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枝繁哑然,他完全不知孔明灯还有这么个说法。
他一阵无措,最后轻咳了一声,大方的让出了那个位置:“说法便是说法,做不得真的,你写便是了。”
陆允江没有动,只定定的看着他,看的贺枝繁一阵发毛他才道:“孩子心性,本殿是不信这些的,孔明灯终究会灭,愿望何时才能实现。”
“你这人可真是,”贺枝繁一阵语塞,他今日若是不跟他写在一起,倒显得他方才真的是有与他永结同心的意思了。
他又没有龙阳之好,他对男人才没兴趣。
陆允江拗不过他,乖乖的拿起毛笔写了几个字,贺枝繁这才一脸满意的把孔明灯放了上去。
贺枝繁的小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被明亮的灯火照亮。
夜空中似是有一阵劲风吹过,一个小小的孔明灯把不同与周边的几个,倒是离他们越来越近。
确切的说,是离宣政殿越来越近。
“那是要掉下来了?”贺枝繁仰望着天上那盏越来越近的火光,一时间有些呆愣。
陆允江拽了他一把:“快走!”
孔明灯竟是在半空中被烧着的,宛如一个火球从天而降。
火球下落的速度极快,只一瞬便落到了宣政殿的位置。
听闻陛下这几日都在忙着处理政事,已经在宣政殿住了些时日,就连栖凤殿也是许久未踏入过的。
不出意外的话,她眼下便在宣政殿批阅奏奏折了。
宣政殿的方向微微亮起一束火光,陆允江拉着贺枝繁抓紧赶过去,直拽得贺枝繁一个踉跄。
待两人赶到时,宣政殿那人正巧走了出来,不同于往日眉眼的柔和,她今日眼中带了几分凌厉,不知是在为什么发怒。
“你们又来做什么?”见着二人进来,许意安的脸色愈发难看。
贺枝繁微微瑟缩了一下。
这幅样子像极了禁足他的那天,着实是令人害怕。
陆允江出言道:“臣侍二人是瞧这这边着了火,忙来告知陛下。”
幸而现在火势不算大,早早就有太监丫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提了桶水赶来救火。
白芷出言道:“两位主子请回吧,你们也瞧见了,陛下确实没有什么事,劳烦两位主子大半夜跑了一趟。”
许意安并未言语,可见是默许了白芷的说法。
见她是般态度,陆允江脸上有些异样。
贺枝繁还对那日有些心悸,匆匆福身道:“臣侍告退。”
望着那两个离去的身影,许久,许意安轻声对着身旁的白芷道:“白茶,姐姐我演得像不像?”
“白芷”偏了偏头,一副忍俊不禁的样子。
京城外的一辆马车上,一个瘦弱的男子拍着身旁那个看起来十分不适地女子:“如何了?”
男子其貌不扬,声音倒是极好听的。
山涧清流般,听起来让人觉得倍感舒适,这么好听的声音理应该是个俊美男子的。
女子亦是书生样,看着也是瘦瘦弱弱的,轻咳了几声:“无妨,让夫郎担心了。”
两人皆是普普通通的面容,看起来像极了瘦弱书生拖家带口的来投奔远房亲戚。
许意安自上了马车开始就有些头昏,许是长时间没有出过宫,如今小路颠簸一阵她就有些受不得了。
就这么昏昏沉沉地靠着沈枫眠合了一会眼,她才勉强缓了过来。
已是后半夜,沈枫眠带了些困意,在安抚完她之后微微阖上了眼。
那股好闻的冷香最是能镇定人心。
生怕惊动要进入梦乡的沈枫眠,许意安有些贪恋的轻轻地多吸了几口,如同一个着了魔的瘾君子。
她轻靠在沈枫眠的肩上,眸子中满是餍足。
这个味道是其他男子都没有的。
陆侍卿与贺侍君入宫时,她便注意到了三人的相似之处。
陆侍卿给她的感觉像极了沈枫眠,是世家大族的矜贵又带着些生人勿近的气度,眉眼冷冷的如带着冰碴儿。
贺侍君则是红唇像极了他,只是沈枫眠那张薄唇从未说出什么让她欢心的话。
与沈枫眠不同的是,那张菲薄的唇向来都是说出一些委曲求全的,讨好的话。
许意安不喜欢,他们再如何说都只会是像他,没人能替代沈枫眠。
耳边是那人清浅的呼吸声,伴着好闻的淡香萦绕在周围。
许意安的心口便跟着安定了几分。
她昨夜便梦见沈枫眠趁着她下江南的时日,安排昔日的将士偷偷把他接出了宫。
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罢了。
可她还是怕极了沈枫眠会再次离她而去,终派白芷在宫中找了个有脾性的伪装成了沈枫眠,这才将人带在了身边。
梦里的种种场景一切都太过真实,先是沈枫眠逃离出宫,随之而来的便是他战死的消息。
军中出了细作,西凉与碧波大战,皇姨母说仍是不能赢。
叫她切不可崭露锋芒,否则会引来别国忌惮。
她不知晓沈枫眠混了进去,那一仗西凉自然是输了,沈枫眠惨死在了碧波王女的手中。
一切都宛如会发生一般,她真真切切感受到了梦中自己的无力,这一件件事她不敢去赌。
她无法用沈枫眠的性命去猜析自己怪异的梦。
沈枫眠在,他一直都在,她不会再让他出什么意外了。
马车不知在小路上晃荡了多久,前面传来白芷的声音:“小姐,我们到了。”
驿站门前正巧是有个老媪扛着锄头归来,见着三人便热情地招呼道:“三位客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呐?”
驿站的位置极其偏僻,白芷赶了半夜的路,如今才到了郊外。
老媪手中还拎着一只不停挣扎的山鸡,显然是刚夜猎回来。
“婆婆,我们是住店。”许意安从手中的小包裹里翻出一贯铜板。
她特地将所有的金银细软收了起来,以免被贼人惦记,再生了祸事。
换成铜钱碎银不易引人注意,随手打点也方便一些。
“诶,那两间房是刚收拾出来的,三位凑合住一晚吧。”老媪笑眯眯的接过那一吊铜钱,指了指里屋。
谁人看了都当二人是妻夫,老媪开两间房也是意料之中。
沈枫眠此番出行便是柔弱女书生的瘦弱夫郎,为了不生事端让人起疑心,他今夜自然是要与许意安同住一屋的。
依照沈枫眠的性子,定是不愿与她盖同一张被子的。
老媪给送来了一壶热茶,给三人驱寒气,就听许意安道:“劳烦婆婆再给一床被子吧,我夫郎最是怕冷。”
老媪笑着打趣道:“如今像你这般体贴夫郎的妻主可不多了,郎君可真是有福气。”
“这般好的郎君都让我遇上了,理应是我有福气。”许意安轻笑道。
老媪赞扬的看了两人一眼,只道他们妻夫感情是极好的。
闭了屋门,许意安就见他抱了一卷铺盖放置地上,竟是为不和她有所接触要打地铺睡一夜。
“天儿还凉着,莫要在地上睡了。”许意安夺过他手中的铺盖,帮他铺好在床榻一旁。
京城的三月与郊外的三月是不同的,林子里还带着潮气,他总不能在地上睡一夜。
到是膝盖的旧伤定会被引得复发。
她还记得那日沈枫眠被罚跪疼成了什么样子,她怎肯让他再受一次那般蚀骨的痛。
沈枫眠凤眸微动,就见她已经自顾自地脱的只剩了里衣。
许意安只着一身雪白的中衣,递给他盏滚烫的茶水。
粗劣的大叶茶上下浮沉着,借着微弱的月光还能看到茶盏中随水波荡漾的茶渣与浮沫。
“在外无处挑剔了,将就着驱驱寒吧。”许意安见他迟迟不接,只当是他嫌弃这茶是极差的。
也是,小驿站中能有什么好茶,估计都是老媪自己在采的山茶。
沈枫眠睨了她一眼,这才伸手接过那盏茶:“攻打碧波小国之时,泥水都是喝得的,没什么可挑剔的。”
山林中的夜里有些凉,这番颠簸下来沈枫眠的手又开始微微泛凉。
指尖的凉意触到了许意安温热的手背,被手中那盏茶水暖着才缓缓回温,赶走了身上的寒意。
“白芷安排了人从驿站接应,赶路十天便可到江南,届时你便可采你中意的茶。”许意安温言道。
经了一阵颠簸,许意安那张温润如玉的脸还白着,心中记挂的仍是他的茶。
在马车上小憩了一阵,此番他早已没了困意。
同许意安一样和衣而卧,与往常在宫中一般,两人中间仿佛隔了一条河。
一卷铺盖远不敌林子中的寒气,沈枫眠掖紧了被角。
男子本就体弱畏寒,更何况他早年还有病根在身,实在是受不得凉。
反观许意安看着就暖和不少,都道女子如火炉一般,可他偏不愿朝那火炉靠近。
身旁已传来绵长的呼吸声,沈枫眠眸中满是清明的看着她的睡颜。
果真是没心没肺,从未见过哪个帝王如她一般豁达。
正是想着,就听闻屋外传来老媪的声音,像是外面又来了人。
老媪似乎是低声与来人说了些什么,忽的就听闻一阵惨叫,驿站门口传来女子的叫骂声。
沈枫眠眸色一凛,甫一起身,门就被那叫骂的人一脚踹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