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夏油杰死而复生”这件事,咒术界目前暂时存在三种不同的声音。
有面不改色的。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七海正在查询去马拉西亚的机票。他闻言只是抬起头来看了早纪一眼,平静地回答:“好的,我知道了。”
有不明所以的。
“咦?夏油杰是什么人?”虎杖往自己嘴里塞了一口炸鸡。
“是凶恶的诅咒师。”伏黑盯着外卖盒皱眉。
“不认识。钉崎,我们一定要看这个电视剧吗?不能换台吗?”
“不能。”野蔷薇抱着遥控器,头也不抬地拒绝他:“《家政妇的春天》比《蚯蚓人4》好看多了。”
还有怒火中烧的。
说服总监会留夏油杰一条命比说服夏油杰留下来收拾烂摊子要困难十万倍。屏风后面的老头们把桌子拍得震天响,从“藤川早纪你竟然包庇死刑犯”一直骂到“五条悟你竟然毫不作为”,如果愤怒能实体化,富士山会立刻火山喷发,淹没大半个日本。
被絮絮叨叨骂了半个小时的两位特级咒术师坐在房间的正中央下五子棋。
五条悟下完了这步棋,总算在老头上气不接下气的喘息中找到说话的机会,十分贴心地给予祝福:“有人被气死了吗?需要我找硝子过来吗?”
于是斜前方好像真的传来什么砸到地上的“咚”的一声。
“想开点嘛,咱们总不可能指望里香压制这些咒灵一辈子吧?反正现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夏油杰’这具身体惹出来的麻烦交给他本人处理不是正好吗?”
“这些事情交给你们两个处理就够了。”
“可是我俩的休假申请今早刚被校长批准诶。”
“什么假?”
“婚假。”
“?”
死一样的沉默迅速蔓延开来,这个理由彪悍到无懈可击,坐在最上面的老头隔着屏风干瞪眼,“你”了半天,没憋出下一句话。
“那交给乙骨……”
“那孩子未成年。”
他打断对方的话:“他的黑眼圈快比你们的老年斑还严重了,而且马上就要过年了,不让小孩好好过年是不是太过分了?”
然后新一轮的骂战开始了。
被众人激烈谴责的夏油杰本尊正兴致很好地坐在角落喝可乐,他贴心地给身旁的乙骨递了一瓶,又被对方警惕地瞪了一眼。
四个特级咒术师为了“夏油杰究竟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欢聚一堂,阵仗大得像是要发动第三次世界大战。气氛剑拔弩张到顶点,只有他本人悠闲地吹了声口哨,问身边的小孩:“我又活了,乙骨同学,你生气吗?”
乙骨:“……”
他讨厌夏油杰,因为他曾经伤害过他的同学,但是如果这是老师们的选择,那他也……
“我会看好你的。”
他动了动放在刀鞘上的手:“你要是敢做出像去年一样的事,不需要五条老师动手,我会杀了你。”
他没有在开玩笑。
天赋异禀的年轻特级转动那双眼睛看向他,夏油也就气定神闲地和他对视,好像全然感受不到对方的杀意那样,慢悠悠地笑起来。
比去年更讨喜了。他想。
咒术界目前面临十分尴尬的局面,特级咒灵花御和漏瑚不知所踪,里香做不到长时间压制大批量的咒灵,一旦它们重新暴走,势必要有足够大量或者足够强大的咒术师负责应急处理。
前者耗时耗力,还伴随伤亡的高风险;后者婚假、未成年、还有一个远在国外不听指挥。除却风险之外的因素,夏油杰的确是目前最好用最合适的选择。
——但是他是个死刑犯,这点无法被赦免。
这回探讨的时间漫长得折磨人。他们争执、对骂、研究未来的风险规划、最后返璞归真,决定靠投票做出最终通牒。
棋盘上的战况和会议的气氛一样焦灼,黑白棋相互堵截,不分输赢。早纪想了想,干脆把五条悟先前下的那颗黑棋推回去,换上自己的白棋,成功让五颗棋子斜着连成线。
等她做完这些,赞成立刻处死夏油杰和反对的票数正好完全持平,两人同时抬起头,朝关键的最后一票看过去——
乐岩寺嘉伸从屏风后站起来。隔着大半个房间,他自上而下俯视那两位正在纠结五子棋胜负的特级咒术师,长长的白色眉毛耷拉下来,露出内陷的、凸起的浑浊眼眶。
早纪:“……”
五条悟:“……”
眼看决胜局的命运齿轮最后竟然要交到这种死板的老头子手里,他唏嘘地叹了口气,伸出一根手指在棋盘上敲了敲:“有人在耍无赖哦。”
“能当作没看到吗?”
“当然不行,五条老师可是很公正无私的。”
“求求你啦,老师,毛豆味的喜久福已经在你的办公桌上了。”
……居然敢带着他的学生一起欺瞒总监会。
以乐岩寺长达七十余年的人生经验来判断,或许现在最该研究的不是夏油杰的生死,而是怎样不声不响干掉眼前两个胡搅蛮缠的特级土匪,以此结束这场荒唐的闹剧,还咒术界一个光明的未来。
他抬手表态。
*
“夏油杰的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新田好奇地问。
“和他那两个养女一样,判了死缓,接下来会负责处理部分失控的咒灵和涩谷的城市建设。”伊地知在她身边写报告:“不过定了很多‘束缚’,比如不可以对天元大人出手、不可以伤害人类之类的。”
“诶?那些咒灵之前不是说打算交给五条先生和藤川小姐处理吗?”
“他们都休假了。而且藤川小姐马上要去巴塞罗那度蜜月了,你不知道吗?”
“和五条先生?”
“不,和家入小姐。”
新田:“?”
*
说是休假,其实最后真正准备当甩手掌柜的只有藤川早纪一个人——审批通过的一级咒术师在今年像是雨后春笋那样冒头,五条悟不用再24小时高强度为了没人能处理的咒灵奔走,但是临近过年,作为五条家主的业务也成了雨后春笋,长势喜人。
大大小小需要他过目的事一天比一天多,按照文件的高度来看,估计过年之前,他都得为了这个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蜜瓜味的可尔必思已经没货了哦。”
早纪站在冰柜前:“荔枝味可以吗?”
电话那头果不其然传来委屈的嘟囔声。
“看这些文件比出任务还烦诶……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帮助人类自动阅读总结的机器人吗?让隔壁学校那个机器人同学帮忙做一个吧,做不出来就不让他晋升一级咒术师。”
“我知道了,我这就去京都帮你把那孩子抓回来搞发明。最厉害最伟大的家主大人,请问您还有什么别的需求吗?”
光听声音就能想象对方是什么样的表情。大概是把文件翻得哗哗作响,憋闷又委屈,没准手边还放着快喝完的、加了很多糖他也嫌苦的咖啡。
等下去别的店买蜜瓜味的可尔必思吧,还有办公室里的巧克力好像快要吃完了。
超市的自动门随着下一位客人的踏入“叮咚”一声敞开,门外的新鲜空气和风铃的声音随着冷风一起灌进来,她从货架上拿巧克力的手一顿,朝门外看去。
眼熟的两根小辫子、眼熟的咒纹、眼熟的红眼眶。正在通缉任务清单里的男人似乎知道她在这里,目的明确地快速走到她面前,自上而下凭借身高优势俯视她。
他说:“我要见我弟弟。”
“你弟弟?”她没想明白这句话跟自己有什么关系:“我认识吗?”
“我弟弟是虎杖悠仁。”
“什么?”
“我要见虎杖悠仁,他是我的亲弟弟。”
五十音居然能拼凑出这么陌生的语言。
五条悟在电话里好奇:“怎么了?遇到熟人了吗?”
根本算不上熟人,只在涩谷见过一次。对方当时还忙着对这个世界拳打脚踢,现在好像突然意识到跟着咒灵是没有前途的慢性自杀,转而朝咒术师一方称兄道弟了。
她艰难找回自己的声音:“悟,我见到了悠仁一百五十年前的兄弟。”
“哈?”
*
半个小时后,早纪坐在咖啡店里,觉得有点无助。
“……你说加茂宪伦是羂索,”她试图理清现状:“所以你爸就是羂索。如果悠仁真的是你的亲弟弟,那就是说,他的父母一方曾经被羂索受肉过,对吧?”
“不知道,但他就是我的亲弟弟,我能感受到。”
胀相在涩谷事件过后经常做梦,大多数时候都是梦到死去的坏相和血涂。他们一起在赏樱游泳、野餐滑雪,幸福生活的日子里朦朦胧胧有第四个人的影子,他在梦里定睛一看,发现那是虎杖悠仁。
术式的感应不会骗人,这样的梦一直反复持续了大半个月之后,胀相终于意识到,他和那个被他狠狠揍过一通、差点被打死的小子有血缘关系。
早纪张了张嘴,干巴巴地“哇”了一声。
这个消息的离谱程度堪比坂田银时是虚的亲儿子、小美人鱼和王子是亲兄妹、小鲤鱼泡泡和赖皮蛇都是神龙的灵魂碎片。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她抱着脑袋思考了半天,得出结论:
坂田银时不可能是虚的亲儿子,但是虎杖悠仁真的有可能是胀相的亲弟弟。
羂索活了这么多年,用过的马甲成千上万,保不准虎杖正好就是那个幸运的倒霉孩子——这件事在逻辑上居然是成立的。
“我怎么确定你能成为那孩子的同伴?在涩谷把他打晕、放宿傩出来也有你的一份力吧?”
“不是同伴,”他纠正她:“是哥哥。”
作为羂索疯狂的实验品,九相图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咒灵。要融入人类社会过于艰难,所以作为长兄,他听信了加茂宪伦的谎话,理所当然地为他的弟弟们做出了选择,决意以后作为咒灵活着。
所以手足相残、所以他的弟弟们死了。
“加茂宪伦玩弄了我的母亲,我本该亲手杀了他。”他的语气重了一点:“但是已经来不及了。从现在起,我会保护好我弟弟,肩负起‘哥哥’的责任。为此,我需要见到他,去跟他道歉。”
“就因为血缘关系?”
“难道还需要别的理由吗?”
相隔一百五十年的、曲折复杂的淡薄血亲,和自小一起长大的血亲是两码事。这位“哥哥”好像不怎么适应人类世界的咖啡,只尝了一口就把杯子推到了一边。
才被唤醒没多久的咒胎,心智似乎远没有外表看起来那么成熟。她翻了翻菜单,又给他点了一杯奶茶,突然不合时宜地想到,京都高校也有个加茂家的孩子。
照这个逻辑推断辈分的话,胀相是他的祖宗。既然虎杖悠仁是胀相的亲弟弟,那么四舍五入他也是加茂家的远亲。
——祖宗辈的。
早纪:“……”
她都不敢想加茂家的老头知道这件事会不会晕过去。
加茂宪伦已经死了,没人能证明胀相的话究竟是真是假。咒术高专受到天元的结界保护,哪怕是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他也无法感知到他究竟在哪。
作为榜上有名的敌方战力,没有咒术师会相信他离奇的发言,更别说带他去学校找虎杖悠仁,但是藤川早纪不一定,因为——
“你也有弟弟。”
他的肤色是长期不晒太阳才会有的青白色,此时坐在沙发上,像个朝律师争夺孩子抚养权的家长。一旦律师开口说“这孩子没法判给你”之类的话,就会被他当场射杀。
有被射杀风险的早纪深深吸了口气。
“你决定好了吗?”
“如果祓除咒灵、成为咒术师是我弟弟的决定,那么——”他态度坚决:“那我将会拼尽全力支持他的决定。”
“哥哥”特有的溺爱发言直白傻气得有点可爱,他神情肃穆,但是眼睛里没有敌意,清澈得压根不像是什么“诅咒”。
装着奶茶的杯子被一饮而尽,她看在眼里,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可以带你回高专。只要悠仁认可你,我就觉得没关系。”
“我不需要你的认可。”
“没有我的认可你会被处死的,哥哥先生,你最好还是需要一下。”
*
十二月二十四日,天气晴朗。
大街小巷串着红绿相间的挂件,六本木的灯饰准点闪烁,门前的信箱上挂着大只的红袜子,偶尔在街边散步的时候,能闻到姜饼屋甜滋滋的糖霜味道。
节日的氛围喜气洋洋,津美纪坐在五条悟的办公室里憋屈地翻日历,看起来一点也不喜气洋洋。
记忆一旦断档就很难再跟上版本节奏,堆积起来的疑惑比巨蛋城的圣诞树还要高:比如弟弟为什么突然去了奇怪的宗教高专、自己为什么突然睡了一整年、还有五条先生为什么突然领证了。
作为一个平日里连请假都不超过三次的标准好学生,津美纪最大的愿望就是考上一个好的高中,给弟弟做榜样。结果计划跟不上变化,眼睛一睁一闭,青山学院的升学考试就被她睡过去了。
“怎么一醒来就在想这些事啊。”
有只手戳了戳她的额头,往她嘴里塞了一口巧克力:“补考的事情会帮你解决的,不过快要过年了,安心休息一下,暂且别惦记这些了——太拼命太努力的话我和惠都会担心的哦。”
“五条先生才是,听说这几天都睡得很迟……”
头发揉得乱糟糟的,她嚼着巧克力,略带抱怨地喊了一声,她那不靠谱的监护人才停下手,重新耐心地把她的头发梳理整齐。
脸色红润、气息平稳、身上也没有难闻的咒力残秽。伏黑津美纪仰起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怎么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五条悟有点感慨地笑起来,问:“昏迷的时候会害怕吗?”
“稍微有一点吧。”
她思考了一下,语调轻快地回答:“五条先生不是常说自己是‘最强’吗?虽然有点害怕,但是一想到最强的五条先生肯定会有办法的,就好像稍微安心一点了——不过您大多数时候都不怎么靠谱就是了。”
那双给她绑头发的手微妙顿了顿。
随手丢在桌上的手机亮了一下,津美纪顺着亮光看过去,在看清屏保后,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诶?等等……那个……诶!?五条先生,跟您结婚的难道是一位姓藤川的小姐吗?”
“是哦。津美纪已经见过了吗?”
“是合法领证吗?”
“?”
*
十六岁生日的时候,硝子对着生日蛋糕许愿,希望自己以后可以借着祓除咒灵的名义环游世界。
她其实不太信这些,也不想许什么生日愿望,奈何她的笨蛋同期们认为生日是一年中许愿最灵验的特殊时期,非要逼她说点什么。
结果居然真的灵验了。
十二月二十五日,巴塞罗那。
大片大片的日光穿过圣家堂的玻璃窗花,整个世界都被笼罩在浓郁到几乎圣洁的暖色光芒里,于是她就看到了光的形状。
空气里的尘埃闪闪发光,时间、宗教、生命的痕迹流动在五彩斑斓的光影里,以一种势不可挡的气势汹涌地撞进她的眼睛。她抬起头,听到钟声和自己的心跳完全重合,很重地在耳边发出声音。
——咚。
比任何一天、任何一刻都要响。
圣诞节的客流量格外庞大,她和早纪走在路上,一路能看到唱歌的、跳舞的、耍杂技的。有魔术师把帽子递到她的面前,再一眨眼,就变成了一束鲜艳的红玫瑰。
他用带着口音的英语对她行了一个绅士礼,说:“欢迎你来到巴塞罗那。”
——最后为这束玫瑰付了十五欧元。
是个完全和东京不一样的地方。
这座被太阳照射到的城市在最冰冷的季节仍然明亮。古董店里奇形怪状的雕塑摆件、广场上随着教堂钟声飞起来的白鸽、坐在桥边给她和早纪画抽象写生的艺人……没有什么咒灵的味道,自由的气息充斥着神经末梢,她觉得自己是一捧被人死死攥在手心里的、轻飘飘的羽毛,一直到今天,才终于被地中海的海风吹得高高飘起,窥探到了世界一角的颜色。
过了整整十二年,她终于成功迈出了十六岁生日愿望的第一步。
“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吹起这场海风的人给她递了一串炸土豆。
“硝子,你很快就会成为七海最嫉妒的那种人了。”
“七海的任务不是被你接了不少吗?”她顺着那只伸过来的手咬了一口还冒着热气的土豆:“听说他最近在做马来西亚的旅行攻略呢。”
橘子味的光铺在沙滩和蓝得透亮的海面,远处漂亮的欧式建筑被晒得柔软又温柔。硝子看到情侣接吻、看到复古的小餐车、看到金发碧眼的欧洲帅哥大步朝她走来,给她递了一杯橙色的鸡尾酒,问她是不是单身。
早纪露出一个“看好你哦”的表情朝她竖大拇指。
最后当然是拒绝了,但是酒看起来很好喝,硝子在海边的餐厅里给自己点了一杯。
“我也想喝。”有人眼睛泛光。
“你不可以。”她无情否定,把自己的酒推出去:“最多给你尝一口。”
“我不是小孩子了。”
“可是你在这地方喝醉的话我没办法把你抬回酒店。”
早纪气得在沙滩上画小猪,浅金色的头发在阳光底下像是会发光的柔软绸缎。
五条悟的消息成串地轰炸她,抱怨她拐走了自己新鲜热乎的、刚领证不久的老婆。她喝了口酒,唇角忍不住翘起来。
“你们是怎么说服上面的人放我出来的?”
“也没什么啦,就是说你最近在试图自杀得到解脱,如果再不放你出来散心,他们接下来就只能跪在你的坟前祈祷你的骨灰也带有治疗效果。”
早纪画完了小猪,拍拍手坐回她的身边:“真不知道你在医务室里这十几年是怎么活下来的。”
“那你在北海道这十几年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不知道啊。”
她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虽然经常会想死,但潜意识总觉得以后遇到很好的事情,所以咬咬牙就活下来了。”
果然遇到很好很好的事情了。
她的语调随着笑意一起上扬:“因为重新遇到硝子和悟、遇到大家了,所以我现在突然觉得之前那十几年好像也没那么痛苦了。”
“是吗?”
硝子冷不丁想到她今年还没许过生日愿望,虽然已经迟了,到今天已经能算是圣诞愿望了。
……不过圣诞老人是欧洲的,她现在在巴塞罗那许愿,离圣诞老人住的地方很近,应该比在日本来得更灵验才对。
“你许了什么愿望?”
“说出来就不灵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迷信了?不说的话我怎么帮你实现嘛。”
“圣诞老人会实现的。”
边上的小店正在播放圣诞快乐歌,海面上钻石一样的波光随风摇曳,硝子在心里默念了一遍自己的愿望,而后好像被幼稚的行为逗笑了似的,长长舒出一口气。
等她再一扭头,自己那杯没喝完的酒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里。精致的马丁尼杯空空荡荡,只剩半片卡在杯壁上的柠檬片。
“……早纪,我说过让你别喝酒吧?”
“没事的硝子妈妈,我比你想象中强大很多!以我的酒量,还能再喝十杯!”
“不可能,你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