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两人腻歪着去了洗手间洗漱。
司遥从柜子里翻出一支没拆封的牙刷, 塞进简寻手里。
他眸底稍沉,故意戏弄她:“如果不是我,你准备给谁?”
司遥满嘴泡沫, 电动牙刷轻震发出滋滋声响, 瞪着他,声音含糊不清:“张承宜!”
小声嘟囔:“我才不要带其他人回我家……”
他撩唇轻笑,抬手接水。
他硬要挤着她的位置,明明主卧洗手间有两个水池,他步步逼近,把她圈在角落,恶劣地把带着蜜桃清香的泡泡蹭到她脸上。
满嘴都是彼此共享的味道,拿了杯子接水, 漱口,又抱在一起亲了半天, 清晨最是情绪盎然的时刻, 亲吻轻而易举纵起心火, 他托起她大步流星走回卧室, 被子卷成一团,她眼神迷离地低喘, 腿心传来阵阵咂咽,细细密密的电流蹿向指尖,她连推他的力气也被榨干。
一场极尽酣畅的欢.爱拉开新生活的序幕。
简寻在她家没有任何换洗的衣服, 还好暖气充足,他赤着上身去厨房。
从冰箱翻出速冻虾饺和红糖糕放进蒸箱,转身回屋拎司遥起床。
滚烫的身体搂着她, 大掌不老实地托捏着圆润,直到司遥拧腰小声抗议, 才不情不愿把她苗条有致的身材塞进宽松的卫衣,像是偷藏某个珍贵的宝贝,绝不让旁人窥见半分春色。
今明两天都是周末,司遥忙完了最重要的演出季开幕,艺术团那边一时也没要紧事。
简寻自然有得忙,正好于成硕也在扬城,沟通工作也就方便许多。
司遥蜷起腿在椅子里吃早点,见简寻光着上身在面前走来走去,实在心猿意马,琢磨要不要让熟悉的销售跑腿送件男装给他应急。
谁料物业的电话忽然打到司遥这儿,跟她核对车牌和到访目的是否属实。
她狐疑地重复着物业的问题,见简寻端起杯子慢悠悠地喝水,朝她点了点头,低声说:“酒店安排了代驾把我的车送来。”
司遥了然颔首,应付过管家,目光再度落在他结实的腹肌上,轻轻吞咽,终于问出口:“你……”
“我在车里放了身衣服。”他戏谑地挑了挑眉,司遥被噎了一下,不争气俏靥飞红。
吃过早饭,简寻负责收拾,管家上门送钥匙,顺便按司遥的委托从车后座找来了简寻的备用衣裤。
他换上那件宽松的深色卫衣,宽肩阔背,模样说不出的俊朗。
司遥见他像要出门,眨眨眼,安静地看着他没说话。
简寻低笑:“我去公司处理工作,晚点接你吃饭。”
“我也去!”司遥顿了顿,“艺术沙龙的项目还有些细节要跟老谭确认,反正在哪都能办公,你给我找个地方坐下就行。”
简寻默了半晌,轻撩唇角:“不至于这样委屈你,走吧。”
司遥会心一笑,忙到工作台收了电脑,兴高采烈地跟着简寻出了家门。
她再一次到简寻的公司,见前台已挂上logo,极简金属感的设计,非常符合年轻科技公司的审美。
办公室空置通风许久,员工早前已悉数回公司到岗坐班,她上回来时见到的空荡荡办公区已留下明显办公痕迹。
今天是周末,公共区空荡荡的,倒是几个小隔间里坐着公司的中层管理,大部分都是从深港调遣到扬城的心腹。
他们透过玻璃瞥见简寻,就像没见着那般继续埋头工作,简寻一概不理,公司没有丝毫迂腐陈旧的办公室文化。
他们刚进屋坐下,于成硕轻轻叩响房门,他穿着身米色休闲西服站在门边,满脸倦容,不经意朝屋里瞥了眼,瞧见坐在边位掀开电脑的司遥,不免一怔。
忙又朝简寻扬了扬下巴,关切道:“没事吧?”
简寻头也不抬,轻敲鼠标查阅邮件,还是司遥向他笑着摇摇头。
于成硕满脸被塞了狗粮的嫌弃,扔下一句:“晚上一块儿吃饭啊,我请客!”
司遥埋头继续处理工作。
她跟老谭那边的沟通一向很顺畅,他的确是个很好的承建方,脾气好,整天乐呵呵的,温景航常说活该人家赚钱,司遥深以为然。
都是有钱圈子里混的,谁没些脾气臭毛病,也就老谭这种性格能游刃有余,跟每个难伺候的甲方都相处得服帖舒服。
事情交接好,她回了些邮件,在诸多已阅消息里瞥见了有英文标识的那封offer。
司遥抿抿唇,转眸偷偷看了简寻一眼。
男人英俊的侧脸轮廓分明,面色疏冷,带着丝处变不惊的淡然,敲击键盘的速度不疾不徐,好似没有什么意外可以令他慌乱无措。
她回正脸,独自思忖片刻,还是没再点开那封邮件。
因着接踵而来的工作和小意外,她迟迟没有整理个人资料,自然也没有时间回复邮件。
周慕臣出差期间偶尔问起,她只敷衍说在做了,实则早已做了留在艺术团的打算。
他倒殷切得很,这回本就是去纽约总部开会,好似还联系了房产中介准备在曼岛再置办一处更宽敞的物业,目的不明,可司遥不愿把自己扯进这个决定里。
至于她跟简寻的事情,周慕臣依然一无所知,前天还兴冲冲地跟她说马上飞香港,周末就回扬城。
他此时并不知晓,司遥在多年前就已经做好了决定,尘封的心动不会因为时间洗刷而褪色。
内线电话打断了司遥的茫然。
她看向简寻,见他听对面说了几句,随后言简意赅:“会议室碰面吧。”
紧跟着便从办公桌前站了起来,顺势低头看了眼时间,对司遥说:“你先下楼吃点东西,别等我了。”
司遥怔了怔,飞速点了点头,让他安心忙工作。
她瞥了眼时钟,也才十一点,不着急吃饭。
简寻跟于成硕去开会,她在空旷的办公室踱步,新公司还没摆开太多文件,宽敞别致的办公台上虚掩几份资料,司遥瞥了眼,瞧见了「Ghost」字样,不想擅自窥探简寻公司机密。
她走到硕大的玻璃窗前,低头俯瞰奔流而去的珠江,忽然发现在这里正巧能看见她家所在小区。
司遥一怔,心底暗流汹涌,还不及肆意流散,手机来电打断遐思。
周慕臣的名字在闪烁,司遥把手机举到耳边,听他兴高采烈地喊:“我刚到家,接你去吃饭怎么样?”
司遥明眸轻眨,觉得有些事情不必再隐瞒,利落地说了声好。
“我很快到你家,停车你再下来。”
“我不在家。”
周慕臣一怔。
司遥语气平淡:“我给你发个地址,你直接过来,我们就在楼下吃点。”-
周慕臣在写字楼停好车,乘梯直上,在附近商圈的某家简餐店跟司遥碰头。
她给自己叫了杯水果茶,边喝边翻早已厌了的菜牌,没想好吃沙拉还是意面。
面前的椅子被拉开,她抬眸,对周慕臣轻笑:“速度好快啊,要吃点什么?我请客!”
他打量着神韵飞扬的司遥,稍稍蹙眉,迟疑道:“都行,替我点杯咖啡。”
“那就给你点例英早和冰美啦!”
司遥低头在小程序下单,给自己点了份扒,想了想,记得很久很久之前带简寻在这个连锁餐厅吃饭,他吃过金沙炸鸡翅和意式披萨觉得味道不错,当下决定点一份待会儿打包给他带回公司。
周慕臣问:“吃这么多?”
司遥笑着答:“我打包给简寻的。”
周慕臣眼梢的笑意凝在脸上,很快消散如烟。
“我没听错吧?”他语气里有丝荒唐的自嘲。
司遥点点头:“简寻的公司就在楼上。”
她停顿了几秒,“我们最近都在一起。”
那双平静而漂亮的眼睛直视着周慕臣,眸色坦然。
周慕臣的心理防线好似在这一瞬分崩离析,轰隆一声声巨响,犹如梦境里那些浮沙堆垒的摩天大厦被张开血盆大口的潮汐吞没,一栋栋构筑美梦的建筑轰然倒塌。
他蹙眉,暴躁地捶了下桌面,砰一声清脆动静,周边零星几桌客人的目光投来,他忙又不自在地别过脸,克制着失控的情绪。
“为什么?凭什么是他?你到底在想什么?”
“没有为什么。”
她看着他,“我也很想说出一个看起来合理的原因,可是我发现其实这样做没有意义。我本来就想跟他在一起,不管理由是什么,到最后就是因为喜欢。”
“够了,司遥!”他低声喝止。
她一字字一句句,明明是情绪平稳的实话,可他半个字也不愿听。
他们的至死不渝,对他来说就是一厢情愿的狼狈。
他从来不明白,他哪点比不上那个贫穷而卑微的转学生?从高三那年,简寻莫名其妙闯入他跟司遥的世界,把他们的关系搅得一团糟,硬生生把司遥从他身边抢走——没有简寻,他和司遥理所应当会在一起,大家都这样认为。
可他从来没有正面问过司遥,她也是这样认为吗?
周慕臣怒道:“他跟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跟他在一起会开心吗?”
司遥语气平静:“事实上,我很开心。”
她打断他未尽的羞辱,“我不想说别人,我只说我自己。我自认为从小到大只是沾了父母的光,所以我能享受优渥的生活,当然这也不是什么错,我没对不起谁,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不管是好还是坏。”
“可是,如果真正独立踏出社会,我没觉得我比简寻厉害。”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稍稍垂下头,“你了解他的经历吗?你应该也知道的,他谁也指望不上,只能靠自己。”
司遥轻叹:“我觉得他很好,特别特别好,一直都这样认为。”
“他好?他当时怎么对你的——”
“我们已经说清楚了,那是个误会。”她再次打断他,目光笃定地看着周慕臣,不带任何摇摆。
“如果你拿我当好朋友,是不是该相信我的判断?”
“谁他妈想当你朋友?老子到底哪里比不上他?”
他终于克制不住,再次在她面前失态。
司遥长睫轻闪,有一瞬恍惚,这么多年她自问没有亏欠周慕臣多少。
他在物质上对她好,她有心加倍还回去。他在精神上的慰藉,她也会耐心花时间补偿回应。
他们从来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除了她不可能陪他睡觉,不扮演他女朋友的角色,作为朋友,她从来无可指摘。
“你在说气话,冷静一点。”
她沉沉低叹一声,瞥见站在一旁犹疑不前的服务员,手里端了个托盘,不知该不该这个时候上菜。
她冲那人微微颔首,对方会意把菜摆上桌,夹着托盘匆忙离去。
司遥看着面色阴沉的周慕臣,将那份英早推到周慕臣面前,慢慢道:“吃点东西吧。”
周慕臣冷冷看着她,语气尖锐:“司遥,你不打算去纽约了,对么?”
司遥怔了怔,捏着细长吸管的手指微微收力,坦然看着他点了点头。
他嗓间溢出一丝冷嘲,沉默良久,好似分秒间思忖了诸多因果,最后无力深叹:“如果不是该死的温景航,你跟他这辈子也不可能再见。”
他轻而易举将过错推到旁人身上,一如多年前的做法,不甘、不愿、不肯认清他与司遥的无果。
“跟谁都没关系,或许他会来找我,又或许我忍不住会去找他。”她嗓音轻柔,神情里透了丝周慕臣最不愿意见到的恬淡。
周慕臣哑口无言,那杯苦涩的美式被当成良药咽下肚里。
聚会不欢而散,两人在写字楼分道扬镳。
一人乘梯往下,一人转左上楼,电梯门在对视中缓缓闭合,司遥轻叹,摸出手机给周慕臣发去微信。
【你确定好回纽约的时间提前告诉我,我叫上他们给你践行】
周慕臣也是个没骨气的,只冷了她五分钟,还是回复一句。
【践行个屁,没胃口没心情,难道你会跟我回美国?】
司遥无奈地摇摇头。
【……长大了成熟点啦!】
电梯停稳,司遥把手机塞回口袋,拎着纸袋推门进公司,恰好见简寻一行人从长廊那边的会议室走出来。
与会众人捧着台电脑往回走,不时交头接耳,完全没把司遥这闲散人放心上。
简寻站在会议室门外跟一位女员工说了几句,于成硕先瞥见了司遥,抬手拍拍他的肩。
他朝走廊的方向瞥了眼,又转过视线继续跟员工说正事,语速略快,迅速交代清楚,随后阔步向她走近。
“这么快就吃完了?”他垂眸看了眼打包袋,“我的?”
司遥点点头,“快趁热吃!炸鸡翅再放久一点就不脆了。”
她拉过简寻的胳膊,催促着他往办公室走。
忽而步子一顿,回头看向于成硕:“于总要一起吃吗?”
就见他摆了摆手:“同事帮我叫了餐,你俩腻歪去吧,我可不想吃狗粮,这一天天的!”
司遥忍俊不禁,再次被他的东北口音逗乐。
盒子展开,食物还冒着热气,没有软化得很厉害。
简寻拿起块鸡翅咬了口,又见司遥把披萨分好。
她一边说:“我刚在楼下跟周慕臣吃饭。”
简寻动作一顿,轻声应了句,没多问。
司遥好奇地抬眸,长睫轻眨,“我跟他说了你公司在楼上,也说了这段时间我们都在一起。”
他轻笑:“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她轻轻嘟起嘴,低声说:“免得你又想太多,自己郁闷憋在心里不跟我说实话。”
“我知道一个人的性格很难改,不过没关系,谁让我心肠好。既然你不能改,那我主动跟你说就是了。”
简寻挑眉觑她,话听着是好话,可到底还得数落他几句,反驳也不是,跟她生气更不可能。
他哑然失笑:“我以后会努力学着多主动跟你坦白。”
“才不信你,呐,你看看这几天我们光顾着做什么了?我不问你就不说……”她小声嘟囔,语气里满满的委屈。
“小姐,你问我答不是最有效率的沟通方式么,我有什么事敢瞒着你?”
“上次饭局你喝得那么醉,还跟我说没事!还有,你说实话,这些年你有没有想过要找我?对了对了,还有那年你生日,我在北京见到……”
她打算跟他算总账,掰着手指头逐一数来,倒豆子也没她语速快。
最后的问题还没说完,门被轻轻敲响。
简寻让那人进来,先堵了司遥一步。
她悄悄瞪他,本打算出去避避嫌。
来人是简寻的助理,那年轻姑娘冲司遥笑了笑,已率先开口:“简总,刚才人力的苏菲来找我申请通假单,顺带还托我跟你确定一下,何小姐的婚礼你去吗?”
司遥一怔,倏地转眸看向简寻。
“通假单写好内容抄送给我签字吧,至于婚礼,”他轻顿,抬眸看了眼司遥,淡淡道,“我得先问个人,稍后答复你。”
小助理当然听懂言外之意,忍不住轻笑,忙抬手遮住嘴,清了清嗓子:“好的简总,我等你通知。”
随即快步退出办公室,还顺带关紧了门。
司遥当即抓了简寻现行。
“呐呐呐你看,就是现在这样的情况——你什么也不跟我说,就算这不是大事,事实也或许不是我以为的那样,可我也有知情权吧?”
她水眸轻瞪,细声开始数落简寻的不是。
简寻低头看了眼手表,语气隐笑:“我有半个小时可以接受审讯,你有什么想知道可以直接问我。”
司遥眨巴着眼,也不矫情,忙拉过转椅在他面前坐下,漂亮的眼睛紧盯着简寻,“她要结婚啦?”
简寻笑她实在没出息,轻哼着点点头。
“新郎是谁啊?是你们大学同学吗?你们毕业之后就一点事情都没发生吗?”
果然又开始倒豆子,而八卦对象居然是自己的前男友。
简寻清了清嗓子,只说:“我这辈子只对你动心过,你知道这个前提就够了。”
至于何咏希,她当年使出浑身解数用了不少手段想要趁虚而入。
后来经高人指点改换战术,决定曲线救国,先埋近简寻身边,跟他出生入死打江山,说不定哪天撬动大冰山,事业爱情双丰收。
简寻起先很反感,对她的纠缠更加视若无睹,惹不起他也躲得起。
何咏希的入侵从科竞小组开始,逐渐蔓延到许多合作项目,后来,于成硕偶尔也在他面前提起何咏希,说她认真开始做事其实还挺靠谱,更何况本就自带资源人脉,不完全只是个脑袋空空的任性大小姐。
后来简寻提前修完学分开始创业,何咏希也一直主动参与项目,久而久之,那个科竞小组的部分成员成了第一个公司最原始的核心团队。
简寻初创小试拳脚略有所成,跟于成硕商量后最终决定南下深港,创业团队来来去去,最后留下的只有何咏希和于成硕,简寻不得不认下这段难得的革命友谊,更希望她不要再越界挑战他的底线,如此作对朋友也很圆满。
当然,何咏希如果能他愿,那就不是何咏希。
只不过他们俩的恩怨在司遥回国之后尘埃落定,连公司其他员工都能明显察觉出来,简寻像忽然间变了个人,至于到底哪里变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
直到那天开会,前来扬城出差的员工见到简寻带着司遥来公司,真相似乎浮出水面,八卦消息不胫而走,万年冰山脸的钻石王老五不慎陷入爱河。
他们揣测着司遥的身份,于成硕当然不会当众揭兄弟短处,听着流言蜚语越传越离谱,暗地里笑得张牙舞爪,还贱兮兮到简寻面前调侃,被眼刀了好几次。
简寻边吃边跟她闲聊,该说的不该说的尽数袒露,他跟司遥已卸了心结,说话前不作思索,想到什么说什么,姿态坦率到令司遥惊讶。
司遥犹豫着,又小小声把那天不慎窥见的暧昧邮件问出声。
“那为什么她说钱债肉偿,你跟她……你欠她钱啊?”
她想当然地下了判断,却又无法将简寻跟这样的行为挂钩,当时的确没想太多,可事后总偶尔记起,还担心简寻发家来路不端。
简寻抬眸,凉丝丝的目光掠过她的脸。
“我这辈子就只欠你一个人。而且是在毫不知情的前提下,我女朋友莫名其妙被人讹了一笔钱。”
她一怔,含在嘴里的鸡翅咬住不动。
“这件事只有老于和她知道,时不时拿来调侃,我懒得搭理罢了。”
“我不但打算还本金,还准备肉偿抵利息,司大小姐满意么?”他挑了挑眉,无比严肃的语气说出极不正经的话。
她忙咽下嘴里的肉,猛地咳了几声,手忙脚乱端咖啡清嗓子。
立刻转移话题:“那公司其他人都去她的婚礼,你作为她的好朋友,不去的话很没义气吧……”
“有什么好去,难保她不会忽然发疯。”
司遥忍不住扑哧一笑:“难不成她还会悔婚啊?”
“她做得出来。”简寻睨她。
他拆开湿巾擦干净手,慢声说:“反正我给了礼金,有什么没义气?”
“……钱怎么能用来衡量感情。”她幽幽看着他。
“你别想太多。”简寻立刻警觉地提醒,“你是你,别人是别人。”
“我纯粹认为麻烦且无聊,不如用这些时间做点有意义的事。如果跟她做朋友还要勉强求开心,那大家做普通同事算了。”
她有些鄙夷:“什么事情才叫有意义?”
他语气干脆:“跟你做的事情都很有意义。”
司遥俏靥一红,瞬间无可反驳,他把好话说得太满,又把道理讲得太绝,她从来就斗不过他,真是可恶!
简寻又低头看了眼时间,于成硕果然到点敲门喊他开会。
临走时还不忘说一句:“待会儿晓晗也过来,司遥你帮我先应付着,晚上请你俩吃饭啊!”
司遥笑着点头,垂眸看了会儿手机,周慕臣仍不止不休地发来追问,先是自我怀疑,过后暴怒,紧跟着又有些难以置信地反复质问。
他尚且无法接受这意外消息,不惜得骚扰身边能跟司遥说得上话的密友。
张承宜是第一位受害人,连远在南美的吴迪也顶着时差朝她暗戳戳发来暗示。
司遥逐一应对,张承宜让她别太有心理负担。
午后翟晓晗姗姗来迟,两人在公司闲聊始终放不开,便一起到楼下商圈找了家咖啡店。
面对翟晓晗的八卦追问,司遥总算一一坦白,因着先前故弄玄虚的伪装,她不免有些羞涩和惭愧,可翟晓晗听得入迷,不住啧啧感叹。
“我之前偶尔听老于说起简总以前的事,说他多厉害多天才,就没提起过私人感情,我还以为他纯种工作狂性冷淡……”她猛吸一口冰美式,“完全看不出来他这么长情。”
“他确实很厉害,以前念书的时候就特别聪明。”司遥耸耸肩,瞥了眼张承宜给她发来的性感泳衣,替好友作参考,“之前没有跟你坦白,是因为没想过以后跟他还有交集,不是故意端着……”
“嗐,这算啥事!”翟晓晗豁达地摆摆手,“我一开始还想撮合你俩呢!老于跟我支支吾吾,我还以为简总没这意思。后来发现是我自作多情,你俩早就干柴烈火烧老多年了!”
司遥猛地咳了几声,暗叹朋友的嘴一个比一个厉害。
她忙转移话题:“昨晚于总没事吧?”
“没事,他抗造得很!”她顿了顿,瞥了司遥一眼,又压低声音,“简总跟你说了没有?”
司遥疑惑地看着她。
“他们昨天那顿酒是非喝不可,其实没啥大事。”翟晓晗安慰她,“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公司不太顺利吗?俩人在那演戏呢,就为了往后铺垫这次局。老于连我也没松口,估计也是不想节外生枝,就等着这事了结才松口气。”
司遥“啊”了一声,似懂非懂,刚想细问,谁料简寻电话打来,说工作差不多结束,问她去了哪今晚想吃什么。
她没想法,叫过翟晓晗,两人提了包往写字楼走。
四人在大堂碰面,于成硕本已经打算好好好招待一顿,可见司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凑在简寻耳边说小话。
简寻挑了挑眉,面色稍显讶异,看着司遥,半晌才问:“带他们去那里吃,不太好吧?”
于成硕一头雾水,跟翟晓晗迅速对视一眼。
司遥俏脸红扑扑的,“好像也是,不过忽然很想尝尝老味道,也不知道老板还在不在开店……”
简寻快声答:“还在开,他女儿今年刚高考完。”
司遥一怔,意外地望着简寻,水盈盈的眼睛泛着丝缕猜测。
“我有空就会去那吃顿饭。”他解释着,又对于成硕说,“老于,你们不嫌弃村里环境差的话,今晚一起去老店?”
于成硕当即明白过来简寻说的是哪,那家店他陪简寻去过好几次。
他稍瞪眼,迟疑道:“我当然不嫌弃,晓晗也不是那种挑剔的人——不过,你们真跟我这么客气啊?今晚我说了请客。”
他顿了顿,又暧昧地打量着简寻,语气意味深长:“我说你干啥有事没事都去那吃饭,原来是有特殊意义。”
司遥下意识看了眼简寻,抿唇轻轻笑。
仍在状况外的翟晓晗云里雾里坐上车,一个小时之后,四人在荔港某处城中村找了个拥挤的停车场,随后下车步行走进巷子。
此际将到晚间饭点,老板在案板边忙前忙后,抬眸瞥见简寻,忙熟络地跟他打招呼,早已认不出司遥的模样。
这么多年过去,烧味档老板依然憨态可掬,就是瞧着稍稍有些疲惫,模样倒没有明显变老。
他如从前般热心健谈,见简寻带朋友过来,身边又各跟了位女伴,不免玩笑地恭喜。
司遥眨眨眼,扬腮浅笑:“老板,你还记得我吗?”
中年人迟疑了半晌,又瞥了眼沉默的简寻,不敢开口乱说话,生怕说多错多,只得嘿嘿赔笑说他记性差。
“你家的烧鸭真好吃,那次我们来买饭,你还送了叉烧和咸蛋。”她记得格外清楚,倒令简寻意外地朝她看了眼。
老板眼睛一瞪,仔细打量一番,他仍不太能记起司遥的模样,可却因对简寻的熟络唤醒了持续多年的记忆。
“小同学,你回国啦?”他忽而哎哟一声,竟对她的经历格外清楚,连称呼也忘了改。
司遥错愕地看向简寻,却见他眼眸稍垂,指着菜单上的小字:“刘叔,来半只烧鸭,一例肥瘦叉,两份云吞面,一份免葱多放生菜。”
他看向于成硕:“想吃什么你们自己点。”
老板走到那边写单。
司遥一时没回过神来,心底七上八下,有太多话想问简寻。
这顿饭吃得滋味十足,饭后彼此各有安排,司遥跟翟晓晗说拜拜,随后坐上副驾。
她看着窗外掠过地夜景,忽然问:“你……经常回来?”
红灯前,他转眸看向司遥,目光熠亮,声音说不出的风流喑哑:“想你的时候就回来。也会到学校对面买个三明治,有时候在琴房外面看一眼,或者去甜品店坐坐。”
司遥被他直白地陈述闪了一下。
简寻从来没有这样直接地倾诉内心的想法,无论想她还是爱她,先前总要她猜要她问,而今天她半真半假地提出抗议,他立刻领悟过来,对于如何爱她,他实在有惊人的天分。
他以他的方式挽留着远去的爱人,试图从一段曾经美好的感情里汲取温暖,支撑他崩塌的意志不至于彻底支离破碎。他笨拙的像个蹒跚学步的孩子,一点一滴重塑对爱情、对世界的正确认知,一面又陷在被爱人抛弃的痛苦中无法抽身。
意外重逢,误会难解,于是他仍用错误的方式宣示他的在乎。
直到后来,他逐渐发现这份久久不曾消弭的旧情并非他一厢情愿,原来她也十年如一日般惦记着他。
从司遥说出那句话开始,他幡然醒悟,他爱的姑娘从来没有嫌弃过他的出身,那些高高在上的凌辱只是他自卑的自我惩罚。
也仿佛就在那刹,心头的巨石无影无踪,甚至未及推下悬崖,他已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他好似在那瞬间明白过来爱一个人真正的方法。
她长睫微落,定定望着简寻,“什么时候会想起我?”
微暗灯影照在简寻无与伦比的侧脸,他神色认真,目光里是司遥最熟悉不过的笃定。
“每分每秒,每日每夜,月月年年。”
司遥目光稍异,把他的话夺了过来:“你坦白跟我说,你找过我吗?简寻。”
“有。”
她一怔,还不待追问,简寻微敛眸,神色稍暗。
“你穿着条白色的长裙,披着来北京见我那天穿的外套,在安检口外面跟爸妈告别。那年香港的冬天特别冷,担心你衣服太单薄,也查过纽约的气温,想告诉你落地记得换上厚衣服。”
“后来发现周慕臣站在你身边,就觉得自己的担心特别多余。你本来就可以过很好的生活,国外或许更适合你,我这样穷追不舍反而会害了你。”
“也想过你走了也好,彼此各有新生活,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可越想放下最后却变成折磨。难道我日子不过了,命不要了,烂成一摊脚底泥变成我爸妈那种社会垃圾?”
“后来就不再刻意勉强自己,想你不是件坏事,你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忘不了你也理所应当。可是再想你也没用,怕你看不起我,怕你真跟周慕臣成双成对,怕你再也不回来,更怕你回来的时候我还是配不上你。”
“又或者你回来,已经完全不可能再看我一眼。”
“简寻。”
她打断他,面色温柔,语气里却有格格不入的嗔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