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遥看着那张脸，浑身僵住。
他忽然想起之前对舒泽远做出的事，刚刚乱七八糟的心思瞬间消散，只觉得后颈寒毛都竖起来了。
舒泽远不会放过他的，他会死的很惨。
桌下的小人跪在地上，脸色煞白，额上的冷汗将头发沾湿，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底下那张稠丽的小脸，微微仰头，配合着现在跪趴的姿势，像极了舒泽远要对他做什么极端过分的事。
可舒泽远一直没动，目光落在黎遥光着的脚上，白皙的脚背陷进深色柔软的地毯，露出一点粉白的脚掌，脚趾紧紧蜷缩着，彰显着主人紧张的心情。
“怎么这么怕我？”舒泽远声音温和，看着黎遥右手上紧紧抓着的查房本，眸子暗了暗，伸手，想将人抱出来，“底下跪着不舒服，出来。”
黎遥看着他伸出的手，下意识往后退，整个人缩成一团，疯狂远离眼前的人。
舒泽远的手停在半空，眉头皱了皱，“黎遥。”
他淡淡叫了一声，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黎遥身子颤了颤，抬眼看向面前的人，想起什么，试探性地叫了一声，“舒医生？”
这个人跟之前的那个不一样，温和中带着冷淡，好像不是那个怪物。
黎遥目光上移，落在对方颈间，光滑干净，没有被咬破的痕迹。
“嗯。”舒泽远应了一声，手依旧朝向黎遥，“出来。”
赤着脚跪在桌子底下，像什么样子。
黎遥看着面前这双修长好看的手，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将手搭了上去。
也没有比这个更好的选择了。
舒泽远将人从桌底抱了出来，没让黎遥落地，反而顺势坐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让黎遥坐在自己腿上，伸手摸了摸黎遥光着的那只脚，“冷不冷？”
黎遥不知道遭遇了什么，浑身冷冰冰的，脚更是冻得青白，脚趾都蜷缩起来，现在感受到他手心的热度，很小幅度地舒展了一下，脚尖在他手心蹭了蹭。
黎遥缩了缩腿，想收回来，“别，你不是有洁癖？”
他脚在地上跑来跑去，肯定脏了。
“谁说我有洁癖？”舒泽远反问他，指腹在他脚背上揉了揉，“我等会给你找双鞋子。”
黎遥这次才意识到说自己有洁癖的是那个怪物。
可他还是觉得很不自在，大腿垫着屁股，一点都不软，硬邦邦的，硌人的很。
他不自在地扭了扭，想下来或者调整姿势，偏偏舒泽远还霸道的很，握着他脚的力道加重，像是警告，“不许乱动。”
黎遥只觉得舒泽远腿上的肌肉更紧绷了，像是在忍着什么，偏偏揉捏他脚的动作不疾不徐的，矛盾又违和。
再说，温柔又清冷的医生给他揉脚，怎么想怎么奇怪。
黎遥看着那只漂亮修长不断移动的手，脸上热度都升了起来。
酥酥麻麻的感觉从下往上，像是电流一样窜遍全身，让他想躲，可是脚被握住，一使劲反倒是又往舒泽远怀里倒。
他将脸埋在对方怀里，想掩饰自己脸上的红，目光却不由自主看向舒泽远的衣领深处。
刚刚那个姿势他只大致看了一眼，并不是十分确定这个舒泽远颈间有没有伤口，他悄悄凑过去，抬手扯开对方的衣领。
果然，没有咬痕。
这个是真正的舒医生。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突然响起的质问让黎遥猛地一抖，舒泽远为了稳住他，抬手扶住了他的腰。
是姜逸。
姜逸也认出了这个人不是那个怪物，要真是那人，早就来找自己算账了。
可等他从藏身之处出来，却看到黎遥跟人亲密地抱在一起，还坐在舒泽远腿上，扯着对方的衣领，贴的很近，那姿态说不出的亲昵。
黎遥也察觉到姜逸语气不对，想从舒泽远腿上下来，可是对方锢着他的腰，还将他往怀里拢了拢，“地上冷。”
舒泽远说完之后，目光从姜逸胳膊上鲜血淋漓的伤口掠过，“你们碰见另一个我了？”
黎遥的反应很好猜，再加上姜逸现在的状况实在太糟糕，以对方的能力，肯定遇到了不小的麻烦。
舒泽远的话一下让黎遥的挣扎停住，抬眼惊讶地看着他，“舒医生原来你知道？”
“嗯。”舒泽远声音沉稳，“他应该是镜子里的我，小时候我被我爸这种方法惩罚过，没想到把它引出来了。”
黎遥脸色紧了紧，不自觉抓住舒泽远的衣领。
原来之前姜逸的猜测是真的，本来医院都没有镜子了，可是舒泽远的父亲偏偏不信邪，还用这种方式吓唬人，就把怪物放了出来。
“我能感知到那东西比较强烈的情绪，今晚他格外躁动，我就想着来医院看看，没想到碰到了你们。”
黎遥听了他这话，立马心虚地埋下脑袋。
他想到了给人嘴里塞内裤的事情，该不会是那会把那怪物惹毛了吧？
姜逸没想那么多，以为是今晚的打斗造成的，“你既然知道为什么不阻止？医院给人养小鬼，就是那玩意一手策划的吧？他用你的身份干了多少事？”
舒泽远没有理会姜逸一连串的诘问，反而垂下眼，看着手中慢慢恢复血色的小脚，捏了捏黎遥的脚趾，“还冷不冷？”
黎遥没想到舒泽远突然那提起这一茬，结结巴巴道：“不冷了。”
说完他扒开舒泽远一直握着他脚的那只手，从人怀里跳下来，匆忙转移话题：“舒医生，医院闹鬼的事是那个怪物干的吗？”
舒泽远用手理了理乱掉的衣服，才答道：“嗯，可我拦不住，不然也不可能找姜逸合作。”
他说完看了眼姜逸胳膊上的伤，意思不言而喻——
没想到这个合作者这么不堪一击。
姜逸气的攥紧拳头，“舒泽远，要不是你把信息藏着掖着，我会吃这么大的亏？”
舒泽远看他气急败坏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告诉你又怎么样？你打得过它？现在就算我告诉你怎么消灭他的方法，你也做不到。”
这一番话将姜逸说的哑口无言，他狠狠咬着牙，脸色铁青，没再说话。
黎遥感受到两人剑拔弩张的氛围，立马出声：“舒医生，什么办法？你能告诉我们吗？”
他的任务就是解决医院闹鬼的事，要是能消灭那个怪物，那他不就能通关了？
舒泽远这次倒是将办法很干脆地说了出来，“很简单，打碎医院所有的镜子。”
“不过镜子不会出现在固定位置，也不止一处，而且那东西肯定会守着的。”
几句话让黎遥躁动的心冷静下来。
是啊，哪那么容易通关，那怪物刚刚明显是在跟他们玩，要真动镜子，双方不可能还这么小打小闹。
不过，要是打碎镜子就能通关，这诱惑实在太大了。
舒泽远察觉到黎遥眼里的渴望，顿了顿，问他：“你很想杀它？”
黎遥没想到舒泽远竟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下，摇摇头，“也不是，我主要是想解决医院闹鬼的事，这样下去，不知道会死多少人。”
他进游戏之前，这个医院就在离奇死人，而且第一晚他隔壁就死了一个，所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估计存在更多惨案。
当然，黎遥实际上只是想通关而已，这样回答，只是让他的动机更合理。
果然，舒泽远没有怀疑，不过对方接下来说的话却让黎遥惊掉下巴。
“其实医院闹鬼准确来说不是它干的。”
养小鬼本来就是一件极其隐秘的事，之前的传说一直在捕风逐影，没有实际根据，可这次却是实打实有人说撞鬼，还出了简永新这样一个案例，惹来了姜逸这种人物。
这本来就是不合理的。
“闹鬼是那个女尸和她的孩子做成的小鬼造成的，也就是缠上简永新和黎遥的那两个。”
“它们失控了。”
舒泽远语出惊人，黎遥听完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腰间的印记。
难怪，那个小鬼每次碰到舒泽远就跑，而那个女尸也没像其他行尸一样去追姜逸，而是一路跟到电梯，将他们拽了下来。
那个女尸是冲着简永新去的。
舒泽远看着黎遥皱眉沉思的模样，将他颊边汗湿的发顺到耳后，“行了，别想了，去洗个澡，再换身衣服睡一觉，我里面卧室有床。”
“这些事等养好精神再说。”
黎遥几乎奔波了一晚，眼睛下面都有黑眼圈了，在这张白皙漂亮的脸蛋上着实碍眼。
黎遥也后知后觉察觉到了困意，打了个哈欠，将目光挪到姜逸身上。
姜逸对舒泽远的安排没有异议，“我再跟他聊聊，你去睡。”
有些事情，不需要让黎遥知道。
可黎遥依旧不放心，仰头看向舒泽远，“舒医生，你这里有什么止血消毒的东西吗？姜逸他胳膊受伤了。”
舒泽远随口应了句，“我会帮他处理。”
黎遥还想说什么，却被对方推进了里间的门，“等会我将合尺寸的新衣服放浴室门口，你穿好就去睡觉。”
[合尺寸]让黎遥耳尖红了红，本来已经适应大小的内裤仿佛又有点卡，连带着也想起了塞进怪物嘴里的那个，让他瞬间说不出话来。
最后，黎遥只能小声叮嘱了一句，“你们别吵架。”
黎遥离开，办公室的气氛一下凝滞下来。
舒泽远将黎遥随手放在他桌上的查房本好好放进抽屉，再从另一边拿出一个小型医疗箱，扔给坐在沙发上的人，“自己处理。”
姜逸也没有硬抗，自己消毒绑绷带。
等舒泽远将黎遥换洗衣物放好，姜逸已经收拾好了伤口。
两人一个坐在沙发上，一个坐在办公椅上，都没说话。
最后，舒泽远看了眼里间的方向，率先开口：“你没跟我说今晚会带黎遥。”
姜逸突然找了一对小情侣合住，不就是准备用来给黎遥挡枪的？他本以为对方会将人妥善安置自己去调查。
“我也没想到刚去太平间就来个大的。”姜逸一脸烦躁。
他以为自己能护住黎遥，最后反倒是被对方救了好几次。
两人的意愿在这方面神奇地达成了一致，都不想让黎遥受到伤害。
“今晚已经打草惊蛇，我们明天必须行动。”姜逸抹了一把脸，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我去打破镜子，你守着黎遥，别让那个小鬼又找上来。”
他明天带简永新去找镜子，黎遥就待在病房，只需要提防那个小鬼就行。
舒泽远看了他一眼，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他没道理听一个废物的安排。
姜逸看他装逼的样子就窝火，啐了一声，“爱听不听，不然我明天也带上黎遥，想必他应该更喜欢跟我待在一起。”
“你做梦。”舒泽远脸色一下沉了下来，看了眼他胳膊上的伤口，就准备嘲讽几句，里间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只见一个被热气熏得粉白的小脸探了出来，用毛巾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目光狐疑地在两人之间转了一圈，“你们是不是又在吵架？”
两人瞬间噤声。
对视一眼后，又同时开口。
姜逸：“没有。”
舒泽远：“你听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