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老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因为奔波,他眼皮上的褶皱非常明显,像是干枯的老树皮,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着颜夏他们的方向,阴森而可怖。
真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本来以为一切都已经绝望了,谁能想到峰回路转,竟然把颜夏几人送到了他的身边。
她是最好的人质,也是最适合的实验品,有了她,他迟早有一天能拿出成果,卷土重来。
谢长老的心思不加掩饰,令人作呕。
阴森的视线落在少女精致如画的面颊时,神色黏腻而充满算计。
果然是一张漂亮的脸蛋,不然也不能让那么多的人为她倾心。
要是他年轻个几十岁,说不定也会生出些怜香惜玉之心,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
随着谢长老的声音,几十个容色冰冷的护卫站到了他的身后,神色淡漠,像是一具具冰冷的机器,没有半分人类的感情。
这是谢长老最后的底牌,长老院多年实验培养出来的死士,战斗力极强,只听谢长老一人的指令。
看着谢长老的狞笑,原本轻松的宋墨立马支棱起来,脸上写满了警惕之色。
颜夏和颜月也满是凝重。
谢长老!她们竟然在这般情况下遇到了谢长老!
简直是倒了大霉,说曹操曹操到,可她们一点儿都不想要这样的巧合!
心中叫苦不迭,宋墨面上却是笑嘻嘻的,一副插混打趣的模样:“呵呵,误会!都是误会!”
一边说,他一边悄摸摸地去控制悬浮车。
但他刚有动作,护卫们驾驶的悬浮车就已经将他们层层包围,呈现箭弩拔张的对峙之态。
宋墨:“……”
宋墨迟疑片刻,老老实实地举起了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们手里的兵-器可不长眼睛,一个不小心,轰炸过来命都丢了,躲在悬浮车里逃都逃不掉。
瞅着护卫们冰冷的神色和手上的激光枪火炮,颜夏和颜月对视一眼,都展现出束手就擒的姿态。
悬浮车被逼停,颜夏人缓缓地从车门处走了下来。
谢长老阴冷而沙哑地笑:“果然,都是聪明人,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谢谢夸奖——”宋墨诚恳地笑了笑。
下一秒,说时迟那时快,他一个旋身踢了出去,眼疾手快地夺了护卫手中的枪。
颜夏和颜月也是同时出手,锋锐的利刃轻飘飘地割断了两个护卫最脆弱的脖颈,两把激光枪已经到了她们的手中。
没有热-武-器,但是颜夏生性谨慎,身上的冷兵器是从来不会缺的。
上一世的经历使然,她时刻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刹那之间,两方人便爆发出激烈的冲突,不知是谁先开了枪,刺眼的亮光伴随着轰鸣,激起了远处的飞雀。
“我已经给军方发了消息!”颜夏敏锐地避开了攻击,冷静地高声道:“最多十分钟,军方援军就会赶到。”
这句话是说给颜月和宋墨听的,也是说给谢长老听的。
谢长老面沉如水,脸上黑得几乎能滴出墨水,咬牙迟疑了许久,恶狠狠地道:“抓人,生死不论!”
这是他最后的翻盘机会,尽管只是一具尸体,但也有一定的实验价值。
颜夏她们将他逼到这种境地,哪怕冒着危险,他也必然要她们付出代价!
谢长老话音一落,护卫们的手段便变得狠辣许多,逼得颜夏人捉襟见肘,身上都带了伤。
宋墨的体质等级不低,但更擅长代码技术,逃跑的能力还行,战斗实力却是一塌糊涂。
颜月比他更差,体质等级都是靠着药剂短时间内升上去的,现在还只是d级,战斗经验极其匮乏。
唯有颜夏一人,既要顾着围攻的护卫,还得分心宋墨和颜月的安危,不一会儿面色便苍白了许多,只是杏眸深处仍是一片平静。
无论是她还是谢长老,对现在的局势都是心知肚明。
现在看的就是速度,看看究竟是军方的援军先来,还是她们先支撑不住倒下了。
瞧着战斗场景,谢长老的面色越来越深沉,浑浊的眼底闪过贪婪之色。
他是真的没想到,看起来娇娇弱弱的颜夏竟然这么难缠,甚至完全不输老牌的a级强者。
以她的年纪,以她的天赋,这是多么好的实验材料!
若是之前便知道她的特殊之处,他怎么可能还因为顾忌谢景渊而犹犹豫豫,以至于错失良机,沦落至此!
不能再等下去了。
谢长老果决地厉声吩咐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分钟内解决战斗!”
一分钟内解决?这怎么可能?
颜月和宋墨动作一顿,脑海中充斥着不可思议之感。
颜夏的心中却猛地浮现出不安,不知想到了什么,她高声道:“打断他们!”
她当机立断干掉了离自己最近的两人,但双拳难敌四手,颜月和宋墨没能心有灵犀地理解她的意思。
其他还站着的护卫们像是被设定好了的机器,迅速地按下了手腕上的按钮,淡红色的药剂自动顺着针管刺入了他们的脉络。
眨眼之间,护卫们的双眼便弥漫上游动的血丝,诡异蓬勃的肌肉撑破了他们的作战服,像是坚硬的钢铁般块垒分明。
如果说之前的他们是普通的战斗机器,那么现在无疑是升级版的,速度和攻击力都得到了可怕的提升。
“妈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宋墨被逼得爆了粗口,眼睛都因为震惊而瞪大。
他刚刚试图攻击了左侧的护卫,然而他身形纹丝不动,自个儿反而被反震弄伤了。
要知道,他的体质等级虽然有些水,但也是货真价实的a级!
这不合理!简直是作弊!这还怎么打哇!
宋墨急得跳脚,颜夏的神色也冷了下来,充满了凝重。
——是短时间的爆发药剂。
战斗力可以翻几番,但是后遗症很大,还可能伤及精神力,没想这个时候的谢家就已经制作出来了。
不,颜夏敏锐地发现了护卫们失去理智的疯狂状态,冷静地下了判断,没制作出来,应该只是半成品。
但仅仅只是半成品,也足够她们吃一壶的了。
之前颜夏她们还能勉力周旋,但面对爆发药剂作用下的护卫,她们根本不是对手。
“姐,小心——”瞧见颜夏有危险,颜月的瞳孔都因为紧张和担忧而缩小,音调尖锐地提醒了一句。
但已经来不及了,颜夏本就承担着最大的压力,还得分心照顾颜月和宋墨。
猝不及防之下,躲开了来自左方的攻击,却怎么也避不开右侧刺来的激光剑。
颜夏几乎能感知到激光剑灼热到融化骨髓的高温,隐隐传来血肉被灼烤的焦糊味。
千钧一发之际,那名护卫手腕上的光脑忽的轰然炸裂,夹杂着电火花的碎片四溅,飞入了他的眼睛和血肉中。
执着激光剑的手腕筋脉被碎片划断,激光剑无力地掉落在地上,护卫捂着鲜血直流的眼睛凄惨地大叫。
这一声光脑爆炸的声音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其余护卫的光脑一个接着一个爆炸轰鸣。
血肉残肢混着碎片火花飞溅,浓郁的血腥味和硝烟的气味弥散在空气之间。
碎片敌我不分,颜月和宋墨手腕上的光脑虽未爆炸,但也躲避不及受了不轻的伤。
看着面前血肉模糊的惨状,他们反射性地解下光脑丢了出去,眼底满是畏惧。
在联邦,光脑伴随着每个人长大,每个新生儿在身份系统登录后,就会习惯性地绑定只属于自己的光脑。
但谁能想到,有一天,熟悉的光脑竟然会变成致命性的武器,带来这么大的伤害。
即使明显是帮助他们一方的,但颜月和宋墨还是忍不住害怕得瑟瑟发抖。
恐怕会产生心理阴影,以后都不太敢随身携带光脑了。
颜夏却并未看见这些。
从爆炸开始,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温和地遮住了她的眼睛,她被轻柔地揽入了一个微凉的怀抱。
颜夏本是警惕性极高之人,但这人出现得着实无声无息,她竟全然未发现他的靠近。
或者说,拥着她的真的是“人”吗?
明明挨得这么近,颜夏却听不见他胸膛处的心跳声,只能隐隐嗅到极清淡的气息,带着些草木质朴的香。
颜夏下意识抓住了对面之人的手腕,正想折断,却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嗓音,含着显而易见的担心。
“夏夏,你没事吧?”
“我没事。”颜夏微愣,摇了摇头,面上有些迟疑。
她怎么听着,有点像《仙魔传奇》中魔尊的嗓音,低沉中带着些磁性,像是厅堂中的大提琴,音色优雅。
颜夏退后一步,拿下了遮在眼前的那一只手,终于看清了面前之人的样貌,怔然地顿在了原地。
青年的容貌生得极为出色,眉眼中杂糅着皎皎月色和妖异邪俊的气质,高鼻薄唇,肤色冷白,说不出的勾人。
这张脸,颜夏曾经看过的,只是那时的“他”只是虚拟光影聚集而成,并无实体。
“云启……”颜夏喃喃出声,怔怔地看着青年的面容,带着些不确定。
“是我。”青年雀跃地点头,凤眸干净而纯真,里面只有颜夏一人的身影。
他伸出手,轻轻地碰了碰少女柔软而细腻的肌肤,拭去了溅在面颊上的那一滴滚烫的鲜血,温柔而充满心疼。
但等他转身看着地上惨叫痛嚎的众人时,神色冰冷,居高临下,双眸中映着无机质的冷光。
瞧见他的眼神,颜月和宋墨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想要退后一步。
怎么说呢?明明是青年救了他们,他们本该感激的,却不知为何,心里头升起来的却是害怕的情绪。
或许是因为他的非人感太强,身上的诡异感实在太过明显?
“姐,这位是……”颜月小心地拽住了颜夏的衣袖,谨慎地看向了青年。
“他是云启。”颜夏言简意赅地解释。
云启?
颜月和宋墨心中同时一惊。
他就是云启?颜夏口中的厉害朋友,代码技术极强的天才?好像无所不能般。
只是……
颜月抿了抿唇,还是有些心有余悸之感:“姐,他……”
她正想再问,却听见了军用悬浮车轰鸣的声音,只得将疑惑压在了心底。
风声呼啸,秦珩和傅司绝没等悬浮车停稳便跳了下来,一路飞奔而来。
“你们没事吧?”秦珩环视了一圈周围的情景,入鬓的剑眉紧拧。
他的视线只在颜夏的身上多停留了一秒,便不着痕迹地移开,眸中添了些狠绝之色。
少女的模样极其狼狈,雪白细腻的肌肤添了许多细碎的血痕,身上的衣裳被鲜血浸湿,几缕乌黑的碎发贴在脸侧,苍白而脆弱。
让人恨不得将伤她之人碎尸万段,以解心头之恨。
“没事,只是些皮外伤。”颜夏冷静地回答,颜月和宋墨也摇了摇头。
但摇头的幅度太大,宋墨疼得龇牙咧嘴,愤愤不平道:“只可惜让那个谢长老跑了!”
到底是老谋深算的老狐狸,一瞧见事情有变,便带着几个护卫跑了。
但唯一值得庆祝的是,谢长老手腕上的光脑也炸了,他也伤势不轻。
“他跑不掉的。”秦珩沉声开口。
他带了一队人去追捕谢长老,又将剩下的人留给了傅司绝指挥,护送颜夏她们去医院治疗。
秦珩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只来得及嘱咐几句,并未注意多出的一人。
傅司绝则不同,他眯了眯眼,视线扫过了地面上一具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如蜻蜓点水般掠过被炸断的手臂。
“阿颜,我送你们回去。”傅司绝的狐狸眼微微上挑,压下了心底的猜测。
无论如何,颜夏的伤势最重要,剩下的一切都可以往后面排。
他领着颜夏和颜月上了自己的悬浮车,宋墨机灵地爬上了另外一辆,而云启,却毫不迟疑地跟在了颜夏的后面。
“这位是?”看见青年的模样,傅司绝的眼神一顿。
颜夏垂眸解释道:“他叫云启,是我的朋友,这次多亏他救了我们。”
“原来是这样。”傅司绝移开视线,若有所思地笑了笑:“也是巧了,我看他十分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云启没理他,只安静地坐在了颜夏的身侧。
自始至终,他眼里只能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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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谢长老脚步踉跄,捂着鲜血淋漓的断腕,仓皇中掺杂着狠意。
一辆亮银色的悬浮车停在了他的面前,谢景年从车上下来,不解地问:“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