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现在是八月份中上旬, 大多数学校还在暑期。
但由于S大的小学期制度,有半数的学生已经返校。
再加上今日校庆活动正式开幕,校园里的校内外人员来来往往, 比正式开学的时候还热闹些。
阮龄在宽阔的林荫大道上随意散着步, 欣赏着沿途的风景。
为了配合校庆活动的宣传,学校里拉了各种横幅,宣传栏里也贴了各式各样的海报。
在其中的一处宣传栏里, 阮龄发现了叶景池的身影。
这处宣传栏里的海报,是专门介绍校庆活动期间来学校礼堂演讲的校友的。
在大约两个月的时间里, 每周末都会有杰出的校友, 或者和S大有密切关系的成功人士来演讲。
海报给每位演讲嘉宾都配了照片, 和一段简单的介绍。
叶景池的那张照片穿着西装,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四十五度侧身对着镜头,十分有成功人士的风范。
阮龄第一次见到叶景池的这种照片,觉得很有意思, 又有些想笑。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对着海报拍了一张,准备发给某人。
刚刚按了下快门, 耳边传来一个年轻女性的声音。
“你也觉得叶学长很帅是吧?”
阮龄的眉梢动了动, 和女生对视了一眼,确定这位自来熟的女大学生确实是在和自己说话, 不是认错了人。
女生的打扮和阮龄有些相似, 白色的短袖T恤配牛仔热裤, 青春洋溢。
阮龄微笑:“是还挺帅的, 不过……”
她顿了顿,没忍住说:“叶景池应该都毕业十几年了吧。”
这位女生看起来也就不到二十, 叫叶景池叶学长,是不是有点有点太抬举他了?
女生扬起眉毛:“不管毕业了多少年,只要是咱们S大的都是学长。而且他看起来这么年轻帅气,叫学长不是很正常!”
闻言,阮龄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嗯,你说的也对。”
女生见阮龄表示赞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不好意思啊,我看你在给叶学长拍照,就忍不住和你搭话了。你也喜欢叶学长吗?”
阮龄思索了一下:“还可以吧。”
女生把阮龄的回答当作了肯定,激动道:“我也是!我高中的时候就把叶学长当成榜样了,没想到这么幸运,一入学就能听到叶学长的演讲!”
阮龄问:“你是大一新生?”
女生:“对啊!你呢?”
阮龄眨了眨眼:“我不是,我……入学已经有几年了。”
而且毕业也已经有几年了。
女生点点头,然后又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就是学姐了,很高兴认识你!我现在正要去听叶学长的演讲,你要不要一起去?”
说着,女生挥了挥手里的门票。
阮龄手里也有一张门票,是刚刚在车上叶景池给她的。
演讲并不收费,门票的作用是控制人数和分区,像阮龄手里的这一张就是最靠近舞台的A区。
时间也差不多了,想了想,阮龄答应:“行啊。”
女生虽然自来熟,但也没想到阮龄这么痛快地就答应了。
她微微一怔,然后神情更兴奋起来:“真的?那太好了!学姐你的票是哪个区的?”
阮龄把门票给她看,女生眼睛一亮:“我也是A区!我好不容易抢到的票呢,咱们两个真有缘!”
……
一路走到礼堂,阮龄已经和女生互换了名字。
对方叫安佳欢,是今年刚入学的新生。
人如其名,性格确实十分的欢快可爱。
两个人一路畅通无阻地入场,来到了A区第五排的位置。
A区一共有六排,第一排是贵宾席,普通的学生就算拿着A区的票,也只能坐在后五排。
刚刚叶景池说要叫人带阮龄进去,意思就是直接让工作人员带她到第一排。
不过阮龄觉得坐第一排也没什么必要,搞不好还要和一群领导坐在一起,不如后面自在。
演讲还有十分钟才正式开始,工作人员正在前面调试设备。
阮龄低着头,把刚才拍的照片发在了叶栩和叶景池都在的那个群里。
安佳欢虽然性格开朗热情,但也不是没有分寸的人,见阮龄在发信息也就暂时不和她搭话了。
[阮龄:[图片]]
[阮龄:@叶栩,快看你爸的这张照片,觉得如何?]
今天上午叶栩独自出门了,说是有事情要做,直到下午阮龄和叶景池出发的时候还没回家。
阮龄也没有多问他去做什么了,叶栩现在的年纪,也没必要每次出门都和他们交代。
不过叶栩回复得很快,看样子是已经忙完了自己的事。
[叶栩:这是在S大拍的吗?]
[阮龄:对,我翻拍的学校宣传栏海报]
阮龄又把她拍的另一张宣传栏的完整海报发到了群里,一共八位演讲嘉宾的照片和介绍排成了两行,叶景池的在左上角。
群里安静了一会儿。
[叶栩:……我爸在这里面,还挺和谐的。]
阮龄看到叶栩的回复,没忍住笑出了声。
一共八位特邀嘉宾里,叶景池其实还是挺显眼的。
一个是叶景池作为第一个演讲的嘉宾,照片在第一排第一列的位置,另一个是叶景池的长相和发量都很出众。
阮龄绝对没有不尊重其他杰出校友的意思,尤其是里面还有两位看起来就很德高望重的教授。
但就事论事,其他的这七位不是白发苍苍,就是头发岌岌可危,和刚刚接待叶景池的那位黄主任发型差不多。
因此除了叶景池,其他人看起来都至少是四十五岁以上这个年纪了。
所以阮龄很怀疑,叶栩这句“挺和谐”,是在内涵叶景池。
阮龄先打了一连串的“哈”,然后又回复。
[阮龄:你说得对,我也觉得挺和谐的]
[阮龄:尤其是这个拍摄角度,有种中年成功人士的感觉]
打完字,阮龄又看了一眼那张海报全景的小图,发现叶栩说的还真没错。
虽然叶景池的外貌很出众,但不放大看的话看不清长相,大家又都是角度差不多的西装照,只会觉得叶景池地完美融入了这两排照片。
于是阮龄又补了一句。
[阮龄:看来你爸再努努力,很快就也能加入“德高望重的老校友”行列了]
几秒钟之后,叶栩回复了个“没错”的表情包。
阮龄差点又笑出声。
之前“鸳鸯锅小分队”的那个群里,陈松阳是最喜欢用表情包的,其次是苏君若和阮龄。
乔月发言少所以用的也少,而叶栩几乎也不用。
没想到这次叶栩竟然也发了个表情包,还是阮龄平常最爱发的那个猫咪表情包。
阮龄想象了一下叶栩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偷偷扬起嘴角,一脸故意奚落叶景池的表情。
阮龄也给叶栩回了个猫咪表情包。
两个人在群里聊得欢,另一个人却一直没发言。
阮龄也不奇怪,演讲还有不到十分钟就开始了,叶景池应该是在忙着准备。
但她刚要退出聊天软件的时候,叶景池竟然回复了,而且内容十分简洁。
[叶景池:……]
阮龄这回没忍住,直接在座位上笑了出来。
惹得旁边的安佳欢都侧目,有些好奇阮龄看到了什么,一直笑个不停。
阮龄笑着解释:“不好意思,我朋友给我讲了个笑话,没影响你吧?”
安佳欢连忙摇头:“没有没有。”
群里,叶栩又发了一条信息。
[叶栩:你们什么时候回家?]
[阮龄:应该是晚上吃完饭就回吧]
[阮龄:怎么啦,想我们啦?]
[叶栩:……]
[叶栩:没有。]
[叶栩:就是问问。]
阮龄自动把这句话理解成了相反的意思。
[阮龄:你的事情忙完了吗?]
[叶栩:嗯,已经到家了。]
[阮龄:这么快呀,早知道这次校庆活动也带你过来玩玩了]
[阮龄:S大的校园景色很好的,人也都很热情]
[阮龄:不过现在也不晚,要不你现在过来找我们?]
[叶栩:要有邀请函才能进校园吧。]
[叶栩:我爸没给我。]
虽然看不到叶栩的表情,但阮龄从这句话中看出了一丝幽怨。
阮龄扬起嘴角,在键盘上敲字。
[阮龄:竟然如此!]
[阮龄:你爸他太过分了,都不给你邀请函!@叶景池]
这次叶景池没回复,不知道是刚刚被叶栩奚落之后的“报仇”,还是确实在忙没时间看手机。
介于演讲还有最后几分钟就开始了,阮龄觉得应该是后者。
五分钟后,随着灯光亮起,先是一位主持人走上了台。
主持人开始介绍叶景池的身份,原本嘈杂的礼堂也安静了下来,阮龄旁边的安佳欢更是正襟危坐地仔细聆听。
阮龄也把手机收了起来。
她发现,叶景池身上的光环比她想象的还要多一些,光是头衔主持人就念了一串。
有一些是阮龄早就知道的,例如“世界五百强企业的首席执行官”之类的,还有很多她也是第一次听说,像是叶景池在三十岁之前就登上了世界精英排行榜。
但更有意思的还是,为了突出叶景池的校友身份,主持人特地介绍了叶景池当年在校内获得的一些荣誉。
例如“国家奖学金获得者”,“辩论赛最佳辩手”等等。
阮龄不自觉的地想象了一下当年叶景池在学校里意气风发的样子,内心隐隐觉得有些可惜。
她是没有机会亲眼见到二十岁的叶景池是什么样子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视频资料?
阮龄在心里暗暗记下,等有机会的时候问一问叶景池。
旁边的安佳欢更是直接发出了感叹声,低声对阮龄说:“叶学长真的好厉害啊!不知道这次演讲结束之后,有没有什么互动环节?就算不能合影,能让我拿到一张签名也行呀。”
阮龄莞尔:“我也不清楚,希望有吧。”
主持人大约两分钟的介绍过后,叶景池终于现身了。
台下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安佳欢鼓掌鼓得尤其起劲。
阮龄也跟着鼓起掌来,顺便观察了一下四周,发现像安佳欢这样看起来十分激动的学生还真不少。
看来S大的这些学生里,把叶景池当作榜样的不在少数。
也是,叶景池这样年纪轻轻就做出一番事业的,绝对是非常符合世俗意义上“成功”的标准了。
半晌,掌声逐渐停了下来,叶景池的演讲正式开始。
阮龄本来以为自己对这类演讲不怎么感兴趣,她会来听完全是看在叶景池的面子上,以及叶景池告诉她演讲的时间不长,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几十分钟的时间,就算无聊,发发呆也就过去了。
但阮龄没想到,自己竟然从一开始就听得津津有味。
叶景池的声音和语气都非常适合讲故事,嗓音清冽,语气有条不紊却引人入胜。
就仿佛之前在露台叶景池给她讲苏琴的创业经历,只不过这一次讲的是叶景池本人的经历。
叶景池不仅将故事的节奏掌握得很好,还时不时会加入一个小段子,引得全场哄堂大笑。
而且,还是全程脱稿。
听着听着,阮龄开始怀疑叶景池特地嘱咐自己来听他的演讲,是别有用心。
她觉得叶景池自己肯定也清楚,他在台上演讲时的模样是多么有魅力。
阮龄也确实感受到了这种人格魅力,尤其是现在这种叶景池在台上谈笑风生,而她在台下坐着听的角色定位。
很容易让人产生崇拜,乃至倾慕的情绪。
阮龄无意间瞥了一眼旁边的安佳欢,发现年轻女孩的眼中已经全是仰慕之色。
虽然阮龄已经不是十八岁的小姑娘了,但她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产生了一些和安佳欢非常相似的情绪。
演讲的时间不长,但中间还是安排了五分钟的中场休息时间。
安佳欢迫不及待地和阮龄分享感受:“叶学长真的好厉害啊!我一直以为他是毕业后才从商,没想到在校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创业了……”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又转到了叶景池的家庭情况上。
“对了,我听说……”安佳欢压低了声音,“叶学长好像已经结婚了,不知道他的妻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场合说这些八卦不太好,安佳欢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补充:“学姐你别误会啊,我就是单纯地有些好奇。”
阮龄笑起来:“没事,我懂。”
一个光环如此强大的异性,外形还优秀,安佳欢这个年纪的女孩会联想到这些再正常不过了。
见阮龄没表现出什么介意的神色,安佳欢继续说:“你说,他的妻子会不会也是咱们学校的呀?”
阮龄眨了眨眼睛:“应该不是吧。”
安佳欢思索了一下,表示赞同:“也是,如果是的话,学校里肯定会有人知道的。”
想了想,安佳欢又说:“不过肯定也是很厉害的人,说不定还非常漂亮。”
说着,安佳欢又托着腮去看叶景池。
下一秒,安佳欢忽然惊呼出声,然后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她目视前方,拿胳膊肘碰了碰阮龄,低声说:“学姐,你快看!叶学长是不是在看我们这边啊?”
阮龄本来正想要拿水喝,闻言手一顿,抬眼去看。
叶景池一只胳膊支在演讲台上,姿态稍稍有些慵懒,却又不会显得过于随意,反而更凸显出他优越的身材。
他的目光似乎是不经意地,停留在了观众席的某个区域。
而在阮龄下意识地喝了口水之后,叶景池也看了一眼手边的纯净水,拿起来状似不经意地喝了一口。
喝过之后,目光再次停留在了阮龄的方向。
阮龄:“……”
她先回答安佳欢:“应该不是吧,他可能就是在思考问题,什么都没看。”
安佳欢有些失望地“哦”了一声:“也是。叶学长就算有认识的人,肯定也是坐在第一排的贵宾席那边,怎么会在咱们这边。”
阮龄低下头找出手机。
[阮龄:你在做什么?]
叶景池一开始上台的时候,应该就是带着手机的,只不过是静音放在了口袋里。
休息的这五分钟里,叶景池把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放在了演讲台上,不过并没有使用。
阮龄发出信息之后,就盯着台上看。
果然,几秒钟之后,叶景池状似无意地瞥了一眼手机,然后动作自然地拿了起来。
片刻,阮龄收到了回复。
[叶景池:在看我太太。]
阮龄:“……”
[阮龄:你好好演讲,看我做什么?]
发过去之后,阮龄发现,台上的男人唇边似乎是勾起了一抹笑容。
只是阮龄离舞台不算很近,因此也不能确认。
叶景池的手指又在手机上跳动了几下。
片刻,阮龄的手机亮起。
[叶景池:遵命。]
……
五分钟的休息结束,叶景池继续讲起了自己的创业经历。
阮龄有一种感觉,自从叶景池知道了她的位置在哪,他似乎每隔几分钟就会往这边看一眼。
而安佳欢的反应也确认了,这并不是阮龄自作多情。
安佳欢小声地说:“学姐,我怎么还是感觉,叶学长看了咱们这里好几次啊?你说,他是不是真的有认识的人坐在这附近?”
阮龄不置可否地回答了一句:“可能吧。”
她觉得,叶景池应该就是在刚刚中场休息的时候,发现自己坐在哪里的。
毕竟阮龄来的不是很早,只坐在了A区靠后的座位,不是一眼就能看到的位置。
刚开始演讲就在观众席里找她,不太符合叶景池的性格,他应该还是会把演讲的内容放在第一位。
但休息的那五分钟里,叶景池只要仔细地将A区的观众都扫视一遍,想发现她在哪里还是不难的。
阮龄很想再给叶景池发一条信息,让他别总看这边了。
然而知道叶景池在演讲途中是不会看信息的,于是她忍住了。
二十分钟后,叶景池的演讲终于到了尾声,主持人宣布进入提问互动环节。
在场的观众都可以举手报名,然后由叶景池本人,或者主持人在五个区域各抽取一位观众提问。
由于五个字母的区域是按顺序离舞台越来越远的,为了照顾最远的E区观众,就先从E区开始抽取提问的“幸运观众”。
主持人介绍完环节的规则之后,叶景池对主持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主持人来选人就好。
第一个被选中的是一位商科的男生,看样子对叶景池提到的在本科的创业项目十分感兴趣,问的问题也是和那个项目相关的。
男生问得十分详细,叶景池的回答也很有耐心,对于每个细节的问题都认真仔细地解答。
之后被选中的两位女生,同样是问的和创业相关的问题,并且都言之有物。
阮龄在心里感叹,S大果然是全国最顶级的学校,随意选中几个学生提问都能这么有专业水准。
不过由于这几位观众问的都是专业问题,叶景池的回答也十分详尽,所以几乎每个问题都用了五分钟以上。
主持人在旁边看了一眼手表,发现预留给互动环节的时间,已经只剩下最后的几分钟了。
校庆活动期间礼堂的安排很紧凑,虽然预留了一些缓冲的时间,但也不好超时太久。
于是在最后两次提问之前,主持人先说:“咱们同学的问题都太有专业性了,真是让我自愧不如。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最后的两个问题,要不大家就问一些简单轻松的问题吧。之后咱们还有线上问答的环节,大家如果还有想问叶学长的,可以在线上留言。”
在主持人提醒之后,倒数第二个被选中的男生就问了一个比较轻松的问题。
“叶学长,我想问的是,你读书的时候在学习之外,会不会也进行一些适当的放松呢?比如和朋友一起打打电子游戏什么的?”
这个问题问完之后,大家都笑了起来,或许是因为众人都很难将叶景池的形象和打游戏联系在一起。
叶景池也轻笑了一声,然后才温和地回答:“我读书的时候,确实是会和室友一起打游戏放松。”
台下传来了学生们略带惊讶的声音。
男生又追问:“那学长你那个时候都玩些什么?回去我也下载一个同款,说不定以后也能成为五百强企业的老板。”
他说完,观众们又都笑了起来。
等大家笑完,叶景池微笑道:“我本科毕业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那个时候玩的游戏差不多都停服了。”
听叶景池似乎不会说出具体的游戏名字了,台下的观众都有些失望。
叶景池却话锋一转,含笑补充:“不过现在有时间的话,我也会玩玩类似的手机游戏。我太太很喜欢玩,所以我会陪她一起。”
第72章
在整个演讲的过程中, 叶景池并没有提到过自己的家庭。
叶景池的外表看起来比实际还要年轻一些,三十岁左右的成功男士,没有结婚是一件很常见的事情。
因此大多数没有提前做过功课的观众, 潜意识里都认为叶景池是单身。
而像安佳欢这样之前就很崇拜叶景池的, 也只是大概知道他已婚了,对具体的情况并不了解。
叶景池参加过的访谈屈指可数,其中都很少提到自己的家庭状况。
没想到这次叶景池竟然主动提起了自己的太太, 礼堂里顿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S大虽然汇集了全国的精英和各路学神,但说到底大家也都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对于这种八卦轶事都还是感兴趣的。
“叶学长竟然已经结婚了啊!他不是才三十岁出头吗?我以为他还是单身呢呜呜呜, 没想到竟然英年早婚!”
“原来你不知道啊!我看过叶学长的一个访谈节目, 叶学长在那个时候就说自己已婚了!那个节目还有个很火的剪辑,一百多万播放量了呢!”
“真的假的!快把链接发我,我也要看!他有没有在里面提到他太太是个什么样子的人?”
“那你别想了,我把那个访谈看完了,一句都没提。”
“天呐我好羡慕叶学长的太太!叶学长工作那么忙, 竟然还会陪她打游戏,这得是有多恩爱啊!”
……
阮龄坐在椅子上,听着周围的同学都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叶景池的那个“神秘妻子”, 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
幸好她没有透露自己的身份, 不然她今天不是要被一整个礼堂的学生围观了?
安佳欢在一旁,更是已经激动得两眼放光:“学姐!你听到没, 叶学长竟然提到了他和他太太!还说他们会一起玩游戏!”
阮龄无奈地点头回应:“听到了。”
安佳欢的语速极快, 听起来兴奋极了:“你说叶学长和他太太一起打游戏的时候, 会是什么样子的?肯定也超级帅吧, 操作超级神勇,带飞全场的那种!”
阮龄眨了眨眼睛。
在那次叶景池下了游戏之后, 他也确实陪她一起玩了两次,都是在晚上的休息时间里。
叶景池的意识和反应速度确实都很不错,作为一个刚接触这个游戏的新手,简直可以称得上是进步神速。
但阮龄毕竟经常和陈松阳和叶栩他们开黑,打那个游戏的次数比叶景池多很多,因此两个人一起玩的那几把游戏,阮龄的战绩还是比叶景池略微好一些。
阮龄抿起唇笑:“叶学长说的是他太太很喜欢玩,他只是陪她太太,那说不定是被他太太带飞呢?”
安佳欢一怔:“是,是哦,可是……”
她想象了一下:“要是这样的话,就感觉……没有那么帅了。”
阮龄忍不住笑起来。
她似乎无意之间,稍稍降低了一点叶景池在他的迷妹心中的形象。
阮龄心情愉悦地去看台上的叶景池,发现男人的目光似乎也停留在她的身上,眉眼含笑。
她的心中一动。
这种在偌大的礼堂中对视的感觉,和平常确实不太一样。
……
礼堂就这样喧哗了一阵。
主持人原本还有些担心,叶景池对于这样的吵闹会不高兴。
但叶景池微笑地看着观众们议论纷纷,神色间不仅没有不满,反倒像是乐见其成。
于是主持人等了十几秒钟,待大家的情绪逐渐平静下来,这才继续控场。
主持人清了清嗓子:“咳咳,看来这位男同学问的问题很不错,让大家都很有共鸣。叶学长也给大家做了一个好榜样,注重学业和事业的同时也要适当放松,劳逸结合。”
“那接下来,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主持人扫视了一圈A区的观众,准备抽取最后一名幸运观众。
叶景池拿起话筒,语气温和地打断了主持人:“最后一个提问的机会,要不就由我来选人吧?”
主持人一愣,接着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没问题!那A区的观众,有谁想问叶学长问题的话就赶快举手吧,不要错过被叶学长亲自选中的机会!”
A区的票本来就很难抢,拿到票的几乎都是叶景池的“铁杆粉丝”。
主持人话音刚落,几乎一大半的人都举起了手,还有人一直挥舞着手臂试图吸引叶景池的注意力。
其他区域的观众们也都反应了过来,羡慕的感叹声此起彼伏。
能成为全场唯一一个被叶景池亲自选中提问的观众,这得是什么运气啊!
在听到叶景池出声打断主持人的时候,阮龄莫名地有些心跳加速。
有那么一瞬间,阮龄几乎认为叶景池会叫自己起来提问,而她还完全没有想过有什么可以问他的。
但是随即她又想到,只要她不举手,叶景池怎么也选不到她。
想到这,阮龄有些懊恼。
她竟然因为叶景池的一句话,莫名其妙地就紧张了起来,她平常的冷静和镇定都去哪了?
不用说,安佳欢早已经积极地举起了手,身子还一直前倾,就差站起来了。
看到阮龄不举手,安佳欢还着急地低声催促:“学姐你也举手啊!你不是也很喜欢叶学长吗?这么好的机会错过就没有了!”
阮龄:“……我觉得你比我更崇拜叶学长一些,我还是不和你抢了。”
安佳欢见阮龄似乎真的不打算举手,只能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继续挥舞着自己的手臂。
台上,叶景池也没有急着选人。
他先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遍A区的观众,颇有些故意吊观众胃口的嫌疑。
终于,叶景池将话筒举到嘴边,伸出手示意:“第五排的这位……穿白色短袖的女同学吧。”
闻言,安佳欢下意识地惊呼了一声,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自己和周围人:“是……是我吗?”
主持人已经走了过来,把自己手里的话筒递给安佳欢,笑道:“这位同学,不用看了,这次活动最后的幸运儿就是你。”
叶景池指的这片区域里,符合他描述的,穿白色上衣的女生一共就两位。
其中阮龄没有举手,因此主持人自然就很快确认了,安佳欢就是被叶景池选中的那个观众。
安佳欢这才从巨大的惊喜中回过神来,站起来的时候还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摔了一下。
不少观众都笑了起来,主持人也打趣道:“不急不急,叶学长就在这呢,在你问完之前不会跑的。”
叶景池的脸上也是一派温文尔雅的笑容:“嗯,不着急。”
听到叶景池好听的声音,又是这么耐心地和自己对话,安佳欢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瞬间飙升到三位数。
叶景池又问:“这位同学,你姓什么?”
出于礼貌,之前被选中的几个同学也都在提问之前介绍了自己的学院和名字。
但安佳欢是第一个被叶景池主动询问的。
不少正眼巴巴地看着这边区域的观众,都发出了羡慕的叹息声。
安佳欢激动得都快结巴了:“叶,叶学长好!我姓安,叫安佳欢,是经济管理学院大一的新生!”
叶景池的神色温和:“嗯,安同学你好,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安佳欢紧张地咬了咬下唇,略有些犹豫。
其实她在来听演讲之前,就已经想了好几个问题,但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被选中,现在反而陷入了纠结。
主持人在一旁小声提醒:“时间有限,麻烦同学尽量提一个相对好回答的问题,不要太复杂。”
其实叶景池的演讲时间控制的很好,和原定的时长只差了两分钟。
但奈何提问环节选中的第一个同学就问了一个很专业的问题,叶景池和对方一问一答几次,就花费了将近十分钟。
现在四个问题过后活动已经超时了,如果最后的这个问题耗费时间太长,可能会影响到礼堂后面的安排。
安佳欢点点头,鼓足勇气开口:“叶学长,那个……我有一个问题很想问您。但是万一您听了之后觉得不方便回答的话,我可以再换一个吗?”
好不容易得到的机会,安佳欢现在很想问的那个问题又担心会被拒绝,于是就有此一问。
安佳欢说完,礼堂里又出现了不大不小的哄笑声。
好在安佳欢本来就性格开朗胆子大,见状也没有退缩,只是略微有些局促地捏了捏话筒。
叶景池面带微笑,微微颔首:“可以。”
阮龄在旁边都有些好奇了,安佳欢这是打算问个什么问题,居然还有这个前提。
安佳欢深吸了一口气:“叶学长,请问可以简单地和我们讲一讲您的妻子吗?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原本安佳欢准备的问题里是没有这个的,但其实她一直很好奇这一点,只是觉得问出来不合适。
但刚刚叶景池主动提到了自己的太太,这给安佳欢增加了不少的信心。
再加上主持人希望她问一个非专业的问题,安佳欢就鼓起勇气问了这个专业之外自己最想知道的事情。
话音未落,台下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我去,不愧是新生!居然敢问叶学长这种问题!”
“但是其实我也很好奇哎!刚刚叶学长提到他陪他太太打游戏的时候,我就想如果能有人问就好了!”
“谁不是呢!能和叶学长这样的人结婚,肯定不是普通人吧?我猜要不就是能力特别强,要不就是特别特别漂亮,惊为天人的那种!”
……
片刻,叶景池淡笑着开口:“可以。”
此言一出,包括安佳欢在内的许多观众,都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舞台两侧的大屏幕将男人俊美的五官放大,也能让从那双好看的眼睛中,窥得几分若隐若现的温柔。
叶景池温声道:“我太太她……很优秀,也很漂亮。能够和她结婚,我觉得我很幸运,只是……”
在众人好奇又期待的目光中,叶景池的脸上浮现出了些许无奈的神色:“只是有的时候,她太忙了,分不出太多的时间和我相处。”
……
由于来听演讲的学生实在太多了,为了防止出现意外,校方没有安排观众和叶景池近距离互动的环节。
回答完最后一个问题后,叶景池在现场安保人员的护送下,从后台退场。
阮龄则和绝大多数的观众一起,排队从礼堂的正门出来。
来的时候还好,观众虽多,但大家都是陆陆续续到的。
退场的时候所有人都挤在一起,众人几乎是摩肩擦踵地向礼堂外走,阮龄能清晰地听到周围的人在说些什么。
许多观众都在意犹未尽地讨论叶景池刚才的回答。
“怎么办,听完叶学长的回答我更好奇了,他的那位太太究竟是何方神圣啊!”
“是啊!而且我还以为叶学长肯定是更忙的那个呢,没想到叶学长竟然还抱怨他太太不陪他!我要被这个恩爱秀晕过去了!”
“就是说啊,我要是能找到一个像叶学长那样的男朋友,就算天天逃课不写作业,也要缠着和他一起!”
“哈哈哈你别做梦了,咱们S大这么多年也就出了这么一个叶学长,你上哪找一个差不多的男朋友?”
“哎,也是……不说了,回去好好写实验报告去了。男人靠不住,还是得靠自己。”
……
阮龄将这些议论听在耳中,只觉得叶景池刚刚说的完全不符合事实。
她和叶景池之间,怎么想也是叶景池更忙一些。
但现在,这些观众们听起来都对叶景池深信不疑,很难说这个男人不是故意的。
好不容易和安佳欢一起挤出了礼堂,阮龄深吸了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
刚刚出来的那一路,安佳欢已经喋喋不休地表达了半天自己被选中的激动之情,此刻终于稍微平静下来了一些。
大几十分钟的演讲,再加上提问环节和挤出礼堂的时间,现在已经快晚上五点了。
安佳欢热情地向阮龄发出邀请:“学姐,一会儿你忙不忙?要不要和我一起吃晚饭?”
阮龄莞尔:“我和朋友约了见面,晚饭就不和你一起了。”
毕竟两个人才刚刚认识,被拒绝安佳欢也不意外,依旧笑着点点头:“好的,那我就自己去啦。对了学姐,要不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
阮龄爽快地答应了,两人互相添加了好友。
在林荫大道告别了安佳欢,阮龄拿出手机给叶景池发信息。
[阮龄:你在哪?]
几乎是同时,叶景池就打来了电话。
阮龄心想,直接给她发个定位不是更方便吗?干嘛还要特地打电话。
不过她还是按下了接听键。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你先转身。”
阮龄一怔,接着有些想吐槽叶景池。
这种把戏,都是她还在上学的时候谈恋爱才会用的。
心里这么想着,她的唇角却控制不住地上扬了几分。
好吧,既然现在来到了大学校园,那她入乡随俗,就当自己还是个大学生好了。
阮龄听话地原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声音里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笑意:“好了,然后呢?”
叶景池的声音经由电子信号的处理,听起来和平常稍微有些不一样,但还是同样的富有磁性:“然后一直向前走。”
阮龄的眉梢动了动,一边慢慢地向前走,一边用眼睛观察着两边来往的人群。
校园里穿西装的人很少,叶景池那一身十分正式的装扮,应该很显眼才是。
但阮龄随意地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有任何身着西装的人。
难道叶景池躲在了某个建筑物,或者某棵树后面?
阮龄这样想着,开始重点地观察起道路旁边的建筑和古树,脚步也不自觉地慢了一些。
扬声器里再次传出叶景池略带笑意的嗓音:“别急着找,还没到呢。”
阮龄眨了眨眼睛,又走了几步。
终于,男人沉声道:“好了。”
阮龄停下脚步,准备再仔细地观察一下四周的建筑物。
没过两秒,身后忽然传来脚步声,在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的时候,手就被人牵住了。
虽然有些心理准备,阮龄还是被吓了一跳,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耳边传来叶景池沉沉的笑声。
阮龄转过身,终于看到了刚刚在舞台上侃侃而谈的身影。
只不过这一次不再是她在台下仰望他,叶景池就在她的身侧,含笑地牵着她的手。
叶景池捏了捏她的手:“被吓到了?”
阮龄轻哼了一声:“幼稚。这种把戏,我十八岁以后就不玩了。”
叶景池的眉梢微挑,声音低沉:“那十八岁以前呢?”
阮龄:“……”
她好像不小心说漏嘴了。
其实中学的时候,阮龄也没有正正经经地谈过恋爱。
只不过确实有过暧昧的对象,没到拥抱接吻那一步,进度仅限于放学之后两个人一起散步,勾勾小手。
也是这个勉强能称作她初恋对象的男生,曾经和她玩过类似的“找找我在哪里”的游戏。
那时候阮龄之所以会和他谈恋爱,也不是因为有多心动,而是对方是整个年级里长得最好看的男同学。
说起来从那个时候起,她就是一个实打实的颜控了。
不过其实现在想起来,那个男同学和叶栩比也差远了,和叶景池同样不是一个级别的。
稍稍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中学时代,阮龄回过神,看到叶景池正若有所思看着自己,眸光深沉。
阮龄心虚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理直气壮。
她都二十六岁了,有过恋爱经历不是很正常?
阮龄脸不红心不跳道:“怎么啦?我长得这么漂亮,有过那么一二三四个恋爱对象,不是很正常?”
叶景池深深地看着她。
阮龄以为叶景池会追问,比如问她到底有过几个。
然而沉默半晌,叶景池沉声道:“那看来,我的确是很幸运。”
阮龄:“……”
叶景池没把后半句说完,但她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忽然有些快。
她想到了刚才他在台上说的那句话。
他说能和她结婚,是他的幸运。
阮龄抿了抿唇角,转移话题。
“对了。”阮龄打量了一下叶景池,“你怎么没穿外套了?”
叶景池已经换下了刚刚演讲时的那身西装外套。
或许是这样,她一时间才没有找到他。
叶景池定定地看了她片刻,这才神色自然道:“天气太热。而且我觉得不穿西装的话,就没那么容易被认成你的长辈了。”
阮龄想起之前那位地中海男士的反应,没忍住笑了。
此刻叶景池身上就剩下了一件白衬衫,再加上他的脸本来就很年轻,看起来确实更像是学生了一些。
阮龄又看了看叶景池,发现他不仅把西装外套换掉了,那条蓝白色条纹的领带也不见了。
她的眉梢动了动,指出事实:“你把领带也解了。”
叶景池“嗯”了一声,语气慢条斯理:“原本是有些舍不得,毕竟是你亲手帮我系的。”
阮龄挑眉:“说得好听,还不是解了。”
叶景池淡笑道:“嗯,因为我后来又想,来日方长,以后还会有很多的机会。”
阮龄没好气地反驳:“你想得美,今天是最后一次,以后都不给你系了。”
叶景池也不和她争辩,只是笑而不语,手还紧紧地握着她的。
阮龄的眼神向四周飘了飘,想把手抽回去。
虽然叶景池换了衣服,但他的长相还是很有辨识度的,万一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
叶景池却不肯松手。
阮龄:“你干嘛?”
叶景池看着她:“被看到也没关系,大家都知道我已经结婚了。”
阮龄:“……”
“我还没问你呢。”她忽然开始振振有词地质问他,“下半场演讲的时候,为什么一直看我?”
叶景池面不改色道:“好不容易找到我太太在哪里,忍不住被吸引了目光,不是很正常吗?”
阮龄抿唇,她才不信他的这套说辞。
她又想起了什么:“还有,你干嘛忽然在回答问题的时候提到我?”
叶景池的声线平缓而温柔:“这一点确实是我不好。没能来得及提前问你,你介意吗?”
阮龄都懒得瞪他了。
她套用了叶景池之前说过的一句话:“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有些晚了?”
叶景池眼角带笑:“那你介意吗?”
阮龄:“……”
“介意!”阮龄煞有介事地用力点头,“非常介意!”
只是她虽然刻意加重了语气,点头也点得十分用力,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没有说服力。
尽管如此,叶景池还是配合地回应:“那……只说对不起,是不是不太够?”
第73章
闻言, 阮龄立刻警惕地看向叶景池:“你想做什么?”
叶景池失笑:“只是想给你赔罪而已,你以为我想做什么?”
阮龄依旧怀疑地盯着他:“怎么赔罪?”
不怪她不相信他,只是叶景池最近的作风实在和从前不太一样。
就仿佛突然间被打通了任督二脉, 从不近女色的清冷模样, 变成了食人间烟火的男人。
叶景池的目光柔和:“之前和你过说的味道很不错的小食堂,今晚带你去吃?”
阮龄看他,缓缓点头:“行。”
叶景池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看你的样子, 好像是认为……我会用什么其他的方式道歉?”
阮龄面不改色地否认:“没有啊。”
她刚才确实是想到了些其他的方式,尤其是她被各种言情小说荼毒过, 一瞬间脑海中就已经想到了不少情节。
但阮龄是绝对不会这个时候说出口的, 不然岂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叶景池含笑看她:“真的没有?”
阮龄坚决不松口:“是啊, 真的没有。”
叶景池闷闷地笑了一声。
表情似是不信,却又不把质疑说出口。
阮龄催促他:“走吧。”
叶景池眉梢轻挑:“才刚刚五点,已经饿了?”
阮龄把没被男人牵住的那只手握成拳,不轻不重地捶他一下:“今天午饭吃得早,又听你讲了那么久, 我饿得快些不可以吗?”
叶景池被她打了一下也不生气,反倒神色自然地伸手,将她的拳头拢住。
他的手掌比她的大上一圈, 这个动作轻轻松松。
如此一来, 阮龄的两只手都被他握住了。
叶景池:“可以,那我们现在就去。”
阮龄想把手抽回来, 失败了。
她瞪他:“你这样, 我们怎么去?”
叶景池这才淡笑着松开她的一只手, 只是另一只手又握得更紧了。
阮龄就这样和叶景池牵着手, 被他带着去传说中的“小食堂”。
这还是两个人第一次牵着手走在路上,阮龄一开始还有些担心, 总觉得叶景池会被认出来。
刚刚在礼堂里的时候,她已经见识了叶景池有多受S大学生的欢迎。
但一路上牵着手压马路的小情侣很多,她和叶景池似乎也只是其中普普通通的一对。
有几个人的目光稍稍往这边瞥了一瞥,但也只是多看了几眼,并没有过多的反应。
或许是因为临近黄昏光线昏暗,又或许是叶景池现在的造型和宣传栏里以及演讲时都不一样,总之没有人认出他并上前搭话。
S大的校园很大,阮龄还完全不熟悉,只能跟着叶景池走。
不过她也不觉得走得累,因为此刻她的心情非常愉悦,而且这个时间走在树荫下也不会太热。
又看到一对迎面走来的小情侣时,阮龄的心中一动。
她动了动手指,不理会叶景池看过来的略带疑惑的目光,而是若无其事地将和他牵手的动作调整成了十指相扣。
调整好之后,阮龄才看了叶景池一眼。
四目相对,叶景池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接着手指又略微加大了些力度,像是要更用力地将她握住,怕她跑了。
阮龄抿着唇笑起来。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懂叶景池。
明明出门前吻她脖子的时候,还那么的……大胆,现在却因为一个十指相扣的动作,又仿佛不好意思了。
只不过他这样“纯情”的反应,也让阮龄的心情无比地愉悦起来。
阮龄想到一会儿要去的地方,问叶景池:“我们一会儿去食堂,不用刷学生卡什么的才能吃饭吗?”
叶景池解释:“平常是用的,但校庆期间有不少校友来用餐,因此这期间食堂都可以用手机支付。”
阮龄“哦”了一声,又问:“我记得你之前说,这个小食堂在北城的大学里都很有名,那现在去会不会人很多呀?”
叶景池:“嗯,所以要提前预约才可以去里面用餐。”
阮龄惊讶:“那你什么时候预约的?还是说你有什么特权?”
她知道以叶景池的周到程度,肯定不会毫无准备地就带她前往。
叶景池笑:“没有什么特权,只是我提前让认识的人帮忙预约过了。”
阮龄“唔”了一声,然后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瞪眼看他:“你不是说,是为了赔罪才带我去的吗?原来你早就约好了。”
叶景池的唇角微勾,不回答她。
阮龄不依不饶:“不行,那你这个赔罪不能算,不够诚心。”
叶景池笑看她:“好,不算。”
阮龄得理不饶人:“那今晚吃过饭,你还要再想别的办法来和我道歉。”
叶景池微笑:“好。”
一连几个“好”,让阮龄没忍住扭头看叶景池。
他现在似乎尤其地好说话,她怀疑无论她说什么,叶景池都会答应。
叶景池忽然停下脚步。
阮龄正专注地观察着叶景池的表情,见状微微一怔:“怎么了?”
叶景池:“到了。”
阮龄这才回过神,她刚才专心和叶景池说话,竟然没发现两人已经到了一处建筑物的门口。
上面写着“教工第二食堂”几个字,但看门口进出的人,似乎也有不少学生来这边吃饭。
阮龄跟着叶景池走进去。
食堂确实需要提前预约,门口有人检查预约的信息。
叶景池拿出手机操作了一下,递给工作人员看,工作人员这才放他们进去。
阮龄趁机松开了叶景池拉着她的手。
食堂里人不少,叶景池没急着带她去排队,而是先有条不紊地和她介绍了一下最有特色的几个窗口。
然后他问:“想吃什么?”
阮龄思考了一下,点了几个菜名。
叶景池发挥了超群的记忆力,将她说的菜都重复了一遍,最后说:“那我去买,你坐下等我。”
阮龄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
就这么干等也有些无聊,阮龄托着腮,眯着眼看向叶景池的方向。
她想这个教工食堂之所以别名叫“小食堂”,可能是由于面积的缘故。
阮龄虽然坐在一个有点偏的位置,但依旧能看到窗口叶景池那边的情况。
男人的身材修长挺拔,在一众学生和老师的队伍中十分显眼,毫不费力地就能找到。
阮龄这么看了一小会儿,终于等到叶景池排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就在这时候,一位女同学走上前,似乎是在和叶景池说着什么。
而叶景池也转过身,回应那位同学。
阮龄扬起眉梢,第一反应是想拿起手机把证据拍下来,到时候好奚落叶景池。
但她又觉得拍下人家无辜的女同学不太好,正犹豫间,旁边忽然有人叫她。
“这位同学——”
阮龄讶异地转过脸,发现是一位年轻的男同学。
食堂的桌子是大长桌,阮龄以为这位同学是要找位子坐,于是主动说:“我对面有人,旁边都没人,可以随便坐。”
男同学却是面上扭捏了一下,清了清嗓子。
旁边看起来和这位男同学一起的另外几位同学,更是纷纷飘过来了看好戏的目光。
看这架势,阮龄已经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死去的记忆又开始攻击她,曾经她在学校里被搭讪或者表白的时候,旁边也经常会有这么几个跟着一起壮胆的。
果然,这位男同学开口:“……学姐你好!我觉得你的蓝色发带特别好看,很漂亮!”
见阮龄的表情还算友善,男同学又跟着补充:“我是数学系大一的新生,请问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加个联系方式吗?”
阮龄的眉梢微动,随即露出一个客气的浅笑:“谢谢,不过可能不太方便。”
男同学的失望之情溢于言表:“是吗?好的,谢谢学姐。”
阮龄微微颔首。
男同学想离开,但犹豫再三,又停下地追问:“那个……我可以问一下理由吗?”
这位男同学的长相确实很不错,或许是在朋友面前被拒绝得太干脆,导致有些不甘心。
阮龄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虽说之前在叶景池面前她还抱怨他挡了自己的桃花,但真遇到这种场合,已婚的身份还是很好用的。
难道她真的应该找出婚戒戴上,防止这种情况再度发生?
阮龄微笑:“我已婚了。”
男同学一愣。
大家都是没毕业的大学生,说是有男朋友还比较常见,竟然是已经结婚了吗?
也不是完全没可能,只是她看起来这么年轻漂亮,实在很像是个借口……
男同学正犹豫着,想要不要再为自己争取一把。
对面忽然出现了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男同学怔怔地抬起头,在看到男人的面容时,顿时一愣。
叶景池的面上是温文尔雅的笑容:“这位同学,你有事找我太太?”
男同学先是被叶景池的长相震慑到,一瞬间觉得自己输得彻底,又觉得对方似乎是有些眼熟。
而“我太太”这三个字,更是让男同学的下巴差点惊掉了。
更何况男人虽然是在笑,但气场逼人,锐利的眼神让他下意识地不敢靠近。
“没,没有……”正主出现,男同学瞬间识趣地放弃,讪笑道,“误会,一个小误会。”
男同学飞快地离开了,这次半点犹疑都没有。
叶景池将托盘放在桌子上。
阮龄仰着脸看他:“你怎么把人家吓走了?”
叶景池将盘子摆好,轻描淡写道:“我看你拒绝得辛苦,于是帮你解围。”
阮龄眨了下眼睛:“没有啊,人家是新生,只是有些事情想请教我。我也还想和学弟多聊几句呢。”
其实方才,她是稍微有些不耐烦了。
她不介意被搭讪,却讨厌被拒绝了还死缠烂打的。
但为了故意气叶景池,阮龄不介意睁眼说瞎话。
叶景池不拆穿她,只是将筷子递给她:“尝尝,你说很想吃的香酥鸭。”
阮龄接过筷子“哦”了一声,夹了一筷子色泽鲜美的鸭肉。
然后她又想起之前被打断的事情:“叶景池。”
叶景池:“嗯?”
阮龄探究地看他:“刚才,是不是也有女生和你搭讪来着?”
叶景池笑。
阮龄咬了一口鸭肉:“你怎么不说话?”
叶景池这才气定神闲地答:“不算是。她只是问我是不是叶学长,还问能不能合张影。”
阮龄咀嚼着鸭肉,酥脆的口感顿时充斥了口腔,让她的眼睛都满足地眯了起来。
咽下去之后又回味了一下,阮龄这才略带好奇地问叶景池:“那你承认了?”
很显然,她完全没有吃醋的意思,甚至对香酥鸭还更感兴趣一些。
叶景池淡声道:“嗯,不过没有合影。”
阮龄扬起眉梢:“为什么?你还摆架子呀。”
叶景池的神色有些无奈:“不是。只是食堂排队的人多,合影不太方便。”
阮龄咬了咬筷子:“也是,差点忘记,我们的叶学长实在太受欢迎了。”
临近饭点,食堂里的人也越来越多了,合影耽搁别人盛菜,搞不好还会吸引更多人的注意力导致拥堵。
原本阮龄还想着可以趁机揶揄叶景池一下,没想到对方只单纯是叶景池的迷妹。
叶景池看穿了阮龄的失望,有些好笑。
顿了顿,他忽然问:“你刚才叫我什么?”
阮龄正将筷子伸向另一道菜,闻言眨眼看他:“嗯?”
叶景池不语。
阮龄回想了一下:“叶学长?”
这称呼有什么问题吗?
她没再多想,继续去夹她原本想吃的那道菜。
叶景池的目光却缓缓下移,落在阮龄圆润饱满的唇上。
她将一块糖醋里脊送进了嘴里,腮帮子有些鼓鼓的,唇瓣也嘟了起来。
叶景池的眸色深了些许。
阮龄咀嚼完拿起水喝了一口,这才发现叶景池正盯着自己的嘴唇看。
她问:“我嘴边沾了东西?”
叶景池的声音微沉:“没有。”
阮龄:“那你在看什么?”
叶景池缓缓道:“你的口红,好像都掉了。”
阮龄莫名其妙:“那当然了,这就是个普通的唇釉,吃饭哪里有不掉的。”
她又喝了一口水,顺口说:“别说吃饭喝水了,出门之前我就稍微——”
说到一半,阮龄顿住,察觉出有些不对头来。
她本来想说,出门之前她被亲脖子的时候就稍稍多抿了几次唇,唇釉就掉了一半,更何况吃饭。
但说着说着,阮龄意识到了叶景池的言外之音。
之前她以涂了唇釉为由拒绝了他,现在他说自己的唇釉掉了,不会是在暗示着什么吧?
反应过来之后,阮龄不继续说了,只是盯着叶景池看。
男人的眼神的确称不上是“清白”。
但或许又因为场合的原因,叶景池在和她短暂的对视后又收敛了目光,垂眸看着自己的碗筷。
叶景池的表情还算平静,若是不熟悉他的人这么看过去,会认为他只是在出神思考。
但阮龄从叶景池紧抿的唇角,窥探出他远没有表面上的那么镇定自若。
他在克制。
这个发现,让阮龄有些蠢蠢欲动。
食堂里,老师和学生们人来人往,叶景池断然是不会做出什么过分的举动的。
这让她更加地有恃无恐起来。
阮龄刻意放软了声音,又叫他一声:“叶学长?”
叶景池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
阮龄再接再厉,语气几乎像是在撒娇:“叶学长,你怎么不理我了?”
叶景池:“……”
男人的下颌线有些紧绷,看着她,沉沉开口:“好好吃饭。”
阮龄无辜道:“我在好好吃呀,就是想一边吃,一边和你聊聊天嘛。”
……
校园的某个角落,被叶景池吓走的那位男同学,正在和朋友激烈讨论。
之前会上去搭讪,除了他看到那位学姐的脸之后一眼惊艳之外,也少不了身边人的撺掇。
铩羽而归之后,几个朋友都迫不及待地问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男同学懊恼地和周围的人复盘了一番,着重描述了学姐说自己已婚,并且还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自称是学姐丈夫的男人。
听完男同学一通天花乱坠的描述,朋友拿出手机搜索了一番,找到学校网站宣传演讲的那个页面,把叶景池的照片放大递给男同学看。
“你看看,刚才你遇到的是不是这个人?”
男同学只看了一秒,就立刻重重地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刚才那个男人的长相极具辨识度,就连一向对自己样貌很满意的男同学,也不得不承认自己和对方不是一个级别的。
旁边他的朋友们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其中一个人惊呼:“我去,哥你真是出息了!你这是差点挖了叶学长的墙角啊!”
……
S大同学们的八卦程度,丝毫不比其他普通大学的学生低。
尤其是大家的智商普遍高于平均水准,挖掘和传递各种消息的能力更是非比寻常。
于是没过多久,S大各个非官方的群里就出现了一些小道消息。
[重磅消息!叶学长和他的妻子出现在了小食堂,正在一起吃晚饭!]
[我也听说了,我室友的同学的朋友亲眼看到了,还说叶学长的太太长得特别特别漂亮!]
[不仅漂亮,还特别年轻!看起来就像是个本科的学妹!]
[我去,真的假的啊?我今天才刚听叶学长在演讲时提到了他妻子,我们寝室几个姐妹正嗑得热火朝天呢!]
[绝对是真的,我朋友的朋友的隔壁室友还去和人家老婆搭讪,结果直接被叶学长吓退,哈哈哈这事我们都笑了一轮了]
一开始只是文字传播,大家说的有鼻子有眼的,但没人能拿出证据。
于是还有些人不信,觉得只是以讹传讹。
再加上校庆活动期间进小食堂要提前预约,许多人也没办法亲自去确认。
直到有人在小食堂偷拍了一张照片,发在了某个匿名群里。
[我冒死拍的!叶学长和他太太,两个人好像已经已经吃完饭了,正要离开]
图片是两个人站起来,一起端着托盘去回收台的照片。
两人无论是身高还是长相都十分相配,宛若一对璧人。
[我的天,真的是叶学长!他妻子看起来确实好青春啊,完全就是我们同龄人的感觉啊!]
[叶学长怎么也和演讲的时候不太一样了,好像没穿西装了?不过只穿白衬衫好像更帅了!]
[悄悄说一句,叶学长不会是为了看起来和他妻子更像同龄人吧?白衬衫造型的叶学长的确看起来更年轻了一些]
[哈哈哈哈我觉得你真相了,所以说叶学长也会有年龄焦虑的吗?我忽然觉得叶学长更接近我们凡人了一些]
[话说你们都怎么确认那就是叶学长的妻子的啊!我看他们只是并排走,说不定是熟人而已呢?]
[就是说啊,咱们学校不是有好多志愿者吗,说不定只是负责指引叶学长的某个学姐]
阮龄和叶景池走出小食堂的时候,感觉到周围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似乎变多了一些。
她扫视了一下四周,那些目光又都心虚地收了回去。
阮龄问叶景池:“你是不是被认出来了?”
叶景池沉吟:“或许是。”
他的观察力同样敏锐,其实也早就感受到了周围的目光。
阮龄问:“那反正也吃过饭了,我们要不要早点回去?”
叶景池缓声道:“不急。难得来一趟母校,我再带你逛逛。”
阮龄点头:“也好。”
既然叶景池都不在意,那她也没什么好顾虑的。
阮龄刚想问那现在去哪,左手又是一暖。
叶景池的手再次牵了上来,这次是十指相扣。
阮龄忍不住笑看了一眼叶景池:学得还挺快的嘛。
匿名群内。
[啊啊啊快看新图!牵手了,还是十指相扣!]
[救命!这是什么发展!有种叶学长亲自澄清:这就是我太太的感觉!]
[怎么回事,我本来对叶学长和他太太不是很感兴趣的,被你们说的我都有点激动了。有没有人来和我科普一下这两个人啊?]
[建议你去补叶学长今天的演讲视频,重点是最后的提问环节!看完回来你不觉得甜我倒立洗头!]
……
另一边,阮龄正和叶景池逛校园。
天色还未全暗,但路灯已经亮起,两个人的影子在灯下被拉得极长。
S大的学生还是很有素质的,大家八卦归八卦,并没有人做出跟踪的行为。
这一片的小路除了偶尔的行人经过,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阮龄看叶景池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忍不住问他:“你这是要带我去哪?”
叶景池回应:“这附近有一片湖,我带你去那边看看。”
阮龄来了点兴趣:“哦?有名字吗?”
叶景池:“叫誓言湖。”
阮龄一针见血道:“听起来,有些像是学生情侣约会的圣地。”
叶景池不置可否:“或许吧。”
昏暗的光线下,阮龄看不清他的表情。
阮龄提出质疑:“那你怎么会知道这种地方的?难道说……你从前和人来过?”
叶景池低低地笑了一声。
“没有。”他如实回答,“不过那时候有个室友很喜欢和女朋友来这里,还被学校的安保人员抓到过一次。”
阮龄诧异了:“S大的校风这么保守吗,成年人谈个恋爱还会被抓?”
叶景池笑:“不是。只是据说曾经有对情侣在湖边接吻太动情,不小心掉进了水里。又是夜里人很少,差点出了危险。于是之后夜里,校方会时常派人来巡逻。”
顿了顿,他又补充:“不过这也是多年前的事情了,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变化。”
阮龄拉长语调“哦”了一声,感慨了句“原来如此”。
看来每个看似奇葩的规定背后,都有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
阮龄忽然有些兴奋地望向叶景池:“那现在也算是晚上了吧,我们两个人去湖边,不会也被抓吧?”
闻言,叶景池目光深沉地看着她,眸中暗光涌动:“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很期待?”
第74章
阮龄的眉梢动了动, 若无其事地回叶景池:“没有啊。”
但其实,阮龄的内心深处是真的有些莫名的期待。
她总遗憾,自己的少女时代有些太过无趣。
一路按部就班地上学工作, 校规几乎都没有违反过, 更没做出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阮龄觉得,自己的性格里应该是有那么一点不安分的成分的,只是从前没有什么机会释放。
想到这, 她两眼亮晶晶的,催促着叶景池:“走吧, 不是说要去湖边?”
叶景池的声音里带着温柔的笑意:“好。”
沿着小树林拐过一个弯, 一大片湖水映入阮龄的眼帘。
趁着天色还没有全暗下来, 阮龄打量了一下周遭。
湖的四周都是树,还有一座不大的假山。
湖的一侧是一个略高于湖面的蓄水池,和湖面形成了一个落差不大的瀑布,上面铺着一串间隔相等的青石板供行人通过。
阮龄眼睛一亮,扯了扯叶景池的手臂, 指向那一串青石板:“我想走那个。”
叶景池颔首。
两个人一路走到了青石板小路的起点处。
青石板的宽度刚好够一个成年人或者两个小孩通过,如果两个成年人并排走就太过狭窄。
阮龄看一眼叶景池和自己十指相扣的手,作势甩开他:“你先松开, 这样子影响我发挥。”
叶景池从善如流地松开了手, 叮嘱她:“小心些。”
阮龄回他一句:“知道啦。”
然后又嘟囔:“又不是小孩子,总不至于走个石板还掉下去, 有什么好小心的?”
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能让叶景池听见。
叶景池面带微笑, 气定神闲地指出:“你现在的样子, 和小孩子也没什么区别。”
阮龄扬起眉梢,不甘示弱:“是, 在叶学长面前,我可不就是小孩子嘛。”
“叶学长”三个字她故意拉长了声音,说得很慢。
但说完之后,看到叶景池微扬的唇角和幽深的眼眸,阮龄又觉得这三个字没起到该有的嘲讽效果,反倒像是调情。
于是她又补了一句:“毕竟你都快大我一轮了。”
话音刚落,阮龄确信自己看到叶景池的嘴角僵硬了几分。
她满意地笑起来。
叶景池沉声纠正她:“我只大你八岁。”
阮龄挥挥手:“那也没差多少。”
说着不再给叶景池继续和她讨论的机会,转身踏上石板。
身后传来男人略有些无奈的声音:“石板上面可能有水,不要跑太快。”
阮龄懒得理他,自顾自地往前走。
八月的晚上还是稍稍有些燥热的,但湖边的温度要更凉快一些。
水流从脚下的石板间隙流过,似乎也带走了一丝的热量。
阮龄心情很好地走了几步,走到中间的时候,还兴致勃勃地蹲下将手伸进水里,感受着清凉的水流从指尖流过。
她想,其实叶景池说的没错,自己现在的确和小孩子没什么区别。
阮龄感受了一会儿水流,忽然起了些恶作剧的心思,于是转身想找叶景池。
天色比刚刚又更暗了一些,她一时间没看到叶景池的身影。
阮龄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叶景池真的没在她的身后跟着,也没有在石板路的入口处。
她撇了撇嘴,心想这个男人不会又被哪个老师或者同学认出来,于是被迫去和人交际去了吧。
不过叶景池的消失也不能阻挡阮龄的好心情,她找了几秒钟没找到,干脆就不找了,继续转身向前走。
这条石板路不长,阮龄走的不快,但也没有刻意停留,没用多久就走到了头。
走到最后一阶的时候,前面出现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阮龄惊讶地抬起头,发现是叶景池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石板路的尽头,在终点等着她。
她问:“你怎么绕到我前面来了?”
叶景池的神色有几分无奈:“怕跟在你后头,你嫌弃我碍事。”
阮龄故意忽视了这句话里隐含的抱怨,回他:“你知道就好。”
叶景池的唇角勾起一抹淡笑,伸出手:“来。”
最后一块石板和地面之间有一级台阶,他的意思是拉她上去。
阮龄看他:“我的手沾了水。”
刚刚她将两只手都浸在了水里,现在还没完全干。
叶景池的语气温和:“没关系。”
男人的身形极为修长挺拔,向她伸出手掌,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
阮龄忽然想起刚才没能完成的恶作剧,念头一动,冷不防地扬起小臂。
指尖残留的水珠被甩了出去,刚好冲着叶景池的方向。
阮龄原本是想把水甩在叶景池的衣服上的,但动作太急没控制好力道,眼睁睁地看着几滴水珠冲着男人的脸去了。
叶景池没躲,但闭了眼。
见状,阮龄下意识地扶上他的胳膊,脱口而出:“你没事吧?”
叶景池垂眸不语。
阮龄有些担心,难道她把水扬进他的眼睛里了?
湖水不算干净,万一弄进眼睛里肯定是很不舒服的。
阮龄这次是真的有点愧疚,和他道歉:“对不起啊,我没想到……稍等,我找张湿巾帮你擦一擦。”
说着,阮龄低头去翻自己随身带的小包。
刚刚打开搭扣,手腕忽然被男人圈住,力道不容忽视。
阮龄怔怔地抬起头,听到叶景池沉声道:“别担心,没进眼睛。”
叶景池垂眸看着她,两人的距离有些过于近了。
阮龄的心跳不争气地漏了一拍,但嘴里还在下意识地反问:“真的?那你刚才怎么一直闭眼——”
另一只手也被叶景池握住,接着她的身体被往上一带。
男人的手臂温和却有力,阮龄还没完全反应过来,就已经顺着这股力量走上了台阶,站定在了地面上。
叶景池低哑着嗓音答:“真的。”
阮龄的两只手还都被他禁锢着,叶景池并没有放开的意思。
她眨了眨眼,抬头看向他。
石板路的尽头附近有一盏路灯,她被牵着走上最后一级台阶之后,路灯的光线就打在了叶景池的脸上。
她在暗处,而他在灯下。
于是阮龄清晰地看到,刚才她一时兴起的恶作剧后,水珠大多洒在了叶景池的衬衫上,留下了几滴不算太明显的痕迹。
叶景池的衬衫穿得一丝不苟,阮龄忽然有种冲动,想帮他把靠近喉结的那两颗扣子解开。
她深吸一口气,忍住了,视线缓缓上移。
和叶景池对上视线之时,阮龄的呼吸微微一滞。
叶景池微垂着眼睛看她,距离近得她几乎能分辨出他的每一根睫毛。
阮龄咽了咽口水,脑子有些不清醒地说:“你的睫毛上,沾了一颗水珠。”
叶景池垂着眼睛,“嗯”了一声,声音暗哑。
阮龄的心跳更快了。
她已经有些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只是循着本能开口:“我帮你擦掉?”
说着阮龄想抬起手想帮他擦,但右手腕还被叶景池握着,她试了一下没挣开。
阮龄:“你先松——”
话未说完,叶景池的确是松开了握着她手腕的手,但随即手掌又在她的腰上一带。
阮龄猝不及防,几乎要撞上叶景池的胸膛。
下一刻,叶景池靠近了她。
阮龄下意识地闭上了眼,指尖也无意识地扣进了掌心。
温热的触感落在了她的眼睛上,缓慢而温柔。
等叶景池的唇离开,阮龄睁开眼睛,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叶景池的眼眸本就极为深邃,此刻更染上了一层暗色,如同深不见底的潭水。
那颗细小的水珠还挂在他的睫毛尖上,摇摇欲坠。
一个念头窜进阮龄的脑海:她的睫毛上又没有水珠,应当是她去吻他的眼睛才是。
这样想着,阮龄看着叶景池说:“你离我近一点。”
声音出口,差点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太像是在撒娇了,也太过柔媚,和平日里她略有些清冷的嗓音完全不同。
叶景池的眸色顷刻间更深了几分,没问为什么,而是依她所言微微俯下身子,低了头。
阮龄继续说:“闭眼。”
叶景池又闭了眼。
男人就这样照做了她的所有指令,柔顺得仿佛没有任何侵略性。
阮龄却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她抿了抿唇,踮起脚去吻他的眼睛。
触碰上的那一刻,叶景池的眼皮似乎是轻颤了一下。
阮龄像叶景池刚刚做的那样,只是轻轻地碰了一下,就离开。
叶景池却不肯放过她。
在阮龄想要退回去拉开距离的时候,他搂着她腰的手臂又用了几分力。
阮龄被迫和叶景池对视。
吃过晚饭后她没有再补唇釉,此刻她的嘴唇已经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樱粉色的唇瓣漂亮又饱满,下唇由于她无意识的轻咬凹下去一小块,反而显得更加诱人。
叶景池的目光在她的唇上停留片刻,嗓音不复清冽:“可以吗?”
阮龄的心跳快得不像话。
她极轻地“嗯”了一声,同时掩耳盗铃般地闭上了眼睛。
阮龄在心中读着秒,然而第一个数还没数完,男人的气息就将她包裹住了。
叶景池温热的嘴唇,极轻地落在了她的唇瓣上。
阮龄的身子一颤,手更紧地扣住了叶景池的胳膊。
叶景池停留在她腰上的手也收紧了几分,旋即像是怕弄痛她,又松开些许。
这样轻柔的一个吻,阮龄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一瞬间飘在了半空中。
颤栗从唇瓣蔓延开来,她的脑海空白了一瞬,几乎忘了自己是在哪里。
……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沉醉其中,这个浅尝辄止的吻就结束了。
蜻蜓点水般地落下,又猝不及防地离开。
阮龄怔然睁开眼,发现叶景池正看着自己,眼中有问询的意味。
似乎要得到她的首肯,才会再继续。
阮龄想,有时候男人太过绅士,也不是好事。
她咬了咬唇,用眼神让他继续。
叶景池读懂了她的意思,再次俯身下来——
“那边的两位同学!”
喇叭里传出有些刺耳的声音,把阮龄吓了一跳。
她循着声音去看,扣叩群寺二尓而五九意司弃上传本文,欢迎加入这才恍惚间发现天色竟然不知不觉已经全暗了。
两个穿着制服的安保人员正打着手电筒,拿着喇叭在冲这边喊话。
“对,就是你们!不要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不仅挡路,万一掉下去还要找人救你们上来!”
阮龄还有些懵,花了一秒才意识到,她和叶景池此刻正站在湖边石板路的尽头处。
确实有些危险,一个没站稳可能就会掉下去。
两位安保人员还算是比较尊重隐私,没有把手电筒对着他们照,只是用来照亮前方的路。
喇叭里的声音继续传来:“你们两个是新生?辅导员没告诉你们,晚上不要在湖边,尤其是小瀑布的石板上逗留吗?”
一边说着,两位安保人员一边向两人所在的位置走来。
阮龄和叶景池对视一眼,从男人的脸上也看出了一丝错愕。
很显然,叶景池也没有想到她竟然一语成谶,真的有安保人员来“抓”他们了。
阮龄的心中倒是不怎么慌张,反而觉得有些兴奋。
她眨了眨眼,忽然对叶景池说:“我们跑吧?”
没等叶景池回应,阮龄就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四周,然后拉起了他的手向通往主路的方向跑起来。
叶景池的脚步顿了一顿,竟然也真的被她牵着走了。
两个人迅速走上台阶到了湖边的大路上,阮龄看着眼前的岔路口,脚步停住。
他们来的时候,走的是哪一边来着?
耳边传来叶景池的声音:“右边。”
阮龄没有犹豫,立刻拉着叶景池走上了右边的岔路。
耳边有风吹过,阮龄有一瞬间的错觉,觉得自己仿佛一只刚刚逃脱囚笼的小鸟,既欢快又自由。
大约跑了半分钟,阮龄没再听到喇叭的声音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叶景池,慢下了脚步,在一处建筑物的旁边停下。
没等她问,叶景池已经开口:“他们应该不会追过来了。”
比起已经有些气喘吁吁的阮龄,男人的声音依旧沉稳,听不到明显的呼吸声。
看样子是他平常经常锻炼,这点运动量对他不算什么。
阮龄一怔:“你怎么知道?”
她一边问,一边看了看四周,找了路边的一个长椅坐下。
叶景池也跟着坐在了她的身边,声线平稳地解释:“依照S大的传统,这种情况只是会口头提醒一下,不会追究的。”
阮龄眨了眨眼,问他:“那刚才我拉着你要跑的时候,你怎么不告诉我?”
叶景池的唇边有着淡淡的笑意:“你也没给我机会说。”
见阮龄瞪他,叶景池又慢条斯理道:“而且……我看你似乎很享受逃跑的感觉。”
阮龄下意识地想反驳,可是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叶景池说得好像没错。
她的确挺享受的。
四目相对片刻,阮龄忍不住笑了出来。
想到她刚才拉着一本正经的男人,在安保人员的眼皮子底下“逃跑”,而他竟然也配合着她跑了一路,阮龄就觉得好笑。
“叶景池……”阮龄边笑边说,“你说刚才我们逃跑的样子,万一要是被认出来了,你在S大的一世英名是不是就毁在我手里了?”
叶景池看着她,面露无奈。
阮龄止不住笑:“S大的精英校友,业界大佬,竟然在湖边和女朋友接吻被抓到,还被安保人员用喇叭提醒,想想就很好笑。”
叶景池无可奈何般摇了摇头,纠正她:“不是女朋友,是妻子。”
阮龄瞥他一眼,不接话。
她现在还没有作为一个妻子的自觉,在阮龄的心里,他们这才刚刚发展到恋爱阶段呢。
非要定义的话,可能连热恋期都没到,还只是在恋爱的初期阶段。
不过叶景池既然这么执着于这个称呼,那么她也没必要在这时候反驳他。
阮龄想了想,好奇地追问:“叶景池,你就真的一点不担心被认出来?”
晚上的校园虽然确实没有白天热闹,也看不太清人,但刚刚他们一路跑过来,动静还是挺大的。
即使跑的时候没时间细看,阮龄也感觉到刚才那一路上,不少路人的目光被他们吸引了。
好在现在他们到了一个比较僻静的地方,周遭没有其他人。
叶景池的语气四平八稳,好像真的完全不在意:“担心也没用,都已经做了。”
闻言,阮龄撇了撇嘴。
这么淡定,没意思。
叶景池又说:“而且只要你觉得开心,被认出来也没什么关系。”
阮龄的眉心动了动:“真的?”
叶景池“嗯”了一声,眼角带笑看着她:“所以你开心吗?”
阮龄没料到叶景池会这么问,犹豫了一下。
放在平常,阮龄或许会选择故意不承认,好在这场对话里占据上风。
她骨子里的控制欲,让她总是不自觉地想在一场关系里成为主导的那一方。
尤其是她和叶景池之间,似乎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阮龄一直没有理清。
可叶景池的眼神实在太过温柔。
阮龄想了想,点点头:“开心。”
随后她又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特别开心。”
今天这一整天,对于阮龄来说就像是一场美好的梦。
她好像真的回到了上学的时候,听演讲,在食堂吃饭,十指相扣在校园里散步,还有在湖边……
阮龄已经没再看叶景池了,她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感受着凉爽的风拂过身体。
这一刻实在太过美好,她要再好好地体会一下。
如果阮龄此时转过头,就会发现叶景池正温柔又专注地看着自己,仿佛她是此时此刻唯一的存在。
不过她一心一意地欣赏着夜空,也就没有察觉到男人的目光。
半晌,叶景池的声音沉沉地传来:“我也是。”
……
S大的某匿名群。
[你们听说了没,刚刚好像有对情侣在湖边小瀑布那亲热,被安保人员拿喇叭提醒了!]
[哈哈哈笑死了,我就知道。这是S大每年的必备节目,就算每次开学的时候辅导员都会提醒,还是每年都有新生不信邪。]
[前年不是还真有人在小瀑布的石阶那里落水吗,被救上来的照片我还存着呢,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你们别说,那个石板沾了水是真的有点滑,在那亲热的话确实容易掉下去。这么多年S大都没改造一下那里,也是挺神奇的。]
[这次是哪个学院的啊?有没有认识的?我要去好好地嘲笑一下]
[不知道,不过听说那两个新生还逃跑了。我朋友亲眼看到的,他们从小树林那边跑的。两个人个子都挺高的,男的穿着白衬衫,女生好像是牛仔短裙]
小学期期间的课程不多,也没有考试,大家的状态和放假期间差不多,十分放松。
又恰逢校庆有许多活动,S大的同学们都怀揣着强烈的八卦之心,有点风吹草动就聊个不停。
随着群里热烈的讨论,有人忽然说。
[哎,听你们的描述,有点像这张照片啊]
接着就把之前在小食堂里有人偷拍的那张,叶景池和阮龄一起去回收碗筷的照片发了上去。
[这么一说还真是!身高和衣服都对上了]
[啊?啥意思,你们是说被保安抓到的是叶学长和他太太?不可能吧]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人家老夫老妻的,要亲热就回家亲热了,用得着跟新生一样猴急吗?]
[就是说啊,我说你们别太离谱了,而且叶学长怎么可能带着他太太逃跑]
[就是就是,你们要猜也猜个靠谱点的呀,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假消息]
……
从湖边“逃离”之后,叶景池又带着阮龄在校园里转了转。
叶景池对这里十分熟悉,每一处建筑物他都能叫上名字。
阮龄问他以前都在这里做过什么,叶景池也总能回答上来,有时候还会讲一讲当时发生过的趣事。
在感叹叶景池的记忆力实在是非同寻常的同时,阮龄也听得津津有味。
虽然没机会亲眼见到当年的叶景池,但听他这么讲一遍,她也能大概想象出那时候的叶景池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阮龄也发现,叶景池和之前他提到过的那个姓江的室友,关系应该是真的很不错。
叶景池提到大学时候的往事,这个姓江的室友出现的频率,明显要比其他人要多上那么一些。
想起叶景池说这位姓江的室友也会来校庆活动,阮龄问他。
“那这次来参加校庆,你那个姓江的朋友没说要和你见一面吗?”
叶景池答:“云帆的确是约我今晚一起吃个饭。”
阮龄扬眉:“那你怎么没去?”
叶景池看着她:“今天想陪你。”
阮龄:“……”
她瞥他一眼:“你不怕人家说你重色轻友?”
叶景池笑了笑:“他会在北城多待几天,我们过两天再约也是一样。”
阮龄“哦”了一声,唇角还是微微上扬了几分。
虽然她也没指望叶景池把自己放在第一位,但叶景池为了她推迟和多年朋友的聚会,还是让她有一丝的雀跃。
毕竟如果她不问,他甚至完全没打算告诉她这件事。
……
两人把S大的主校区逛了一圈,不知不觉已经快到深夜,这才坐车回家。
晚上十一点差五分,叶家别墅。
一到家,阮龄就看到叶栩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阮龄换了拖鞋,随口问:“还没睡吗?”
叶栩发烧好了才没几天,阮龄以为他会早点休息。
闻言叶栩看了看阮龄,又看了一眼和她一起回来的叶景池,从嘴里蹦出来几个字:“现在睡。”
然后站起身,默不作声地上楼了。
阮龄:“……”
她看向叶景池,无声地询问:你知道你儿子是怎么了吗?
第75章
被叶景池提醒之后, 阮龄才想起来之前叶栩在群里问过,他们什么时候回家。
当时阮龄没想太多,随意地回了个吃完晚饭就回。
没想到后面又和叶景池在校园里逗留了许久, 直到现在快十一点才到家。
说起来, 的确是自己失约在先。
阮龄拢了拢眉心,接着看了一眼叶景池,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都怪你。”
叶景池气定神闲:“怎么?”
阮龄理直气壮地甩锅:“要不是你带我逛这逛那的, 我们怎么会回来这么晚?”
叶景池笑,配合地点点头:“有道理。”
阮龄继续列举事实:“而且你怎么没给叶栩邀请函?不然他就能和我们一起逛了。”
叶景池敛眸不语。
阮龄怀疑地盯着叶景池看了看, 难道他是故意不带叶栩的?
没等她想清楚, 叶景池已经云淡风轻地和她解释:“往年的校庆虽然没有这次这么盛大, 但我有时间也会参加。前几年的时候,我已经带叶栩去过两次了。”
阮龄看了叶景池两秒,思考这个理由的合理性。
叶景池又淡声补充:“而且我提前问过叶栩,他说他今天白天可能有事要忙,不一定有时间。”
阮龄想了想, 稍微有点好奇:“你知道是什么事情吗?”
虽说她不是那种有控制欲的家长,但叶栩出门一般都会告诉她一声做什么去了,这次却什么都没说。
叶景池:“我也不知道。”
阮龄随口怼他一句:“一点儿都不关心你儿子。”
叶景池眼底带笑:“那你去问问?”
阮龄扬眉:“你怎么不去问?”
叶景池的眼里透出些无奈:“我问的话, 他不一定会告诉我。他现在和你的关系更好些。”
阮龄瞥他一眼, 轻哼一声:“借口。”
叶景池略微正色:“而且我觉得,应该给小栩一些空间。”
阮龄承认叶景池说的没错。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说不定就是你给叶栩的空间太大了, 才导致这么多年, 你俩还是不怎么不熟的样子。”
叶景池没反驳, 反倒“嗯”了一声, 声音清淡又带了丝笑意:“幸好现在有你。”
阮龄被取悦到一瞬,随即目露警觉:“叶景池。”
叶景池的眼底划过笑痕:“嗯?”
阮龄一字一句:“我有理由怀疑, 你是在捧杀我。这样以后哄叶栩的任务,岂不是都落到我的头上了?”
叶景池失笑:“你的怀疑有道理,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打消你的顾虑?”
阮龄微微思索了两秒:“不如,叶总你现在就拿出点诚意,去哄一哄叶栩。”
叶栩上楼已经有几分钟了,但阮龄打赌他现在肯定还没睡。
搞不好正等着她去哄呢。
阮龄已经摸清了叶栩的性格,看似冷冷淡淡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心思敏感又细腻。
叶景池沉吟了片刻,微微颔首:“好。”
阮龄露出个看戏的表情:“那你去吧。”
叶景池没立刻行动,而是眉心微蹙,似乎真的有些烦恼的样子。
阮龄有些想笑。
在如何和叶栩相处这方面,阮龄觉得自己是有信心能碾压叶景池的。
每当这时候,阮龄就会感叹无论叶景池在外人面前表现得再怎么无懈可击,终究也是有弱点的。
阮龄好整以暇地催促:“快去呀。”
叶景池终于上楼了,迈步之前眉头还是微拢着的,仿佛不是要去见自己儿子,而是要去谈一单上亿的合作。
阮龄甚至觉得,如果叶景池真的是去谈生意,神色反而会比现在轻松得多。
毕竟她见过叶景池在交际场是如何不费吹灰之力,就用强大气场镇住在场所有人。
阮龄目送叶景池上楼,悠闲地窝在了沙发上。
今天她在学校没怎么看信息,如今手机里堆了许多条未读消息。
阮龄让系统挑有用的信息,帮她念一念。
系统一开始还试图挣扎:【那个……宿主你要知道,我的本职工作是用来发布任务,还有帮你科普人物和检测主线剧情进度的。】
阮龄掀了掀眼皮,不客气地指出事实:“后两项功能你已经很久没有发挥过了,至于第一项……你每次都发布一些让我心情不好的任务,不是更应该补偿我吗?”
【……那也不能怪我啊,剧情里反派的行动就是这样的。至于主线为什么一直没有进度,还不是你的一系列操作导致主线偏离太多。原书里叶栩早就该和校园文女主见面了,结果直到现在还没有进展!】
阮龄理直气壮:“我又没有限制叶栩的人身自由,这能怪我?”
【……】
它只是一个弱小无助的系统,遇上这么一个宿主又能怎么办呢?
系统帮阮龄把收到的消息整理了一下。
之前联系阮龄的那位摄影师给她发了信息,两个人约在明天在工作室见面,进一步确认一下合作的事情。
周六的时候两个人已经见面聊了一次,这次见面主要是再试试对方的风格是否合适她的工作室,如果可以的话就将入职的事情定下来。
打版师那边也有新的信息,说是样衣大约下周就能出来。
还有剧组那边也汇报了进度,学校拍摄的戏份很顺利,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
系统念完这些,又说:【你今天新加的那个学妹,也给你发了信息。】
阮龄的眉梢动了动:“哦?我看看。”
她点开和安佳欢的聊天框。
前几条是下午两人刚加上好友的时候,对方发来的欢快的打招呼。
[安佳欢:学姐!有空我们再一起出来玩哈!]
[安佳欢:难得遇到同好,要是以后还有叶学长的资讯,咱们也可以互相分享嘿嘿!]
后面还跟了个可爱的表情包,当时阮龄也给她回了个表情包。
约莫一个小时前,安佳欢又发来了消息。
这次语气一改之前的熟稔,变得十分礼貌和小心翼翼。
[安佳欢:学姐,您好,我可以问您一个问题吗?]
[安佳欢:那个……您私底下认识叶学长吗?]
[安佳欢:不知道会不会冒犯到您,您要是不想回答的话,不用理我就好!]
可以想象,安佳欢是如何怀揣着紧张的心情打出这些字的。
阮龄猜到,估计是学校里有什么消息,让她和叶景池的关系暴露了。
于是她回复安佳欢。
[阮龄:嗯,我们的确认识]
[阮龄:没关系,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吧]
那时候她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虽然也没有欺骗,但确实是对安佳欢隐瞒了不少。
现在既然学校里已经有人知道了,安佳欢来问,阮龄觉得自己也没必要再瞒着她。
聊天框上方的状态变成了正在输入,但迟迟没有发来信息,看样子对面的人十分的纠结。
终于——
[安佳欢:谢谢学姐!]
[安佳欢:我就是想问,您是叶学长的……爱人吗?]
阮龄因为安佳欢的措辞弯了弯唇。
[阮龄:我是]
[阮龄:抱歉啊,之前有些顾虑,所以没有向你透露我的身份]
……
S大某女生宿舍内,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我去!”戴眼镜的女生差点爆出粗口,“欢欢你真的加到了叶学长妻子的好友啊!你今天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啊!又是被叶学长亲自抽中提问,还能和叶学长的妻子成为朋友!”
“快让我也看看,叶学长她太太的朋友圈是什么样子的啊?”另一位短发女生也是一脸激动。
两个人都去了今天下午的演讲,此时对叶景池的崇拜和感兴趣的程度正值顶峰。
只是她们两人当时都没有能抢到A区的票,因此没能和安佳欢同行。
安佳欢急着说:“哎呀,你们先别着急看朋友圈啊,我还没回完学姐呢!”
短发女生忙不迭点头:“哦哦,也对。那你快回,你打算回什么?”
安佳欢咬了咬唇:“我,我也没想好。”
短发女生出主意:“要不你问问学姐,她是怎么和叶学长认识的?说不定又能挖掘出什么甜蜜的爱情故事!”
“是啊是啊。”戴眼镜的女生表示赞同,“叶学长和他妻子真的好浪漫啊,当时我听演讲的时候都快被甜晕了!”
安佳欢迅速摇头否定:“不行不行!我能加到学姐的好友已经很幸运了,怎么还能随意探听人家的隐私?而且现在回想起来,我能被叶学长点到提问,应该也是因为那时候学姐就坐在我的旁边。”
戴眼镜的女生“哦”了一声,随即两眼放光:“你这么一说好像更甜了!叶学长看到自己的妻子坐在观众席,于是特意点了她旁边的人提问!”
短发女生则有些失望:“那……你就什么都不打算问了?”
安佳欢犹豫了几秒,点点头:“对,我想好了,以后绝对不能随便打扰学姐,不能辜负学姐的一片心意!”
……
[安佳欢:没关系的学姐,我都理解的!]
[安佳欢:那这么晚了我就不打扰你了!学姐,祝你和叶学长长长久久,永远幸福!]
看到消息,阮龄笑了。
[阮龄:谢谢你]
[阮龄:我记得你之前和我说,想要叶学长的签名]
[阮龄:你把地址发给我,我帮你要一张,这两天寄给你]
回完安佳欢的信息,阮龄刚好看到叶景池从楼上走下来。
阮龄揶揄地看叶景池一眼,问他:“怎么样?哄好啦?”
叶景池的神色无奈,微微摇了摇头。
阮龄没有太意外:“那就是没哄好?”
叶景池长指揉了揉眉心:“也不是,只是……他坚持说自己没生气。”
阮龄笑出声。
她想象了一下父子俩对话的场面,越想越觉得滑稽。
叶栩肯定是一直说自己没生气,没关系,而叶景池又不能像她一样胡搅蛮缠,于是就陷入了僵局。
阮龄站起身,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叶景池的肩膀:“叶总,你不行啊。”
叶景池的眸色微沉。
阮龄不给他动手动脚的机会,迅速拉远距离:“看来还是得我亲自出马。”
叶景池沉声问:“那……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阮龄思索了一下:“要不你给你儿子发个红包算了。他最近出门不知道在忙些什么,说不定需要些资金。”
叶景池答应:“好,我现在就发。”
阮龄满意地点点头,这个男人还挺上道的。
“那我上去看看。”说着,阮龄把叶景池丢在了客厅,自己上了楼。
敲了几下门,叶栩的声音透过房门闷闷地传出来:“我真没生气,我要睡觉了。”
“我知道你没生气。”阮龄说,“我有点事情要问你。”
门内安静了几秒。
随后,叶栩打开了门,眼神却不看她:“什么事?”
阮龄笑眯眯的:“我让你爸给你发了红包,你快看看有多少钱。”
叶栩一怔,然后说:“……我不缺钱。”
阮龄笑眼弯弯:“你先看看嘛。”
叶栩的表情有几分不自在,但还是磨磨蹭蹭地拿出了手机。
阮龄也好奇地凑过去,挤在了叶栩的旁边。
叶景池把红包发在了三个人的那个群里,叶栩点开红包,按下领取。
金色的数字跳在了屏幕上方:二百六十八块。
叶栩:“……”
他还没说什么,阮龄已经脱口而出:“你爸这么抠门?”
不是说二百块少,但是以叶景池的财力,确实是……不多。
亏她还夸叶景池上道,结果哄儿子竟然只舍得发两百块的红包,她要收回刚才的夸奖。
叶栩默默地看了一眼,轻声提醒:“红包的数量好像不只一个。”
阮龄:“……?”
然后她才发现,原来叶景池发的一共是两个红包,金额随机分配。
她眯着眼看了看下方的小字,已领取一个,共两万元。
阮龄:“……”
她和叶栩对视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点了一下,果然领到了剩下的一万九千多块钱。
阮龄沉默了一瞬后,看着叶栩,真心实意地开口:“少年,你这运气有点差啊。”
叶栩:“……”
她是和叶景池联合,专门来气自己的吗?
叶栩的表情让阮龄没忍住笑出声。
说叶景池抠门吧,人家发红包还把她也捎上了,一出手就是两万块。
说他大方吧,偏偏发了个拼运气的红包,也不知道叶景池是故意的还是没选对类型。
阮龄没忘记自己本来的打算,清了清嗓子:“咳咳,没事,给我也是一样的。”
叶栩:“?”
阮龄笑眯眯地解释:“我是说,等下次你爸出差的时候,我用他发的红包带你出去玩。就咱们两个人,怎么样?”
叶栩看着她。
阮龄一本正经道:“就当给你报仇了,谁让他不给你邀请函,还不带你去的?到时候我们两个人单独出去也不带他,还花的是他的钱,这样想想是不是就心情好多了?”
叶栩:“……”
他别开眼神:“……我又没说是因为这个生气。”
然而嘴角还是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阮龄看叶栩的心情好了些,又笑着伸出手:“让我摸摸,没有再发烧吧?”
少年垂眸,任由阮龄将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
阮龄试了试温度,“嗯”了一声:“应该是不烧了。”
叶栩抿了抿唇,突然说:“我这几天,早上可能都要出门。”
阮龄挑了挑眉梢:“哦?”
叶栩的神色有些不自然:“嗯。你……别瞎猜。”
阮龄笑起来:“我瞎猜什么了?”
叶栩的眼神飘忽了一瞬:“我有些事情想做,但是绝对不是早恋!”
阮龄看他一眼,语重心长:“叶栩,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叶栩:“什么?”
阮龄意有所指:“越是强调什么,就越代表心虚。”
叶栩瞪眼:“我真的没有!”
他沉默片刻,又小声说:“反正,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
阮龄扬了扬眉,不再多问:“好吧。既然明天要早起,那你早些睡?”
叶栩点点头:“嗯。”
阮龄:“晚安。”
“……晚安。”
……
回到客厅,叶景池看了看阮龄:“好了?”
阮龄懒洋洋地答:“那当然了,我又不是你。”
她得意的神色,让叶景池低低地笑了一声。
阮龄在叶景池身边坐下,瞥他一眼:“幸好我机智。让你给叶栩发红包哄他,你发群红包干嘛?”
叶景池眼底带着笑意:“之前的赔罪你不是觉得不够吗?我想着,刚好也哄一哄你。”
阮龄眨了眨眼:“那万一运气不好的不是叶栩,是我只拿到两百块怎么办?”
叶景池面不改色:“那我再给你补发。”
阮龄弯了弯唇角,发自内心地感慨了一句:“不过你儿子的运气可真够差的,要不你也再给他发点吧。”
叶景池从善如流地答应:“好。”
“话说回来。”阮龄托着腮,“就算是赔罪,只是红包也不怎么有诚意。”
叶景池温声道:“那你还想要什么?”
阮龄看着他:“什么要求都可以吗?”
叶景池深深地看她一眼:“只要我能做到。”
阮龄:“……”
这句话很像是单纯的甜言蜜语,但她还是没忍住心头动了一动。
对于叶景池这样一诺千金的人来说,或许她可以不把这句话仅仅当作是空头支票?
阮龄轻抿了下唇角:“那你先欠着好了,等我想好了再告诉你。”
叶景池笑:“好。”
空气安静了片刻。
阮龄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对了,我是有件事,刚好需要你帮忙。”
顿了顿,她又补充:“不过不能算在刚刚说的要求里面,是另一件事!”
一脸煞有介事的表情,仿佛生怕他钻空子似的。
叶景池忍俊不禁:“你说。”
阮龄:“我之前认识了个学妹,就是听演讲的时候,和我坐在一起的那个。你还抽中她提问来着,记得吧?”
叶景池“嗯”了一声,表示自己有印象。
阮龄:“她是你的忠实粉丝,据说从高中的时候就把你当作榜样,可喜欢可崇拜你了。”
叶景池的声音淡淡的:“比你还喜欢?”
阮龄:“……”
她不理他,继续说:“我只是在宣传栏拍了一下你的照片,她就来和我搭话,还约我一起听演讲。不过我当时没想暴露身份,就没告诉她我和你的关系。”
叶景池不动声色地接话:“什么关系?”
阮龄瞪他:“你别一直打岔!”
叶景池的唇角溢出一声轻笑,随即正色道:“好。”
阮龄总结:“她说很想要你的签名,所以我打算送她一张,算是小小的赔礼,你说怎么样?”
叶景池颔首:“可以。”
阮龄抚掌:“行!那不如就现在写吧?反正也不麻烦,省得过两天我忘了。”
叶景池配合地站起身:“好。”
阮龄跟着他上楼,走进书房。
叶景池从书桌抽屉里取出一张明信片,递给她:“签在这背面可以吗?”
阮龄接过明信片看了看,上面印的是S大的主楼,拍的很漂亮。
叶景池解释:“这是S大今年校庆的纪念品之一,校方给我寄了几套。还有一些其他的,你要是有喜欢的也可以拿去。”
阮龄咂摸了一下“几套”的含义,果然S大校方对叶景池还是非常重视的,特意寄纪念品过来,还不止一套。
她点头:“好,那就签在这个上面吧。”
刚好叶景池是在这次校庆活动上做的演讲,送出去也很有纪念意义。
阮龄原本没想那么多,现在她稍稍有些佩服叶景池的周到,否则随便签在一张纸上送出去确实有些寒酸。
叶景池在书桌前坐下,拿起一支钢笔。
阮龄很少见他写东西的样子,不自觉多看了他几眼。
叶景池没有刻意挺着背端出什么姿态,但偏偏体态就是松弛又好看,只消匆匆一瞥就能看出几分上位者的风范来。
阮龄不由得凑近了几分。
叶景池的字也很好看,上次他给她写字条的时候她就发现了。
字如其人,笔锋遒劲有力。
光是看着叶景池写字,就十分赏心悦目。
三个字写得很快,阮龄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和签完字的叶景池对上了眼神。
阮龄眨了眨眼睛:“看我做什么?”
叶景池静静地注视着她不语。
刚才为了看清他写字,阮龄弯腰凑在叶景池的旁边,不知不觉地就挨上了他的肩膀。
男人近在咫尺的深邃目光,让阮龄有些不自在。
阮龄正决定和叶景池拉开些距离,他就在此时缓声开口。
叶景池用已经合上的钢笔点了点明信片的空白处,含笑问她:“这里好像还有些空?”
阮龄一怔:“……有一点?”
叶景池将钢笔递到她的手里,指尖停留在她的掌心:“那你再写点什么?”
阮龄:“……”
不是签名给他的迷妹吗?怎么突然变成夫妻档签名了?
第76章
明信片的背面只签了一个名字, 确实是有些空。
想了想,阮龄冲叶景池勾了勾手:“你起来。”
叶景池从善如流地站起身,给她让位置。
阮龄在叶景池的办公椅上坐下, 舒服地往后靠了靠, 瞥叶景池一眼:“椅子不错。”
叶景池气定神闲地回:“那以后多来坐坐?”
阮龄没忍住笑了一声,给他三分颜色,还真开染坊了。
一个椅子有什么好多来坐坐的?
阮龄不理叶景池了, 拿着他递给她的钢笔把玩了一下。
钢笔拿在手里很有分量,黑色磨砂的笔身配以亮银色的金属配件, 冷峻好看。
叶景池问:“你喜欢?”
阮龄仰头看他:“喜欢, 你要送我吗?”
叶景池的语气平淡:“可以。”
阮龄眨了眨眼:“就这样?”
叶景池失笑:“不然呢?”
阮龄盯着他, 喃喃道:“我怎么觉得,你最近有些过于好说话了。”
叶景池的神色平静,像是在和她闲话家常:“我书房里的东西,你原本也可以随意用。”
阮龄“哦”了一声,心中暗想:要是她真的随便用, 把叶景池的书房搞得一团乱,她不信他还能这么云淡风轻。
叶景池将书房整理得如此井井有条,连笔都按照颜色分类放好, 她很怀疑他其实有着轻微的强迫症。
不过阮龄也不至于闲得没事找事, 于是她没说什么,打开笔帽, 抽出一张白纸随意试了试手感。
接着她思索了片刻, 在明信片的空白处开始起笔。
阮龄原本对自己的字挺满意的, 不是刻板印象中女性化的字体, 而是更加有棱有角些。
但和叶景池的签名比起来,还是显得稍微秀气了那么一点点。
阮龄刻意没挨着叶景池的签名写, 而是空了两行,写了一句简单的祝福语,最后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写完之后,阮龄拿起来看了看,觉得还算满意。
阮龄把笔放下:“就这样好了。”
然后又皱眉看了叶景池一眼,轻声抱怨:“你的字太好看了,让我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
叶景池笑:“平常签名签得多了,自然写得顺手。”
阮龄品了一下这句话的含义,觉得自己又被男人装到了。
她不接话了,不再给他继续“显摆”的机会。
阮龄拿着明信片站起身:“好了,我要回去休息了。”
又折腾了好一会儿,都快要晚上零点了。
阮龄走出书房,要回卧室时发现叶景池也跟着自己走了出来。
她眼里写着疑惑:“你跟着我干嘛?”
叶景池眼角带笑:“看你回房间。”
阮龄眨了下眼睛,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知道我想到了什么吗?”她问。
叶景池配合道:“什么?”
阮龄一本正经:“我想到以前我上学的时候,女生宿舍楼下总有一对一对的情侣,抱在一起依依不舍的。”
她回忆了一下之前他们经过宿舍楼下时的场景,又说:“刚才我们在校园里路过宿舍楼的时候,门口好像也有几对,你记不记得?”
叶景池答:“记不大清了。”
阮龄怀疑地看他一眼:“你的记性不是一向很好吗?”
叶景池的声音淡淡的:“当时我的注意力没在那些人身上。”
阮龄的眉心动了动。
叶景池的眼里有不明显的笑意,似乎在等她继续问下去。
阮龄抿了抿唇角,偏偏不往下问了。
反正她也能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阮龄把话题转回来:“我看到有好几对情侣,在楼下抱在一起。看来无论是什么时候,女生宿舍楼下永远是情侣告别的胜地。”
叶景池慢条斯理地开口:“那你想不想也试试?”
阮龄跳起眉梢:“试什么?”
下一秒,叶景池忽然倾身向前。
阮龄猝不及防,只觉得眼前一暗,接着温热的触感在脸上稍纵即逝——
叶景池在她的左侧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动作极其温柔。
阮龄怔然,无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她想说,人家宿舍楼下的那些情侣可不只是这样。
阮龄以前上学的时候见过不少,那些情侣在楼下的动作可比这要夸张多了,抱着啃都是常见的,有些像是恨不得要把对方拆骨吞入腹中。
相比之下,叶景池的这个面颊吻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不能再纯情了。
她无意识地走了神,直到男人低沉的嗓音将她唤回:“在想什么?”
阮龄有些昏昏沉沉的,下意识地回:“在想,只是这样而已吗?”
随后她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抬眼去看叶景池。
男人离她很近,此刻专注地注视着她,眼中似是有化不开的墨色。
阮龄的心跳有些加速。
可叶景池却没有其他动作。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他叹了口气。
叶景池微哑着声音,开口唤她:“龄龄。”
这两个字念出来时,舌尖会触碰到上颚,就仿佛她的名字在他唇间绕了一圈,缓慢而旖旎。
阮龄的心跳漏了一拍。
叶景池的喉结轻微地咽动了一下,嗓音低哑:“再多的话,可能就不是亲吻这么简单了。”
阮龄的呼吸一滞。
她第一次从叶景池的神色中感受到如此明显的危险气息,他一向清冷的目光,此时也沾染上了一丝欲色。
阮龄终于意识到,她的身后就是卧室。
如果她纵容他继续,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显而易见。
这个想法让阮龄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让身体更贴近了门框。
或许有她还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准备好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
她的生理期开始后到现在还没有一周,并没有完全结束。
为了身体健康着想,现在也实在不是一个好时机。
见状,叶景池唇角勾起一抹有些无奈的笑来。
他的嗓音还有些哑,却又十分地温柔:“那……晚安?”
阮龄轻抿了下唇:“晚安。”
随后迅速掩上了门。
……
叶景池低低叹了口气。
不是不想要。
只是,他察觉到了她对这段关系的不确定。
就像她无意间提起他的称呼是“男朋友”,以及各种时候,几乎是下意识划清界限的言语。
他们才结婚不久,他愿意再给她些时间。
他想,总有一天,她会对这段婚姻有足够的信心。
第二天下午,阮龄在工作室再次和摄影师见面。
摄影师叫方小颖,刚巧和阮龄同岁,大学毕业后就一直是自由职业者。
阮龄看到她,就会联想起当年的自己如果选了另一条路,会不会也和对方的状况差不多。
方小颖如今主要的收入来自于运营账号和接一些客单,但收入太不稳定,又不像阮龄这样有充足的资金可以自己负担起运营工作室的开销。
其实当时方小颖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有抱太大希望。
但刚好阮龄最近有转型的想法,两人的需求不谋而合。
上次见面的时候,阮龄已经和对方讲过工作室近期的规划,或许是同龄人的关系,两个人交流得比想象中还要顺畅。
这次见面主要是阮龄自己当模特,让方小颖实际拍摄一下试试,看看和工作室的风格合不合。
阮龄最近分别设计了一套日常和一套生日主题的场景,两个场景已经差不多搭建完毕,只是衣服和饰品还没有完全定下来。
乔月设计的那条小礼裙样衣还没有出来,阮龄决定把那件衣服作为生日主题的服装之一。
阮龄换了一件绿色的丝质吊带裙,然后让方小颖帮自己化了个妆。
方小颖平常除了街拍,也会接一些外景的客单,化妆技术也算可圈可点。
半个小时后,一个看似清淡,但其实用了不少小巧思的妆容就完成了。
补光灯打开的一瞬间,方小颖没忍住惊呼出声:“龄龄,你也太美了吧!”
阮龄笑起来:“那你努加油,争取把我的美拍出来。”
方小颖不假思索地答应:“那当然!”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拍摄。
大约二十分钟后,方小颖就拍了一百多张底片。
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起看原片。
刚翻了几张,方小颖就忍不住感叹:“龄龄,我觉得你好适合当模特,或者出道当演员啊。”
阮龄莞尔:“是吗?”
方小颖点头:“你长的好看,身材也好,又上镜。之前我去过拍过一些明星的活动,我觉得你在明星里面也丝毫不逊色。”
两人将所有底片都浏览了一遍,然后一起挑了几张,交给方小颖去精修。
现在工作室的规模还没办法做到每一项都请专人来做,之前阮龄也是一个人包揽前期和后期。
阮龄不会一下子把这些工作都扔给方小颖,但她想把整个流程走一遍,就相当于一次整体的面试了,这样之后安排任务也更方便。
方小颖也没有意见,她之前接单的时候也是自己搞定这些,原本就都会一些。
阮龄坐在一旁等方小颖修图,顺便拿出手机时不时回个信息。
系统忽然出现:【宿主请注意,检测到剧情有重要进展!】
阮龄正懒洋洋地坐在沙发上,闻言来了点兴致:“重要进展?”
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四个字。
系统:【检测到叶栩和本书女主见面了。】
阮龄坐直了些身子,问:“然后呢?”
【……】
系统沉默了片刻,语气也有些不确定了:【然后……好像没有了?】
阮龄挑眉:“嗯?就见了个面?”
系统迟疑道:【按照原剧情来说,叶栩和女主在初次见面之后交流了一番……】
阮龄“嗯”了一声,等系统继续讲。
系统翻出数据:【原剧情里,叶栩遇到了在快餐店里写假期作业的女主角。女主角被一道数学题难住,叶栩看到之后迅速帮她解决了问题。女主角由此对叶栩产生了崇拜的情绪,而叶栩也对活泼可爱又单纯的女主产生了好感。】
阮龄点点头,心想这个剧情虽然挺老套的,但确实还蛮符合青春校园文里男女主的初遇。
她上中学那会儿,长得好看又能帮忙讲题的男同学也是非常受欢迎的。
系统:【但是现在……好像有点不对。】
阮龄:“怎么不对?”
系统:【数据库显示,叶栩和女主角之间的好感度并没有提升。】
阮龄思索了一秒,提出猜测:“难道是叶栩最近陪着我打了太多游戏,玩物丧志,成绩退步了,于是没能做出来那道题?”
系统沉默了。
半晌。
【不可能!】
阮龄:“为什么?”
【校园文男主的成绩是不会轻易退步的,更不可能在女主面前做不出来题,这不符合设定!】
阮龄没忍住笑出声:“好吧,那等我回家之后,问一问叶栩好了。”
……
等方小颖把挑出来的图都精修完毕,已经临近晚饭时间了。
阮龄看完最后的成品,向方小颖伸出了手:“那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
方小颖爽快地和她击了个掌:“不敢不敢,我还是叫你老板吧,毕竟是你给我发工资。”
阮龄也不扭捏:“也行,你叫着顺口就好。”
最近她没有怎么进行大规模的宣传,但工作室还是陆续接到了一些日常的拍摄,最近的一位客人就约在隔天。
阮龄沉吟道:“那后天我给客人拍摄的时候,你也一起来帮忙,就当是试用期考察。”
方小颖咧嘴一笑:“没问题老板!”
阮龄看了眼时间,问她:“你怎么回去?”
方小颖:“就和来的时候一样,坐地铁吧。”
阮龄:“你住的近吗?”
方小颖报了个地址。
阮龄想了想,提议:“要不我让司机也一起把你送回去吧?我们两个的方向是一样的,只是你家稍微远一点点。”
方小颖的性格十分爽朗,闻言没多犹豫就点点头:“行呀,那就谢谢老板啦!”
阮龄给家里的司机发了个信息。
两个人又闲聊了一会儿,十多分钟后,公寓的门铃响了。
阮龄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站起身。
之前王叔来接她的时候,到了之后都是先发信息,如果她没及时回复才会打电话。
总之,不会直接上来敲门。
打开门,阮龄的眉梢扬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叶景池的表情微凝,目光先在她的裙子上停留了半刻,这才敛了眸缓声答:“刚好这时候下班,顺路过来接你。”
阮龄问:“那王叔呢?不会让他白跑一趟吧。”
叶景池:“放心,老何和他说过了。”
阮龄点点头。
她想起来工作室里还有个人,于是转身去看。
方小颖刚收拾好随身带的包,此时走过来,一脸藏不住的惊讶:“老板,你们家就连司机……也这么帅吗?”
阮龄:“……”
“没有。”她解释,“他是——”
叶景池微笑:“我是她的丈夫。”
阮龄无声地瞥了他一眼。
方小颖一怔:“哦,老板……呃……”
一向健谈的方小颖语塞了,老板的老婆叫做老板娘,那女老板的老公应该叫什么?
没能想出答案,方小颖清了清嗓子,忽略了称呼:“你好!”
叶景池微微颔首。
阮龄给叶景池简单介绍了一下方小颖,然后又说:“我刚刚答应要送她回家。”
话音刚落,方小颖连连摆手:“不用不用!老板你们别管我了,我自己乘地铁回去就好!”
方小颖虽然很乐意接受他人的好意,但也不是不识趣的人。
人家老板的老公都来接了,她一个员工,当然要赶紧表示自己不继续当电灯泡了。
说完方小颖和两人道了别,迅速溜了。
阮龄看叶景池一眼,控诉:“你又害我食言。”
叶景池温声道:“抱歉。”
阮龄轻哼一声,勉强原谅他:“算了,等我换个衣服,我们也回家吧。”
她身上穿的还是拍摄时的那条吊带裙,要留在工作室。
阮龄转身要去楼上换衣服,手腕被叶景池从身后圈住。
叶景池沉声道:“不急。”
阮龄转回身,眼里写着困惑:“怎么了吗?”
叶景池的目光从她的锁骨掠过,落在她的吊带裙上。
这次不再是开门时的匆匆一瞥,而是缓慢地,仿佛要将她的模样牢牢印在脑海里。
阮龄以为自己的裙子有哪里不对劲,但顺着他的目光低头看过去,也没发现有什么。
叶景池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再看一眼。”
阮龄眨了眨眼:“你又不是没见过我穿裙子。”
叶景池看着她:“不一样。”
阮龄不明就里:“哪里不一样?”
今天她这条裙子比起平常是露的多了些,但也不是多么的夸张。
要说之前去参加晚宴的时候,她还穿过抹胸礼服呢,也没见叶景池像现在这样盯着她看。
叶景池却又不回答了。
只是又盯着阮龄看了片刻,直到她露出不满的神色。
阮龄:“你说话呀。”
叶景池这才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今天特别好看。”
阮龄没忍住笑了出来。
如此直白的甜言蜜语,实在不像是叶景池的风格,可也确实让人听了心情愉悦。
叶景池没说出口的是,有些事一旦有了第一次,就会忍不住想继续。
例如亲她。
而她今天穿着绿色吊带裙,露出精致的锁骨,凹凸有致的身形也被勾勒得极为清晰。
十分诱人。
叶景池突然问:“今天也抹了唇膏吗?”
阮龄一怔,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叶景池在问什么。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公寓的门,确认已经关好了。
再转回头时,叶景池已经倾身过来。
在即将触碰到她的唇之前,男人微微一顿,像是在给她拒绝的机会。
阮龄选择闭上了眼。
几乎是同一时间,属于叶景池的气息包裹了她。
比起昨天浅尝辄止的吻,今天的叶景池显然更有侵略性。
阮龄闭着眼享受了一刻,就明显感觉到他的力道比昨天在湖边时更重——
无论是揽着她腰部的手掌,还是他的唇。
丝质的布料很薄,男人掌心的热度传到她的皮肤上,让阮龄几乎有种自己快要被烫伤的错觉。
阮龄迷迷糊糊地想着,原来叶景池也会有这样既不温柔,也不冷静的时刻。
她又想,叶景池在情感经历上大约是没有骗她,因为这个吻实在是称不上有什么技巧。
阮龄如同飘在云端,思绪不知荡到何处之时,叶景池短暂地离开了一刻,也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耳边响起他暗哑的嗓音:“专心些。”
她吸了一口气,微微启唇想要反驳。
下一秒,男人又覆了上来,无师自通般在她的唇齿间流连。
一片混乱之中,阮龄的脑海中冒出一个念头:
不愧是被誉为天才的叶景池,连接吻的技巧都进步得如此神速。
……
一吻结束,两人的气息都已经完全混乱。
阮龄发现,自己刚才太投入,竟然一直无意识地用手攥着叶景池的衬衫。
叶景池的装扮素来一丝不苟,此时却难得的凌乱,衬衫上有明显的褶皱,连领口最上方的口子也不知道何时开了一颗。
阮龄咽了咽口水,后知后觉地低头看自己。
她的裙子肩带也滑落了,堪堪地挂在肩膀下面,像是在提示着她刚才发生了什么。
阮龄伸手把肩带拉回原处,仰起头去看叶景池。
叶景池低垂着眼眸,似乎是在盯着她的肩带看。
可她都已经整理好了,他却依旧没有挪开目光,仿佛那根细细的绿色肩带能看出什么花儿似的。
阮龄能听到叶景池的呼吸声,也能看到他的嘴唇要比平常的时候要红润上许多。
唇角似乎还晕了一点点不明显的红,应当是她的唇釉沾了上去。
阮龄的心跳也还没来得及平复,可叶景池现在的样子,实在是和平日里太过不同。
她近乎贪婪地观察着他。
终于,叶景池也看向了她。
是她从未见过的眼神。
阮龄本能地察觉到危险,脱口而出:“我要去换衣服了。”
说着不敢再在原地停留,上了楼梯走到换衣间门口,不忘回过头提醒他:“不许跟过来。”
叶景池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第77章
叶栩今天没回家吃晚饭。
这在假期里是很少见的事情, 通常都是阮龄在外面忙,抛下叶栩一个人在家。
今晚餐厅里只有阮龄和叶景池两个人,阮龄竟然也稍稍体会到了一把老母亲的感觉。
阮龄品尝着张姨最近研究的新菜, 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叶景池聊天。
“叶景池……”阮龄喝了一口橙汁, 好奇地问,“叶栩以前,有没有喜欢过什么同龄的小姑娘啊?”
叶景池的眉梢动了动, 目光略微有些诧异。
随后他淡笑道:“应该是没有。”
阮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以这父子俩的相处模式,叶栩肯定不会主动和叶景池聊这些, 叶景池估计也不会问。
但以叶景池的敏锐和对儿子的关心, 阮龄觉得叶景池说没有, 可信程度还是很大的。
想了想,阮龄又问:“那你有没有给他立过什么规矩?比如十八岁前,不能谈恋爱之类的。”
不出所料地,叶景池平静地否认:“没有,顺其自然就好, 我不会强求他什么。”
阮龄“哦”了一声。
叶景池将一块糯米排骨送到阮龄的碗里,温声询问:“怎么了,为什么忽然问起这个?”
那天的慈善晚宴过后不久, 孟老爷子真的如约让人把糯米排骨的腌料写了一份, 交给阮龄。
张姨研究了一阵子之后,这道菜就上了家里的菜单。
阮龄夹起碗里多出来的排骨咬了一口, 满意地眯起了眼睛, 像一只被摸顺了毛的猫。
她这幅享受的模样, 让叶景池的目光微凝。
回家之前的某些画面又突然浮现在眼前, 她嫣红着唇,手指紧紧地攥着他的衬衫。
叶景池轻咳了一声, 夹了一筷子青菜。
阮龄刚吃完一口排骨,听到动静,有些莫名地瞥了一眼叶景池。
男人若无其事地将青菜送入口中,她没看出什么端倪。
阮龄回答叶景池方才的疑问:“没什么,我就是在想,叶栩这几天早出晚归的,会不会是和哪个小姑娘一起?”
系统的事情太匪夷所思,阮龄没打算和任何人透露。
叶景池的声音依旧淡淡的,音色却有丝不易察觉的哑:“那一会儿等小栩回来,你问问他?”
阮龄“嗯”了一声。
原本也是随口闲聊,她结束了话题,又专心致志地尝起另一道菜来。
只是她吃了几口,总觉得有一道目光跟随着自己。
餐桌上也没有别人,阮龄吃完一口米饭之后,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叶景池似乎没在看她,正慢条斯理地夹了一颗虾仁品尝。
男人一旦长的好看,光是拿着筷子夹菜这样的动作,都能看出几分风度翩翩的意味来。
阮龄在心里暗叹了一句,接着又想,难道那道目光是她的错觉?
她决定不再管,专心吃饭。
不一会儿,叶景池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又将一块排骨放入阮龄的碗里。
阮龄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叶景池,他之前也没这么积极地给自己夹过菜呀。
注意到她的目光,叶景池气定神闲地开口:“我记得你很爱吃这道菜。”
阮龄点头:“孟老爷子的配方和别处的都不一样,腌出来的排骨特别香。”
叶景池问:“那让张姨明天再做一次?”
阮龄想了想:“那也不用,再好吃也不能每天都吃,不然肯定很快就腻了。”
叶景池低沉地“嗯”了一声。
阮龄看了一眼神情变得有些严肃,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的男人。
不愧是总裁,吃饭都在思考工作,她想。
一顿饭吃完,阮龄站起身走出餐厅,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身体。
然后她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叶景池,问他:“你今天下班这么早,是不是还要再去书房工作?”
叶景池答:“还好,今天的工作差不多都完成了。”
顿了顿,叶景池又问:“你今晚打算做些什么?”
阮龄思索半晌:“我啊……”
她还真没想好是玩会儿游戏还是看会儿小说,总之今天白天把事情都做得差不多了,晚上是该放松一下。
别墅门口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与此同时,系统音在阮龄的脑海中响起。
【宿主请注意,接下来发布主线任务:请主动询问叶栩和校园文女主的相遇,并且对两人的进展表示关心。】
阮龄的动作一顿,问系统:“我记得你之前还说,原剧情里这个时候,我已经站在阮家的一边,放弃讨好叶栩了。”
系统:【由于叶栩和校园文女主的相遇比原剧情要晚了一个月,所以本次主线任务发布的时间也跟着推后了。】
阮龄大致听明白了,看来剧情如果只是时间上有改变,那该来的主线任务还是不会消失。
叶栩刚好换好拖鞋,走进客厅。
阮龄开口:“你回来啦。”
叶栩一怔,唇角轻轻抿了抿:“你在等我吗?”
阮龄如实说:“没有,只是吃完饭刚好来客厅。你在外面吃过了吗?”
叶栩:“嗯。”
阮龄冲叶栩招了招手:“那正好,来沙发坐一会儿,正好我有点事想问你。”
叶栩微怔了一秒:“……好。”
阮龄在沙发上坐下,想了想,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叶景池:“你先去忙工作?”
要是叶景池在旁边听着,叶栩多半是什么都不好意思说了,不知道她的任务还能不能完成。
被毫不犹豫下了逐客令叶景池:“……”
男人无声地看了看自己的太太和儿子,缓缓迈开步子。
叶栩在阮龄身边坐下。
阮龄开门见山地问他:“今天在外面,你是不是偶遇你们学校的同学了?”
叶栩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你怎么知道?”
阮龄微笑:“我随便猜的。”
叶栩:“……”
阮龄又问:“是女同学?”
叶栩:“……嗯。”
阮龄看他一脸神色紧绷的模样,没忍住笑起来:“你干嘛,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叶栩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曾经他以为自己会讨厌这种“关心”,不论关心的人是谁。
但现在阮龄来问自己,叶栩发现自己竟然也丝毫没有反感的感觉。
他甚至有些隐秘的欣喜,原来她比想象中的更在乎自己出去做什么了。
只是,她似乎是误会了……
叶栩刚想要解释,阮龄又兴致勃勃地问:“那她叫什么名字?”
阮龄发现自己一直都忘记问系统,这本校园文的女主到底叫什么。
叶栩:“……我不知道。”
阮龄:“?”
她在脑海里呼唤系统:“怎么回事啊,你是不是搞错了?叶栩遇见的真是校园文女主本尊?那他怎么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
系统也很崩溃:【……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按照原剧情,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后互有好感,应该已经交换了联系方式了。但总之检测结果肯定是没错的,叶栩和女主确实在今天碰面了!】
阮龄在心里“哦”了一声,问叶栩:“那你们两个都做什么了?”
其实不光是由于她要完成任务,阮龄自己也有点好奇。
她穿的这本书主要讲的就是叶栩的故事,但叶栩现在还完全没有要开窍恋爱的迹象。
阮龄很难想象,叶栩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能和女主进行一段缠绵悱恻的爱情的。
叶栩沉默了几秒。
他今天出门的原因,和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同校女生完全没有关系。
但叶栩知道,阮龄肯定是想到别处去了。
只是……他真正要做的事情原本就是打算先瞒着阮龄的,如果她误会了,或许可以让他更容易保守这个秘密。
而且她又是这么感兴趣的样子,仿佛自己不说出些什么,就会令她失望。
安静了片刻,叶栩开口:“我看到那个女同学在写题,旁边的习题册是我们学校统一印的。”
阮龄的两眼亮晶晶的,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然后呢然后呢?”
叶栩:“……”
他说:“然后她认出了我,问我是不是高一二班的叶栩。”
阮龄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心想原来是女主角主动的。
也是,以叶栩在外表现出来的冷淡性格,主动和不熟的人搭话的概率太小了。
阮龄好奇道:“那接下来呢?”
叶栩的语气淡淡的:“她说她有一道数学题不会,问我会不会做。”
阮龄心想,重点来了。
系统说,叶栩和女主角之间的好感度并没有提升,难道他真的没能成功帮女主角解出那道题?
阮龄问:“那你有没有帮她把那道题做出来?”
叶栩的神色有些莫名:“我为什么要帮她解题?”
阮龄:“……”
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呢?
言情小说的男女主,不是应该一见面就有感应,互相产生微妙的好感吗?叶栩怎么连道数学题都不愿意帮人家做?
阮龄:“你不会和她说,你也不会吧。”
叶栩冷静地说:“没有。我告诉她,数学课本里有一道例题,和她不会的那道几乎一模一样。她做不出来的话,可以再仔细看一遍课本。”
阮龄:“……那她听了之后,说什么?”
叶栩神色的平静地陈述事实:“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去读课本了。”
阮龄:“然后呢,你不会就走了吧?”
叶栩的目光有些不自然:“是啊。我还有其他事情要做,总不能等着她把那道题做出来。”
他有些担心,阮龄会追问他接下来去做什么了。
然而阮龄的注意力完全没在这上面,她扼腕叹息了一阵,连连摇头。
虽然说叶栩做的也没什么问题吧,但这么下去,还怎么和女主产生暧昧关系啊?
不过阮龄也只是单纯地惋惜了一下,叶栩和女主角的感情进度又不是她能控制的,未来要和谁在一起也是叶栩的自由。
任务已经判定成功了,阮龄点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叶栩“嗯”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问阮龄:“你想要看会儿电视,或者玩会儿游戏吗?”
平常白天的时候,阮龄也经常不在家去忙自己的事情。
但想到最近自己白天的时候都要出门,她可能总是要一个人在家,叶栩又觉得有些愧疚。
阮龄沉吟片刻:“那我问问陈松阳他们,要不要一起打两把游戏?”
叶栩:“好。”
……
假期的晚上大家都没什么事情,陈松阳他们几个都在。
几个人连麦开黑,玩了将近一个多小时的游戏,胜率还不错。
玩到晚上九点多,阮龄觉得有些累了,于是说下次再玩。
叶栩上楼洗漱去了,阮龄刚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就听到楼梯处传来脚步声。
叶景池走过来,神色温和:“战绩如何?”
阮龄舒服地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地答:“还不错,反正赢的比输的多一些。”
然后又顺口夸赞:“栩……叶栩今天发挥得特别不错,有一把逆风翻盘的局,多亏了他一打三。”
叶景池在她身边坐下。
感受到身边忽然多出的男性气息,阮龄缓慢地眨了眨眼睛:“话说回来,你怎么知道我这边结束了?”
叶景池淡声道:“你打游戏的时候,我来客厅看过你们两回了。”
阮龄疑惑:“是吗?我怎么完全没印象。”
叶景池的神色有些无奈:“我来的时候,你一次正在复盘,一次在喊小栩跟着你一起上。”
准确的说,是在喊“栩哥快跟我,可以打。”
但无论听到多少次,叶景池还是没办法完全习惯阮龄对叶栩的这个称呼。
阮龄的眉心动了动:“我打游戏的时候,有这么投入吗?”
他竟然来过两次,她完全没注意到。
叶景池微微颔首:“很投入。”
顿了顿,他又用长指地点了点她的手背,意有所指地说:“比今天在工作室的时候,还要投入些。”
阮龄微怔:“什么在工作室……”
随后她反应过来,瞪圆了眼睛:“哪有这么比的!”
叶景池的声音沉沉的,低声在她耳边控诉:“今天我亲你的时候,你都走神了一小会儿。”
阮龄下意识地反驳:“哪有,我那是在想事情。”
叶景池的嗓音微哑,带着丝浅淡的笑意:“哦?想什么?”
男人的嗓音极具磁性,上扬的尾音仿佛是在刻意魅惑她。
美色当前,加上之前全神贯注地打了快两个小时的游戏,阮龄有些没力气编谎话了。
她干脆如实说:“我在想,你今天亲我的时候,没有像昨天在湖边的时候那么温柔了。”
叶景池在她耳边低语:“那你喜欢更温柔一些?”
温热的气息洒在阮龄的耳垂和脖颈处,她没忍住缩了缩脖子,身子有些发软。
阮龄出神地看了叶景池几秒,脑子才慢半拍地开始思考他的问题。
若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考虑,她应该回答“是”才对。
可是作为成年人,阮龄发自内心地觉得,享受接吻是恋爱中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所以,为了良好的体验,真实地表达自己的感受很关键。
于是犹豫片刻,阮龄还是选择实话实说:“我更喜欢今天的。”
叶景池的眸色蓦地加深。
阮龄眨了眨眼:“要不,我们再试一试,说不定就知道什么样的力度更合适了。”
她的神情十分无辜,仿佛是在认真地和他讨论什么学术问题。
叶景池却是呼吸一滞,喉间也瞬间发紧。
理智让他最后瞥了一眼楼上。
这里是客厅,叶栩可能还会再下来。
阮龄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丝勾人的意味:“叶栩说他明天也一样要早起出门,应该洗漱之后就睡了。”
叶景池终于按耐不住。
男人的手掌扣住她的腰,用力地吻了上来。
……
就仿佛真的在研究什么样的力度更合适一般,这次的吻比之前还要更具侵略性,只是几秒钟就让阮龄的身子软得不行。
还好两个人坐在沙发上,阮龄不用费力支撑自己的身体,否则恐怕连站都要站不稳了。
叶景池在她的唇齿间攻城略地,几乎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阮龄的身体紧紧地贴在沙发靠背上,手指紧扣住叶景池的肩膀和后背。
她觉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唇角不由自主地溢出轻吟,接着就感觉男人吻得竟然又更用力了一些。
……
意乱情迷之中,阮龄推了推叶景池的胸膛。
他吻得太用力,她的后背又一直被压在沙发靠背上,导致她真的有些喘不上气了。
推了几下,叶景池终于堪堪松开了她的身子,给了她些许喘息的空间。
阮龄的胸口起伏,一面呼吸着新鲜空气,一面瞪着叶景池。
她气息不匀地控诉:“你中间……也该休息一下。一直……一直压着我亲,我都要呼吸不上来了。”
叶景池的气息也凌乱着。
片刻,他低哑着嗓音答应:“好。”
阮龄缓过来一些,继续说:“而且也不要一直那么用力,我的嘴唇都被你亲痛了。”
也不知道叶景池是在哪学的,刚刚竟然还咬了下她的唇瓣。
叶景池:“好。”
阮龄抿了下唇角,蹙着眉看他:“你答应得好听,真的记住了吗?”
叶景池的眉心微动:“那我再试试?”
说着,就要再吻上来。
阮龄赶紧伸手阻止他:“不,不要了。”
以前她怎么没看出来,叶景池的本性竟是如此。
她还以为就算是恋爱了,他也应该是冷静且克制的,结果竟然像是怎么也亲不够她似的。
叶景池的眼中,还有未化开的浓重墨色。
他哑声问:“……怎么?”
阮龄仰脸看着他,咬了咬唇:“我觉得,差不多了。”
她明显地感觉到,叶景池比上次还要更加动情。
从前她稍有拒绝的意思,他都会很快地放开她,完全尊重她的意愿。
可这一次,阮龄推了叶景池好几次,才勉强让他松开对自己的禁锢。
潜意识告诉她,如果她不打算进行下一步的话,最好就停在这里。
叶景池定定地看着她,喉结细微地咽动几下。
不知过了多久,男人的眼底终于恢复了几分清明,扣住她后腰的手也略微松开了些。
“好。”他说。
叶景池的嘴唇因为刚刚激烈的吻染上了一抹红,俊美的脸不复清冷模样。
这样的一张脸,实在是引人犯罪。
一瞬间,阮龄突然觉得很舍不得。
她没忍住说:“我的生理期……还有最后两天。”
叶景池有两秒钟的怔然。
随后意识到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男人的眸色深了深。
阮龄说完就后悔了。
她刚才色令智昏,没过脑子就把那句话说出来了。
现在想想,她这么说就仿佛在暗示着,两天之后自己想和他发生点什么似的。
阮龄刚想补救,就听到叶景池沉声道:“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么了?
阮龄很想这么问他,可话到嘴边,又犹豫了。
说不定,叶景池这句话只是表面上的含义,其实没她想的那个意思呢?
她再一追问,搞不好又要越描越黑。
阮龄欲言又止了一秒,决定还是就这么结束这个话题好了。
也许过两天,叶景池就把她这句话忘了。
空气安静了半晌。
叶景池突然说:“这次校庆活动,学校里不少人都来了北城。两天后云帆他们组织了一个小型聚会,参加的都是我本科时的同学。”
“两天后”这三个字听得阮龄心头一跳,接着她才反应过来,叶景池说的完全是另一件事。
都怪叶景池方才吻她吻到缺氧,搞得她现在还有些神志不清,反应都变慢了。
阮龄“哦”了一声:“那你肯定是打算去了,你不是和那个室友关系很好吗?”
叶景池:“嗯。”
阮龄有些莫名地看着叶景池。
他是要和她报备吗?那她都已经知道了,怎么他还是一副话没说完的样子。
叶景池又说:“听说其他人会带家属参加。”
阮龄的眉梢动了动:“你要带我一起?”
叶景池的表情恢复了云淡风轻,镇定道:“如果你想来的话。”
阮龄思索了一下:“去哪吃啊?”
叶景池的眼里漾起淡淡的笑意:“我说你对美食很感兴趣,于是云帆他特地托人找了一家私房菜馆。如果你喜欢的话,我们以后也可以再去。”
阮龄眨眼看他。
她怎么觉得,叶景池好像早有预谋的样子。
不过听起来确实不错,去吃个饭也不麻烦。
阮龄点点头:“好。那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叶景池笑:“不用。”
顿了顿,他又补充:“准备好你自己就够了。”
阮龄:“……”
究竟是叶景池话中有话,还是她的思想太肮脏了?
她已经完全分不清了。
第78章
转眼就到了星期三。
下午在工作室, 阮龄和方小颖一起给客人拍了一组日常写真。
妆容和场景是阮龄之前设计好的,上次面试的时候已经和方小颖试过了一次。
这次正式拍客单,由方小颖负责操作, 阮龄在一旁把关。
拍摄进行得很顺利, 四点多就完成了。
下次再有客人来拍照,阮龄就可以放心地把工作交给方小颖单独完成。
晚上有叶景池那位室友组织的聚会,阮龄送走客人和方小颖, 坐在工作室的梳妆台前给自己化了个妆。
她平常出门一般就只涂个防晒打个底,但参加这种社交活动的时候, 阮龄还是习惯稍稍打扮一下自己。
至于衣服她没有特别做准备, 就选了一件平常也会穿的裙子。
阮龄想, 叶景池的同班同学都是S大的高材生,如今过去十几年应当都混得很不错。
但这是叶景池的同学聚会,阮龄自己说到底就是个蹭饭的,没必要搞得像T台走秀一样隆重。
五点不到,工作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之前叶景池就说过会来接她一起去聚餐, 阮龄打开公寓门看到他的时候并不惊讶。
阮龄:“我去拿个包,然后就可以出发了。”
叶景池握住她的手:“时间还早,慢慢来就好。”
今天的工作顺利, 想到一会儿还能吃到好吃的晚饭, 阮龄的心情十分愉悦。
“没关系,我都已经准备好了。”她语气轻快, “你看, 为了去你们的聚会, 我还特地化了个妆, 是不是很给你面子?”
叶景池的目光温柔,眼带笑意:“是很好看。”
阮龄满意地扬了扬嘴角, 就见叶景池的眼神又缓缓停留在她的唇上。
叶景池意有所指地开口:“如果能等我一下,就更好了。”
阮龄不明就里:“等你什么?”
叶景池面不改色道:“等我到了之后,再抹口红。”
阮龄反应过来,瞪他:“叶景池,你现在怎么天天就想着这些!”
自从那天在湖边第一次接吻之后,叶景池就像是停不下来了一样,这几天有事没事总喜欢啄她一口。
就连昨天三个人在客厅看电视,叶栩去一趟洗手间的当口,叶景池都要迅速地在她的唇上来那么一下。
虽然只是浅尝辄止,不到几秒钟就放过了她,但也让阮龄吓了一跳。
放在她刚认识叶景池的时候,怎么会想到他能做出这种行为。
叶景池就不怕不小心被自己儿子看见,直接“人设崩塌”吗?
如果不是穿越这件事太匪夷所思,系统也一再强调她是这个世界唯一的不稳定因素,阮龄几乎要怀疑叶景池被人魂穿了。
如今被阮龄“恶狠狠”地瞪着,叶景池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看了看她的嘴唇:“今天的颜色,好像比周末那天更红一些。”
阮龄本来还想骂叶景池一句,听他这么形容,又没忍住想笑。
看来叶景池也逃不过“直男”的魔咒,对于口红的描述仅限于“这个更红”,“那个比较粉”。
阮龄今天心情好,于是大发善心给他科普:“校庆那天我涂的是一款唇釉,质地类似于液体,更清透,但也很容易掉,颜色是蜜桃粉。”
叶景池面带笑意,配合地问:“那今天的呢?”
阮龄一本正经:“今天这个是固体的口红,颜色嘛……大概是水红色。”
叶景池“嗯”了一声:“那容易掉吗?”
阮龄瞥他一眼:“比那天的好一些吧。”
叶景池的眉梢微挑。
没等他开口,阮龄已经又接了下一句:“但你不用想了,再怎么样也不能随便亲,不然肯定会掉。”
叶景池的眼底满是笑意:“我也没说要怎么样。”
阮龄轻哼一声,毫不留情:“你少来,我现在已经看透你了。”
叶景池的眉心微动,不紧不慢地说:“云帆他们定的时间是六点,现在五点不到,我们过去大约要二十分钟的车程。”
阮龄抱起双臂看着他:“你想说什么?”
叶景池的手指扣上她的腰,语气漫不经心:“所以时间还很充裕,足够我们做很多事了。”
阮龄的眉梢动了动,还没想好说什么反驳他。
叶景池的手臂略微发力,就将她带到怀中。
男人蛊惑人心般地在她耳畔低语:“我温柔一些,嗯?”
阮龄的身子已经有些发软了。
用这样低沉又磁性的嗓音在她耳朵旁说话,简直是犯规。
浑浑噩噩地,她轻点了下头。
耳边传来一声沉沉的笑,随后叶景池的唇覆上了她的。
……
叶景池确实遵守了约定,没有更加富有侵略性的动作,只是在她的唇瓣上厮磨。
男人修长的手指轻扣在她的腰间,甚至也没有怎么发力,只是将她的身体稳住。
可这样缓慢又温柔的动作,反而更加放大了她的感官。
两人之间还隔着些空间,身体上的距离,让嘴唇的触感更加明显。
阮龄飘飘然地想,叶景池的吻技真是越来越好了。
……
一吻结束,阮龄怔怔地看着叶景池。
身体仿佛还漂浮在云端,没有完全落下来。
直到叶景池好听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叶景池注视着她的嘴唇,声线平稳,但似乎又有些苦恼:“好像……还是掉了一些。”
阮龄这才回过神,瞪了叶景池一眼。
只是刚才的吻还让她有些魂不守舍,于是这一眼不仅没什么威力,反而像是在调情。
于是叶景池闷闷地笑了,胸腔愉快地震动。
片刻,阮龄终于差不多找回了自己的理智,没好气地白了叶景池一眼。
她坐在化妆镜前,打开补光灯,观察自己的嘴唇。
这支口红的质量不错,乍一看还过得去,颜色没完全掉。
但细看还是有些斑驳了,嘴巴外面也染上了一点点红,晕染在唇角,看起来有几分旖旎。
透过镜子,叶景池似乎也在盯着她的唇角看。
阮龄微微一怔,随后伸出手,理直气壮地开口:“纸巾。”
叶景池镇定自若地收回目光,从旁边的桌子上抽了两张纸巾,递到她的手里。
阮龄对着镜子擦掉嘴角晕染出来的口红,中途还不忘抱怨:“早知道就不答应你了,你看我被你搞成这个样子。”
叶景池的目光沉了沉,低着嗓音问:“用不用帮忙?”
阮龄斩钉截铁地拒绝:“不用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趁机搞什么小动作,越帮越忙。
叶景池最近的迅速变化,让阮龄觉得自己再一次看透了男人的本质。
总之,一旦谈了恋爱,平常看起来再冷静的男人都会开始喜欢动手动脚。
连叶景池这样的人都不能免俗。
阮龄把多出来的口红擦掉,又拿出粉扑,把唇角的底妆补好。
最后又在纸巾上抿了抿唇,重新化了一遍口红。
工序不算麻烦,也就花了她两分钟的时间。
但阮龄还是觉得很气,完成之后又甩给叶景池一个眼刀:“明明是你亲掉了我的口红,最后还要我自己重新再补。”
叶景池低声:“是我不好。”
阮龄冷哼了一声。
叶景池甘之如饴,再次温声和她赔不是:“抱歉。”
见他态度尚可,阮龄算是消了气,只是嘴上还碎碎念着:“下次肯定不让你亲了,说再多也没用。”
其实,阮龄不是个喜欢揪着一件事情不放的人。
在其他人面前,她断然是不会这么碎碎念个不停的。
可这或许就是恋爱的作用,让她在叶景池面前也像变了个人,偶尔也会因为一件小事喋喋不休。
大概这就是恃宠生娇,拿准了自己无论怎么说,叶景池也永远会好脾气地和她道歉。
阮龄站起身:“好了,我们走吧。”
叶景池的眼底带着温和的笑意:“好。”
……
聚餐安排在一家私房菜馆的包间里,阮龄和叶景池提前到了十分钟,但其他人到的更早。
包间里已经有十来号人了,阮龄稍微有些讶异,她记得叶景池说过是个小型聚会。
所以她下意识地以为只有叶景池当年的室友会来,再加上家属,怎么也不会超过十个人。
阮龄不动声色地扫视了一眼包厢里的人,男女基本对半分。
甚至还有一个看起来小学年纪的男孩,简直可以用“拖家带口”来形容。
手指忽然被轻轻地勾住,阮龄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
叶景池在她耳畔轻声开口:“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立刻和我说,我们随时可以离席。”
阮龄点点头,同样耳语着回他:“没事,只要菜足够好吃,我待到最后没问题。”
她不怎么怕这种人多的场合,只是刚进包厢的时候,单纯地有些被人数惊讶到了。
闻言,叶景池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
阮龄和叶景池一出现,全场的焦点就立刻集中在了两人的身上。
大家都过来打招呼寒暄。
阮龄明显地感觉到,有好几道目光停留在了自己的身上。
尤其是刚才她和叶景池耳语的时候,有不少人都在明里暗里地观察着她。
不过大家都不认识阮龄,所以话题还是先围绕着叶景池展开,然后才转到她身上。
内容也没什么新意,总之就是“很可惜没能参加婚礼”,“第一次见幸会”云云。
上前问候的人中,有一个人明显和叶景池最熟悉,阮龄猜测那应该就是叶景池提到最多的那个室友。
果然,她听到叶景池称呼那人为“云帆”。
寒暄几句,江云帆专门凑近了一些,低声说:“抱歉啊,本来只有咱们往年聚餐那几个人的。只是这次来的路上,刚好碰上了运恒他们。人家一听说你来可热情了,尤其是运恒他老婆,话说到那个份上,我推都推不走。”
叶景池微微颔首。
江云帆又面露歉意,看了一眼叶景池身边的人:“这次人有点多,不会吓到嫂子吧。”
闻言叶景池看了看阮龄,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还好,她胆子大。”
阮龄:“……”
她就把这当作是夸奖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和阮龄介绍了一番自己,叶景池也向众人简单介绍了阮龄。
接着两人落座,叶景池坐在江云帆和他太太的旁边,阮龄自然是挨着叶景池。
阮龄左边是叶景池,右边是叶景池的同学杨运恒,以及杨运恒的妻子陶忻怡。
在场这些人的身份基本都不在系统的数据库内,原剧情中她根本没机会接触到叶景池的同学,所以系统也没办法给阮龄科普。
不过刚刚众人攀谈时,阮龄听了一耳朵。
来的人里面,除了江云帆是叶景池的室友之外,其他还有两位男士是叶景池的同班同学,他们也都带了妻子来。
另外还有两对夫妻是临时过来的,男方是和叶景池他们同系但不同班的同学。
其中一对夫妻带了儿子一起,就是阮龄刚才看到的那个小男孩。
另外的一对夫妻,就是杨运恒和陶忻怡。
杨运恒的妻子陶忻怡也是S大的,和在场这些人还是同一级,只不过是隔壁教育学院的。
因此陶忻怡和在场的人也都比较熟悉,毕竟大家都已经认识十余年了。
菜早就已经点好,众人到齐之后,服务员就开始一道道地端上来。
阮龄在心里赞了一句叶景池这位室友还挺会办事的,一坐下就直接有东西可以吃,不搞那么多虚头巴脑的。
叶景池在和江云帆聊着什么,听起来是和公司的业务发展有关,有不少专业名词。
阮龄也不在意叶景池,眼神期待地盯着服务员托盘里的那道咕咾肉。
最开始先上的都是凉菜,这是第一道肉菜,色泽鲜艳欲滴,香气扑鼻。
多年品尝美食的经验告诉阮龄,这道咕咾肉的味道肯定不会差。
终于,这道菜被服务员放在了转盘上,只是有些远,她够不到。
阮龄想要去转动转盘,叶景池已经先一步动了筷子,夹起一块肉放到阮龄的碗里。
他神态自若,也没什么过多的言语,只是给了阮龄一个带着笑意的眼神,又继续和江云帆聊起刚刚的话题。
整套动作太过行云流水,阮龄甚至也反应了一秒。
一秒过后,阮龄从善如流地将肉送入口中,发现味道果然很不错。
她满意地想,如果今天所有的菜都是这个水准的话,那她就真是没白来一趟了。
阮龄咀嚼了几下咽下去,感觉右边有一道目光似乎从几秒钟前就盯着自己,一直没挪开。
她转头去看,发现是陶忻怡正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
和阮龄对上目光,陶忻怡倒也没避讳,而是笑起来。
“呵呵。”陶忻怡抿着唇笑了笑,“龄龄你和景池的感情,应该很好吧?我还是第一次见他给人夹菜呢。”
阮龄随意道:“还可以吧。”
陶忻怡抿了抿唇,又说:“龄龄,不知道会不会有些冒犯,但是我可不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啊?”
闻言,阮龄静静地看了陶忻怡两秒。
陶忻怡心里一紧,说话磕巴了一下:“怎,怎么了吗?”
阮龄这才微笑道:“什么问题?”
依阮龄的性格,若是不熟悉的人说出方才那句话,她多半会回一句:“既然知道可能会冒犯,那干脆就别问了。”
但这毕竟是叶景池的同学聚会,所以阮龄稍微收敛了那么一点脾气,也多给了对方一次机会。
陶忻怡刚才因为阮龄的眼神紧张了一下,此刻稍稍缓过来一些。
她压下心里的不快,挤出一个笑容:“我就是觉得有些奇怪,龄龄你既不是我们S大的,也和景池不是一个行业。是怎么会走到婚姻这一步的呢?”
陶忻怡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小,于是旁边也有几人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
就连叶景池的目光也状似不经意地掠过,带着几分询问的意味看向阮龄。
意思大概是,需要他介入吗?
阮龄回了叶景池一个眼神,表示不需要。
她莞尔一笑,反问:“我去民政局登记结婚的时候,好像没听说过对申请人的学校和职业有要求。怎么,现在是新增加了什么规定吗?”
陶忻怡愣住。
包厢里传来了几声轻笑,大约是被阮龄逗笑的。
陶忻怡这话问得是很奇怪。
聚会上大家初次见面,问起对方和另一半怎么相识的,是一个挺正常的话题。
但若是单纯的好奇,那通常也是问两人认识的机遇和原因,而不是像陶忻怡这样——
先是欲盖弥彰地表示担心会冒犯对方,又意味深长地提起学校和行业,仿佛有什么弦外之音。
在场的众人也不是刚入社会的小年轻,谁又能听不出来陶忻怡的言外之意。
只不过众人都没想到,阮龄会这么直白地,将陶忻怡堵得哑口无言。
陶忻怡语塞了几秒,终于反应过来,表情也有些僵硬。
她勉强笑了笑:“呵呵,是我这个问题问得不好。对不起啊,都怪我没过脑子,说错话了。”
说完,陶忻怡偷偷地向叶景池那边看了一眼。
这个时候主动道歉,对方要是揪着不放不原谅她,反而会显得她更楚楚可怜。
要是对方表示原谅,那这个话题也可以就此揭过。
阮龄露出一个客气又疏离的笑容:“知错能改就好。”
陶忻怡:“……”
她表情再次僵住。
阮龄怎么就不按套路出牌呢?
陶忻怡吸了一口气,还想要再说些什么。
阮龄却已经收回了目光,顺带看了叶景池一眼,露出一丝抱怨的神色。
虽然陶忻怡也没表现出对叶景池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但阮龄之前又不认识她。
两个人无冤无仇的,那问题的源头自然是出在叶景池的身上。
叶景池没给陶忻怡眼神,仿佛两个人之间完全不认识。
他看向阮龄,语气温柔:“这些菜你觉得如何?要是还有什么想吃的,也可以再点。”
一旁江云帆立刻跟着说:“对对,这些都是我随便点的,也不知道嫂子你喜不喜欢吃。你要是有什么别的想吃的,尽管点!”
阮龄大方一笑:“这些菜还挺合我的口味,暂时先不用了。要是后面不够吃,我再和你们说。”
江云帆点头:“行!没问题!”
众人也纷纷附和着关心阮龄,都默契十足地没提陶忻怡刚刚那一茬。
被忽视的陶忻怡暗自咬了咬牙,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身边的丈夫杨运恒。
当年陶忻怡自负美貌,觉得自己就算不是校花,好歹也是个系花级别的。
而杨运恒则是S大的才子,算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之一。
两人凑在一起郎才女貌,是众人眼里般配的一对。
只是偏偏同个年级的同一院系里还有个叶景池,不仅在老师学生间的口碑比杨运恒好,相貌更是要出众的多,完美地压住了杨运恒的光环。
和杨运恒在一起之后,陶忻怡总听到身边人有意无意地议论:虽然杨运恒也很不错,但要是谁能搞定叶景池,那才真是令人羡慕。
这些话听得多了,陶忻怡就起了那么一些微妙的心思,觉得自己当初接受追求接受得太草率,后悔没有再多吊着杨运恒一段时间。
要是她再把眼光放长远一些,说不定能找个更好的男朋友,比如……叶景池那样的。
原本这些旧事随着十几年过去,陶忻怡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更何况叶景池多年未婚,更让陶忻怡坚定了不少,觉得自己当年的选择是对的。
偏偏今年,传来了叶景池结婚的消息,让陶忻怡的心里又起了波澜。
如今见了叶景池的妻子,发现对方不仅不是S大这样的顶级学校毕业,家境也不算是和叶景池门当户对,陶忻怡就有些泛酸。
她当年的美貌也不比阮龄差多少,若是当时她坚定信心离开了杨运恒,向叶景池发出那么一些暧昧的信号……
说不定,如今站在阮龄那个位置的就是她了。
心思转了无数回之后,陶忻怡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只觉得一股怨气憋在胸口出不来。
当年的杨运恒相貌虽然比不上叶景池,但好歹五官端正,再加上“有才”这个光环加持,看起来也挺顺眼。
但如今杨运恒不仅混得不如叶景池,还已经发了福,顶着双下巴和啤酒肚,看起来和叶景池甚至都不像是同龄人。
而陶忻怡自己虽然也不比当年,但好歹身材保持得不错,也常常去美容院保养。
见了叶景池之后,陶忻怡对杨运恒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少吃点。”陶忻怡没好气地低声提醒身边的丈夫,“看看人家,这么多年身材都保持得那么好,你多少也注意点。”
杨运恒皱了皱眉。
原本这个聚餐杨运恒就不是很想来,人家几个人私底下关系好,他巴巴地凑过去多没面子。
只是陶忻怡一再坚持,他拗不过才过来的。
杨运恒不耐烦地看了一眼陶忻怡,压低了声音说:“你心里有气别往我身上撒,谁惹了你找谁去!”
陶忻怡:“你!”
她气得面色发青,只能不断告诫自己不能在这种场合和丈夫吵架,让人看了笑话。
深吸了口气,陶忻怡把目标又转向阮龄。
阮龄正面色愉悦地品尝着碗里的汤,看起来自在又悠闲。
陶忻怡忍不住再次开口:“龄龄。”
阮龄瞥她一眼。
还来?
陶忻怡忙扬起一个笑容来:“你别见怪啊,作为景池的老同学,我实在是有些好奇。龄龄你……是怎么会和景池走到一起的?”
……
阮龄慢悠悠地喝了一口汤,拉长语调:“你说这个呀——”
她看了一眼叶景池,理所当然地开口:“因为他长得好看,又有钱呀,所以我就和他在一起了。”
第79章
包厢里有几秒钟的安静。
在座的人当初听说叶景池突然结婚, 对象还比他小八岁,都难免惊讶。
后来经过一番私底下的议论和猜测,大家又基本得出了差不多的结论:男人嘛, 三十多岁也该成家了。
叶景池恰好遇上一个年轻貌美, 性格合适的,选择结婚稳定下来也不奇怪。
总之在众人眼里,阮龄就是运气好, 恰好在叶景池想成家的时候撞了上来。
而曾经那些明里暗里对叶景池表达过好感的漂亮女孩,可能也就是运气差了点, 没能在最好的时机遇到叶景池。
当然大家都是体面人, 表面上是不会说出来的, 还会赞一句叶景池好福气,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
只是私下里,大家都心照不宣,默认阮龄才是捡了个大便宜的那个。
可如今阮龄这话说的——
就好像是她在众多的追求者里挑挑拣拣,最后选中了叶景池一样。
未免有些太不给叶景池面子。
众人面面相觑, 一时间谁都不敢接话。
就连和叶景池最熟识的江云帆也是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去看自己这位多年好友的表情。
而陶忻怡更是在瞬间的错愕过后,心里又惊又喜。
她还以为这个阮龄能拿下叶景池, 手段有多么的高明, 没想到被她问了几句就原形毕露了。
叶景池这样的天之骄子,妻子当着众人的面, 说是因为这种肤浅的理由才选择和自己在一起的, 他怎么能忍得了?
想到这, 陶忻怡几乎要按不住内心的激动, 只觉得自己厚着脸皮来这次聚会没白来。
她装作不经意,却又暗含期待地看向叶景池——
叶景池正动作自然地拿着汤勺, 帮阮龄把喝到见底的汤碗盛满。
然后才语气温和地开口:“怎么忽然说起这个?”
方才叶景池正和江云帆聊起公司的事,没听到陶忻怡的问话。
直到阮龄开口,叶景池和其他人的注意力才被吸引了过来。
看样子,叶景池似乎对阮龄的回答并没有什么意见,倒像是默认了。
众人面上不显,心里都在啧啧称奇。
究竟是叶景池对自己的妻子太过迁就,还是阮龄真的才是这场婚姻里掌握主动权的那个?
无论是哪个答案,都教人难以置信。
阮龄看了一眼陶忻怡,轻飘飘地说:“你的老同学很关心你,一直追问我们两个是怎么在一起的。”
闻言,叶景池淡淡地掠了眼过去。
陶忻怡急忙解释:“景池——”
第二个字还没完整地吐出来,叶景池已经又冷淡地收回了目光。
叶景池:“算不上是老同学,我们不怎么熟悉。”
陶忻怡:“……”
她的后半句话就这么憋了回去,此刻半张着嘴,看起来有些滑稽。
杨运恒也一直注意着自己妻子这边的动静。
临时过来参加聚餐,是陶忻怡一力促成的。
但杨运恒最终选择妥协,其实也有着万一能趁此机会和叶景池、江云帆这些人搞好关系的想法。
虽然他们关系不怎么密切,毕竟名义上还是老同学,说不定在酒桌上一高兴,对方就愿意在事业上帮帮自己呢?
如今见陶忻怡凑上去惹阮龄不高兴,还有要得罪叶景池的迹象,杨运恒的心里已经是极为不快。
这样下去,他刚才忍气吞声恭维叶景池这一伙人还有什么意义?好处捞不到,难道专程来为了受气吗?
杨运恒暗地里瞪了陶忻怡一眼,随后陪笑道:“呵呵,景池你别见怪。我老婆她一直是这样,说话不过脑子,我平常在家里都骂过她好多次了。”
江云帆也跟着打圆场:“好了好了,你们也别总探听人家新婚夫妇的事情了,给人家点空间。”
他知道叶景池一向不喜欢人问自己的私事,江云帆作为叶景池的好友,也对叶景池的婚姻并不怎么了解。
当初叶景池的婚礼太匆忙,江云帆又刚好在外地抽不开身,也没能在之前见过阮龄。
江云帆一直以为,叶景池和妻子的感情一般,也就识趣地没多问过。
这一次聚会,叶景池竟然主动提起想带上妻子一起,还特意告知阮龄的口味,江云帆同样很震惊。
江云帆说完,众人都跟着附和。
只是陶忻怡却还是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越想越气。
明明阮龄都已经说出那么不得体的话了,为什么所有人都还在帮她打圆场?
她不信叶景池是真的不在乎,只不过是碍于面子,装没听见罢了。
否则叶景池怎么只说和自己不熟,却没有接阮龄的话呢?
陶忻怡用指甲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心,却怎么也压不下去心里的冲动。
杨运恒注意到陶忻怡的表情,压低声音提醒:“好好吃你的东西,不会说话就闭嘴。”
闻言,陶忻怡看了一眼杨运恒,心中火气更甚。
当初她还以为杨运恒是个潜力股,于是虽然对方家境一般,她还是下嫁给了他。
谁能想到杨运恒这么废物,如今在座的这些人里别说是叶景池了,剩下的哪个不比他混得好?
现在,这个废物竟然还好意思来教训自己?
陶忻怡脑子一热,当着众人的面开口:“抱歉啊,平日里我忙着操持家务,好久没出来了。今天难得见到这么多熟人,我太激动了,大家别见怪。”
说着又看向阮龄,咬了咬唇:“龄龄,你也别生气了。我知道你是烦我了,所以才赌气说了那些话……放心,我不会当真的!”
陶忻怡说完,空气再次安静了。
其余几个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不敢相信陶忻怡竟然能这么把自己当回事。
这事本来都过去了,她还要再次提出来,就仿佛生怕别人注意不到她一样。
而且,人家叶景池的妻子,有什么好和你赌气的?
偏偏陶忻怡毫无所觉,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十分得体,既澄清了自己,又把阮龄推上了风口浪尖。
微妙的气氛中,一个天真的声音出现:“妈妈,这个阿姨在说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
说话的是被父母带过来吃饭的那个小男孩,男孩其实只是没听懂,于是问自己的妈妈。
但刚好整个包厢里都十分安静,落针可闻,于是就显得小男孩的声音尤其明显。
见大家都看过来,男孩的妈妈脸上露出尴尬的笑,赶紧说:“呵呵,大人的事情你别瞎问,赶紧吃饭!”
小男孩皱眉:“扣叩群寺二尓而五九意司弃上传本文,欢迎加入妈妈,我都说了我已经吃饱了,你怎么又不听我说话!”
从妈妈那里得不到满意的回答,小男孩看向阮龄:“姐姐,为什么那个卷头发阿姨说你在赌气?”
……
陶忻怡也不过三十来岁,又注重保养,看起来并不老。
只是小孩子分辨不出年龄,只是看阮龄的妆淡,陶忻怡的眼影和口红色彩更重些,于是就有了“姐姐”和“阿姨”的区别。
此言一出,气氛变得更加尴尬起来。
而陶忻怡更是脸都黑了。
今天怎么所有人都在和她作对?
不仅阮龄给她气受,废物老公给自己脸色看,现在连一个小孩子都要来气她。
偏偏陶忻怡没办法和一个小孩子计较,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阮龄托着腮看戏。
说实话,她还挺讨厌不知轻重的熊孩子的。
但现在看陶忻怡被熊孩子气得不轻,阮龄有一种恶人自有恶人磨的感觉。
小男孩的妈妈终于反应过来,赶紧拉着男孩出包厢:“抱歉,我带他去趟洗手间,你们先聊。”
……
陶忻怡缓过神来,环顾四周,只见众人都一脸看笑话的表情。
一转头,阮龄正好整以暇地望着自己,也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陶忻怡觉得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
她默默吸了一口气,红着眼睛看向叶景池:“景池,对不起啊。我是怕你们夫妻俩产生误会,所以才说这些。”
叶景池瞥了陶忻怡一眼,神色冷淡。
陶忻怡咬了咬牙,决定再加一把火:“毕竟龄龄刚才说的那些,有钱……什么的,实在是容易引人误会。”
她怕叶景池忘记,再次旧事重提。
叶景池打断陶忻怡:“我想误会的是你。”
陶忻怡愣住:“……什么?”
“我太太她说得没错。”叶景池云淡风轻道,“是我运气好,刚好入了她的眼。”
说到这,叶景池用手指轻点了下阮龄的手背,面带笑意:“是不是?”
阮龄弯了弯唇角,不置可否地回应:“你的运气确实不差。”
众人:“……”
这是他们认识的那个叶景池吗?
那个十几年来仿佛对爱情绝缘的人,如今竟然能说出这种话了?
而大家看向陶忻怡的眼神,已经从看笑话变成了怜悯。
陶忻怡这回简直是生动演示了,什么叫做自取其辱。
……
一番闹剧过后,杨运恒自知自己老婆得罪了叶景池,已经无法挽回了。
留在这里也没有了必要,杨运恒拉着陶忻怡,找了个理由提前离席。
走的时候陶忻怡面如死灰,完全没有了刚才充满战斗力的眼神,看样子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
见状,和杨运恒一同来的另一位男士,也带着老婆和孩子离开了。
几个人走后,包厢里只剩下了和叶景池关系更好的那一批人。
原本的不速之客离开了,大家明显都更放松了些,聊着大学时候的往事。
阮龄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着他们聊天。
这种场合,自然少不了喝点小酒。
众人问在场谁喝饮料的时候,阮龄没有举手。
叶景池询问地看向阮龄。
阮龄眨了眨眼:“我今天心情好,也想喝一点。”
其他人见状自然也是附和,说这次难得聚在一起,少喝一点无伤大雅。
叶景池有些无奈地看着阮龄,温声叮嘱:“不要喝太多。”
阮龄:“我酒品很好的。之前我也和你一起喝过酒,不是也没有发酒疯吗?只不过是比平常更容易困一些。”
叶景池低低地笑了一声:“不是怕这个。我是担心你喝多了,身体不舒服。”
阮龄:“放心,我心里有数。”
……
晚上十一点钟,聚会终于结束。
坐上车的时候,阮龄觉得脑袋稍微有些发晕。
她眯着眼往后靠了靠,将自己的脑袋枕在座位上。
耳边传来叶景池温柔又低沉的嗓音:“困了?”
阮龄声音软软地答:“还好。”
叶景池的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还有一会儿才能到家,先睡一会儿?”
阮龄:“不要。”
和前几次喝过酒之后不同,她现在觉得脑袋有些晕,却又有点兴奋地睡不着。
可能是这次喝的酒比之前的劲更大,再加上这才刚从餐厅里出来不久,还没到困的时候。
叶景池的声音平缓,顺着她说:“好,那就先靠着休息一下。”
阮龄转脸,瞥了叶景池一眼。
她记得叶景池也喝了不少。
同学聚会的场合,免不了大家相互敬酒,而叶景池作为其中光环最大的那个,也被所有人敬了一遍。
而阮龄就不同了,众人都不好意思让她喝太多,更何况有叶景池在,没人敢强迫她。
因此阮龄喝的那些,基本都是她自己开心,主动喝的。
若要论究竟喝了多少酒,叶景池少说是她的两三倍。
可现在,叶景池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变化,神色如常,说话的声线也依旧平稳得不像话。
阮龄好奇又仔细地观察着叶景池。
叶景池原本想让阮龄好好休息,于是安静地坐在一旁。
但被她近距离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他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在看什么?”
阮龄问:“你喝醉过吗?”
叶景池:“没有。”
阮龄:“从来都没有?”
叶景池低低地“嗯”了一声。
不是他千杯不倒,只是喝酒本就不算是他的爱好,应酬时他也会有意控制自己。
叶氏的规模越来越大之后,也没什么人能强迫他。
于是这么些年来,叶景池确实也没有喝醉过。
阮龄不说话了,眨着眼看叶景池,似乎在思考着什么问题。
叶景池沉声道:“怎么了?”
阮龄想了想,说:“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
叶景池的眉梢微动:“为什么?”
阮龄有理有据道:“我认识的人,喝多了酒几乎都会有明显的变化。比如话变得很多,脸红之类的……”
叶景池静静地看着她。
阮龄继续说:“可是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好像也没有什么变化。声音和平常差不多,脸也没有怎么变红。”
说着,阮龄突然伸出手,掌心贴上了叶景池的脸。
叶景池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眸色深了些许。
阮龄毫无所觉地在他的脸上摩挲了几下:“嗯,摸起来……好像是比平常的温度更高一些。”
叶景池看着她,沉默不语。
阮龄也不在意他的回应,只是自顾自地说:“不过我之前也没什么机会摸你的脸,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变热了。你觉得呢?现在有面颊发烫的感觉吗?”
她说这些话时,音色和平常不太一样,更软,语速也要慢上许多。
偏偏她又是一脸的认真,像是在采访他,又像是在研究什么重要的课题。
过了良久,叶景池才缓缓开口:“可能有一点吧。”
阮龄“哦”了一声。
她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醉了,因为身体有些发软。
可是她的思维好像又很活跃,满脑子都是想研究清楚,面前的男人在喝了那么多的酒之后,究竟是不是有什么变化。
阮龄跟随着自己内心的想法,手指缓缓地在叶景池的脸上移动。
指尖从他的脸颊,慢慢挪动到嘴唇上。
随后,阮龄的手指停住,专注地看着叶景池。
她的动作和神情,很像是在邀吻。
只是,她现在明显不处于正常状态,不能以常理来判断。
叶景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微哑:“怎么?”
阮龄一本正经地答:“我在感受你嘴唇的温度,和平常比有没有什么变化。”
叶景池:“……”
阮龄:“好像是要热上那么一点点,但是……”
她思索了片刻,然后才说:“但是平常都是你亲我的时候,我才能感觉到你嘴唇的温度。这样用手指摸,是不是不太准?”
阮龄看着叶景池,眨了下眼睛:“要不,你现在亲我一下?”
……
叶景池靠近了一些,却没有如她所愿。
他压着嗓音,在她耳畔低语:“再等等,快到家了。”
阮龄不明就里:“为什么要到家才可以亲?”
叶景池:“……”
他分神看了一眼前面的驾驶座。
司机的后背明显僵硬了,在叶家工作了这么多年,司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
……
明明只有二十分钟的车程,叶景池第一次体会到了度日如年的感觉。
终于,车停在了叶家的别墅门口。
叶景池像从前做过的那样,用公主抱的姿势抱起了阮龄。
回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叶栩还在客厅等着。
见到两人的模样,叶栩一愣。
和自己的父亲对视了两秒,叶栩终于猛地回过神,迅速转身上楼。
望着叶栩的背影,叶景池叹了口气,再次迈开脚步。
……
其实整个过程中,阮龄都没有彻底地睡着。
察觉到自己似乎是被叶景池从车上抱了下来,她还在昏昏沉沉地想,现在的状况好像有些熟悉。
之前有一次,叶景池是不是也这么抱着自己回过房间?
但此时此刻,她脑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蒙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布,模模糊糊看不清。
昏沉之中,阮龄也不忘紧紧地搂着叶景池的脖子,防止自己掉下去。
她意识到自己是被叶景池抱回了卧室,放在了柔软的床上。
叶景池问她:“渴不渴?要喝点水吗?”
喝过酒之后,人反而容易口渴。
阮龄迷茫地看了叶景池片刻,这才缓慢地回答:“要。”
叶景池站起身。
阮龄叫住他:“你去哪?”
叶景池:“……”
阮龄皱眉,语带抱怨:“多陪我一会儿嘛,这么着急走做什么?”
……
叶景池认命地转回身来,坐在了床边。
阮龄满意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用力抓住了叶景池的手,仿佛是怕他趁自己不注意溜走。
叶景池就这么配合地,静静地坐在床边陪着她。
半晌,阮龄看着叶景池,理直气壮地开口:“我想喝水。”
叶景池:“……”
这么多年以来,叶景池也是第一次单独面对一个喝醉了的女人。
想起不久前她信誓旦旦地对他说,她从来不会发酒疯,叶景池低叹了一声。
看来之前她酒后的冷静纯粹是假象,只是喝得不够多而已。
思索片刻,叶景池缓声道:“等我一分钟,我给你倒完水就立刻回来,好吗?”
阮龄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
终于,她松了口,点头:“好。”
阮龄盯着叶景池,看着他站起身走出房门。
等男人的身影消失,她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看着房门口的位置。
一分钟后,叶景池再次出现。
见她盯着房门不动,叶景池微微一怔,随后眼神变得温柔又无奈。
叶景池将杯子放在床头柜:“先坐起来喝水,嗯?”
阮龄嘴上“嗯”了一声,身体却完全没有要动的意思。
叶景池再次叹了口气。
这个晚上,他都数不清自己究竟叹了多少回气了。
或许,在她说想要喝酒的时候,他就应该坚定地制止她。
叶景池弯下身子,一手揽住阮龄的腰,另一只手托在她的脖颈处。
接着手臂和腰腹发力,将阮龄托了起来。
坐起来之后,阮龄整个人又像是柔若无骨一般,靠在叶景池的身上。
叶景池想把杯子递到阮龄的手里,犹豫了半秒,又停了动作。
第80章
叶景池在犹豫, 是该让阮龄拿着杯子自己喝,还是他端着杯子喂她喝。
他怕她拿不稳把杯子摔了,却又担心他喂她时一个动作不慎, 磕碰到她。
叶景池做出那些个关乎公司几个亿收入的重要抉择时, 恐怕也没比现在纠结多少了。
而且那个等待他的人,似乎也更加没有耐心——
仅仅是叶景池停顿的这几秒钟,阮龄已经等得烦了。
她理所当然地瞪叶景池一眼:“你喂我呀, 快一点。”
叶景池:“……”
虽说平时,她也会这样毫不客气地向他发号施令。
但如今她的嗓音和她的人一样是软的, 指使他时带了几分娇嗔和妩媚。
叶景池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或许今晚的考验, 才刚刚开始。
他无声地深吸了口气, 表面上镇定自若地拿起杯子,温声道:“张嘴。”
阮龄看他一眼,不说话。
就在叶景池以为自己还要费些口舌的时候,阮龄慢半拍地照做了。
叶景池没忍住轻笑了一声。
原来不是不想,是需要时间反应吗?
他小心地把杯沿递上前, 放在她的唇边。
阮龄出乎意料地乖巧,伸出手自己扶住了杯子外侧,小口小口地咽着水。
喝了将近有十秒钟, 她才慢吞吞地表示:“我喝完了。”
叶景池“嗯”了一声, 拿走杯子放回床头。
转回目光的时候,阮龄正盯着他看。
眼神无比专注, 仿佛要从他的脸上找出什么隐藏的秘密来。
叶景池的神色微微一凝。
目光不受控制地, 从她的眼睛划过, 再到她精致小巧的鼻子, 最后落在她的唇上。
吃过饭再加上回来一路的折腾,她的口红早就已经掉得差不多了, 只有唇角还残留了些微红的痕迹。
由于刚刚喝了水,她的嘴唇带着些水光,看起来莹润而有光泽。
叶景池忽然猛地收回了视线。
几乎是同时,耳边传来她软软的声音:“叶景池——”
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也要比平常慢上许多,最后一个字还拖着长音,像是要拐上七八个弯才罢休。
叶景池喉间发紧,一时间没去看她。
下一刻,阮龄理直气壮地宣布:“我想上厕所。”
叶景池:“……”
他终于和阮龄对上眼神,而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错愕无比。
阮龄定定地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开口:“你陪我一起去。”
……
叶景池屈指抵了抵眉心。
不知道她明天清醒过来后,还会不会记得今晚发生了什么。
如果记得的话,叶景池很好奇她会作何感想。
但无论如何,叶景池觉得自己如果真的陪她去洗手间,哪怕是按照她的指示去做的。
那她明天想起来,也绝对不会放过自己。
叶景池表现出了十足的耐心,劝阻道:“我和你一起不太好,你自己去,好不好?”
阮龄不接话,只是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需求:“你和我一起。”
叶景池沉默地看着她。
半晌,他妥协了一半:“我陪你去门口,然后在外面等你。”
阮龄蹙着眉不说话。
叶景池承诺:“我一直在这里,保证不会走。”
几秒后,阮龄终于缓缓地点了头:“好吧。”
叶景池松了口气。
没等他思考怎么安稳地把她移动到浴室,阮龄已经自己站了起来。
过程中晃了一下,看得叶景池心头一跳。
想要扶她之时,她又已经自己站稳了。
阮龄瞥他一眼:“你怕什么?我又不是喝醉了,走不动路。”
叶景池:“……嗯,你说得对。”
阮龄满意了。
她转身一步步走向浴室,除了走得慢了那么一些,和正常人没什么两样。
叶景池却仿佛如临大敌,跟在她身后一步,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直到她走到浴室门口,顿住脚步转身看他。
阮龄:“等我哦,不许偷偷溜掉。”
叶景池:“好。”
阮龄突然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
“乖。”她笑眯眯地说。
叶景池:“……”
阮龄终于暂且放过了他。
她走进浴室,还不忘把浴室的门好好地关上。
……
房间里蓦地少了她说话的声音,安静了不少。
叶景池这才发现,自己此刻的心跳比平常要快上许多。
不知是被她刚才突然要摔的那一下吓的,还是什么其他的原因。
叶景池沉默不语地坐在床边,盯着前方不存在的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忽然传来了浴室的门被打开的声音。
叶景池几乎是下意识地,迅速地站起身。
然后才发现,阮龄正好端端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头发被她自己拢了起来,扎成了一个低马尾,鬓角上还沾了一些水珠。
看起来像是已经洗漱过了,眼神也没有了之前的迷茫,总之非常的……正常。
有那么几秒钟,叶景池几乎以为她已经清醒了。
虽然匪夷所思,但叶景池参加过无数次应酬,见过不少喝醉的人。
各种醉相千奇百怪,也不是没有醉得快,醒酒也醒得快的。
直到阮龄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的化妆棉用完了,要拿新的。”
……
叶景池轻叹了口气。
至少他应该庆幸,她的口齿还很清晰。
叶景池:“放在哪里?我帮你拿。”
阮龄认真地思索了两秒,回答:“在你右手边那个柜子里,从上往下数第二层。”
叶景池从善如流地走到她所说的柜子旁,打开柜门。
他问:“包装是什么颜色的?”
“化妆棉”这个词,超出了叶景池的知识范围。
阮龄想了想:“黄色。”
叶景池的视线在柜子里扫视了一圈:里面的物品堆放得还算整齐,但一眼看过去并没有黄色包装的东西。
他想再和她确认,顿了顿,又没有开口。
这么问她的话,搞不好又要惹她生气。
叶景池又仔细地看了一遍,终于发现了“疑似”黄色的物品。
柜子的角落里有几包抽纸一样的东西,半透明的白色塑料包装,但最上方印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黄色鸭子图案。
由于是叠放着的,柜子内光线又暗,所以乍一看很难发现。
叶景池拿出其中一包,举起来给阮龄展示:“是这个吗?”
阮龄眯着眼看了一下,伸出手。
叶景池走过去,将他找到的物品放在她的掌心。
阮龄接过去在手里摆弄了一下,然后把它放在了洗手台上。
她看起来像是确认了,于是叶景池又问她:“还有什么需要的?”
阮龄看了叶景池一眼,想了想说:“没有了。”
没等叶景池接话,她又忽然开口:“对了。”
叶景池的太阳穴跳了一下。
他问:“怎么了?”
阮龄一本正经地看着叶景池:“我是不是还没有和你说过……”
她语重心长地和他科普:“如果白天化了妆,晚上是一定要先卸妆洗脸,才能睡觉的。带妆睡觉对皮肤非常不好,还可能会长痘痘。”
说完之后,她郑重其事地盯着他:“记住了吗?”
……
一向思维敏捷的叶景池,难得地完全没有跟上她的思路。
显而易见的一件事是,叶景池从来不化妆。
所以她为什么忽然和他强调这个?
不过尽管有些疑惑,叶景池还是微微颔首:“好,我记住了。”
阮龄弯了弯唇角,看起来十分满足:“记住就好。”
在她转回身去浴室护肤之前,叶景池终于没忍住问:“怎么突然想告诉我这个?”
阮龄的脚步顿住,眨了眨眼。
她看着他开口:“你记不得记得上回,你抱我回房间的那次?”
叶景池略微恍惚了一瞬。
他当然记得。
阮龄接着说:“你把我抱到床上,给我倒了水,然后还和我说晚安。”
叶景池:“……嗯。”
他的记忆力一向很好。
但当她这样说起来的时候,叶景池才发现,自己的记忆竟然比想象的还要清晰得多。
或者说,似乎关于她的一切,他都可以轻松地回想起当时的画面来。
阮龄继续道:“那个时候,我都还没有来得及卸妆洗脸,你就把房间的灯关掉了。”
叶景池微怔了一秒,然后明白过来。
阮龄看着他:“其实我一直都想和你说这件事,只可惜一直没有机会。”
她煞有介事地控诉他,仿佛一直记仇记到了现在,十分委屈。
叶景池的眼底划过一丝笑意。
他的声音温柔,安抚她:“怪我不好,下次我就记住了。”
阮龄点头:“嗯。”
叶景池的眼角带笑:“那你原谅我了吗?”
闻言,阮龄真的思考了起来。
几秒钟之后,她说:“你亲我一下,我就原谅你。”
叶景池的眸色深了深。
“现在吗?”
阮龄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当然了。”
……
事情的发展远远超出了预料。
最开始,叶景池只是想哄阮龄满意,好让她愿意早些睡觉。
她现在的意识,明显是不够清醒的。
多年来养成的道德准则,让叶景池做不出来趁人之危的事情。
哪怕他再想要她,也要等到她清醒的时候。
因此最初的时候,叶景池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她的唇。
然而不知怎么的,轻吻逐渐变成了深吻,然后莫名其妙地——
两个人就都到了床上。
喝醉了的阮龄,力气远比平常要大。
想要在不弄痛她的情况下抽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
阮龄毫无章法地亲吻着叶景池的嘴唇。
她还在对刚刚在车上的时候,自己的索吻被拒绝而耿耿于怀。
阮龄只知道,之前他拒绝了她,那现在她一定要加倍地让他还回来。
因此与其说是亲吻,不如说是她用力地,惩罚般地啃噬着叶景池的唇。
亲着亲着,阮龄又觉得有些不尽兴。
叶景池进卧室之后,已经把外套脱到了一边。
但他身上的衬衫,也实在是有些碍事。
尤其是领口的那两颗扣子,一丝不苟地扣着,让她看着很不顺眼。
阮龄停了动作,盯着叶景池的脖子。
一秒钟之后,叶景池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
他哑声问:“在看什么?”
阮龄振振有词:“你领口的扣子,我早就看不顺眼了。”
接着不由分说地,她就开始伸手解他的扣子。
她开始行动的一瞬间,男人的身体就僵住了。
如果此刻阮龄是清醒的,那么她一定会察觉到叶景池的呼吸声也一瞬间变得极为沉重。
但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眼前的两个扣子。
偏偏衬衫领口处的扣子很不好解,阮龄的动作又比平常迟钝,于是手滑了好几下。
等她勉勉强强地解开第一颗扣子,就已经失去了全部的耐心。
阮龄不耐烦地抬眼看叶景池,指挥道:“你自己来。”
叶景池:“……”
阮龄催促:“快点呀。”
叶景池缓缓伸手,修长的手指触碰上了衬衫的第二颗扣子。
看着这双骨节分明的手,阮龄的心情好了一些,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他的动作。
等叶景池终于将那颗讨厌的扣子解开,她又立刻迫不及待地揽住他的脖子,吻了上去。
……
醒来的时候,阮龄没忍住轻吟了一声。
她的脑袋有些痛,太阳穴也在突突地跳。
她昨天似乎是……喝多了酒?
阮龄有些记不清了,她下意识地想揉一揉额角。
然后她的心猛地一跳。
阮龄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的手正被某个人握着。
她差点从床上跳起来,瞪大了眼睛去看。
叶景池正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穿着西装外套,甚至还打好了领带。
见她醒来,叶景池的眼底也划过一丝惊讶。
片刻,叶景池温声道:“现在才早上七点不到,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
阮龄怔怔地看着叶景池。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叶景池是怎么会在自己刚醒来的时候,就坐在自己身边的。
阮龄愣了许久,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昨晚……我们一起睡的吗?”
闻言,叶景池的目光微凝,随后脸上浮现出“果然如此”的神情。
他的语气颇为无奈:“你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阮龄:“……”
短短的一句话,让阮龄慌了。
她应该记得什么吗?
阮龄一向认为自己的酒品很好,以前和朋友喝酒的时候,喝多了也就是死死地睡上一觉。
因此昨晚喝酒的时候,她也并没有怎么担心。
直到现在,阮龄才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个问题。
她还从来没有用现在这具身体喝醉过。
虽然穿书之后,阮龄发现自己的身体几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变化,就如同她只是来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
但是……万一呢?
或许,这具身体和她自己的还是有一些差别的,比如喝醉了酒之后的反应。
阮龄越想,越觉得心里不踏实。
她揉了揉额角,努力尝试回忆昨晚的事情。
但稍微一尝试,就又觉得头痛欲裂。
阮龄只好承认:“我不记得了。”
叶景池轻轻地叹了口气。
阮龄期期艾艾地问:“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叶景池没立刻回答,仿佛在思索应该如何措辞。
片刻,叶景池终于说:“昨晚你喝醉以后,一直不让我走。”
男人的声线很平稳,这让阮龄松了一口气。
或许,昨晚她只是单纯地在卧室里缠了叶景池一会儿,接着两个人就各自睡觉了。
阮龄:“然后呢?”
叶景池又沉默了片刻。
半晌,他开口:“所以,我就陪你一起睡了。”
阮龄:“?”
她想再问,“一起睡”是指表面上的意思,还是有什么另一层的含义。
叶景池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
阮龄看了一眼他的手机,又看了看已经穿戴整齐的叶景池。
她想,叶景池一早上就打扮得这么正经,应该是有要紧的事情要忙。
于是阮龄说:“你先接电话吧。”
反正昨天发生了什么已经没办法改变了,她想要知道真相,也不差一通电话的时间。
闻言,叶景池说了声“抱歉”,然后接起了电话。
听了几句之后,叶景池的眉心微蹙,神色变得有些严肃。
一分钟后,叶景池挂断了电话。
看向阮龄时,他的眼神又柔和了些许:“公司临时有急事需要处理,我现在要赶去机场。你如果没睡够的话,就再睡一会儿,嗯?”
顿了顿,叶景池又说:“不会去很久。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明天晚上就能回来。”
阮龄:“……好。”
叶景池忽然倾身,在她的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他温柔地叮嘱:“我的手机随时开着,有事情就给我发信息。”
……
叶景池似乎真的很赶时间。
他出了房间之后,阮龄就听到了行李箱在走廊滚动的声音。
阮龄想,叶景池应该是来她的床边之前,就已经让人把行李收拾好了。
他多半是原本没打算叫醒她,只是她刚好在这个时候醒了。
对于叶景池的匆忙离开,阮龄倒是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一个原因在于,她就算是恋爱也习惯于保持自己的空间,不会变得忽然间离不开对方。
更重要的是,阮龄现在满脑子都想弄清楚一件事情。
刚才她的脑袋还有些迟钝,也没想起来在叶景池走之前,抓紧时间再问上一句。
作为女性的常识告诉阮龄,如果昨晚两个人真的进行了什么“深入交流”,那她今天早上起来之后,身体应该是会有一些感觉的。
但她现在仔细地感受了一下,除了宿醉之后的头痛之外,没有任何其他可疑的迹象。
于是思来想去,阮龄还是倾向于,两个人真的就是单纯地在一张床上睡了一觉。
想到这,阮龄来到浴室准备洗漱一番,清醒一下。
她刚拿起牙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动作又顿住。
她的锁骨下方……似乎有很明显的一道红色的印记。
不痛不痒的,却又很明显。
作为成年人,阮龄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这是什么了。
阮龄又仔细地看了看,发现不只是这一处,她的脖子上靠近耳朵的地方也有一处红痕。
……
一瞬间,阮龄又觉得刚才自己得出来的结论不靠谱了。
她从来没有酒后乱性过。
万一酒后那个……真的会没什么感觉呢?
阮龄有些拿不准了。
犹豫片刻,她在脑海里呼叫系统:“系统,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系统幽幽地上线:【我被屏蔽了一个晚上,你现在问我是什么情况?】
阮龄抱着一丝希望发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屏蔽的?”
系统:【刚上车没五分钟,我就被屏蔽了。】
阮龄:“……”
刚上车的时候她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她问叶景池有没有喝醉过,然后摸了他的脸。
看来这个系统实在是太过纯情,完全指望不上。
……
努力回想了数次,阮龄发现自己还是没办法得出确切的结论。
洗漱完坐在床上,阮龄决定给叶景池发个信息。
以刚刚叶景池离开的匆忙程度来说,阮龄觉得现在叶景池应该是在一边赶往机场,一边处理工作。
但没办法,她必须给他发这个信息,问清楚。
她不介意和他更进一步,却完全没有要怀孕的计划,把希望寄托于安全期又风险太大。
在内心深处,阮龄愿意相信叶景池不会做出这么不负责任的事情。
不过这个事情太重要,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
阮龄拿起手机,点开和叶景池的聊天框。
[阮龄:有个事情很重要。]
[阮龄:昨晚我们究竟到哪一步了?]
想了想,阮龄觉得为了避免误会,自己应该表达得更清楚一些。
于是她又发了一条信息。
[阮龄:我用不用买个避孕药吃?]
……
叶景池正在赶往机场的车上。
裴特助和叶景池一起坐在后座,正在争分夺秒地报告这次出差的行程。
这次的情况很紧急也很重要,不然也不会需要让叶景池一大早就临时出差。
裴特助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出错。
直到叶景池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叶景池瞥了一眼消息提示,在看清发信人是谁之后,说了声“稍等”。
裴特助立刻识趣地暂停了汇报。
叶景池点开信息,随后目光骤然一顿,神情莫测。
两秒之后,叶景池在屏幕上打字。
[叶景池:不用。]
[叶景池:没有像你想的那样。]
回复完之后,叶景池的神色依旧十分的严肃,像是在思索什么重要的事情。
裴特助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很快,聊天框里又接连弹出来几条信息。
[阮龄:那还好]
[阮龄:不过……为什么?]
[阮龄:是我不行,还是你不行?]
……
叶景池的面色瞬间变得紧绷起来,唇角无意识地抿住。
过了几秒,仿佛是预料到了他的反应,对面又“善解人意”地补充了一条信息。
[阮龄:没事,这个问题不急,你有时间的时候再回复我就行]
叶景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