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真的,荒泷派我还去过,很不错。”荧严肃地说,“吃的是公家饭,闲暇之余跟街坊儿童进行友好交流,如果想锻炼身体,还可以举办惊险刺激的荒泷街板斗虫大赛。”
“居然有那么好的地方吗?”卡维有些心动。
赛诺看透一切地插手:“别被她骗了,旅行者露出那种表情准没好事。”
“那也总比你们设想一只海獭去上学合理一点吧?”荧回想起教令院门口宛如热线客服的希忒学者,“最近我倒了解了各学派不少的知识哦。”
她往在场的所有人都扫了一眼。
“听说生论派不是在畜牧,就是在种田?”
提纳里的尾巴一僵。
“素论派不是在搞反应实验,就是在野外出差?”
赛诺面容变得严肃。
“妙论派不是在盖屋,就是在解谜?”
卡维不自然地笑了两声。
“知论派不是在解读古文,就是在创造新字?”
艾尔海森是这群人中最自然的一个。他喝了口茶水:“对教令院那帮成日里思考研究经费的学者们来说,很中肯的评价。”
“哼哼,我们可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的旅行者和她最好的向导派蒙!”派蒙骄傲地扬起脑袋。
“其实是最近接到了教令院的委托。”荧无情地拆穿她,“在调查新生之间的流言,顺便就了解得七七八八……就不扯远了。”
旅行者总是很忙碌。大家表示理解。
收起看好戏的心思,荧好奇地问:“不过在须弥,动物也要接受教育吗?它只是一只小海獭吧?”
“其实是我们在讨论给它做的小帽子该缝哪个学院的徽章……总之话题就偏到了这样。”提纳里伸手捂住额头,耳朵抖动了一下。
“毫无意义的辩论。”
艾尔海森总结道。
不过他也没有阻止就是了。
“不过它好像真的很聪明的样子!”派蒙乐呵呵地抱着十星暮的尾巴,“还能听懂我们说话呢。”
荧笑起来,弯了弯眼角:“约等于一个派蒙。”
“什么啦!我可是提瓦特最好的向导!”派蒙生气地跺脚,叉手看向荧,“我还会飞呢!”
“看来你们的关系还是这样好。”提纳里很欣慰。
“嘿嘿。”派蒙的小手还不能包裹住小海獭的脑袋,她只能搓了搓十星暮头顶的绒毛,“好舒服!我以后也要养一只海獭……诶?等等,海獭不是只能待在水里吗?”
“还以为以你的观察能力发现不了呢。”艾尔海森端坐在椅子上,依旧是用平静的语气作出令人恼怒的发言,“它不是普通的海獭。”
派蒙自动忽视掉艾尔海森的发言,想了想:“那不如让旅行者来看看吧!说不定会发现什么呢!”
早在第一眼发现这只海獭的时候,荧就觉得有些奇怪了。这时得到他们的许可,好奇地展开元素视野。
世界以全新的姿态在她面前舒展,流动纷杂的元素奔涌前进,如同一条从不止息的时间之河。而当她将视线专注于小海獭身上时,属于生命的悦动悄然静滞,完全是一滩森然的死水,和与水史莱姆相当形似的外观属性。
“旅行者?”
荧再度睁开眼。
“你看到什么了?”艾尔海森问。
“好像水史莱姆……”荧深沉道,“有没有血条?”
“?”
“又在说奇奇怪怪的话了。”派蒙有些气恼,“认真一点呀!”
对旅行者来说,没有什么是莽不过去的。给她一个煎蛋,无论是暴虐的风魔龙,还是盘踞深海的大蛇领主,甚至是异国的神明,但凡他们头顶有血条,旅行者什么都能打下来。
“但是,”荧偏了偏头,金色的眸子注视着十星暮,温暖的手指穿过软乎乎的一层皮毛,触碰到她纤细的身躯,感受血液在血管中有节奏地跳动,“虽然表面上看起来身体很健康,但总是有种它活不太长久的感觉诶。”
注意到众人异常的沉默后,荧很快道:“抱歉。好像说了很破坏氛围的话。”
“没关系。”艾尔海森说,“我对它的期许是活过十次星星落幕,现在已经超常完成目标了。”
“……你这家伙。”
“但与其说活不了太久,更像是被时间遗忘在另一端的事物。”荧补充道,忽然跃跃欲试,兴奋起来,“是水元素生命呢!我试试能不能水草绽放——”
淡绿微光的草元素缓慢浮现在她的手心,在碰触到十星暮的一瞬间被包容地吸收了进去,如同被隔绝在外,流淌在身躯各处,连带尾巴尖尖都染上一层薄绿。
完全没有反应呢。
“难道是魔物?”柯莱听他们讨论半天,有些晕晕乎乎的。
“须弥不愧是须弥。”派蒙接过话,“就连魔物也要惨遭学术迫害。”
荧身子一僵,神色惨淡,仿佛回想起什么不太美妙的事情:“那还是别学了。”
原魔的元素反应学得比她都好,水深渊法师和冰深渊法师来个冻结,然后岩盔丘丘王一个大地震撼,直接花掉她好几份甜甜花酿鸡。
虽然不太理解他们在讨论什么,但十星暮敏锐地捕捉到这位名叫“荧”的旅行者最后的观点。
不让她上学的人,就是好人!
“还是需要进行必要的教育的。”艾尔海森总结,“毕竟这只水生动物,栖息在海洋之中,本质为水元素的类海獭生命,认为水是剧毒的。”
“……噗嗤。”
派蒙发笑。
十星暮:。
荧,好。
艾尔海森,坏。
“对了,艾尔海森,我委托翻译的画片文字——”赛诺终于想起这顿饭的目的。
艾尔海森掏出一张写满文字的白纸,递了过去。
“什么画片呀?”派蒙好奇地问。
“沙漠中出现了奇怪的机关,深陷机关的人出来后都神志不清,有些恍惚。我便去调查。”赛诺说,隐去了大部分细节,“那些机关上被人用骨片刻下了许多古文字,我便拜托艾尔海森翻译。”
“哦哦。”派蒙点点头,小脸严肃,“听起来里面肯定藏着什么惊天的阴谋呢!或者是什么恶龙留下看守宝藏的机关,那些文字说不准就是某种黑魔法写下的诅咒。”
“派蒙,小说看太多啦。”荧拍了她一下。
派蒙捂住脑袋,跟着拍了十星暮一下。
莫名被拍的十星暮:?
艾尔海森看了她一眼。
“我也想来看看!”派蒙两眼放光地问,“可以吗可以吗?”
一旁翻阅的赛诺盯着这些文字,半天才点头说:“……可以。”
于是荧也跟着凑上前,开始念道:“那是蓝色九月的一天,我在一株李树的细长阴影下,静静搂着她,我的情人是这样……”
她一目十行,看得很快,立马便发现不对劲,惊讶道:“这是情诗吧?”
荧立刻说:“派蒙!闭眼!”
“诶诶?好的。”
为什么沙漠奇怪的秘境机关上会刻着情诗,这是很令人不解的问题。
“你没翻译错?”赛诺质疑。
“所有机关上刻下的文字都是同一首诗。不过诗的名字被人故意涂抹不清,只有残缺的部分,没法翻译。”艾尔海森说,“语言风格是枫丹那边的。就算你拿着它们去问遍知论派的所有人,也只会导向这一个结果。”
大风机关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转动。
不过他很快恢复了运转,深吸一口气,沉重道:“我知道了。”
事情比他想象得更为复杂……或者说其实更加简单了呢?
“没想到艾尔海森还会翻译这么细腻的情诗。”派蒙小声嘀咕,“他看上去完全跟这些东西沾不上边嘛。”
“首先,诗歌是由诗人所写,我的工作不过是将它以另一种语言尽可能精确地表达原意而已。”艾尔海森显然听力很好,不紧不慢地回答,“其次,我同样拥有正常的情感,是个简单的普通人。”
“好、好吧。”派蒙默默飞了回去,抚摸十星暮的尾巴,仿佛这样就能让她安心一点,“还不是因为你平常表现得冷静过头了。”
“时刻保持清醒地看待世界,才能客观地认识自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艾尔海森说,“虽然不是你的本意,但谢谢你对我的夸奖。”
“那什么……我还得忙着去帮奥摩斯港的凯万摘蘑菇,就先走了?”
荧向众人打过招呼,带着派蒙,两人来得匆忙,走得也很快,一会便没了影子。
向来忙忙碌碌,脚步不停的旅行者望向彩霞满天,给目光所及的所有事物都镀上一层淡粉色的须弥城,莫名停住了脚步。
派蒙停下,回头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忽然有些感慨。”荧伸了个懒腰,“须弥真是一个神奇的国度啊。”
联想到最近接到的关于教令院的委托,荧说:“希望一切顺利吧。感觉最近大家都有些紧绷呢,偶尔还是需要放松一下的。”
*
仿佛是夜袭的一道尖锐的寒光。
在念到那首诗的时候,文字巧妙地拼凑成颇具美感的短句,冷色一样的忧愁与哀伤涌现在心口。
过于沉重了,十星暮快被压得窒息,喘着气,下意识寻找艾尔海森。
她太轻易就被他人的情感裹挟,起伏在汹涌的浪潮海啸之中。而艾尔海森永远平静,在他那里,仿佛要经历多么滔天的海浪,都可以暂且停留的泊港。
冰冷的指套穿过她的皮毛,十星暮感到被人拎了起来,露在手套外的指尖则是暖烘烘的。
熟悉的气息。她疲惫地缩在他怀里。
“看上去不太好。”艾尔海森一下一下抚摸过十星暮的头顶,检查小海獭的外伤,确认早就已经全部痊愈后,他平静道,“不是因为外伤引起的。看来得提前去找草神大人了。”
“原来你早就考虑好了?”卡维惊讶道,像是第一天认识他。
提纳里脸上浮现出无奈的笑容:“我查了很多资料,都不太明白它的具体情况,只能了解大概。”
“毕竟,如果是连你都一知半解的病症,那就只有动用智慧之神的权能了。”艾尔海森平静道。
“那得好好准备一下。”提纳里说。
“水箱起码得带上吧?”
“但是万一待久了不好怎么办?家里刚好有做一个小窝。”
“木板会不会膈着?再带个软垫吧。”
“我回去看看有没有需要新加的东西。”
几人迅速陷入了新一轮热烈的讨论。而这回艾尔海森出声打断了他们的设想。
“听你们的意思,似乎是想让我一手拎着水箱,一手抗着膝盖那样大小的木头房子,背上抗一个软垫,头顶着一只本该待在海洋里,来历不明的水元素生物走进净善宫,去与摩诃善法大吉祥智慧主见面?”
“……”
艾尔海森描述的画面过于鲜明生动了。
赛诺情不自禁想象了一下,然后相当诚恳地说:“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