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乌龟没忘了怎么玩吧?发什么呆,洗牌啊。”
贺枕流:?!!?!!!?
贺枕流瞳孔地震了。
无数的感叹号和问号像排列组合的电脑乱码一样在他的脑海里闪过,仿佛长河一般无穷无尽。
好像凌空有什么东西劈了下来,让贺枕流呆若木鸡,如遭雷击,一时之间,都感觉自己有点灵魂出窍。
就算在他表情呆滞地真的接过了纸牌,在手里洗牌切牌、洗牌切牌重复了二次之后,贺枕流的大脑还是没有逃过这两个标点符号对他铺天盖地的追杀。
贺枕流觉得自己的正常思维好像是病毒,已经快被这两个符号消灭殆尽了。
世界毁灭了。
大地茫茫,干干净净,只留下一个巨大的问号。
等下。
那他刚刚都在想的是什么……
贺枕流差点把手里的扑克牌捏烂了,被林加栗凉凉一眼瞟,又老老实实低头。
拳头硬了。脸现在是气红的了。
“——这张是鬼牌。”
林加栗倒是非常正常,她把牌堆背面朝上,从里抽出来一张牌,灵巧的手指一翻,随手扔到了一边,确保牌的数量是奇数。
她又点了点他手里的牌堆,“刚刚是我抽的鬼牌,你来切牌发牌,免得你说牌全从我手里过,这样你经手我也经手,你来我往公平点。”
贺枕流低下头,沉默了两秒。
他木木地握起了牌,机械动作地开始切牌发牌。
“……噢。”
世界不存在了,毁灭吧。
她一张,自己一张。
她一张,自己一张……
扑克牌在他手里很快扁下去,两个人面前的牌堆越摞越高。
就在扔下最后一张牌之后,林加栗又说话了。
她低头拿起她面前那摞牌,道,“虽然跟以前的玩法一样,但我要改点东西。”
贺枕流还在盯自己面前的牌堆发呆。
什么改动……
“谁输了就不用喝咖啡了。反正这里看来也没有原来医院里那种四块五的咖啡卖,省得你今天大晚上睡不着。”
少女一只手把他面前的牌堆推给他,平静道,
“这次谁赢——赢的人能问输家一个问题,输的人必须真实回答。”
“当然,我的提议一向主打民主,非常公平公正,你要是有改进意见,可以下辈子提出来。”
贺枕流呆呆地抬头看向她:“……”
林加栗面无表情回应他的视线:“……”
“好了,看来没有人下辈子有异议,那我们就正式开始吧。”
林加栗见没人提出反对,点点头,开始关注她自己手里的牌。
……
……等下。
贺枕流一边木然地按照规则把自己手里的牌里的对子先抽出来扔进牌堆里,一
边试图让自己停滞的大脑开始运转。
等下,他在林加栗的话里发现了一个华点!
刚刚她的提议显然不是一个询问句,而是一个通知。
林加栗也没有给让他拒绝的机会。
所以林加栗是有事情要问他。
但,为什么林加栗会想要问他问题……
不对。贺枕流突然警觉,自己怎么已经觉得林加栗会赢自己会输了!
这种士气不可取!
他要振作!
再怎么样,他当年可是为了赢过一局林加栗,而师从扑克大师的alpha!
当年他爸贺老爷子为了年幼的他的请求,专门请来了国际知名的扑克冠军教导他,而贺枕流为了自己的目的也是相当刻苦,勤学苦练,一手出千技巧终于练得出神入化,最后就连扑克大师都对他赞叹不已,夸他有天赋,是可造之材。
就算自从小时候已经过了十几年了,但是贺枕流一点都没有放松练习,闲来无事的时候他就会切个牌练练手,保持手感的熟练度,这样有朝一日关键时刻才不会掉链子。
想到这里,贺枕流信心暴增。
他苦练那么久,不就是为了今天一雪前耻!!他怎么可以这就打退堂鼓!
盯着林加栗淡然如风的脸,贺枕流挺直了脊背,咳嗽一声,聚精会神地将自己全身的注意力放到了自己的手指上,果断抽牌——
……
“愿赌服输,你想问什么问题。”
贺枕流正襟危坐,俊美的脸上挂着一直刚画上去的乌龟,面不改色地说道,“按照约定,我会如实回答。”
林加栗默默看了他一眼。
眼神有点复杂。但有一些显而易见的怜悯。
贺枕流:“。”
少女淡淡地收尾自己在他脸上的画乌龟工程,笔帽盖上,发出“啪”的一声。
林加栗垂下眸开始收拾两人中间的牌堆,重新洗牌。
贺枕流屏住呼吸等待她发问。
林加栗想问什么?
会是收购案的细节?关于合同里未来分成的利益?贺家未来的部署?下一步计划方针?还是最近市场上新起来的那几个项目……
林加栗:“你喜欢什么颜色?”
贺枕流:“?”
愣了足足好几秒,贺枕流才下意识回答了一句:“……红、红色?”
林加栗洗牌的手停顿了下,点头:“哦。”
她低下头,把洗好的牌分到他手上:“好了,继续下一轮。”
贺枕流:“……?”
红发alpha茫然地看着她把新牌塞到了自己手里,他无意识地接过来,半晌还没反应过来。
这就完了?
问题——就这个?
林加栗问这个干什么?
这个震惊加匪夷所思的程度,让贺枕流连刚刚自己误会大发了而产生的窘迫都一扫而空了。
他
还在这儿神思恍惚,林加栗已经动作飞快地整理好了她的牌,开始准备抽了。
“快点。”
“哦……哦。”
贺枕流收拾好多余的念头,说不定这只是开场戏,他已经信念回归,重整旗鼓,刚刚只是第一局罢了!
人都有马失前蹄的时候,智者千虑也必有一失,失败不可怕,失败是成功之母,这第一把他一定——
五分钟后,贺枕流深吸一口气:“……你想问什么?”
林加栗:“……”
少女瞥他一眼,纤长白皙的手指夹过贺枕流手上最后的那张鬼牌,随手扔在了一边。
林加栗:“你的血型。”
贺枕流茫然:“……ab。”
林加栗低头开始洗牌:“好,下一轮。”
贺枕流:“……???”
……
接下来,在贺枕流还没反应过来,两个人一来一回,你来我往,贺枕流反复狂输之中,林加栗跟他的对话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身高体重?”
“星座?包括上升和月亮。”
“生日?精确到时刻。最好有八字。”
“座右铭?对,就是小学写在你作文本上那种。”
贺枕流忍不住打断:“这些之前做问卷的时候不是问过了么?”
林加栗头也不抬:“那时候不重要。”
贺枕流:“。”
……
“你小学最有名的作品……登报纸的《我的董事长父亲》?”林加栗结束完一局,突然看他一眼,“我写过《我的董事长爷爷》。理论上,我这篇比你大一轮辈分,你的作文该叫我的作文爸爸。”
“林加栗你骂人真高……”
“高中时候警局给你送来的锦旗——那是什么?”
了解一番后,林加栗皱眉,
“你高中期间抓了个跟踪狂o?人家跟踪你到家?还鬼鬼祟祟面红耳赤要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给你?行迹非常可疑?”
贺枕流点头,两人对视许久。
林加栗沉默了一会儿。
她若无其事继续洗牌:“……哦,原来你是见义勇为。做得不错。继续保持。”
“……!”
贺枕流一下有点受众若惊。
红发alpha的一双桃花眼都隐隐亮了起来。
他刚想猛猛点头,又觉得自己要矜持,就咳嗽了声,镇定地点了下头,“……啧,当然。为社会抓捕不法分子,是每一个公民的责任,我义不容辞,下次还敢。”
“……果然长得漂亮得用别的东西换。”
“什么?”
“没什么。夸你漂亮。”
“?”
……
卧室的光昏暗。
一对刚洗完澡都穿着浴衣头发都还在滴水的两人,就这样盘腿面对面坐在卧室的床上,一轮一轮地打扑克。
到后来林加栗懒得洗牌了,就变成了直接抽牌比大小定胜负,简单粗暴。
“10!”
“joker。”
“k!”
“joker。”
“a!”
“joker。”
贺枕流:“…………”玩个毛啊!!
林加栗出牌极快,唰地一下亮一张牌,把把都是joker直接封顶,无论贺枕流出什么都压过去,最多也就运气好能平局。
贺枕流看得眼花缭乱,完全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出的千。
……几十局过去了,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贺枕流快倒豆子似的把家底都给她透出来了,从小到大乱七八糟的事儿说了个遍,林加栗还是保持着常胜战绩,一局都没输过,嘴巴闭得很紧。
但关键她问的全是他身上发生过的琐事。完全没有章法。
“joker。”
“joker!”就在林加栗已经准备要开始问的时候,贺枕流抓住机会,喊出了自己目前为止最大的一张牌。
“——平局。”林加栗点点头,直接把牌扔到一边重新开始。
“等一下,平局代表着我们这局不相上下,那我也能问你一个问题、”
贺枕流盯着她,终于问出了口,心跳都打鼓:
“你为什么要问我这些?全都是我的资料,你突然要知道这些做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他咽了咽嗓子,
“——有什么真的想问我的?”
但没想到,林加栗面对着他,一时之间,没说话。
少女本来半潮湿的黑发都已经渐渐干了,散发出淡淡的洗发水的香气,垂下在白色浴衣的腰侧。晃动忽然静止了。
那双微微上挑的眼眸注视着他,然后……
“——你心脏难受吗?”
她说。
贺枕流一愣:“嗯?”
“我的心脏会难受。”林加栗说。
“你之前说你心脏疼,但我觉得跟我应该不是一种。”
她抓住了他的手,扑克牌从他的手里散落下来,像是雪花一般。她拿着他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前。
“我的心脏很难受,从很久开始就这样。跳起来,一下一下,像是坏了的表,随便乱报时,甚至连我身体其他的感受都被打乱,脊背有时候都变麻,很烦躁,但我发现自己好像没有办法治理,只能让它这样。”
“本来只是有时候会发作,但现在越来越厉害,我好像每时每刻都能感觉到它不正常的运作。”
贺枕流愣愣地看着她,手下是跳跃的心脏。
快速跳跃的……不规律跳跃的,吵闹的,心脏。
像是某个——不为人知的破绽。
破绽。
破绽。
什么的……破绽?
“但是就在刚刚,我发现了解决办法。”
“只要靠近你一点,我的心
脏就会好受一点。多了解你一点,我的心脏也会跳得没那么剧烈。知道你以前干了什么没干什么,我就会更好一点。”林加栗说,
“而且,跟你接吻——”
贺枕流眼神闪了闪,他想到了之前那个夜风长椅上突如其来的亲吻。
她继续说:“跟你接吻,我的心脏就像完全好了。它很健康,没有任何烦恼。甚至比我任何状态都要好,让我很舒服。”
少女那双黑眸直直地注视他。
“就是这样……我得出了结论。”
林加栗轻声说。
“你想听吗?”
贺枕流回望着她,他不禁滚了滚喉结,咽了下喉咙。
冥冥之中有什么告诉他,接下来林加栗说的话,可能至关重要,甚至打破他们之间原有的关系,像是某个破冰点。但不知道是好……还是坏。
他盯着面前的少女,红发青年的心跳也一起加快了,咚咚地敲击着胸膛,血流加快,往上涌动,让人大脑几乎都要缺氧晕眩。
“林加栗,我……”
“我发现——”
她一字一句:“我可能得了心脏病。”
……
贺枕流:“………………”
操,我就知道!!
我就知道。
贺枕流一度风中凌乱,麻木失语。
怎么说呢。
经过今晚这么多一起一伏,他为什么已经不感觉到奇怪了?这是个好事吗?
贺枕流感觉自己能够接受的快速程度正在以自己不想接受的程度垂直进化。
“……好吧,那我觉得最好还是先去趟医院看看,”
贺枕流别过脸道,他还是顺着她的话讲了,“万一真的出什么事就不好了,不如先去检查检查做个ct,以防万一——”
但下一秒,他的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抓住——然后猛烈向后嘭地按倒。
“林……”
贺枕流桃花眼都睁大,他被她直接猛地正面按倒在了床上!
面前的林加栗,少女黑发垂在他脸颊侧,这样压上来,带着之前嗅到的那股洗发水的淡淡清香——跟他的味道一样。
两个人身上的味道,或许是因为用了同一种沐浴露,同一种洗发水,穿着同样款式的浴衣,现在竟然连气味……都交融在一起。
那只纤细白皙的手很稳且有力地抓住了他身侧的手,慢慢地将他的手,拿到两人视线中间。
她缓慢地,转了转他的戒指。
“所以,我说我心脏不好,是因为它给了我一个想法……”
两人无名指上的婚戒,靠近交叠在一起,都闪着微弱银亮的光。
“我觉得,你可以治好我。”
林加栗的黑眸垂下来看他。
她的嗓音一字一句,声调没有起伏,仿佛这对她来说,真的就是一个最为合理的解决方法。
而鉴于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几乎像是情人间的呢喃耳语:
“你想开个价吗?”
她说,很认真,
“如果有可能,我想把你买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