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假象
南枝回来的时候, 地上那些乱七八糟的塑料袋已经不见，被他清理干净。
他是真的勤快, 只要有空、瞧见了就做，叮嘱过他好几次，今天他太累了，不能再干，一会儿不见，一会儿没说，他又悄悄做掉。
如果他好好的南枝肯定欣喜万分, 感叹自己捡到宝了，身上的伤还没好, 总是让人忍不住担心的。
南枝将他赶去休息，她自己抢过他手里的拖把，将地上弄到血水的地方拖了拖。
担心他又不听话去做别的，在厨房停留了一会儿, 看还有没有活, 顺手把洗碗机里的碗筷都拿出来摆放好，已经没事后才回到客厅，拆她的快递。
和之前一样，她拆, 他则将轮椅停在她不远处的地方，守着她, 或者等着她一样。
这只‘猫’没白花钱, 很亲人。
南枝在他的陪伴和注视下, 先打开的是一套泡面碗, 奶黄奶黄色的，有两个小耳朵, 方便端取，还配了一个小勺子，质量不错，颜色也很可爱。
不错，她要留下来。
南枝将拆出来的小奶碗搁去一边，泡沫盒和四散的泡沫球则被他捡了回来，收拾在一起。
这一点小活应该是累不着他的，南枝没有阻止，又继续拿了下一个快递，一套衣服。
拆开在身上比划了一下她就睁大了眼睛，“怎么会这么大？”
是十分十分宽松的版型，当时的模特好像是167左右，她反复问过，自己162可以穿吗，对方很明确表示可以，不会大的。
但现在只一看南枝就知道太大了自己撑不起来。
她气鼓鼓准备找商家，手机刚拿到，突然想起什么，朝宋青看去。
宋青在收拾她搁在沙发上的快递外膜，刚塞.进垃圾桶，抬头就见南枝看着他，笑的和蔼，“你是自己穿啊，还是我给你穿。”
没有拒绝的选项，且她一副跃跃欲试要动手的感觉，宋青只晚回了几秒，已经被她抱到床上，要扒他衣服。
他紧急护着，同意自己换南枝才放过他，出门等着，还体贴地将帘子拉上。
宋青在半黑的小客厅内，坐起身，去看搁在一边的衣服。
是一套黑色的冲锋衣，款式很简单，没有男女标识，这种一般是为了男女同款，男生女生一起卖，现在很多衣服都是这样的。
宋青的淘宝是用来买关键物品的，偶尔也会不小心着道，被推荐衣物，总有一些能戳中他。
他买不起，但可以看看，上面的模特是个男的，大概率是男装，但会有很多女孩子的实拍照。
并且表示很好穿很舒服。
也有些模特中性些的，评论里也有男有女。
所以其实现在很多衣服只要尺码合适，基本男女都可以混穿。
宋青在门外的催促下，到底还是脱下身上的，换上新的。
一上身他就感觉到不一样，布料很舒服，远不是之前捡来的那些能比的。
摸起来也很有质感，这一套下来至少三四百。
隔着一层玻璃，宋青找着借口，“腰小了，不舒服。”
他刚要脱下来，就见南枝推开门闯了进来，“我看看。”
她打开灯，走过来左左右右观完之后，一边疑惑‘不小啊’，一边上前查看腰部。
他刚要捂就被推掉，叫她手伸进衣摆，拉了拉腰带。
“不小啊，刚刚好。”
话说完，还给他翻了过去看背后。
“正正好，一点都不小。”
宋青：“……”
他感觉自己像是一块破抹布，被她翻过去后，整理了一下衣摆，又翻过来。
“非常适合你。”
宋青不敢再说话了，也没再讲哪里不舒服，她怕南枝直接打开看，亲自验证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
*
南枝站在床沿，又仔细观了观这套衣服和这个人。
宋青长得很好看，五官精致又立体，可能跟生病了没办法做活有关，不出门不做事白了许多，被黑色的冲锋衣一衬，更显白净清俊。
这个人历来只捡别人的旧衣服穿，到了他手里搞不好已经过时或者发黄破旧，不知道他洗了多久才能看起来虽破败但白白的。
上面的花纹都洗得褪色。
即便是那样的衣服，也只是稍微拉胯了他一些而已，换上新的衣服后，真的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会有一种这才是他应该穿的衣服的感觉。
之前那些就像拿破布包裹宝玉一样，有种暴殄天物的感觉。
宝玉应该用上等的金丝绒包裹着。她还是太穷了，买不起上等的金丝绒，但普通的绒套上去，也很不错，已经能显出宝玉的几分光彩。
南枝难免想起刚刚，她本意是拉他腰带试试看哪里小了，心里还在想着如果只是弹性的部分太紧，就找师傅修一修，没琢磨完，掀开他的衣服下摆，就被他劲瘦平坦又白皙的腰腹晃了一下眼。
动作都缓了缓，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神，伸了指头勾他腰带。
裤子被拉起，从空悬的地方可以看到下面线条流畅优美的腹部和髂骨。
很漂亮。
漂亮的少年，和漂亮又年轻的身子。
很难不让人注视，哪怕在网上见过不少男色，她也不得不说，这个人能排到前排去。
就是很可惜，这套衣服不是专门为他买的，也不是正儿八经的男款。
但他穿起来依旧很好看，也很合适。
南枝还是决定留下来，并且准备再给他添两身。
还有内裤要买。
刚刚拉腰带的时候看到他内裤的一角。
也破了，洗到发白褪色，还有些松垮。
肯定是不能再穿的，都要换新的，上衣内搭也是。
买个猫还要给它添猫砂盆、猫窝、打疫苗等等呢。
至少千把块，他已经比猫省心省钱很多。
南枝也没有专门为他花过什么钱，衣服是她给自己买的，手机是之前买给妈妈的，就带他回来时花了一万出头。
那时候还不了解他，觉得能带他回来给他吃住自己已经做的不错了，没打算再管别的，他住家里也不需要添衣服，就这些就好。
没想到他人不错，自己找活干，包揽家务还做饭，那就不能还用之前那套对他。
而且他已经把身份证毕业证户口本都压她手里了，她也不用再有什么他跑掉的顾虑，南枝给他将轮椅推过来，拿了手机上楼，说风就是雨，准备现在网购给他买衣物。
*
一楼小客厅，因为开了灯的原因，四处一片通亮，宋青看南枝走了，撑起身子自己从棉被里爬起来，坐在床偏中心处，看对面属于‘门’的位置。
玻璃的，不知道是贴了防偷窥膜，还是本身就是这个色泽，有一点的暗，人路过的时候可以照见自己，他这个位置刚刚好，自然也瞧见了里面的自己。
冲锋衣是立领的，可以将脖子完全包裹着，还有个帽子，下雨下雪的时候临时挡一挡没问题。
黑色很干净利索，有一点宽松，但冬天的时候里面穿一件秋衣和毛衣刚刚好，不会冷。
宋青望着里面的人，难免看出一些不一样来。
他只在南枝这里住了两天，已经从上到下被她换了一遍。
宋青收敛下目光，朝床边挪了挪，想去够自己的衣服，换下新的去洗漱。
新的已经被南枝摘了吊牌，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穿新的有些可惜。
他也想去看看那个吊牌还有挽回的余地没有。
宋青刚摸到轮椅，就因为手伸得太长拉扯到伤口，南枝不在，他也没必要佯装若无其事的样子，轻轻地痛呼出声，一只手也空了出来，揉锁骨的位置。
这里骨折的貌似有点严重，也可能跟他闲不住总是干活有关，它早就开始疼了，只是不想让南枝知道，一直强忍着。
南枝上楼，看不到这里他才敢关注，只是轻碰了一下而已，痛得他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嘶……”
很小很小的声音，不仔细听几乎捕捉不到，但二楼隔层上，南枝还是听到了。
她本来就在关注宋青，给他买衣服的时候发现不知道他的尺码，刚下床，依在窗户边上，想从上往下透过玻璃看到些什么，结果意外听到了那一声。
“你受伤了？”
楼下小客厅内，宋青立刻警觉，“没有。”
南枝不信，哒哒地跑下楼，明晃晃进了他的小客厅。
宋青已经坐直身子，脸上也恢复如初，没有显出一分的痛苦之色。
南枝黑白分明的瞳仁直视着他。
宋青只好解释一句，“刚刚不小心压到了伤口。”
南枝还是不信，“宋青，我是护士。”
她现在的科室就是专门收录像宋青这样的病人的，大概摸清了规律。
一到三天时龇牙咧嘴喊痛，四到一周时间可以稍微活动一下，一动还是会疼的，要好好休息，十天左右才能做些什么。
宋青才一周出头，而且白天他挪动的那两个花瓶，是她一个正常人搬运都有些累手的。
他一个病患，不适合做这些，做了肯定会有拉伤。
还逞强。
南枝目光在他身上巡视一番，很容易找到突破点，她也没有客气，伸了手，隔着一层衣物，摸到下面的锁骨，使了些力气摁了上去。
宋青面上如常，“本来就不严重，医生也说我年轻，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南枝只相信自己的判断，又加重了些力道。
宋青撑在两旁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但面上依旧不显。
南枝再度加重力道。
宋青额上开始出现冷汗，脸色也白了白，撑在两旁的手臂都在轻微晃动，在她的步步紧逼下，到底还是坚持不住，整个人朝后倒去，摔在柔软的棉被上，额上的黑发都湿了湿。
秀眉也蹙着，张着唇红齿白的地方，喘了喘气。
果然，之前都是表象。
走了出去
刚接他回来的时候其实对他没那么上心, 想着怎么省事怎么来，都没有检查过他的状态, 也没有问过另一个实习生他的情况，只匆匆看了一眼病例，大概知道他身体多处轻微骨折。
五脏六腑轻微出血，确实不严重，但是这么多伤叠加，相当于牵一发而动全身，还是要多注意一下的。
南枝板着一张脸, 道：“衣服脱了。”
她要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宋青面如死灰，但还是听话地拉开冲锋衣的拉链, 他里面是件衬衫，扣子解开，露出满身青青紫紫的痕迹来。
有些是因撞击，瘀血积压导致的, 有些是倒在地上时擦伤。
南枝让他把衣服脱了, 宋青迟疑片刻，还是将胳膊也从衣服内拿了出来，赤着上身光坦坦面对她。
南枝有些绷不住，第一眼入目是介于青年和少年之间, 清瘦白皙的漂亮身子，很快就被上面的青青紫紫吸引。
眉目不自觉蹙了蹙, 有些心疼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宋青反安慰她, “已经都好的差不……”
他被南枝瞪了一眼, 才想起来刚刚也是这么说的, 结果被南枝识破了伪装。
南枝目光在他手肘处，那里结了很大的血疤, 还没掉，厚厚一块，当时肯定摔的很严重。
她摁了一下，宋青明显有躲闪的意思。
“疼？”
宋青摇头，“不怎么疼……”
南枝目光紧紧盯着他。
他只好改口，“有一点疼。”
“这里呢。”南枝又换了个地方，在他胸口下方的肋骨处，有青紫，内里明显是骨折的位置。
“疼……”
宋青已经意识到，不说实话会被她怒瞪，不是平时佯装的那种，是真的有点生气，对于他隐瞒病情。
所以现在问，他都老老实实地回答。
“这处呢。”南枝又换了个地方。
宋青身子被摁着，频繁被她换位置摁摁捏捏，有一种自己是砧板上的肉感觉。
她是来买肉的人，嫌这块肉不好，挑挑拣拣，和老板商量价格能不能便宜一点，或者把这块肉不好的地方割掉。
肉完全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只能任凭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还要回答她的问题。
就像在告诉她，自己这块肉哪里有问题一样。
“疼。”
心里想着事，嘴里还是诚实地回了她。
南枝继续，几乎将他身上所有青紫的地方都探了个遍，对他的情况也了解了七七八八，确定无误，也无遗漏才收了手，让他明天不用做饭了，还是叫外卖，再养几天再说。
宋青神色有些懊恼，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他依着，那一切好说，南枝脸色缓和了些，继续上楼给他买衣服。
顺便美团找找人，将那盏很大很大的水晶灯取下来。
它一直都是个安全隐患，南枝知道，但她之前从来没动过，也没有想过要找人卸了它。
或许她期待着有一天这盏灯能用上，给她越发乏味又苦闷的人生画上一个句号。
但最近，她解决了一个心病。
一个很大很大的心病。
她对于父母那边一直是冷处理的状态，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看到姐姐被教育的那么好，高学历，高颜值，还当了她想当的医生，人生光鲜亮丽。
她弟弟也门门满分，拿了很多优秀奖杯，妈妈优雅，爸爸谦虚，那一家人看起来都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于是开始不停地反思，是不是自己错了。
她不应该在吃饭的时候去拿那个明显不太一样的粉红色小碗，明明那么特殊，怎么会没有发现呢。
也不应该在三个孩子的饭桌上去夹只有两个的鸡腿。
不应该去送妈妈那么便宜的礼物，也不应该在夹了鸡腿后不吃，那样就不会被爸爸指责。
但自从宋青来了之后，她有了不同的观念。
她和宋青现在的模样，和当初她刚到爸妈家时有什么区别，不一样的是，位置换了换，她变成了爸妈，宋青变成了她。
宋青和当初的她一样，小心翼翼、低眉顺眼、察言观色。
她没觉得有什么，还有些心疼他，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也怕吓着他，处处小心维护。
但当初她听到爸妈在厨房说，被奶奶养坏了，和奶奶一样小家子气。
不知道能不能改过来。
望向她的目光也含着浓浓的失望。
彼时她观察到家里做饭的是妈妈，洗碗刷锅的是爸爸，想进厨房帮他们来着。
因为那句‘小家子气’失落回屋，什么都没做。
她来了几天无人问津，所以她总忍不住跑去楼下去看宋青在做什么，有没有什么需要。
因为她知道宋青和她是一类的人，虽然跟他说过，有需求就告诉她，但他不会的，果然故意赤着脚，不发出声音下去，瞧见他去够床头的水杯，摸不着也不说，自己悄悄爬了很远，支起上半身，手臂伸得很长才拿到沙发床外的杯子。
她不信爸妈没有经历过寄人篱下的过去，俩人都是白手起家，穷的时候也借住过别人家，也求过人，不可能不知道那种感觉。
但他们没有花时间和精力维护她，她还不如一个陌生人。
南枝对一个陌生人都不会那样。
宋青给她烧了一壶水，给她感动坏了，压根不会觉得廉价和便宜。
宋青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但她心里很明白，这里没什么是他不能碰不能做的，就算把她的电脑砸了她也不会说什么。
所以当初真的对她没有一点点的包容。
不是她的错，只是不爱她而已。
她没有错，没有人跟她说过，那高高垒在一起的小碗其中一个是特殊的，专属的，不能碰，她只是按照顺序拿了最高的那个而已，她没有挑，也没有刻意去选那个小碗。
她之所以夹了那只鸡腿，是因为欢迎她做的饭菜没有一个合她口味，甚至不知道她喜欢清淡的，她仅仅只是想吃一个能吃的而已。
她没有责怪他们对她不够关心，没有在饭菜上来的时候甩袖离去，他们反而怪她夹了个鸡腿，真是讽刺。
既然没有错，为什么还要内疚和反思。
不需要那些累赘的思虑，一个心病自然而然褪去，少了一个烦恼，她感觉自己身上轻松许多，像是没了一个包袱。
已经不需要那个水晶灯，它可以从这个家退去了。
南枝看着手机上的预约单，想。
帮了他，何尝不是在帮她自己，在救她自己。
他的到来真的恰到好处，在她最低谷，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告诉她，不是你的错，不需要再自责了，走出去吧。
于是她走了出去。
心软的神
南枝继续给他挑衣服, 除了刚刚那一套之外，他应该还需要一套换洗的, 这次买的是卫衣卫裤。
几次给他换衣服，大概摸索出了他需要穿多大的，再不济还可以翻一翻之前买的那件黑色外套的尺码，参考一下。
裤子不需要考虑多长，只要腰围能过就好。
他瘦，只要不是特别离谱的码数，他基本都能穿。
她的衣服穿不上是因为她也瘦, 再加上身高差距太大，总之正常的男装尺码他一般是可以穿的。
南枝选完, 总觉得最近天气变化太快，他还需要薄款的，现在给他买的是加绒的，冲锋衣也有内胆, 很厚实。
薄款她看中了两套, 但要付款的时候迟疑了。
最近花的有点多，她的钱包有些遭不住。
南枝属于很典型的三房一车，但没存款。一来她才刚毕业实习，还很年轻, 以后赚钱的机会很多，不着急。第二, 因为不缺大件, 类似于房子那类, 所以不需要存钱, 日常花的多。
平时闲着没事会去吃吃美食，玩玩闹闹, 存不下什么钱。
现在其实有点后悔，前阵子她才刚去了一家私人餐厅，花了一千多块钱，这个钱要是攒着可以给他买三四套衣服。
现在经济不好，三四套衣服可能质量都还很不错。
南枝还在犹豫时，突然瞧见手机顶部跳出来一条微信消息，名字很熟悉。
是有猫腻宠物店发来的。
南枝才想起来，自己带回宋青前在买猫来着，话说回来，这家伙隔了两天才回她，太过分了。
南枝一开始还觉得自己中断交易有些过意不去，但有猫腻宠物店老板两天才回她，更过分好嘛。
于是她理直气壮点进去，看到了消息。
【有猫腻宠物店：定金是五千亲，对不起最近有点忙，这么久才回复。T^T】
南枝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我也要吸哈基米：宝，我最近买不了了。】
【有猫腻宠物店：怎么了亲。( ˙.˙ )】
南枝试图实话实说，打了一半的字，又删掉重新打。
【我也要吸哈基米：宝，我最近捡了个流浪猫，生了病还有残疾，我给他花了一万多，没钱了。】
她也不算撒谎，确实捡了个人，把钱花完了，区别只是从人换成了猫而已。
南枝看到有猫腻宠物店的顶部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样，且持续了很久。
她难免有些担心，对方是不是在长篇大论骂她。
没来得及撤走，就看到对方发了过来。
【有猫腻宠物店：流浪猫身上有跳蚤，亲一定要驱好虫，检查一下猫藓，先和自己的原住民隔离，暂时不要一起养，很多流浪猫身上携带传染病，要确定没有才能放一起。】
南枝有些意外，怔怔看着对话框。
【有猫腻宠物店：还有啊，流浪猫刚到家比较谨慎，没打疫苗你不要强行抱它摸它，放好食物和水，不要管它，不要看它，也不要去找它，确保它没出门就好，刚开始它躲在角落里不出来很正常，过几天它觉得没有危险就自己出来吃喝巡视地盘了。】
南枝脑海里不自觉冒出宋青的模样。
刚带回宋青的时候她在做什么？
【我也要吸哈基米：没摸也没强行抱，但是去看他了。】
她实话实说。
【我也要吸哈基米：只看了四五次。】
【有猫腻宠物店：……】
【有猫腻宠物店：四五次不少了，你肯定吓到它了，猫不禁吓的，会应激。】
南枝想起昨天晚上最后一次去看他的时候，之前他听到她下来，会坐起身，被她发现没睡就嘘寒问暖，最后一次他蒙着头，背对着外面，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真的被她吓到。
一晚上四五次，好像确实有点多。
还好他适应能力还是不错的，没出现什么应激场面。
学护理的，不可避免有了解过，其实不仅猫会应激，人也会的。
人也不禁吓。
【有猫腻宠物店：接下来你注意一下不要再去吓它就好，对了，你有几只猫呀。】
南枝一边答应一边回道。
【我也要吸哈基米：我只有一只猫。】
就捡了一个宋青。
【有猫腻宠物店：就一只猫啊，一只猫你上班的话它会有点孤单，我送你一只猫你要不要？】
她发了个视频过来，是一个很大的扁平笼子，里面装满了猫。
除了颜色花色各异的流浪猫，还有品种猫，蓝胖子、布偶等等。
【有猫腻宠物店：最近都在忙这个，和其他人一起在这边拦了一辆车，现在有三百多只猫没地方寄养，我给你挑一只漂亮的，干净的，小一点的，你一起养了吧，正好两只猫有个伴。】
南枝点开那个视频，听到许多猫叫声，大多数猫儿都蔫蔫的，不知道被关了几天，饿了几天。
视频很短，十来秒很快结束，南枝又一次点开继续看，反复几次后，她下了一个决定。
【我也要吸哈基米：送我两只吧，我还能再养两只。】
一只猫吃不了多少的，她节约点可以负担得起。
【有猫腻宠物店：太好了，谢谢你。】
【我也要吸哈基米：我要谢谢你才是。】
原来有猫腻宠物店老板才是大爱之人。
这么多猫啊，她们怎么解决。
【我也要吸哈基米：你电话有吗，我发条朋友圈看看有没有人领养，到时候让她们直接找你。】
【有猫腻宠物店：大好人。】
后面是一串长长的电话号码，有猫腻宠物店老板还拍了几张猫的照片，看得出来，特意找了好看的猫，有宣传力度。
南枝全部保存凑了个九宫格发出去找人领养。
她的猫有猫腻宠物店老板说同城今天太晚了，明天就到。
南枝激动坏了。
她要有猫了！
还是两只，就是不知道会送什么猫给她。
不管怎样，这都是值得亢奋的消息。
南枝直接从床上坐起，奔到窗户边上，对着下面喊道。
“宋青，我有猫了。”
一楼小客厅内，宋青一开始还在担心，她是不是真的生气了，平时很爱说话的人今天事后并没有和他多讲一句话，还板着一张脸。
他坐在沙发床上，因为这个事已经懊恼了很久。
早知道听她的话了。
早知道不松懈不喊出声了。
他以为动静很小没关系，没想到南枝还是听到并且看了出来。
或许早就对他产生了怀疑了吧，毕竟是护士，有相关经验。
他还在思考着要不要主动道歉，那边南枝先跟他说话。
是不是说明不生气了？
宋青从床上下来，坐到轮椅上，推着轮椅到了外面，看到楼上南枝趴在窗户边上，一脸的兴奋。
“明天就给我送过来了，要是白天的话，你记得帮我给他们开门。”
宋青点头，“好。”
或许是因为有别的开心事，已经忘记了刚刚的事。
不管怎样，都说明对方没再烦恼，挺好的。
“猫粮和猫砂、盆我已经付过款了，也会一起送过来，你身体暂时还不能大活动，我会让他们顺便帮忙拆开倒上，你帮我看着猫别跑出去就好。”
宋青仰着头，仔细观察她的神色，她还在关心他，看起来完全不介意刚刚的事了。
宋青再度颔首，“好。”
南枝拿着手机，满意回去继续窝着，过了一会儿想起来，又趴回窗户边上。
“明天还会有人过来拆灯，跟他们说一下屋里有猫，别放跑了哦。”
宋青又一次点头，“好。”
南枝都交代完，回到床上拿着手机接着和有猫腻宠物店聊天。
有猫腻宠物店老板又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有猫腻宠物店：真好，小猫咪们遇到了它们心软的神。】
南枝挑了挑眉。
【我也要吸哈基米：……神？】
那是一个她不敢企及的名称。
神？用来形容她？
【有猫腻宠物店：是啊，给流浪猫花了一万多块，还收养残疾的流浪猫，你不是神谁是啊，你就是它心软的神。】
南枝睁大了眼。
我是他……心软的神？
这个称呼他认吗？
【有猫腻宠物店：它肯定觉得你厉害坏了，你从死神手里把它抢了回来。】
南枝：“……”
也没有那么夸张，她感觉像宋青那样的人，就算没有她，也会活的好好的。
他强大的求生本能不允许他发臭发烂。
但南枝也是第一次意识到。
原来我在做一件很伟大的事。
我救了一个人，给了他一个家。
我没有那么一无是处，有猫腻宠物店老板觉得我厉害坏了。
他有没有同样的感觉南枝不知道，但她也觉得自己厉害坏了。
养一个人，这可不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下得定决心，并且敢实施的。
她做到了。
万家灯火
遇到流浪猫, 大概但凡有点能力的都会考虑自己收养，遇到一个人, 大家最多给他一顿饭，不敢养。
因为人比较麻烦。
农夫和蛇的故事流传至今不是没有道理的，南枝是观察过他确实有些善良才敢下手。
还好，她捡的不是蛇，就是一只流浪猫而已，还是性格好、很亲人、有素质的那种。
一只养起来已经费不少小钱钱，现在又多了两只。
作为一家之主, 要想办法赚钱了。
南枝先将给宋青挑选的那两身薄款衣服付款，之后打开尘封已久的平板, 登上一个她有些抗拒的账号。
奶奶之前是教师，很抓她的教育，课余除了学习之外，她还要上钢琴课和绘画课。
钢琴她长大之后已经忘的差不多, 主要没有心思学, 但是画画她是真心喜欢。
从小开始画，放学画，上课也画，哪个老师好说话, 就当着他们的面，在课本上, 作业本上画。
书上被她密密麻麻每一页都画的有, 因为热爱, 她迫不及待想和别人分享她的画作, 在微博和抖音、小红书都有账号，加起来百万多的粉丝。
但很可惜, 她很早之前就遇到了瓶颈期，自己抄自己早期的作品被扒出来，漫天遍地都是弹尽粮绝，江郎才尽的话，还有人说，不行就退圈吧，抄自己早期的作品什么的也太丢脸了。
没新意了，后期作品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读书时南枝也是年轻气盛的，拼命琢磨，想破了瓶颈期，或许就是投入的时间和精力太多，废寝忘食，忽略了奶奶，才导致奶奶出事。
奶奶住院后，她也没有精力管理账号，宣布暂时休息。
后期偶尔也会拿起画笔，但没再发出去过。
整整三四年，她像个冬眠的动物一样，将自己封闭，很久没有走出去过。
三四年啊，是时候看看外面的天地了。
也是时候破了她的瓶颈期了。
南枝登上账号后没有去看私信和留言，那加了红色的数字叫她胆颤，她先翻了翻自己的相册。
从初中开始她就偷偷注册了账号，小女孩带着想被别人夸赞的心思，不断上传新的作品。
一副又一副，足足四五百张。
四五百张啊，不断输出，怎么会不到瓶颈期。
可能真的画太久，也有可能不断有声音叫她这么画，那么画，也有的想让她画她们的哥哥，画她们喜欢的漫画，她画了自己喜欢的，她们会说，还不如画某某某呢。
大大真的退步太多了。
声音太多，好烦好烦。
慢慢她就没那么喜欢画画了。
时隔多年，再点开那些评论平静了许多，还以为会收到很多差评，类似于心理脆弱，玻璃心等等的话，意外地，全都是暖心的话。
【大大，不要理会那些人，你很好，回来吧。】
【一路看着你进步的，你没有退步，你画风越来越成熟了，真不知道那些说退步的人怎么想的。】
【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你很勤奋，六年五百多张，很厉害。】
【大大，休息够了就回来吧，那些诋毁你的人已经走了，留下来的都是喜欢你的人。】
她点开首页看了看，确实掉粉很多，但还有不少留下来的，诚如那个评论所说，三四年的时间，不喜欢她的人都已经走了，还留下的都是喜欢她的。
她终于放下顾虑，将首页置顶撤下来。
首页置顶类似于一张请假条，没有透漏半点她的状态，也没有回应那些日渐声大的动静，像是不给他们一丝眼神一样，平静的说。
【最近有点累，休息一下……】
其实是被舆论打倒，但她想保留一丝自尊，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舆论是真的可以击垮一个人。
南枝将后台的简介也改了。
【个人爱好，不接商稿不约稿。】
【回来了，私信联系商稿，约稿带价。】
她翻了翻这三四年内断断续续画的作品，感觉不满意，重新画了张，虽有些生涩，但从小画到大，日日和那些线条接触，她的手还是一如既往的稳，很快丝滑画完了一张图。
毕竟这三四年里，虽然没怎么在纸上画，但是心里始终有一张画布，看到美好的事物会纪录下来，喜欢的风景人物都会画。
偶尔半夜醒来冒出某个想法，或者颓废刷抖音的时候被某段话，某个大大的作品震撼到，依旧会热血沸腾，线条色彩在心中铺设。
【画多多：回来了，宝宝们，爱你们。】
下面是一张一个小女孩站在阳光下，笑弯了一双眼，嘴角大大勾起，一双手比着小心心的图片。
南枝如法炮制，将抖音和小红书的状态也改成和微博一样的，改完就一鼓作气，背靠着枕头，埋头开始画起来。
大概两三个小时左右，几张简单的，带着色彩的画组成一副长图发表在各个平台。
第一张是一只小黑猫，小黑猫歪着脑袋，眼中清亮干净看着‘镜头’。
第二张是一个黑发白肤的男孩子，脖间戴着第一张图上猫猫的铃铛，也歪着头，和第一张图片的猫儿一样，眼神明亮清透，耳朵弧度都是一模一样的。
第三张图开始出现一只手，朝前招了招，小猫立刻奔来。
第四张手还是一样的，但奔来的小猫变成了男孩子。
第五张小猫在手的旁边躺倒下来，露出柔软的肚皮，求抚摸一样。
第六张那个黑发白肤戴着猫猫铃铛的男孩子也躺倒在地，露出自己劲瘦白皙、线条优美的肚腹，等着手手抚摸。
第七张手摸上猫猫肚腹，深陷进柔软的毛毛里。
第八张手在黑发白肤的男孩腰腹上作孽。
第九张猫儿被揉的‘喵’了一声，并且蹭了蹭手的指头。
第十张男孩被揉的‘喵’了一声，用下颌蹭了蹭指头。
第十一张，手的主人露出全貌来，是个女孩子，女孩子说，‘就是你了’，然后将猫抱走。
第十二张，女孩子搂着男孩子，尝试打包扛走。
南枝画完已经太晚，第二天还要上白班，没有精力等着回复，倒头就睡。
预感自己要迟到，定了三五个闹钟，结果俩眼一睁，还是到了七点三十二分左右。
南枝立刻清醒，爬起来匆匆刷了牙洗了脸，妆都没画，急急朝下奔去。
一楼入户门口，宋青早已等在那里。
南枝起晚，他是第一个发现的，其实昨天晚上她熬夜他也知道，猜到她今天肯定起不来。
凌晨两点多才睡的，因为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也没好打扰，只去了一趟厨房，将她可能会喝的水提前烧好。
但昨天她没有下来取。
今天早上宋青起的也很早，默默替她计算着时间，她今天不用洗头，刷牙洗脸五分钟就好，到医院十五分钟左右，预留五分钟，三十五分钟叫她是最合适的。
没来得及，三十二分就听到她起床的动静。
她在上面收拾自己，宋青在下面顾及到昨天她千叮嘱，万嘱咐，说了好几次，没做早饭，只给她煮了一份冰糖雪梨汤。
昨天收拾桌子的时候无意间看到她的诊断单，她有低血糖，不吃早饭或者饿了会眩晕。
这个可以临时顶一顶，梨被他切成块状的，像罐头一样，方便食用。
昨天她买了好几个罐头，其中有三份梨的，应该是喜欢这个的。
宋青用双层的玻璃罐装的，在厨房找到的，放在怀里保着暖，看到她过来，蹲在一旁换鞋，不想像昨天一样，想给她做饭，结果不会用厨具错过，今儿她刚起身，便把握好了时机，伸手递给她。
南枝一愣，怔怔望着梨汤，“给我的？”
指头触及时，还是热的。
宋青点头，还准备狡辩说，这个不是饭菜，他没做饭，就简单切开熬一下就好，不费事，一抬头，发现她那双眼亮得不正常，像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东西一样。
她长得这么好看，也没有人疼爱吗？
宋青微顿的片刻，差点忘了别的，听到外面呼呼的刮风声，才想起来，将也早就准备好的伞递给她。
“今天有雨。”
停滞一会儿后，又递了个东西，“钥匙。”
南枝：“……”
她心里五味杂陈，复杂的很。
奶奶对她都没有这么精细吧。
给她煮银耳冰糖雪梨，拿好伞，还有钥匙。
奶奶很爱她，她知道，但老年人习惯了粗茶淡饭，早上最多给她炖个鸡蛋羹，再从外面买个豆浆油条什么的，也是鲜少做饭的，嫌她不爱吃。
其实是做饭不好吃，呜呜。
也是不怎么合她口味的，反正她很少吃早饭，这也是得了胃病的原因。
他愿意大清早起来给我弄我喜欢喝的。
他怎么知道我喜欢冰糖雪梨呀？
南枝左手拎着一大罐的汤汤水水，右手拿着伞，指头上挂着钥匙，又感动又疑惑，上班要迟到了，也来不及问，表达爱意的时间也不够，只好蓦地上前，抱了他一下。
“伤还没好，今天不要做饭不要活动了，早饭我会点好，你在家等着收就行，好好休息听到没。”
宋青在她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声音闷闷的。
南枝多少有些不忍心，“实在无聊的话，干一点也是可以的，不能多，要把握好度，不能累着自己，不然我就不喜欢你了。”
宋青怔住。
她现在——是喜欢我的？
这个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他感觉得出来，更像亲情那类，很纯粹的感情。
“好。”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变好了些。
南枝最后看了一眼他，“真棒，就应该这样，不要老是客客气气的知道吗？”
宋青跟着她的视线，也看了一眼身上。他今天穿的是南枝昨天给他套的那身，一来今天天气骤变，越发冷了。
早上他本来还穿着他的衬衫，路过窗户底下时，被冻得汗毛冒了出来。
第二，昨天她也提过好几次，让他穿新的，天气太冷。
因为昨天已经因为不听话惹她生气，今天他更乖了些，老老实实套上。
她果然还是更喜欢他听话一些。
“嗯。”他又答应了一声。
期间南枝看了一眼入户门前挂的钟，七点四十二分，真要迟到了，她也来不及再说些什么，匆匆用手肘压下门把手，出了门就跑。
门都没管，宋青推动轮椅，到了门口目送她乘坐电梯离开，瞧不见后才关上门，安安静静在家里等着。
南枝交代过他，今天有人来拆灯，还有猫送上门。
*
南枝一路火燎火燎下楼，出了门，直奔停车的地方赶，有雨，下的还不小，但她有准备。
她在一群等雨的人羡慕的眼神中，打开伞，噼里啪啦到了车门前，进去后身上都没湿。
南枝擦了擦起了雾的玻璃，想了想，歪头隔着一层雨幕，朝自己的房子看去。
万家灯火，我的那一盏也亮了吗？
老婆孩子
南枝很快收回目光, 将雨伞放好，保温杯卡在中控台上, 手离开时，掌心里还满满都是被冰糖雪梨水烫出的热度。
好暖啊。
最近天气阴寒，大清早喝点冰糖雪梨汤正正好，暖胃。
这杯汤水下肚，一早上都不用担心低血糖发作了吧。
南枝边打火离开，边想。
猫猫果然是世上最治愈的生物。
她之前就常听别人说，她这样的人适合养猫, 养了猫有了牵挂就不会整天闲着没事胡思乱想。
果然，养了猫之后她整个人状态都好了很多, 昨天真的做了不少事，还那么自然而然地捡起了之前丢下的东西。
那只猫和男孩，当然是按照宋青画的，仔细想来她和宋青的经历, 可不就是她随意地招了招手, 宋青立刻给了回应，并且吧唧一下躺倒在她身旁，任她又摸又揉扛走的呀。
昨天和有猫腻宠物店老板聊天时说错了，第一天到家时她不仅跑去看了人家四五次, 还强行抱了人家，并且不止一次。
完全忍不住啊, 谁家到了小猫咪能忍到他完全适应啊, 肯定刚来就强行又摸又揉又抱的, 把他撸到秃。
南枝理直气壮并未觉得自己做错, 没错，是猫猫太可爱了。
她忍不住想起昨晚的画, 因为有点着急睡觉，收尾没收好，应该再画两张的。
比如小女孩想抱走长了猫耳和猫尾巴的男孩，但是发现自己抱不动，于是换成了背，还是背不动，最后才变成扛。
黑发白肤的男孩子被扛起，尾巴高高扬在空中，懒洋洋晃了晃。
光是想一想都觉得好可爱。
可惜时间来不及，她到现在都没空去看留言。
也无所谓吧，她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只想着分享美好的小女孩，现在回去就是为了赚钱养家，只要有人约稿就好。
我已经失去了灵魂，现在只想着柴米油盐。
南枝也有点担心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鸡飞蛋打，路上等红绿灯的功夫还不忘给她几个月租的租客发消息过去。
【我也要吸哈基米：这个月要开始涨月租了，一个月涨两百。】
【我也要吸哈基米：结婚生子了，现在拖家带口的，跟以前不一样了，不能再实惠了。】
这两条消息群发给了几个租客。
南枝老家这两套房子都在市中心，四周的租金单间起码涨到一千七八，只有她的没动。
她那处设计的好，基本每个房间都有洗手间和厨房，差不多相当于单身公寓，一楼还有个小院，要个一千四五没问题。
只不过之前她一直不缺钱，每个月六七千也够花，就没提过，现在真的拖家带口，不能再跟以前一样。
六七千养她一个绰绰有余，再多三个就有些吃力。
南枝红绿灯过去，也没来得及查看微信，一脚油门到了医院。
擦着点，没迟到，做好交接班，趁着空看了看消息，其中一个租客回了她。
【青青草原：不要啊，姐，我最近刚买了空气净化器，没多少剩余了。】
南枝板着脸回他。
【我也要吸哈基米：娶媳妇了，还带俩孩子，我压力也大，不得不涨。】
【青青草原：好吧。】
南枝刚要收起手机，又看到那边发来一条消息，她点进去看了看。
【青青草原：等等，姐，你不是女孩子吗？】
南枝还没解释，那边又回道。
【青青草原：难道我记错了？】
南枝肯定地回复。
【我也要吸哈基米：你记错了。】
她没和租客见过面，基本都交给中介打理，房子空了就让中介带人去看，敲定好她和租客一人一半中介费，收房时也是找的中介，让他们带人打扫等等。
总之这两套房子并没有分去她太多心神，她压根没怎么操心过，那些人也只是从朋友圈和中介嘴里得知她的消息而已。
她胡诌对方根本辩不出真假来。
除了这个租客，其他人反应大差不差，反正南枝一口咬定要养媳妇和孩子，加上她房租本来就有溢价，基本所有租客都同意涨两百房租。
两百其实也不多，但是五间合一起就一千多了，带院子的涨的多，一间半年一交，刚交过，幸运地没涨。
搞定了租客后，南枝给家里点了外卖，自己这边也是。
她也天天外卖，天天烦恼吃什么。
她身边，老师是一样的，不一样的是，今天南枝有梨汤。
她趁着其他人不在，对着老师晃了晃兜里的梨汤，老师立刻会意，拿出杯子来，俩人悄悄在桌子底下分梨汤喝。
还放了银耳和红枣，汤清透又有些色黄，尝一口甜甜的，不淡不浓恰好到处，太好喝了些。
南枝有点后悔给老师倒多了。
这可是我小媳妇满满地对我的爱啊。
她看老师只浅浅尝了一口，凑过去道：“老师再给我倒一点吧，好好喝。”
老师双手捧着梨汤，抽空白了她一眼，汤自然也是没有给她倒回来的，只是好奇问：“谁做的，还蛮好喝的。”
南枝眨了眨眼，“我说我做的你信吗？”
说她家里养个小媳妇，小媳妇勤奋贤惠给她做的，老师肯定不会信的。
老师白眼都快翻上了天，对一个连泡面都煮不好的人一点信任都没有。
“这手艺一看就不是第一次煮。”
南枝也知道，能喝得出来。
他的经历和传闻中一模一样，一点不带掺假的，搞不好现实情况比传出来的还要残忍。
这手艺可不是一天两天能练得出来的，肯定经历了很多次失败和谩骂磨出来的。
“说啊，谁做的？”
南枝没有告诉她，怕以后小媳妇的工作增加，以后不仅要给她带，还要给她老师带，她只是捧着甜丝丝的汤水，边喝边想。
这以后我该有多爱回家啊。
原来不爱回去是因为家里少了个小媳妇，哦，马上还会多两个‘孩子’。
老婆孩子热炕头，不仅男孩子喜欢，女孩子也喜欢。
*
市中心一处公寓楼内，宋青刚拿到外卖，没来得及吃，拆灯的已经到了，还带了一盏圆形的、轻便的大灯，应该是和南枝商量过，宋青任对方几个人，一个在底下扶着折叠梯子，一个爬上去换。
还有两个人一个拿着布，铺在下方，一个拿着绳，等上面的人将灯系在绳子上，绳子穿过中间的挂钩后，上面的开始卸，拆下来后，由拉着绳子的一点点放下去，最后完整的收进布里。
大概看他腿残疾，无法收拾，对方顺道帮他将东西放在仓库。
等搁好，那个轻便的大灯也装了上去，对方说已经和南枝加了微信，钱也转过，不用再操心钱的事，总之他们收拾收拾地面残余的垃圾就走了。
宋青目送他们离开，关了门，回到客厅后看到地面积了些灰，自觉拿来拖把。
前脚处理干净，后脚送猫的过来。
宋青如法炮制，将人迎进门。是一男一女，很有礼貌地告诉他都应该怎么养，刚到家不应该做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交代完也如南枝说的那样，将猫粮拆开倒上，恒温的水壶也从仓库翻了出来，插了电，弄好猫砂才走。
临走前宋青听到对方疑惑嘀咕：“奇怪，不是说还有一只猫吗，怎么没看到？”
“可能怕人吧。”她同伴回了一句后，俩人拆了脚上的一次性脚套离开。
宋青眉头也蹙了蹙。
还有一只猫？
南枝没有说过。
他担心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那只猫害怕一直不敢出去，到处找了找。
沙发下，床底下，桌子底下，都看了一遍也只有小两只。
如果还有猫的话，应该会有猫砂盆和饭碗，没有大概率是在楼上，被南枝锁在屋里，所以才没有瞧见的。
楼上他上不去，也就做了罢，谨听送猫的人话，没有去看那两只猫，只坐在餐厅边，将自己的饭吃完，望着外面等待着时机。
他还有一件事没做，南枝交代过他的。
*
上班对于南枝来说大概是一刻不停的跑跑跑，这边跑完去哪边，哪边完了这边，几乎一刻不停歇，压根没有空闲的时间。
好不容易到了中午，紧绷的弦才终于得空松懈，她也长长松了一口气，下楼准备吃饭。
记挂着家里的‘媳妇’和‘孩子’，忍不住翻找宋青的微信，准备问问他‘孩子’什么样的。
真是随机孩子，连一家之主‘爸爸’都没有看过。
但是‘妈妈’应该已经知道了吧。
南枝刚翻开微信就瞧见‘妈妈’给她发了消息。
她点进去，意外不是小猫的事，是几个小视频。
从家里大客厅拍的，镜头正对着窗外的景象。
外面在下雨，朦朦胧胧，滴滴答答，整个天空和对面的大楼都被笼罩着，超大的玻璃和超大的视野，不时传来的雨声，和穿梭而下的雨线，竟还挺治愈。
而她的屋里点了灯，一丝暖光照下来，可能是想让她看看她挑选的灯光是什么样子的吧，视频朝上了一下，对着那个灯照了照。
是暖光的，她跟师傅说过，要一个超亮，超暖的灯，钱她可以先给。
转过去五百块钱，师傅痛快去市场给她挑的，视频给她看过效果，但因为是大白天，瞧不出什么来，她只是觉得有些麻烦师傅，就匆匆定了下来，没想到放在她家还真挺好看的。
真好啊。
视频又晃了晃，对着沙发的角落处，有两只一黑一白的小猫在扶手位置打闹。
啊，是我的‘孩子’！
它们一点都不怕生！
已经开始在我家沙发上耀武扬威了。
可能知道她思‘孩’心切，下面的视频都是对着猫猫拍的。
正着拍，斜着拍，歪着拍，近拍远拍。
还有一个视线和沙发持平，几乎可以想象宋青在拍的时候整个人趴在沙发上，边看手机边看小猫的景象。
大猫猫拍小猫猫。
妈呀。
受不了了，思家更心切了。
南枝还在观着时，又来了一条消息，还是个视频，对着外面拍的，离窗户近了些，应该是在阳台上。
南枝望着窗外的景色，恍惚间想起来，昨天她让宋青拍一拍白天的家里是什么样子的来着。
其实那会儿是想让他拍阳光，没有阳光，他拍的是雨天。
我只是随口一提而已啊。
他真的记住并且照做了。
而且——
南枝望着小视频。
他其实真的把阳光拍了出来，她看到了。
“要什么饭？”
窗口阿姨喊了一声，将南枝的思绪拉了回来。
南枝看了看窗口的饭菜，又瞧了瞧手机上的聊天页面，表情逐渐坚定。
“不要了谢谢。”
她将端菜的盘子放了回去，马不停蹄奔向停车的地方。
她要回家，要看看自己的‘媳妇’和‘孩子’。
为什么呢
南枝边赶路, 边趁着红绿灯的功夫点饭，毕竟中午只有一个小时的吃饭时间, 来回就占用了半个小时，只有半个小时停留，做不了饭。
回家后胡乱吃点就好，主要目的是为了见‘媳妇’和‘孩子’。
视频看着到底还是模糊了些，瞧不清楚是一回事，还有一个原因，大猫猫只拍了小猫猫, 没有拍自己。
大猫猫她也是想的。
或许是因为太期待了吧，一路紧赶慢赶, 只花了十四分钟左右到了自己公寓楼下。
考虑到待会儿还要开车，没有进公寓楼内的停车场，在外面花环的内部随便找的停车位，等要上班的时候直接开走就好。
她这处赶得巧, 上面人行道就是一家超市, 不算很大，但也不小，南枝路过的时候想了想，改道进去, 要买点东西。
猫是送的，猫粮等等都需要另外买, 她之前忘记买一样猫玩具, 激光笔。
这可是逗猫神器。
这家超市她记得有。
南枝进去后不想耽误时间, 直奔自己印象里摆放了猫粮猫玩具的地方。
到了货架一看,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不仅有猫粮猫玩具, 还有猫零食。
南枝来不及细观，瞧见价格合适就一股脑扒拉进自己的购物车内，激光笔当然也要了，还另外拿了两个哑铃项圈。
离开时想起什么，又多停留了一会儿，挑选大猫猫需要的。
大猫猫也是要零食的，怎么能只顾着小猫猫呢。
‘妈妈’很辛苦的。
南枝逛了一会儿，并没有找到适合宋青的，感觉他应该不吃零食。
在货架上来回扫了几圈，都没下定决心，眼看时间不多，到底还是收拾收拾离开。
结了账，回到家门口还觉得有些遗憾，她居然对宋青了解这么少，想送东西给他都不知道买什么。
南枝赶着看猫猫，也没纠结太久，摁了指纹，招呼都没打，直接进了屋，只来得及换双拖鞋就火燎火燎奔去沙发，看她的‘孩子’。
刚到就瞧见‘孩子’们吓得跳下沙发躲了起来。
*
厨房内，在忙着擦烤箱壁炉的宋青听到动静，出来才发现是南枝。
他趁着南枝趴在地上去找猫儿的功夫，将手里的抹布放在一旁，又回去将烤箱的门关上。
烤箱昨天用过，南枝说只是烤了面包而已，不用管，但是他感觉长此以往下去那些留下的点点痕迹会很难洗，所以还是擦了一下。
刚动手就碰到南枝回来。
她怎么会中午回家？
在这里住了两天，他很清楚南枝中午只有一点点吃饭的时间，一般情况下来回一趟很不划算，坐下没多久就要离开。但他很快想到，她应该是太期待看猫猫了吧。
猫猫不认识她，她又太过热情，吓得两只猫藏在沙发下不肯出来，宋青推着轮椅过去，或许是听到熟悉的动静，两只猫中那只大胆的跑出来，自来熟地跳上他的轮椅，坐在他那只残余的腿上。
说也奇怪，他依照着那个送猫人的嘱咐做，全程对它们不予理会，但它们很快就开始追着轮椅跑，以为在跟它们玩一样，没多久跳上来，在他身上打闹。
一上午他闲着无聊将南枝放在入户门口的衣服脏的都拿去洗，她换洗过后随便丢在沙发上的衣服也是。
猫猫身上有点脏，他也都抓住挨个擦了擦，奔波了多久，猫猫们就跟了他多久，似乎觉得他是无害的人，很轻易地相信他。
宋青也很轻易地逮住一只，让南枝抱。
但南枝没抱，只是掏出一个白色的项圈，套在这只黑猫的脖颈上，扣上后嘴角高高扬起，“真好看。”
宋青猜测白猫应该也有一个，所以唤了两声，将白猫也骗出来，逮住后给南枝戴项圈。
南枝依样画葫芦，挂好开始从自己带回的购物袋里掏东西，边拿边说，“看我给你们带了什么好东西。”
拿出的是小鱼干，猫罐头等等。
宋青在一旁看着，触景生情，不可避免想到以前小时候，爸爸开大车，妈妈下地干活，他在家里做好饭等着，最期盼的就是爸妈回来，给他带好吃的，好玩的。
如果别人给的钱有毛角，爸爸就会给他买零食，有时候是别人顺手给他，他不舍得吃，千里迢迢带回来给他和妈妈食用的‘宝贝’。
妈妈也会从地里摘一些野泡、折耳根、野草莓等等放在菜篮子里，路上还会拔两边的狗尾巴草编动物给他。
他的童年都被这些占据，这些也是他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
宋青上过大学，见识过现代的年轻男女，他们喜欢把猫猫狗狗当成自己的孩子养，想来南枝也把两只猫猫当成宝贝，准备精心疼爱吧。
许是急着和猫猫们打好关系，她咔嚓一声就开了一个罐子，一股子很浓很浓的海鲜味飘荡开，两只猫闻着气息过来要吃的，已经肯让她摸。
宋青自觉推着轮椅后退了些，把空间留给她们，刚改了方向，把手就被抓住，有人从后面拽着，还将他从背对着沙发的方向改成了正对着她。
宋青微愣，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但也停了手，让她顺利地转换成了方位。
南枝一直在盯着他看。
宋青想了想，沉默坐在轮椅里，等着她安排。
她没做别的，而是又从购物袋里摸了摸，拿出一顶帽子来。
在手上撑开后直接往他脑袋上套。
“昨天看你戴帽子还挺好看，也顺便买了。”
没买着适合他的零食，但是买着了一款适合他的帽子。
他五官精致，戴上帽子后恰好将所有短发压住，完全露出五官来。
长得这么好看，就应该漏出来给人看的。
宋青一怔。
我……我也有？
啪得一声，桌上的猫儿吃了罐头，翻脸不认人，立刻跳开去了沙发上清洗嘴角。
一只跑了，一只还没来得及，宋青的位置刚刚好处在它垫脚的位置，那只猫踩过来时，他眼疾手快抓住，然后抱着猫，举到南枝面前，示意她搂着。
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没抱，反而矮下身子，陡然凑近他。
宋青几乎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放大，近到他能瞧见对方根根分明的睫毛，注意到她的任何举动。
他望见南枝伸出一双手，朝这边而来。
他本能地以为她要抱猫，将怀里的猫往上举了举，然而南枝依旧没有抱猫，而是——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和以往一样突然，他甚至没想明白为什么，已经被南枝紧紧地搂住，一双手穿过他臂下，在他背后聚拢，如平常一般，轻轻地拍了拍。
猫被挤在他俩之间，或许不舒服，逃了出去，宋青想去抓，那猫从他指缝间溜走，他也因为被南枝紧箍着，不得脱身，只能眼看着猫跑。
或许因为没有了猫稍显脆弱的身子，南枝完全没有顾虑，抱得更紧了些。
宋青在她怀里，下巴卡在她肩头，迟疑片刻，问：“你不撸猫吗？”
撸啊。
我这不是在撸吗？
南枝松开他，在他疑惑和不解地眼神中，用力揉了揉他的脸颊。
将其捏圆又搓扁。
果然，等猫熟悉了之后再撸猫那是活菩萨才做的事，她是活阎王。
就爱强行扭瓜，在还不熟的时候强抱他，强撸他。
他适应地还挺好。
三只猫猫，只有这个最亲她。
南枝不瞎，再加上表现的很明显，轻易看出来，既然如此，当然要最疼他了。
抱也抱了，撸也撸了，南枝满足去仓库找自己之前买的逗猫棒，准备和‘孩子’们玩玩。
不得不说店主人还是很棒的，给她挑选的都是活泼好动的。
逗猫棒一展开，两只猫麻溜去追，她只花了一会儿的功夫就跟它们混熟。
期间外卖到了，铃声响起，宋青才从那个拥抱和捏脸中回神。
边去拿外卖，边想。
为什么不抱猫，而是抱他？
什么意思
南枝在沙发上, 看着他推动轮椅去了入户门口联系外卖如何上楼，她则安心逗猫, 逗着逗着，鬼使神差对着猫猫道。
“叫爸爸。”
两只猫不知道听懂了没有，但还是很给力地喵了一声，像是在回她，南枝得梯上楼，指了指宋青，不要脸道：“那个是妈妈。”
她板着一张脸, 煞有其事，“叫妈妈。”
两只猫：“……”
南枝觉得刚开始都这样, 于是继续教，“我是爸爸。”
她再度指着宋青，加大了声音，“那个是妈妈。”
入户门口, 宋青听到了, 结束了和外卖员的通话，回头看了一眼。
感觉有一丝诡异，但他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沙发上，南枝还在教, “我是爸爸。”
猫儿可能知道在跟它们说话，配合喵了一声。
南枝更来劲, “叫他妈妈。”
喵~
南枝喜笑颜开, “真乖。”
门口外卖已经到了, 宋青拿进来, 往这边转动轮椅的时候，沙发上, 南枝指着他，让猫猫喊，“妈妈。”
如果说一开始这么教，宋青离得远，听得不真切，那现在就是实实在在、清清楚楚地明白她在教什么了。
南枝也是故意的，哪怕他过来，也还是这么教。
宋青边认真听着，边搁外卖。
他这副比平时更专注倾听、明显接收到但无半点抗拒的模样几乎相当于默认，南枝气焰更盛，“我是爸爸，他是妈妈。”
宋青边关注着，边在她停顿的时候抽空洗了个手，回来后打开外卖的盒子，将几样菜并排放着。
开外卖盒的时候，其中一道菜汁溅到他指头上，他抬高了手，默默舔了一下，将那点菜汁舐干净。
南枝一直在悄悄观察他，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忍不住想起奶奶。
老人家节约惯了，打个蛋，里面的清液甩不出来，都会舔舐干净，菜汤也都蘸馒头吃掉。
他这个习惯，是只有七八十岁的老爷爷老太太才会有的。
但南枝很快想到，虽然生活在和平时代，家家户户都能吃饱饭的时候，但他的日子过的不亚于那个年代的人，都一样苦。
南枝收了嬉闹的心思，专注看他岔开指头，发现缝里也有一丝，伸了鲜红的舌头继续舔。
可能留意到她在注视他，又顿了一下，抽了一张纸擦掉。
南枝敛回视线，想。
以前怎么没有发现这个举动还挺赏心悦目的？
“好了，爸爸妈妈要吃饭了，你们去玩吧。”南枝放开猫咪，也想去洗手来着，摸猫摸了很久，刚准备起身，发现宋青指缝间还有些擦不干净，于是顺势推着宋青的轮椅去洗手间，“爸爸妈妈去洗手吃饭饭啦~”
宋青沉默被推着，一路到了洗手台前，水龙头的后面就是四四方方的镜子，里面显出俩人的身影。
南枝笑眯眯地，心情很好一样扶着轮椅后方的把手，他则安静坐着，本想等南枝先洗，之后他再洗，但南枝理直气壮说。
“我是爸爸，要让着妈妈，妈妈先洗。”
宋青：“……”
他奇怪地看了一眼南枝，南枝态度十分坚决，无法，只好伸了手先开水清洗。
南枝在一边看着，感叹‘妈妈’的手真好看。
指头修长，骨节分明，指甲和指腹处都有些粉，这要是放在网上，肯定会有一群手控疯魔。
可惜他不怎么上网，也不是会上传自己手照取悦别人的人。
所以这手就只有她能欣赏到，也挺好的。
独赏美景。
宋青洗完手后，南枝洗，洗完擦干去推动他的轮椅，没让他自己来，虽然她知道宋青很爱干净，轮椅的手推轮每天都要擦洗好几遍，但还是觉得摸了那个相当于白洗手。
俩人回来后赶走两只凑过来的猫，将饭菜挪到餐桌上。
餐桌是长方形的，面对面坐下后俩人离得其实不远，南枝知道他平时吃饭都尽量只夹最便宜的，譬如豆芽、青菜之类的配菜，偶尔是配料，蒜、小辣椒那种，想将好的、肉都留给她，南枝恰好不爱吃肉，所以一股脑夹了一大堆给他。
“妈妈太瘦了，要多吃点。”
宋青静默听着。
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叫他妈妈。
他印象里没有这样的，所以无法理解。
但也无所谓，她开心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喊他妈妈的时候，她声音都会提高几分，眼里的笑意藏都藏不住。
她喜欢就这么叫吧。
宋青拿了筷子，插.进高高垒起，被滑肉和红烧肉堆积的碗里，险些无从下手。
她每次都这样，好意就像这碗饭菜一样，高高堆起，满满当当足以撑到他。
宋青埋头吃饭。
他始终没有拒绝这个称呼，对南枝来说无异于鼓励，她表面不显，其实心里乐开了花。
小媳妇默认自己是她媳妇。
她是爸爸，他是妈妈，可不就是她媳妇。
南枝几乎有些兴奋地继续给他夹菜，他碗里的还没吃完，就又高高堆起，好不容易干完，又被她积满。
她一共点了三道菜，一道素的，两道荤的，素的被她拉过来自己吃，他只能吃荤的，两道混在一起，他吃饭也不挑，南枝观察了一会儿竟没发现他喜欢吃什么。
乍一看的话还以为是大米饭，因为他基本一点点菜就挖一大坨米饭配着吃。
其实什么原因南枝心里清楚，米饭便宜，还有一点。
这两天南枝也算看了出来，他饭量不小，只吃菜的话吃不饱，还不抗饿，一碗米饭也不够，所以给他点了两份，她自己半份就够，她还把自己的挖给了他，怕他不够吃。
再怎么样，不管精不精细，饭是一定要吃饱的。
和之前一样，这顿饭是她先结束的，她吃完后菜还剩下不少，她特意告诉他，自己不能吃隔夜菜，所以要都吃完。
南枝虽然闲了下来，但手没空，一直在给他夹，将他面前的两道荤菜肉都捞完就不用管了，还剩下的配菜他不舍得丢，会全部吃掉。
菜汤都倒进米饭里，配菜用的蒜、葱、香菜也不放过，吃完后外卖盒里干干净净，什么都不剩。
还是剩了一点的，他不吃姜。
看来生姜这个东西，全国统一、对吃食再无所谓的人也不爱吃。
他还在收尾时，南枝已经将空了的外卖盒丢进垃圾桶，桌上掉的菜汁擦干净，虽然宋青吃饭速度明显加快了些，但也追不上她，也没赶上做活，她已经将该干的都干完。
空下来后，想。
要努力挣钱了，争取让小媳妇过上四菜一汤，只吃菜，一碗米饭的日子。
不过他吃饭是真香，南枝平时干饭都是吃一点，休息一下，吃一点，再休息一下，仿佛吃饭对她来说很累，是一件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一样。
而她抗拒这项任务，所以拖拖拉拉，不好好食用。
自从跟他一起吃饭之后，速度明显快了不少，一顿饭用不上一两个小时了，十几分钟解决。
还剩下一点点的时间，想留着观察她的小媳妇和‘孩子’。
‘孩子’目前还没什么感情，主要还是小媳妇，想多了解了解他，避免再出现想给他买东西都不知道买什么的情况。
时间到底还是太紧迫了些，她也什么都没有观察出来，手机上已经显示12点40分，要去上班了。
南枝：“……”
她抗拒地哽咽一声，“不想上班~”
想陪着媳妇和‘孩子’。
“上班太痛苦了~”
然而现实是不得不去，南枝还是打起精神站起来道：“爸爸去打猎了，挣钱给你们娘三个花~”
说话的时候，南枝视线一直落在宋青身上，他放下碗，抬眸望过来，眼神清澈干净，怔怔愣愣的，像是没反应过来似的。
有点可爱。
南枝朝入户门口走，换鞋的时候故意慢了一些，果然没多久听到轮椅转动的声音，等她鞋子穿好起身时，宋青已经到了她身旁送她。
南枝有意只背了包，开门要走，宋青操心地指了指柜子上的装饰品，“钥匙。”
钥匙挂在那个装饰品上。
南枝佯装才发现，惊喜道，“哎呀，差点忘了，还好你提醒。”
为了感谢他，南枝拐回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从他身上摄取到足够的能量之后，才放开他，高高兴兴出门。
临走前宋青还听到她的声音遥遥从走廊传来。
“挣小钱钱给媳妇和孩子花啦~”
尾音是上翘的，声音是雀跃的，很开心一样。
宋青愣愣怔在门口，许久都没有回神。
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口中的媳妇貌似是自己。
她把猫猫比作孩子，让猫猫叫她爸爸，叫他妈妈，换算一下，可不就是他是她媳妇的意思。
可是——为什么呢？
宋青关了门，还是没想明白。
他回到餐桌上，将最后那点饭吃干净，碗底的半颗米饭也夹了上来，一点剩余都没有之后才将外卖盒丢下。
想了想，将被南枝塞.进去的外卖袋从垃圾桶内拿出来。
这个外卖袋是他拆的，上面钉了订书针，被他抠掉，袋子还是完好的，质量很好，总觉得丢了很可惜，可以用来装东西。
宋青擦了擦上面沾染的一点菜汁后，好好的折叠起来，要收起时，不知道该放哪里，她这里干净整洁，似乎放哪都不合适，最后被他送到小客厅，压在他的行李袋内。
事做完，人闲下来，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到底还是没控制住，上网搜了一下。
女孩子叫男孩子媳妇是什么意思？
找工作啦
宋青搜到了好几种可能, 有说喜欢的，有说好玩的, 还有说单纯是爱玩过家家游戏的，亦有人说，缺什么就急迫想要什么。
他感觉南枝应该是最后一种，虽然相处不久，但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很喜欢温馨的小东西，家里处处都是。
她也经常谈起和睦的过往, 和奶奶在老家的小日子，很多足以让他忆起自己和爸妈相处的过去。
他经常能通过她的描述, 看到幼小的自己，那些期待、珍惜、美好。
就像他希望回到过去有爸妈疼爱的时光一样，他感觉南枝也希望重现那些温情。
哪怕是过家家一样东拼西凑出‘一家人’来。
宋青在打扫房间的时候几乎踏足过一楼的每一处，看到大客厅的沙发后面, 墙上的照片基本都是她和奶奶, 只有一张是她和家里人的照片。
是一张全家福，姐姐和弟弟坐在前面，妈妈和爸爸坐在后面，而她站在他们旁边, 像个多余的，无法融入进去的一样。
南枝说她是由奶奶带大的, 只有她一个人是由奶奶带大的。
为什么只是不爱她呢。
明明她那么善良那么好。
如果爱她的话, 她或许不会这样, 这么在乎‘一家人’和睦, 像玩游戏一样，还玩得那么认真、开心、投入。
宋青关掉这个页面, 重新搜索，这次输入的是——
【适合在家里做的工作】
【双腿残疾怎么找工作】
【浦新路附近有什么手工活】
他创建了一个便签，将自己觉得有用的都复制下来，然后贴到便签上去，等着有一天用上。
但他还是觉得，要下楼去那个小巷子里看看。
宋青迟疑片刻，终究还是在手机上联系了南枝，将他的想法说出来。
*
南枝刚回到医院，换好工作服的功夫，收到消息，点开看了看，宋青说他想去上次拿快递的对面小巷子里瞧瞧，不干活，只是提前打探一下，有没有适合他的工作，他好心安一些。
这种感觉南枝多少能明白，刚毕业的时候她一直在担心怎么实习，虽然学校会安排，她自己也可以另外找，但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总是有些不安的，忍不住到处打听。
和他现在很像。
南枝犹豫片刻，回了他。
【我也要吸哈基米：那你注意安全，累了要好好休息。】
管是管不住的，这个人其实只有在她面前的时候乖一点，她一走，他还是老样子，不让他干活，好好休养，他转头就将她的衣服洗了，阳台上的花也浇了，回去的时候还逮着他在擦烤箱壁炉。
他那一副被抓包然后收拾现场毁尸灭迹的行为太好笑，南枝没有拆穿他而已。
她只是得了病，犯懒提不起精神做家务，并不代表她粗心到什么都看不到，其实家里的变化她都观在眼里。
喜爱画画的人可是最爱抠细节的，哪哪不一样她清清楚楚。
家里现在连他住的小客厅，每本书放的位置都不一样，变得整齐按字母分类她都晓得。
想瞒她是不可能的。
说起来他怎么那么喜欢干活，那么闲不住呢，明明已经告诉了他可以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做。
如果是普通人，大概就老老实实躺平安然享受了，只有他例外，受着伤都要跑来跑去。
不过他能这么乖巧地上报行踪，南枝还是觉得很欣慰的，鼓励了一把。
【我也要吸哈基米：加油，你可以的！】
另一边，收到消息的宋青心中悄悄松了一口气。
其实掌握南枝的上下班规律，他完全可以瞒着南枝自己去，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背着她。
不想让她意外知道后生气，对他失望，然后不再对他笑眯眯的，也不再吃饭的时候和他絮絮叨叨说很多，不再玩过家家游戏，不再将他规划为‘一家人’。
他还是喜欢现在这样。
宋青得到许可后，推动轮椅朝门口而去，快到入户口时，收到一条消息。
【我也要吸哈基米：今天风大，要穿好衣服，戴好帽子。】
宋青衣服是穿好的，但是没戴帽子，那个帽子在屋里有一点热，而且很新，他总觉得舍不得，想留到关键时刻戴，但南枝特意强调，他还是回去将帽子老老实实套上之后才出发。
开了门，必不可少遇到一个问题，门槛很高，是他坐在轮椅上推不出去的程度。
那个门槛，之前他也想过，困住了他，但也给了他一个出不了门可以不要脸赖着的理由，跨了出去，以后就不能再用这个借口。
但宋青还是跨了出去，就像上厕所时一样，他先在门口放一个塑料板凳，挪到板凳上后，将轮椅拉过来，板凳放回去，没有急着关门，先用指纹试了试门锁。
打开了。
南枝没有骗他，也没有忽悠他，这个门他可以自由开关，人也可以自由上下。
宋青一共试了两三次，两三次门锁都有反应，他才关了门，去做电梯。
电梯也是要摁指纹的，当初南枝特意拉来物业的人，给他输入了信息，他刚进去时没有摁一楼，先试了试，有反应，本楼层的按钮亮了亮。
关上的门也开了，但因为久久没人上来，又关了回去。
宋青终于放心，大胆摁了一楼，出去后往上次南枝带他去的后门赶。
后门他没有输入指纹，宋青也试了一下，果然没有开，但是有个保安亭，出去应该是不需要验证的，对方直接给他开了门，让他离开。
宋青在原地等了等，车子少才过了那一条小马路，到对面去。
他坐着轮椅，人还没到，已经吸引去了对面所有人的目光，但他这个人有一个特点，无关紧要的人多看他，关注他，他无所谓。
只有南枝例外，是因为南枝在他最无助、最需要的时候帮了他，南枝是他的救命稻草，南枝做什么都可以。
南枝的一举一动都会牵动他的神经，让他变得不像自己。
除去南枝之外，他其实还是没变的，对别人异样的眼光熟视无睹，到了地方后停下，在小巷子里贴了无数广告纸的下方，仰着头看，其实一直在关注的是那几个做手工活的老者。
她们手里有各种各样的活计，有的在编东西，有的在包装物品，还有的加工些小东西。
他现在这幅样子，不适合那种物件很多的活，搬运不方便，需要的是类似于绣十字绣、打围巾这类，一个可以干很久，又不重，方便拿取的。
宋青还在观望时，身旁那几个热心肠的老者先打招呼问道：“小伙子，找工作啊。”
宋青点头，顺势过去打听附近有哪些活可以做，聊着聊着，默默将轮椅停在一个老奶奶的身旁，看她打围巾。
绣十字绣要功底，还是围巾简单一点。
意外之客
南枝今天迎来了几个意外之客, 是宋青的同学，本来是来看看他的, 结果发现他出院了，想打听他去了哪，问来问去，问到她这里。
下午和上午一样，基本是脚不沾地的忙，但老师人好，让她先去跟她们说清楚。
一共来了十几个人, 和之前一样，各自带了东西。
月初了, 家里给了些生活费，还各自凑了些钱，想帮宋青交医药费。
南枝看了一下，一共三千多块钱, 虽然不多, 但也应该是她们的全部了吧。
因为这个时候基本都是刚毕业，没什么钱的，实习期搞不好还要家里贴，自己都不够花, 能挤出来三千块已经很不容易。
南枝没有收，并且让她们放心, 她已经和另一个好心人一起将他安置妥当。
她还是没说自己就是那个好心人, 主要是怕惹麻烦, 今天还好来的是他同学, 如果哪天来的是他叔叔婶子那就麻烦了，搞不好还会讹她钱。
说好心人接走的, 直接推说自己联系不上就好，省了一个麻烦。
这样还可以做一个筛选，她确定是真心肯帮宋青的才让她们越过去联系宋青。
和宋青关系好的，自己会联系的，用不着她。
她感觉宋青貌似没有朋友，如果有的话，大家应该会直接告诉他本人，而不是直奔医院找人。
双方都不熟的样子。
宋青应该不知道她们给他交了不少医药费，她们好像也没有告诉过他，默默地在行动。
不管怎么样，也算迎来了一个好结果，听说他现在过得不错，很多同学也放心了。
也有些想见见他，南枝没有替他应承下来，只说问问宋青的意思，他答应就一切好说。
临走前还留了联系方式，毕竟她在上班，今天还很忙，在走廊过道说也不好说什么，走了一部分人，还有两个小女孩留了下来。
其中一个女孩子脖间挂着一个小巧的相机，看着像是很喜欢拍照一样，不知道为什么，南枝莫名地想起给宋青拍照的那两个女孩子。
因为她只是匆匆观了一眼，大概看的还是宋青，所以没有留神照片里的女孩样貌，她只记得扎个丸子头。
南枝细细看去，那个脖间挂了小相机的女孩子旁边，可不就是个扎丸子头的女孩子。
是她们。
她们看着样子还有些想了解宋青的情况，南枝对以前的宋青也很感兴趣，和路过的老师说了一声，还要一会儿，之后请她喝奶茶，老师比了个OK的手势之后急匆匆离开。
南枝则和那两个女孩子去了楼梯口细谈。
她问宋青的过去，她们问宋青的现在。
*
浦新路老城区的小巷子里，宋青还在听着那几个老者聊天，也从她们口中得知了各自手里活计的价格。
绣十字绣的一副可以买到上千块，但工期很长，至少十天半月，那还是熟手的情况下，慢一点的一月两个月都是正常的。
而且对用色、手艺要求都很高。
如果不合格的话还会被打回来，要么重新绣，要么不收，要么压低价钱，很费眼，需要专注，做了这个就不能做别的，不在他的考虑内。
其它手工活也是，要么要带一大堆的东西回家，要么几分几分，要做很久才能挣到钱，他还是觉得打围巾最合适。
他观察了一下，一条围巾大概用时一个小时左右，他身边的老奶奶两个小时打了两条，一条是平针，八块钱，一条是玉米针，十块钱，一天从早到晚打十一二条就有一百二左右。
而且这个不耽误做别的，可以顺便看看书，学学东西。
做手工活当然只是暂时的，这样赚钱很慢，他想要快速得钱的，这几天在家里一直在搜索如何在家全职快速赚钱。
有的建议做主播，有的建议做配音，还有的建议学设计，在家接单之类的。
做主播他不行，不会说，真当了会和观众大眼瞪小眼，两两不知道讲什么，配音要交学费，在他的观念里，所有让交钱的工作都是骗子。
学设计他考虑过，南枝似乎也琢磨过，他看到南枝的书架上有相关的书，她似乎对计算机也很感兴趣，买了几本C语言编程、入门计算机教程、黑客、白客区别等等的书。
那几本书被他特意放在最显眼的位置，等着空了看，但只看书不挣钱会让他不安，所以他还是决定找个可以兼顾的活，织围巾恰恰好。
可能是他老是盯着看吧，而且谁那边都不去，就待在她后面，老奶奶觉得他感兴趣，会故意在起针或者自己觉得有难度的地方停顿一下，教他怎么织。
还让他上手试了一下，他打完两圈一看和老奶奶的松紧程度不一样，他的手要紧一点，拆掉重新打的，刻意拉松了一些才差不多。
老奶奶框子里还有一些待打的毛线，针也有，很粗很粗的针，让他拿着一卷最好打的毛毛球毛线打个平针试试看。
宋青也没有客气，谢过奶奶后，当真去拿已经团成球的毛线，摸到茸茸的手感，又有些迟疑。
犹豫片刻，还是没拿，倒是将手机掏了出来，准备先问问南枝。
他答应过南枝，今天不干活，只是打听一下的，如果干了就是违背和南枝之间的承诺。
*
南枝还在和那两个女孩子聊天，果然不出她所料，她们就是给宋青拍照、还送他照片的人。
如果不是她们的话，可能不会再有人知道，宋青上学时期究竟有多惊艳，他自己也无法回忆自己的过去。
好险还是留了照片的。
一问才知道俩女孩也是抱着这种想法才将照片给他的。起因是大家想评学校里谁最帅，有人提到他，结果人家根本不拍照，只有学生证上的，还没拍好，板板正正看不出什么来。
于是本身就喜欢拍照的女孩子和自己的闺蜜一商量，假装拍闺蜜，实则是记录他。
拍出来的照片想上传来着，考虑到没有经过他同意，又没有，只放在相册里，自己和周围的同学看看罢了。
本来这种藏了小心思的东西是不想另外给的，很容易被看出来，但她们想到他从小到大几乎没拍过照片，还是送了一份。
只不过和她们想的不一样，宋青接到照片的时候反应淡淡，只看了几眼就收了起来，客客气气回了句谢谢之后就离开了，压根没有看出内含的心思。
看出来吧，她们会觉得尴尬，看不出来吧，又有一点失望，心意吧唧一下冻裂成了两半一样，很复杂。
爱拍照的女孩子叫悦悦，平时就爱记录些美景和美好的事，因为他长得不错，也不少入镜。
南枝有幸和她们凑在一起欣赏到，大多都是误闯入的镜头，本来在拍花拍草，拍操场，不小心拍到他。
也有些是在活动上拍的，比如南枝发现宋青运动能力竟然很不错。
听俩女孩子的意思，基本有奖金的活动他都会参加，长跑短跑，跳远，跳高都参与过，而且基本都可以夺得名次拿到奖金。
这倒是南枝意外的，不过想一想倒也能理解，他缺钱，很需要钱。
而且和现代的脆皮学生们不一样，经常干活，身体强健，能拿到名次不算奇怪。
南枝只是被他眉目间浓烈的势在必得和目标清晰的模样惊了一把而已。
这样青春年少、意气风发的宋青让她觉得拿在手里的相机都在烫手。
好惊艳。
南枝在小姑娘的允许下，翻了一页，看到了一张宋青被几个同样穿着校服的人围着的场景。
她疑惑看过去，那个叫悦悦的女孩子解释，“是有一天放学上厕所的时候拍的。”
学校的男厕所和女厕所就在隔壁，所以她出来后听到那边有动静，凑过去看了看，瞧见有人围着他，像是要欺负他，于是拿出相机，想纪录下施暴现场好报警取证等等。
结果那几个男生没动手，只是嘲笑他穿女孩子的丝袜，丢男人的脸，叫他脱下来，他不予理会就有人摁住他，将他的袜子扒了。
南枝再翻的时候看到了细节，几个男生压着他，将他鞋子褪去，袜子也勾下来扔进了垃圾桶。
可能嫌他鞋子破了，也一起丢了。
他们走后宋青赤着足踩在落叶和泥地上，去捡自己的鞋子和袜子，神色平静又冷淡，像是习以为常一样，并没有多少难堪。
或许是发现了她，南枝发现他在穿鞋的时候抬头朝这边看了一眼。
“他不让我多管闲事，我就没报警。”
看来真的发现了她。
南枝又往后翻了翻，接下来都是一些稀松平常的日常照。
他代表新生上台演讲，还有些看书，趁着课余时间做编织手链等等手工活的照片。
南枝还打算继续看，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瞧了瞧，是宋青给她发的微信电话。
上面还有个视频，可能是因为视频和消息没回，于是打的电话，南枝点开视频看了看，是他挨着一个老奶奶坐着，手里拿着针线，织东西的画面。
视频很短，只展示了他如何织的。
下面有文字。
【青草：我可以做这个吗？织的时候我受伤的这只手基本不动，伤不着的。】
南枝再返回去看了看，还真是，那只胳膊一点都不动。
南枝：“……”
这巧妙的、完全为他量身定做的手工活，真难为他居然找得到。
不过他这个视频来的也很巧，正好是南枝需要的。
她能感觉得出来，自己说宋青现在过的很好，两个女孩子有点不太信，试图通过让她看照片，来表示自己和他很熟，隐形威慑她不要做些什么。
比如囚禁或者虐待他之类的事。
这视频可以证明她的清白，还可以让两个女孩子放心。
回家做饭
南枝没有直接给她们看, 而是将视频保存之后，从相册里进去, 重新点开视频给她们瞧。
看的时候她自己也观了两眼，发现他穿着整齐，帽子也戴了上去。
南枝临走前他是没戴的，看来是因为她说了外面风大，让他穿戴好，他照做后套的。
还挺听话的嘛。
难怪敢这么光明正大上镜。
南枝视频一拿出来，两个女孩当即凑了过来观看。
悦悦本名余悦, 闺蜜梁若，俩人都没有说真名, 因为她们并不相信这个陌生的姐姐，虽然她看起来很面善，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她们并没有见着宋青, 全部都是她的一面之词。
她听别人说过, 有些医院很黑，会将一些无家属看护的人制造成意外，然后悄悄买卖器官。
宋青家里人不要他了，没人关注他, 是最好下手的人选，所以她俩极力营造很在乎他的样子, 一定要见到他本人, 态度很是坚决。
人还是没见着, 但看到了视频。
视频里的他穿戴整齐, 精神状态很好，比原先消瘦了些, 但白了不少，低着头在打围巾，带着毛毛球的线绕在尾指上，打一下，线从指尖拉过一部分。
看得出来，应该是刚开始学，还不熟练，但和以往一样，背挺得笔直，姿态很好看。
勾头的时候从侧面看去，能瞧见一丝后颈沟漏出来，线条优美，肤色白皙，似乎比之之前还要好看上几分。
神色平静如水，看不出半点前几天在医院瞧见时的阴郁，像是从淤泥坑里爬出来，清洗干净，沐浴在阳光下一样。
完全不是被胁迫被囚禁的模样，不仅如此，能看得出来，他现在在外面，后面就是一个很大的广告牌，亮着五彩的光，只稍稍靠近就能看清上面是大超市的牌子。
而且是她们经常去的商场里面的大超市牌子。
他真的过的很好，没有被制造成意外悄无声息死去。
太好了。
这个视频两个女孩一共看了两三遍，南枝也跟着看了两三遍，最后结尾的时候，他侧眸朝这边看来，南枝意外发现他眼中燃烧的星星之火越发的亮了。
之前只是一个小小的火苗，能感觉得到，他的挣扎，掰开枝杆后里面深藏的绿色，现在那些挣扎褪去，似乎已经完成蜕变，枝杆也从内到外都是绿色。
那一股子生机盎然、朝气和生命力已经浓烈到快要实质化。
变化好大。
日日和他在一起，还没有察觉，猛一下看视频才发现差异。
余悦和梁若又看了两遍，极力想在他身上找到捏造的伪像，每一个细节都观到了，最后的结论是没有。
甚至他原先有些锋利的眉目都在她们不知道的时候柔软下来。
抬眸时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冰渣子，是一汪秋水。
他在看着谁？
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本能地感觉是一个女性。
以前大家一直开玩笑说，不知道谁会把这朵高岭之花摘走，因为知道不可能，所以大家都没当回事，现在余悦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这朵高岭之花貌似要被人取走了。
怎么会这么快？
他究竟在看着谁？
这个视频是给谁发的？
*
浦新路老城区的小巷子里，宋青整理着自己打过的两横围巾，弄好也没有再织，在等消息。
过了一会儿，手机上传来叮铃一声，他打开看了看，是南枝的消息。
南枝还跟之前一样，让他注意一点，不要累着，自己把握好分寸就好。
宋青在微信上回了南枝之后，才拿起围巾继续打。
平针很简单，会是会了但不熟，无法做到像旁边的老奶奶一样，目不斜视，边看着他，自己手上还不闲。
宋青慢慢地加快速度，因为是毛毛球一样的线团子，一段距离有一个毛毛球，卡的正正好，所以也不用担心织的松紧，肯定会到那个坑凹里，他织了一会儿，渐渐也大胆了许多。
没多久就可以稍微分神一会儿，打着打着，冷不防听到有人问他。
“孩子，腿怎么回事呀，怎么会这样啊。”
宋青手上微顿，片刻后继续，也没忘了回，平静谈起自己的腿。
“出车祸撞的。”
他已经不是刚出车祸窝在病房发臭腐烂的状态，也不是被拉到走廊上，整日望着那小小的窗口，被过堂风吹得头痛神经疼等死的情况，就像他说的那样，将所有的不安、彷徨、狼狈、难堪都留在医院。
他要去过新生活。
出了医院确定了南枝的人品不是说话不算话，也不是会随便戏弄他的人之后，他心安定了许多，那些拖累他的情绪也被他抛下。
如果想往前，还带着迟疑、迷茫、自尊心等等无用的东西，只会被累得爬不动。
“哎呀，那不要脸的司机，怎么忍心啊。”
“是啊，这么年轻。”
他并没有讲细节，但几个老奶奶还是心疼坏了，把那个无良司机痛骂了一顿，叫他心里无端舒服了些。
就像有人替他出头了一样。
宋青忍不住提起救的那个孩子，家人一次都没有来看过他，代人说句感谢都没有。
老奶奶们又替他骂了那家人一顿。
宋青心里更舒服了些。
他靠着角落，坐在一排老奶奶中间，晒着太阳，竟觉出几分轻松来。
心态好到他自己都觉得惊奇，但他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反而沉浸其中，一直到了傍晚，他的手机铃声响起。
宋青拿出手机看了看，是他给自己定的闹钟。
这个点再过四十分钟左右，南枝就该下班了。
要回去给她做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