一只却被死死按住。
比黑豹还要锋利巨大的爪子犹如弯钩，顶端闪烁着令人胆寒的光芒。
在狗医生的意志再次扑上来之时，陶未却握着利爪毫不犹豫扎进了自己的腹部，然后狠狠一划！
鲜血喷涌，滚烫的热意浇在冰凉的合金地板上，和血肉混合在一流出来的，还有另一种灰黑色的粘性物质。
脑海中的狗医生瞬间疯了，它无法扭曲自己的躯体，所以只能像野兽一般用最原始的方式去伤害陶未的灵魂。
“杀死你！杀死你！”
“就凭…你？想杀我？”陶未嘴角越咧越大，笑容逐渐癫狂，她的手在快死的钝痛中伸进腹部的口子，挖出无数黑色后终于摸到一抹凉意。
她骤然一拽，一颗晶莹剔透的绿色核体带着猩红被硬生生拽了出来！
——这是狗医生的异化之核，被它藏在腹部最深处。
极高危原本是无法被看见本体的，在中心的资料中，狗医生的本体就是一团灰黑色人形物质，喜欢穿一套带有血迹的白大褂。
人类无法观测到狗医生的面部与躯体，自然也永远无法找到它的异核，就像人类永远也无法看清唱诗班的歌谱下方究竟藏着的什么东西，梦终坟墓里埋葬的到底是何物一样。
“每一只异常体都有异核，异核是它们能量的源泉。”
从第一个剧本里就知道的事情，陶未怎么可能忘记？
只是她真的找不到。
“眼睛”能看见身体里的部位实在太少了，如果不是最后被气疯了，声音暴露了异核的位置，或许狗医生仍会在无限轮回里永无休止的杀死她。
但现在，结束了，她赢了，彻彻底底的的赢了。
意识中狗医生难以置信的嚎叫戛然而止！
陶未毫不犹豫将这颗异核吞进了肚子。
“异核融合完成！”
“恭喜您已获得极高危异常体狗医生的馈赠！”
“[认知转变]：您可以在一定范围内随心所欲转变目标生物的认知，无论认知如何更改，您都将永远处于该目标生物的主导支配地位。被更改过认知的生物将在90天后，真正转变为您所喜爱的生物品种。请注意：该范围无视任何物理阻碍，范围大小与影响生物数量将取决于您的异化值。”
“[自动愈合]：您将无视任何现实意义中的物理攻击，只要异化之核仍然完好，您将永不死亡。”
“您的精神与体质获得增幅。”
“您的异化值提升为9997！”
腹部的伤口在缓慢愈合，仿佛有无数位医术高超的医生在进行缝合包扎一样。
陶未在血腥中睁开眼，歪头咧嘴一笑。
“再见，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