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护秩序,疏散人群是风纪官的职责。赛诺抱臂,习惯性地站在高处的树杈上,冷静地观察人群流动的方向,神色严肃。他并没有参与到底下的这一场闹剧,早在之前便跟同僚打过招呼先行离开,自称是去研究什么沙漠机关。那时许多人都注视到了他离开的背影。

    胡狼头的兜帽被他略微抬高,以拓宽视野,赭色如细蛇一样的瞳孔敏锐地捕捉到一个与人群流动方向异常的人影。

    那个人穿着旧制的教令院服饰,挤过一群学生,站到珐露珊的面前。

    “前辈?前辈?珐露珊前辈!”

    “诶……你是?”

    “我是明论派的学者帕克波,负责来维护现场秩序的。”帕克波留意到珐露珊心神不宁,总是往螃蟹机关那边瞥的神情,体贴地说,“我来帮你保存拟态机械吧。听说前辈对机关方面很有见解,说不定能过去帮上风纪官们的忙。”

    珐露珊思索了一会,眼下的情景容不得她迟疑更久,高处的动静更加凶猛了。

    倒坍的木桌被那只螃蟹用钳子高高举起,对准底下的人群,趁着众人没反应过来时狠狠一扔!

    木桌即将坠落到一位学生的头顶,那学生惊惧仰头,眼中倒映出那张桌子越来越大的影子。

    与此同时,一道在空中拖拽着青色粒子的风刀比风更快,自上而下,相当干脆利落地割开了倒下的木桌。迅捷的气流托举起绽开的碎片,缓和了它们伤人的力度。

    “嘁。”

    在距离螃蟹机关三棵树枝的更高处,散兵贴地呼啸飞过,再度甩过几道风刃,精准地压制住螃蟹机关用于行动的关节。

    他冷冷地朝底下望了一眼。

    珐露珊不再犹豫,正焦急地往高处跑过来,准备探明情况。那名行踪诡异的教令院学者推着盛放海獭的水箱,走到一个背阴的偏门,四处张望一会,便自行离开了。

    学者走后没多久,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影从藏身的草圃之中冒了出来。

    虽然有在尽力伪装了,但浑身上下散发出熟悉的气息——

    散兵盯着那两道人影,张开的掌心里,混杂着星空的幽蓝色风球正在缓慢成型。

    若是过往的长官,惩戒废物也是他常做的事。

    而如今既然都摒弃了过去的身份,那么也不算暴打下属。

    在风球即将脱手的一刻,象征引领千万沙砾的权威之杖横在了他面前。

    “不必理会。”

    那位须弥城的大风纪官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联想到先前他于众人中说先走一步的言语,散兵几乎瞬间反应了过来,轻笑了一声:“哦,原来是在等鱼上钩。我还以为会有什么人,敢这样大张旗鼓,不计后果地惹是生非。”

    “毕竟是曾经勇于造神的同党。依附毒蛇的肉虫,在毒蛇死后,必定会从尸体里伸出触角。”

    “……啧。”

    面前这个戴大帽子的怪人,赛诺有些印象,曾看见过他飞来飞去地出入智慧宫,身份估计与草神大人有关。于是赛诺解释了几句,没想到他面色更加不好看了起来。

    没等赛诺再想套话,这人已经摆出了对话结束的姿态。

    “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们的演出了。”

    散兵压低帽檐,如一阵风似的飞走了。

    *

    十星暮被人从水箱里拽了出来。

    就是脖子被拎得有些痛。被放的地板上也没有毛毯垫着,细小的突刺抵着她的毛毛,不怎么不舒服。

    那位自称帕克波的学者把她放在这儿就走了,十星暮试探性地查看,这个人的心里如同一潭波澜不惊的水,甚至还溅起一些喜悦的浪花,与旁人的惊慌失措截然不同。

    太奇怪了。

    从机械失控就开始奇怪了。她听说了一只拟态螃蟹机关突然失控伤人,还隐约从珐露珊前辈那听到“卡卡塔”的呢喃。

    但是。

    不对啊,那不是卡卡塔啊。

    没有感受到萌芽一样脆弱易折的新生灵魂,那大概只是一堆拼凑而成的机关零件。

    或许如同艾尔海森所说,眼见不一定为实,如果世上所有的事情都可用肉眼观察得出结论,那么何必长脑子用来思考呢。

    算了。十星暮想,现在她只是一只会“嘤嘤”的小海獭罢辽。

    无忧无虑,没有什么烦恼,同类都在遥远的海域——

    【宝宝。】

    亲昵而又慈爱的声音,穿过风抵达她的耳边。

    十星暮一下静止了。摇晃的尾巴一动不动,仿佛时间在她这里停止了流淌。

    这不是普通的话语。

    这是独属于海獭种族之间的呼唤。即使它听上去跟平常的嘤嘤没什么区别。

    十星暮大受震撼。

    啊?

    如今的时代已经物种进化到真的海獭上岸了吗?

    她假装没有听见,开始玩自己的小贝壳。

    于是没过多久,她听到了第二声。

    【宝,我是你妈。】

    十星暮继续敲贝壳。

    我还是你没有血缘关系的外祖母呢。

    大概是没等到她的回应,那声音不断蹦出字句,但是听上去尤其奇怪,上文衔接不了下文,毫无逻辑,语气各异。

    【啊,我多么可爱的孩子啊!】

    【瞧瞧它的小脸皱巴巴的,就像沉船底下的苍晶螺。】

    【好吵。】

    【别哭了!别叫了!给你喂饭了啊!】

    【啊啊啊啊怎么带孩子啊!】

    【拜访了一下长辈,说直接捂嘴就好。】

    【嗯,效果显著。】

    十星暮:“……”

    很明显,这是一个新生海獭母亲养育自家孩子的暴躁成长史。

    而另一边,草丛之中传出了两人争执的声音。

    “什么啊!这可是我从那个商人那儿花五百万摩拉才抢到的海獭母亲的呼唤录音啊!”

    “狡猾,须弥人实在太狡猾了!”

    “当时她信誓旦旦地保证,我也没想过是假的啊?我还专门可以伪装成啥也不懂的学生问过知论派的人呢。”

    “别的不说,如果是一无所知的愚蠢形象你根本不必伪装——不过,你问的那个知论派的人靠谱吗?”

    “喂!你这人!我办事肯定靠谱啊!我打听过了,大家都说他懂至少二十种语言呢!还得是我运气好,他们说平常都见不到他!”

    “你说,会不会海獭里边也有方言啊?它是不是听不懂啊?就像我和公子大人一样,一直用不来璃月的筷子。”

    “……或许吧。我觉得可能它没加载语言模块才是真的。要是教令院的人都如同你这样单纯就好了,我就不用这么费心力地跟他们打交道。”

    “你是在夸我吗?”

    “嗯。赞美你的率真和坦诚,毫不经受环境的熏陶,数几年如一日地保持自己孩子气的天真。”

    十星暮面色凝重。

    比起落进聪明反派的手里,她更担心会在运送途中的一半就被不靠谱的反派小弟当作坏掉的机器直接给拆卸了啊!

    出于对这二位的智商考虑,她觉得不如就乖乖当个拟态机械吧。以免途中发生意外,没等到看见反派就中道崩殂。

    然后她的墓碑将刻着,该海獭享年一个月,未曾亲眼见过人间的太阳便陷落于永恒的长夜。

    “没办法,骗不了它自己过来了,咱们动手!”

    “幸好那帮学者给送了些称手的工具。”

    十星暮整只獭一动也不动,低低地贴在桌面。直到脖子挂着的铭牌被用力地扯了一下,她用爪子去够,摸出来是个冰凉的钩子。

    钩子上的力气越来越大,吊着她的脖子缓慢地悬空。

    等、等一下。

    十星暮感受着那个钩子往上抬,她两只后腿都离开桌面,头顶传来螺丝转动的声音,绳索滚动收拢。

    ——这是在把她当鱼在钓吧?

    “我可是冰钓的老手了。”相当自豪的声音。

    “区区海獭,不在话下。”

    不远处,赛诺双手抱臂地望着草圃中伸出的鱼钩。细长的木色钓竿轻轻吸附小海獭脖子上挂着的铭牌,然后把它举了起来。

    水蓝色的一长条毛巾在风中晃晃悠悠,慢吞吞地挪动。

    本来还在担心十星暮应激挣扎空中坠落,不过它似乎相当自觉地当挂件,尾巴也耷拉下去。因为引力的作用,它的身躯被拉直,只有细小的绒毛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甚至都没有炸毛。

    看上去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浑身上下透露着一种自暴自弃的咸鱼气质。

    艾尔海森教得好。赛诺认可地点头。

    然后用留影机拍下了这一幕。

    大风纪官对于拍照一事并不擅长,也没有什么构图的技巧或者光影的手艺。但前不久他参加过“代理贤者与海獭挂件优秀摄影竞拍会”,学习到了很多。

    技巧可以用生动有趣的内容来弥补。

    这张画片上,小海獭被一支高高举起的木杆钓起,毫无反抗的意思,一时之间很像学生们之间流传的一张,昭示繁忙的课题学业压不过气的图片。

    生活,我.jpg

    赛诺妥帖保管好,打算向艾尔海森敲诈一个好价钱,或者拿去竞拍。必然是一份报酬不菲的收入。

    *

    对于被绑架这事,十星暮没经历过,有些紧张,也有些激动。她觉得自己的心情是正常且合理的。

    ——但是绑匪跟着一起紧张是不是就有些莫名其妙了?

    “喂,埃尔欣根,你不会是不知道怎么把它取下来运输吧?我可是好好地钓出来了!”

    “闭嘴,马科斯韦尔。我在想办法了。”

    造成如今的困境,原因归结于两人仅拥有杀人的本领,而对如何呵护生命缺乏知识。

    两个人蹲在草丛里,小海獭脖子上的钓钩连接着绳索,要在不伤到它的情况下取出来。

    “你不是号称冰钓高手吗?难道钓上的鱼都是自己脱钩的?”

    “直接把它拧下来啊,哪像现在这么麻烦!”

    “不,不对……等等。”马科斯韦尔的语气突然变得相当复杂,他停止与同伴的争辩,惊诧地望向地面,“钓上的鱼不会自己脱钩……但怎么海獭会啊?”

    十星暮摸索着脖子上的吸附钓钩,这个冰冷的金属部件抵在毛毛上,很不舒服,于是她偏了一下小脑袋,缩缩脖子,灵敏且顺畅地从钩子上钻了出来。

    毕竟海獭毛超级厚,看上去很大一只,事实上只是虚胖,他们能钓到她其实有一大半多亏了她自己扒拉着铁钩。

    埃尔欣根见鬼似的盯着那个相当自觉的人质……不对,獭质。

    “须弥人还真是实诚啊。”他得出与之前截然不同的评价,“多么精妙的设计。”

    看看,这就是智慧之国的造物,完全没有反抗逃跑的意识,甚至自己主动帮助绑匪解决困难,堪称獭德充沛。

    他都有点不忍心绑了。

    预期的计划是用绳索把它捆住塞箱子里,然后提走。以防冲撞磕碰,长官还特意给他们装备了镇静剂和昏睡药水,以及一把可以用来割断行为关节的锋利特制刀片,在动静过大时用于强行制止旁人的围观。

    现在看来,都用不上了。

    埃尔欣根打开笼子,打算把这只拟态海獭机械推进去。面前却出现一个软垫。

    “这任务真是我出差以来做过的最轻松容易的了。”马科斯韦尔把软垫铺到冰冷的铁质板上,真情实感地感慨,“就让它好好趴着吧。”

    两个人提着笼子,避开人群匆匆离去。

    粉白色的小贝壳被遗留在草坪里,沾染点点泥土。没过一会便被人捡拾起来,擦干净放回了口袋。

    *

    鼓钟悠远地回荡了三声。

    延绵的回音里,一道威严的声音如此吩咐道:“埃尔欣根,马科斯韦尔,你们的任务完成得不错。现在,退下吧。”

    “好的,佛罗德洛克长官。”

    两位小兵踢踏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终于抵达了敌人的巢穴。十星暮安静地趴在垫子上,试探性地去感受这位名叫佛罗德洛克的人。

    像幽邃的深井。

    “愚昧的人们,还自称学者。连生命与机械都不会分辨。”佛罗德洛克·弗朗孔斯汀踱步走到笼子面前,俯身打量,十星暮甚至能感受到他呼吸之间温热的鼻息。

    “自以为是的想撼动大树的根基,什么都可以拿来利用。以为愚人众都如同派出去的马科斯韦尔一样天真。”

    十星暮听懂了。

    这人是特意派不太聪明的马科斯韦尔去劫持她的,大概是为了骗过教令院与他勾结的人,并且他似乎还发现了——

    “一帮蠢货,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拟态机械。”

    佛罗德洛克轻慢道:“元素生命与机械都分不清,都不是我要的活体样本。沙漠未开化的人们笃信神谕的揭示,而自诩智慧的雨林学者看不破事物的本质。”

    笼子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佛罗德洛克把十星暮抱到另外一张实验床上。

    空气很潮湿,阴暗的地界,并没有明显的光源,石壁上淅淅沥沥的水珠时不时滴到地面,看样子应当是在地下。

    四肢以一个别扭的姿势被机关束缚住,十星暮不安地仰头。艾尔海森早上给她系的眼罩还挂着,蝴蝶结搁在后脑勺,很不舒服。

    “没必要还用这幅面容吧,小家伙。”佛罗德洛克的指尖触碰着那个翡翠绿的眼罩,冰冷的温度透过布料,确真地传到眼睛表面。十星暮打了个哆嗦。她能感受到面前这人不断扩散的恶意,从那口幽邃的水井中弥漫出紫黑色的迷雾。

    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片刻,佛罗德洛克戴上手套,揪下了她一根水蓝色的毛,小心放进玻璃管里。水蓝色的绒毛化作几滴混杂着不明颗粒的液体,这液体与纯净的容器一经接触,便如同日光下的冰块一样融化了。

    只剩黏稠的极少一滩溶剂在玻璃管中晃荡。

    “枫丹古代的诗人与哲学家相信,在时间开始之前的过去与时间结束后的未来,无数的生命在水中相遇,不再需要形体、语言与接触。”

    “真是可怜呢,小海獭。”佛罗德洛克的语气不带分毫怜悯与同情,“被时间遗忘,残忍地丢弃在奔涌不息的浪潮之中。”

    “不过不必顾影自怜。你的同类们大多都随你们的神一同死去了,余下的也不再有你们的神。”

    十星暮依然安静。

    过往的岁月被蹉跎得模糊不清,她甚至快要忘掉本来的名字。只记得自己本应该早已死去,现在是如同欺瞒高天的小偷一样悄悄地活着。

    佛罗德洛克的话语,从深远的水井中传出弥漫毒瘴的紫黑雾气,交叠的人影憧憧,浪潮一阵又一阵地拍打,记忆不断回溯直到面前出现尽是灾厄猎犬的通道。那是名为厄海塔的起始。或许她不止一个名字,或许她遗忘了最初的誓言,或许她背负着失落的罪行,或许她违抗了某人拟定的程序。

    但现在,她的名字是他人赐予的十星暮,仅仅是一只小海獭。

    十星暮寂静地躺在实验台上,似乎听不懂佛罗德洛克在说些什么。所幸还有眼罩在她与世界的现实之间横亘着,所以无人可得见她眼眸里是怎样的光亮。

    “时间差不多到了吧,佛罗德?”

    从暗道里忽然出现第二个傲慢的声音,仅仅叫了他一半的名字,讥嘲道:“这么久,还不能安好一个小小的爆炸程序吗?我开始怀疑你宣扬的机械拆除水平了。听说你没有酒精就不能正常大脑运转?要不现在给你运几瓶枫丹的甜酒呢——还是你更偏好家乡的火水?”

    “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未免有些着急。”佛罗德洛克散漫地摊手,“克莱德大人,我还没有说话呢。”

    “毕竟,即使你手握着赞迪克的手稿,依然对沙漠的机关一筹莫展。教令院不得不重新评估一下你的实力了。”克莱德说着,走到十星暮面前,佛罗德洛克没有阻止。

    这时候克莱德才发现不对,原本刻有自爆程序的芯片还好好地放到一边,佛罗德洛克完全没有安装它的意思。

    克莱德转头叫了起来,流露出一丝怒意:“你怎么什么也还没干!”

    “我亲爱的大人。”佛罗德洛克不紧不慢地说,“您完全没有意识到它并非机械生命吗?”

    “什么!”

    克莱德难以置信地转向了被关押在实验床上的小海獭,阴沉着脸:“是你……你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故意不说明!”

    “拜托,我也是今天才见过海獭。要怪就怪你一点消息都不敢提前交给我吧。”

    “不可能啊!明明我们的人都在禅那园见过——它怎么可能不是机械生命!”

    “谁知道呢。人家也不可能成天大声叫嚷‘我不是机械!我不是机械!’吧。哦,抱歉,忘记你现在还不会人类的发音。”佛罗德洛克平等地嘲讽着,挖苦道,“说不定还是只文盲海獭。之前跟你的交谈只是在浪费口水,我还不如跟这位克莱德大人多聊几句,身心舒畅。”

    十星暮:“……”

    关我什么事。

    “不、不可能!”克莱德猛扑上前,发疯似的说,“你快说话!输入指令,暴力拆卸机关装置!激活唤醒单元!”

    十星暮:“……”

    拜托,我只是一只小海獭耶。

    您的要求太超过了。

    “都是艾尔海森。”克莱德这时候反应过来,阴冷道,“他肆意妄为,把我们都当作傻子,愚弄了所有人——”

    忽然之间,地下室上方的入口传来轰然一声响动。

    细碎的尘沙纷纷扬扬地脱落,地面潮湿的空气混杂着泥土的气息闯了进来。

    无论是克莱德的愤怒,还是佛罗德洛克的恶意,全然如同微不足道的尘埃,飞散尽了浩渺的星空。

    月色下无垠的大海汪洋吞噬掉所有的坏情绪,只剩一缕易散的清风。

    “打扰了,两位擅长辩论的先生。”是非常熟悉的声音,语气如同他本人一样没有多的起伏,“如果还有什么要争辩的话建议现在可以省点力气。相信之后你们有充足的时间去在风纪官面前讲。”

    “艾尔海森?!”

    “你怎么来的这里!”

    “这里是愚人众的地盘,群山之间错综复杂的空洞深处,你怎么找到的!”

    “哦?两位该不会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吧?”

    虽然是文职人员,但艾尔海森随意就踢翻了入口挡路的铁盖。他挥挥手,驱散扬尘,单手撑着就跳了下来,踩着尖头长靴一步又一步地走了过来,披风佩戴着的神之眼如它主人的瞳孔一样,缓慢地亮起翡翠绿的光芒。

    眼看着他们似乎准备逃跑,或者又打算拼死一搏的动作。那枚神之眼光芒骤亮,幻化出一柄足够斩断黯毒的单剑,艾尔海森侧身飞踢,干脆利落地将它钉到两人脚边。

    破空的风声呼呼而过,锋利的剑刃与他们脆弱的脖颈毫厘之分差地擦过去了。

    远处风纪官们的脚步声接踵而至,佛罗德洛克率先举起双手:“先说好,我只跟这个叫作克莱德的家伙做了研究机械的交易,你们须弥城的事我不关心。”

    “佛罗德洛克,你这根可恶的墙头草!”

    艾尔海森没再去管接下来的事情,那都是风纪官们的工作了。不需要太多操心。他走了几步,从实验台上取下捆束的小海獭,神色如常地挂在脖子上。

    十星暮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寻常要绕他脖子一圈的尾巴还悬在半空。

    艾尔海森低头戳了戳,它还没有反应,他便捞起十星暮长长一条柔软的尾巴,替它绕过自己的脖子,平静道:“说过了,下午来接你。”

    汹涌澎湃的情绪终于找到依托之处。十星暮疲惫地将脑袋靠在艾尔海森肩上,依偎着,闭上眼立刻就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