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疼?”岁荌皱眉,“没来由的怎么会牙疼?”
元宝换牙的时候,都没怎么牙疼过。岁荌疑惑,也没拉着他往里走,而是站在原地低头看。
“最近是不是甜食吃多了?”她右手掌心贴在元宝脸上,拇指轻轻托起他的下巴,让他微微昂脸张嘴。
岁荌问,“哪边的牙疼?”
什么、什么疼?
元宝眸光闪烁,根本没听见岁荌问的什么,只顾着看她了。
岁荌离他极近,鼻尖几乎贴着他的鼻尖,身上带着药草味道的气息兜头笼罩下来,让元宝小腿肚子微微发软。
元宝发现,姐姐只要同他强势起来,不管是动作还是言语,他便立马跟块软塌塌的糕点一样,恨不得黏在她身上。
尤其是现在她垂眸蹙眉神色专注,让人坏心眼的想要捣她的乱,看她认真的眉眼对他露出无奈的表情。
元宝就着昂头垂眼的姿势,眼睫落下,视线光明又贪婪地盯着岁荌桃花瓣一样的眼睛看,目光随着鼻尖往下,最后落在她轻抿的薄唇上。
如果,如果他再胆大一些,欺身吻过去,姐姐会不会推开他?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元宝呼吸微微发紧,心脏扑通跳动。
岁荌轻轻捏了捏元宝的脸,把他好看的嘴唇捏成了小鸡嘴,笑着抬眸看他,“想什么呢,问你哪边牙疼呢。”
元宝懵懵懂懂茫茫然然的,“啊。”
“一看就没那么疼。”岁荌正要收回手,元宝立马握住她的手腕,眨巴眼睛。
元宝这才回神,想起来自己是在刺激杜锦儿,连忙说,“好像是左边牙疼,姐姐帮我看看。”
他本想跟姐姐举止亲密些,引得对面的杜锦儿多想,谁知道他自己看着姐姐的唇瓣,差点陷进去。
“我看看。”岁荌双手托起元宝的脸。
这个姿势从药铺里面往外看,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但如果站在药铺对面看过来,那就是元宝引着岁荌托起他的脸,单手抚着就差低头亲吻了。
两人,女的温柔多情,男的含情脉脉,半点不像姐弟。
杜锦儿眼睛睁圆,指甲掐着账本,眼看着两人举止更亲近,他扬声开口,喊了句,“岁荌。”
声音急促短暂。
岁荌听见动静扭头看过去,“少掌柜?”
杜锦儿朝这边走过来,脸上挂着得体的笑,“我来给你看看账。”
他目光落在岁荌的手跟元宝的脸上,迟疑瞬间门,“你们这是……”
岁荌笑着捏了下元宝的脸,“他牙疼,我给他看看。”
原来只是牙疼。
杜锦儿莫名松了口气。
岁荌收回手,跟元宝说,“等我忙完仔细给你检查检查,你先去含点盐水漱漱口。”
元宝不甚情愿地扁着嘴,双手捧着被岁荌捏过的脸,哼哼唧唧,“不要,咸。”
“听话。”岁荌伸手对着杜锦儿朝药铺里做出一个“请”的姿势,“来进来坐下说话。”
她率先抬脚进去,喊伙计,“沏壶□□-花茶。”
杜锦儿脸上的笑一顿。
又是那苦兮兮的菊花茶。
岁荌离开,杜锦儿看向元宝。
两人之前在衣服铺子门口的摩擦像是没存在过一般,彼此脸上都带着笑,谁也没先露出敌意。
元宝双手放下,朝杜锦儿笑,“锦儿哥哥,又来了?”
“没办法,生意往来,总是要见岁荌的。”杜锦儿晃了晃手里的账本,看着身着白衣柔弱的像朵小白花的元宝,笑中含刀,“我要是你这般依靠别人而活,说不定就会对岁荌自惭形秽,见都不好意思见她。”
这是说他没用呢。
“那我跟哥哥的确不同,哥哥离开谁都能活下去。”元宝笑着抬手,指尖将额前茸毛碎发往脸边拨了一下,袖筒滑落,露出腕子上的羊脂玉镯。
他顺着杜锦儿的话往下说,“我就离不开姐姐,没有姐姐我便不能活。”
杜锦儿,“……”
贱人!小贱人!
这话他是怎么好意思说出口的!
他目光恨不得把元宝从金元宝剐成金粉-末,一口气扬了!
只是大家同是男子,元宝露出腕子,杜锦儿视线便不由被引着看过去。
“这镯子……”杜锦儿问出口就后悔了,他心中已经猜到了元宝要说什么。
果然——
元宝一脸笑,声音如蜜般甜腻,“好看吗?姐姐送的。”
杜锦儿现在是彻底笑不出来了。
声音腻成这样,活该他牙疼,怎么不疼死他!
杜锦儿正要朝药铺里走,元宝突然伸手拉着杜锦儿的手腕,杜锦儿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结果跟上次一样,没挣脱。
元宝看看清清瘦瘦,其实很有力气,这可能跟他从小干家务以及跳舞有关,并非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
杜锦儿盯着元宝看,险些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你想做什么?”
“给你示范一下啊。”好不容易见着最想炫耀镯子的人,元宝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他?
元宝右手拉着杜锦儿手腕,左手食指拇指虚拢成一个半圈,动作出人意料的温柔,垂眸低头,手圈就这么从杜锦儿的指尖套到腕子。
酥酥麻麻的感觉,很是撩人心弦。
如果不是因为两人中间门横着个岁荌,杜锦儿想,他可能也没那么讨厌岁元宝。但可惜的是,世上没有“如果”一字。
杜锦儿抬眼,疑惑地看着元宝,“示范什么?”
一个镯子而已,他杜家衣铺的少掌柜不至于买不起。或者说,只要他想要,一整块羊脂玉他也有。
元宝眉眼弯弯,人像是泡在蜜罐中,连带着声音都是清甜的,“示范一下,姐姐是怎么给我戴这镯子的啊。”
羊脂玉杜锦儿自然不会稀罕,能气到他的只有岁荌戴镯子的动作。
“不要脸!”杜锦儿没忍住低声骂了句,“那是你姐姐!”
元宝这才松开杜锦儿,微微摇头,“锦儿哥哥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要不是锦儿哥哥提醒,我都快忘了我是姐姐捡回来养的——”
他对着杜锦儿,轻启粉唇,缓慢吐字,声音轻轻,“童、养、夫。”
元宝看着杜锦儿脸色难看,觉得目的达成,懂事地朝里伸手,“锦儿哥哥快进去吧,我就不去了。”
他脚步轻快地朝对面走,扬声唤,“冰粥”
今日天气阴沉,难得清凉。冰粥舒舒服服地团成团睡在柜台上,听见元宝的声音才抖了抖耳朵醒过来。
它从柜台上轻盈地跳下来,俯身趴在门口竖起尾巴伸懒腰,嗲声嗲气地,“咪”
杜锦儿站在长春堂门口朝永安堂看,看元宝蹲下来抱起猫,然后抬脚走进去。
怪不得他要养猫,因为他跟那畜生一样,都是依附别人而活。像这样没用的东西,就该扔掉。
杜锦儿站在外面迟迟没进来,岁荌拎着茶壶探头出来,“少掌柜?”
杜锦儿一愣,“什么?”
岁荌伸手指了指他手中的账本,提醒道,“我们看看账。”
她急着知道新布料销量如何。
“哦…哦好。”杜锦儿拎起衣裙进去。
他其实长相不算差,只是比不过元宝而已。杜锦儿从来引以为傲的都不是容貌,而是能力。
他有寻常男子没有的经商本领,不管是搭理店铺跟还是管理内宅他都是一把好手。
就像母亲说的,他要让岁荌看到他才有价值。
只是杜锦儿难免会嫉妒,为何他要处处努力才能得到岁荌的青睐,而岁元宝却可以像他养的那只猫一样,什么都不做就拥有了一切?
就因为他长得好看吗?脸蛋比能力更重要吗?
“不错不错啊,”岁荌翻看账本,脸上露出笑,甚是满意,“生意可以啊,你看……嗳?”
岁荌见杜锦儿双手捧着茶盏,垂眸看里面的茶水,明显是在走神,不由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少掌柜?杜锦儿?”
杜锦儿这才回神,抬眸看岁荌,柔声问,“怎么了?可是账有问题?”
“账没问题,只是你有些心不在焉,”岁荌笑着合上账本,往他面前推过去,“你要是有别的事情,就先去忙。账我看过了,没问题。”
“我没别的事情,我只是……”杜锦儿根本没看岁荌推过来的账本,而是看岁荌这个人,“只是在想一件事情。”
岁荌来了兴趣,以为是生意上的新想法,下意识倾身往前,“说说。”
她神色专注的时候,那双多情似水的桃花眼盯着人瞧,会显得格外含情脉脉,仿佛天地间门只有被她看着的人是有颜色的,其他全是黑白。
这样的眸子,宛如春日午后波光粼粼的湖水,泛着光带着晕,让人想沉浸其中。
杜锦儿心口悸动,怕自己盯着岁荌看会露出端倪,便垂下眼睫,“我最近在考虑……议亲,我只是忍不住想,跟男子的能力比起来,是不是男子的脸蛋更让人心动?”
岁荌原本前倾的身子又慢慢往后坐直,专注地听他说。
岁荌之所以在大夫圈里这么受欢迎,除了她医术好,还有便是她懂得倾听。毕竟有些人的病不只是身体上的病,还有心理上的。
她看着杜锦儿,没打断他的话,由他接着说。
“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就像我跟元宝,如果看中了同一个女人,而对方只能选一个,”杜锦儿握紧杯子,还是忍不住抬眼看岁荌表情,轻声问,“她会选谁呢?”
他问了,岁荌便认真想了想,“你这比喻的确不太恰当,因为我家元宝并非像你口中那种只有脸蛋没有能力的男子。”
见杜锦儿愣住,岁荌解释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他/她的能力不该只用懂不懂经商会不会打理内宅来衡量。”
“会经商算一种能力,这是你的优点跟长处,但元宝会做家务会哄家人开心,能让家中气氛轻快和谐,这便是他的能力。”
岁荌说,“我跟师公经常外出看诊,家中里里外外看起来是师父留家撑着,其实全是元宝在管,没有元宝在,我跟师公便没办法安心出门。”
“还有这长春堂,账也是元宝在管,他只是长得过于好看,以至于很多人只看到了他的脸,忽略了他的本事。”
她家元宝体贴乖巧,会按摩会跳舞,整个一小甜狗
岁荌脸上无意识带出笑意,要她看来,元宝身上全是优点没有缺点。
杜锦儿听完也垂眸笑了下,轻声道:“是吗。”
这些算什么本事呢?是个男子不都会做吗。
照她这么说,那沈家的沈曲也是个有本事的人了?
他的本事在于什么,在于吃吗?
杜锦儿正要开口,就听岁荌继续说,“还有你长得好不好看。”
杜锦儿紧张起来,抬眼看过去。
岁荌笑,神色温和包容,“你只是能力过于出众,才显得脸蛋没有能力出彩,但是好看跟不好看这回事儿全是主观看法,没有评判标准,谁也不能说你长得好看,谁也不能说你长得不好看。”
“因为你的长相跟她人的评价没有关系。”
“我若是喜欢你,我便觉得你美若天仙,我若是不喜欢你,你就是美若天仙也跟我无关。”
岁荌给自己倒了杯水,道:“大大方方做自己就行。”
杜锦儿痴痴地看着岁荌,感觉原本就好看的人,这会儿像是披着层光,照进了他心里。
很多人见到他,总是夸他能力出众,极少有人说他长得也好看,以至于时间门一久,杜锦儿便从心底觉得自己相貌平平,所以一定要在能力上更出色才行。
杜锦儿胸口心脏扑通跳动,很难冷静下来。
他头回这么冲动,甚是直白地问岁荌,“那你看我美若天仙吗?”
岁荌喝茶的动作瞬间门顿住,好半天没咽下嘴里那口茶水。
她本意是开导杜锦儿,怎么还引火上身了呢?
岁荌眨巴眼睛,双手捧着茶盏,斟酌开口,“我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