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城主府, 雅园,某间客房内。
司徒栩坐在椅子上,桌子上放着一张人皮面具。他一边拿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抱怨道:“沈大峰主这个钱赚得可真不容易。又要杀人, 又要嫁祸, 还要负责散播谣言, 真拿我们玄冥山庄当万能的。”
他对面坐着一个略显沧桑的中年男子人,男人头发有些凌乱,此时坐在凳子上一言不发, 像是没听到司徒栩的话一样,只拿着一块白色的丝质手帕不停擦拭手上的剑。
司徒栩看着那把已经被擦得锃光瓦亮的剑, 有些受不了屋子里的沉默。
他看着擦剑的男人, 好奇地问道:“你们御风堂的人都跟那位大峰主一样不爱说话吗?”
对面之人抬眸看了他一眼, 一边继续手里的动作, 一边反问道:“玄冥山庄的杀手都跟司徒少庄主一样聒噪吗?”
被讽刺的司徒栩也没有生气,他原本就没指望对方回答。喝了一口茶后就转移了话题, “明日就我们两人吗?我看玄天宗和青岳派来的高手不少, 沈大峰主就这么放心?”
林与尘此前的猜测没有错, 城主府内的谣言的确是有人故意为之,但并不是薛道成自导自演, 而是司徒栩在其中作梗。
“少庄主只需要按照峰主的指示拖住那些人,其他的就不用管了。”对方冷冷地回了一句, 态度还真就跟沈不知一模一样。
“那位沈公子也不用管吗?”司徒栩挑眉。
司徒栩原本以为他接到委托是杀人,沈不知委托他是因为不方便出手。没想到刚到离泽城, 无极宗的人一个个冒了出来, 也没看出有哪里不方便。
他面前的就是江湖上闻名的御风堂五大高手之一,无思剑邬玄。
他虽然没跟邬玄交手, 但高手之间,有时候仅仅见一面就能知道对方的实力。至少他看邬玄像是伯仲之间,所以更不理解沈不知的用意。
直到沈不知突然改变了计划让他同邬玄混入城主府,司徒栩才知道上一次的目标只是试探。
“好奇心害死猫,那位沈公子我劝你最好不要去招惹。”邬玄听他提起沈南一,手上擦剑的动作停了下来,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提醒道。
司徒栩却不以为然,“是吗?那为什么今天白天见到那位沈公子时你那么激动?我看你当时就想拔剑了。”
他对他们几人之间的关系还真有点好奇。
邬玄很少见到沈南一落单,身边既没有暗卫保护,也没有两位峰主,当时他的确有一点隐忍不住想要动手,毕竟这么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他很难控制住。但是随后想到可能的后果,他立即冷静了下来,没想到还是被司徒栩发现了端倪。
“司徒少庄主真是好眼力,你若这么想知道他的身份,明日倒是可以趁乱试探看看,只要你不在乎玄冥山庄上百口人的死活。”邬玄这话像警告但更像是怂恿。
“呵呵,”司徒栩干笑了一声,这话让他想起了沈不知那日的威胁,“罢了,他的身份我可以不问,可明日人多手杂刀剑不长眼,你们沈大峰主的要求还那么多,我可保证不了什么。”
司徒栩这是丑话说在前头,到时那位沈公子受了伤可别赖他身上了。
“这你就别管了,峰主自有安排。”邬玄收起了手中的剑。
他虽然不知道沈不知身上的禁制,所以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甘心居于沈南一之下,但他知道这种时候两位峰主肯定不会让沈南一涉险,必定还有后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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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祈安从薛道成书房回来后就有点神不守舍,沈南一看他神情复杂,还以为他被薛道成拒绝了。
“怎么样?事情不好办吗?”
宋祈安摇了摇头,“没有,薛城主已经答应,明日带我们一起去看。只是我总觉得这位薛城主有些奇怪。”
他想到的是刚才在书房薛文晋的试探,薛文晋的话说得也没错,为什么薛道成第一天见到他的时候没有质疑他身份的真假?
心中有惑但想不通,于是宋祈安将书房发生的事跟林沈两人说了。
“你这么说确实有些奇怪,我怎么感觉这是他也想试探你,但不好出手才让儿子动手,你觉得呢?”沈南一想了想,转头问林与尘。
“你不要太高估这些正道人士的道德,或许他根本就没想过将另一半心法还给你,反而可能想从你身上拿到手上没有的那一半心法。”林与尘的揣测更加恶意。
“可是他那日提起师父时,伤心不像作假。”宋祈安只觉得有些怪异,但还没想到这么深。
林与尘见他还对薛道成还抱有幻想,也不再说什么。能跟青岳派合作这么久,甚至可以替他们保管拜火教的圣令,他们要不是一丘之貉都说不通,因此他对薛道成的观感从一开始就不太好。
“明日你们随他去以后我便去东院一探。如果有什么情况…”林与尘怀疑明日看离火赤芍是薛道成的陷阱,担心宋祈安和沈南一受困,本想商量一个信号,可突然发现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能传递信号的东西。
“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有事的,你忘记我外面还有一个高手在吗,一旦有危险,我会向他发信号的。”沈南一提醒他们穆云深的存在。
有二哥给的信号弹在,他还怕什么五行八卦阵。
“倒是你们,记得先把碧凝丹吃了,城主府的机关不会那么简单。”沈南一也提醒他们两人小心中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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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来到第二天一大早。
还是此前那个管家来领路,他见只有宋祈安和沈南一,还感到奇怪,“还有一位公子不去吗?”
宋祈安笑着回道:“他身体有些不适,想在房间休息一下,便不跟我们一起去了。”
薛管家显然得了薛道成的命令,并没有询问更多,而是继续领着两人前行。
这次去的地方还是薛道成书房的方向,只是没有像此前一样领着他们到更里面,而是停在了大厅中。
沈南一看到大厅里面已经站了不少人,但他粗粗一看,发现这里面并没有上回遇到过的太一门和青岳派的人。
正当他还在疑惑时,薛道成已经开口,“待会儿要去的地方布了机关,还请各位跟着我,不要随意走动。”
众人经过了安抚,已经不像昨日那样激动,只小声交头接耳说着什么,对薛道成的话没有提出质疑。
沈南一也与宋祈安小声说道:“看来林与尘猜测得不对,这些人都是离泽城请来的,他设了陷阱害他们能有什么用。”
宋祈安还是觉得应该谨慎点,“我们还是在站在后面,万一要跑也快一点。”
“我就是走在最前面也是跑最快的。”沈南一对于宋祈安小瞧了自己的轻功有些不满,不过还是听了他的话落到了最后面。
紧接着薛道成就带着众人绕过大厅,又经过了一处花园,最后来到了后院。
“这就是离火赤芍?”一人发出惊讶之声。
与沈南一之前猜想的都不一样,薛道成大概是不想暴露密室所在,离火赤芍被他转移到了院中,就这样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
只见后院正中,一个冰晶围绕的台座上一株泛着血红色的花朵正含苞待放,离火赤芍最外面的十二瓣花瓣已经是半开的状态,只有中心的花蕊还紧紧闭合着。
远远看过去,离火赤芍在曦光中呈现出一种不太真实的美感,除了第一个出声之人,其余人等皆是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了这美景。
“大家都看到了,离火赤芍还未完全绽放,我也没有将离火赤芍转移到别处,现在大家该相信我昨日所说的话了吧。”薛道成大大方方地向众人展示离火赤芍,说起话来也底气十足。
沈南一再次观察了一番周围,才发现刚才没看到的那几个门派的人都已经在此处候着,看来薛道成也做好了防备。这么看来薛道成的确没有什么其他的心思。
这下轮到沈南一纠结了。如果现在不动手,等薛道成把东西转移了可就不好再找到了。
各派之人确认薛道成没有独吞离火赤芍,也算达到了目的,听到他的话后互相看了看,都点头表示认同。
昨日最先出头的风雷门龚宁率先出声,他朝薛道成拱手,羞愧低头道:“薛城主,龚某昨日轻信了谣言,对不住了。”
“龚大侠言重了,如今解开了误会就好。”薛道成忙上前托住了龚宁的手,展现了自己的大度。
然后他又抬头扫视了一圈在场之人,继续说道:“我们得到离火赤芍不久,就得到消息,魔道有许多人都对离火赤芍虎视眈眈,这才想到聚集各位正道英雄,共保离火赤芍。没想到这魔道之人贼心不死,竟想出了这种离间之计。好在有龚大侠和诸位这样明辨是非的武林同道,我相信那些魔道之人一定不会得逞。”
“没错,我们定不能让那些故意放出谣言的人得逞。”薛道成说完,四周不少人出声附和。
沈南一看着这些昨天还一个个义愤填膺,今天就完全像变了个人的所谓英雄,不禁感叹:“变脸莫非是这些正道门派的必练之功?”
宋祈安看他还有心情调侃,提醒道:“离火赤芍是看到了,不过你确定在这种情况下你还能得手?”
他说的也正是沈南一犹豫的地方,就他一个人想在这种情况下拿走离火赤芍是有点托大了。
“薛城主,你还真是欺负这些人没见过离火赤芍呀,拿着这假的离火赤芍就想把他们打发了?”
一众的赞同声中,这个声音格外刺耳,所有人都回头寻找声音的来源。
邬玄也不躲藏,一脚轻轻点地,从人群中跃起,来到了最前面。
“你是哪个门派的?又在胡说些什么?”薛道成怒视着他。
为了取信于人,就连周围六大派的人也不知道这离火赤芍的真假,现在被人打乱了他的计划,薛道成怎能不怒。
司徒栩和邬玄的散播消息能这么顺利,其中也有薛道成推波助澜。他早就想好了利用这个机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让人毁了离火赤芍,这样真的离火赤芍就能由他独吞了。
所以他早就做好了有人趁机抢夺的准备,就算没有人跳出来,他也会安排人出来抢。只是被人点出这株离火赤芍是假的却不在他的计划之中。
邬玄虽然没有易容,但他比起御风堂的其他四个人,在江湖上露面的比较少,薛道成一时没有认出他来。
“是无思剑邬玄!”
不过很快还是有其他人认出了他,青岳派的肖泰平叫破了他的身份。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有些惊讶。薛道成从崔子钰那得到了消息,知道断金刀段飞出现在离泽城,但他没料到邬玄竟然光明正大混了进来,还没有任何人发现。
其他人更是闻之色变,议论纷纷。
“什么?无极宗的人也来了?”
“他就是无思剑?”
“那御风堂的其他人岂不是也来了?”
无极宗的名声绝不是说笑的,虽然只出现了一个邬玄,但在场之人几乎全部拔出了武器,做出戒备的姿态。
除了沈南一和宋祈安两人。
“他就是无极宗的人?”宋祈安盯着邬玄打量,但面上并没有如上次听到沈未然的名字时那么激动。
“你不会也想动手吧?”沈南一见他这么问,想起他跟无极宗有旧仇。
“冤有头债有主,我的目标是无极宗宗主。”宋祈安一副对小喽啰不屑的样子。
“嗯?”沈南一莫名中枪,咬牙嘀咕:“那我也跟你无仇无怨啊,你不应该找沈未然去吗?”
“你说什么?”宋祈安没听清他的抱怨,再问了一遍。
“我是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沈南一叹了一口气,糊弄了过去。
两人议论的时候,场上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
薛道成紧盯着邬玄的动作,脚下步伐不停,巧妙地与六大派的其他人把邬玄围了起来。
“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肖泰平厉声质问道。
他之所以见过邬玄是因为当年邬玄参与了围攻青岳派,青岳派的前掌门之死与无极宗有关,众所周知他们青岳派与无极宗的仇怨比在场其他人更深。
但邬玄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若是丁之仁来了他可能还会高看一眼,当年青岳派那些人对他来说都是手下败将。他没有回答肖泰平的质问,而是把目光放在薛道成身上,手中的剑也做好了准备。
“不对!他怎么知道这个离火赤芍是假的?”沈南一突然醒悟过来。
第42章
邬玄知道这里的离火赤芍是假的, 就等于大哥知道真的离火赤芍在哪里。
想到这个怎么能让沈南一不紧张,他拉着宋祈安赶紧悄悄往外走。
此时所有人的焦点都在邬玄和薛道成身上,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
出来后的沈南一犹豫了一下,然后问宋祈安:“你之前说薛道成书房防卫严密, 你知道怎么走吗?”
“我应该知道吧。”宋祈安看着各处都有些相似的走廊, 底气不足地回答。
沈南一此时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 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了,“那你带我过去。”
“你确定离火赤芍是在书房?”宋祈安一边给他指着书房的方向走去,一边疑惑他是怎么知道的。
沈南一拉着宋祈安这个累赘, 速度自然快不了,手上的迷药就没停过, 一路上的守卫没有一个幸免于难。
“我猜的。东院有林与尘在, 不用去管。书房离这里最近, 你这两次见他都在书房, 可见他不轻易离开,所以我猜真正的离火赤芍就在书房。”
转了一圈眼看身上的药剩下的不多了, 沈南一无语地看着还在对左右岔路犹豫不决的宋祈安, “这么点路你也记不住?”
“这院子又大, 房间看起来也差不多,我哪能记住这么多。”宋祈安也着急, 但越急就越容易出错,刚才指错了路他也不好意思。
“算了, 我知道是哪边了。”沈南一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刀剑声,已经不需要宋祈安带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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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面就是他的书房?”沈南一看到越往前守卫越少, 不禁有些怀疑是不是找错了地方。
如果说没进去之前沈南一还有疑问, 一进去后就完全不会怀疑了。
书房门敞开着,门上有刀剑交错的痕迹。书房中的书柜已被移动, 中间的通道昭显着密室的存在。
此时书房一片狼藉,已经没有站着的守卫,倒在地上的全都不省人事,不知是死是活。
沈南一心中浮现出一些不好的预感。他急忙顺着密室的通道走了下去。
通道两边的墙壁上镶嵌了照明的夜明珠,不需要点灯就能清楚看见密室的一切。密室里的机关已经被触动,各种暗器箭矢、新鲜的血迹、和残肢断臂,无一不显示此处经过了一场恶战。
最让沈南一崩溃的是,密室中央那与外院中布置得几乎一样的台座上明显有个东西消失了。
“你说,这东西会不会就是薛道成放在外面的那个?”沈南一还抱着一丝期待,指着台座上本该存在的东西,询问紧跟在他后面走进来的宋祈安。
“我觉得要是这里的东西已经移出去了,应该不会有这么多人死守此处。”宋祈安看向地上的痕迹说。
没看到毁了的离火赤芍就说明东西还在,沈南一只能这么安慰自己,“至少他们是把东西拿走而不是毁了。”
看到邬玄的时候他就知道,这其中肯定有大哥的手笔。就怕大哥让人把离火赤芍毁了,现在看来,至少还有一丝机会。
这么一想,沈南一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这个拿走了离火赤芍的人。
他赶紧拉起宋祈安就往外跑,“方才听到的刀剑声不远,这人应该还没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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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一正要循着声音的方向追过去,刚到书房门口突然被一个黑衣男子拦了下来。
大早上穿着夜行衣还蒙着面,要说他是城主府的人也说不通。
但要说不是城主府的人,沈南一就更觉得奇怪了,“这位朋友,我们刚到这的时候里面的东西就不见了。你看我俩这样也不像是拿了什么宝物的样子吧?你拦着我们东西就快被人拿走了。”
沈南一示意他看看自己和宋祈安空空如也的双手,劝说这个不知是敌是友的黑衣人赶紧去追该追的人。
没想到黑衣人缓缓抽出了手中的剑,指着他,一步步把沈南一两人往书房里堵,“我找的就是你。”
他的剑形状极窄,漆黑如墨,如同一根又细又长的黑刺。
对面之人杀气极盛,沈南一这么久以来还是第一次切实体会到这种危机感。
他悄悄对宋祈安说:“你先走,带着你我跑不快。”
宋祈安也感受到了黑衣人的杀气,担心地看了一眼沈南一,见他催促的眼神,只好先跟他拉开距离。
黑衣人如他所说,他的目的是沈南一,所以对于宋祈安离开的小动作并没有什么反应。
见他没有阻拦,宋祈安慢慢地靠近书房门口,但出了书房他也没有离开多远,他还是有些担心沈南一的安危。
沈南一跟宋祈安说话的时候一手就在身后准备毒药,不过没等他的毒药撒出去,黑衣人就开口了,“不用白费力气了,我服用了碧凝丹,你的那些毒药都没用的。”
他这些话让沈南一立刻意识到了,这人对他的熟悉程度不同寻常。
他正色道:“你究竟是谁?”
黑衣人没有回答他,而是密切注意着他的动作。
这个时候沈南一也顾不得其他,说话的时候手中的毒药已经换成了信号弹。
黑衣人却仿佛预料到了一样,细剑贴着他的手臂刺了过来,阻止了他手上的动作。并且丝毫不给他靠近门口或窗户边发信号弹的机会,一直阻挠他的靠近的路线。
沈南一不停闪躲,虽然剑伤不到他,但他在书房这种狭窄的空间内,始终无法脱身,这对他来说相当危险。
黑衣人知道自己的剑伤不到他,似乎打着消耗的主意,不让他靠近门口的位置,这让沈南一躲闪地十分难受。
他的轻功虽然对内力的要求不高,但一直这样下去他的内力支撑不了太久。
就在沈南一担忧的时候,他的动作果然已经开始慢了下来。黑衣人的剑贴着他的衣服划过,要不是他穿的那件由海蛛丝织成的衣服刀枪不入,估计他的手臂已经流血了。
黑衣人眼中露出得意的神色,他就知道只要落了单,在狭窄的空间内沈南一的轻功就无用武之地。
就在黑衣人的剑差点划过沈南一胸前之时,宋祈安终于看不下去,重新回到了书房内。
他冲了过来一把将沈南一护在了身后。
“你怎么还没走?”沈南一看到他这个样子,不能说不感动,但他更希望这个时候宋祈安能搬个救兵来。
“我走了你怎么办?”宋祈安瞪了他一眼。
沈南一不想看到两个人耗在这里,“你快去找林与尘。”
他知道宋祈安内力深厚刀枪不入,但这种功夫一定有个命门,宋祈安只守不攻,就只能做个挡箭牌,那迟早会被发现命门,到时两个人都要交代在这里。
宋祈安看了一眼他,“等我找到林与尘,你就该没命了。”
他站定不动,双手缓缓抬起默默聚集内力。在黑衣人的愕然中,宋祈安内力化掌,迅速隔空朝他推了过去。
黑衣人只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内劲迎面而来,然后就被从书房门口的方向打出去数丈远。不是他不想闪躲,而是这股内力太过强大,让他毫无闪躲的空间。
黑衣人被打得撞在廊下的柱子上,啪的一声重重落地,嘴里发出一声闷哼,虽蒙着面看不出来,但从声音判断应该伤得不轻。
沈南一乘着这个功夫,当机立断走到门口朝空中发射了那枚信号弹。
黑衣人见信号弹在空中炸开,像是害怕什么,急忙艰难地爬了起来,立刻往另一个方向逃开。
这人对无极宗的了解程度让沈南一坚信他绝对是九安山上的人。只是对方的武器和剑术都是他从没见过的,九安山上能这么了解他的人,他没理由对对方一无所知。
他现在倒是可以去追,但跪倒在地的宋祈安让他不得不放弃这个打算。
“你怎么样了?”沈南一看着宋祈安打完一掌自己吐的血比敌人还多,有点没搞清楚状况。
刚刚他如果没看错应该是宋祈安打了黑衣人一掌吧?
“我没事。”宋祈安擦了擦嘴边的血迹,勉强回了他一个笑。
沈南一瞪了他一眼,“你这像是没事的样子吗?”
“不过你不是说自己不会武功吗?我看你这内力化掌不是用得很好,你骗我们的是吧!”沈南一想到刚才他挥掌的样子,一边扶他起来,一边在他肩上拍了一掌。
不过是轻轻一拍,宋祈安却重重一咳,把沈南一吓了一跳,“你别故意吓人啊。”
他刚把宋祈安扶起来,外面传来一阵叫喊声,然后他就看到薛文晋带着一帮人把他们又围在了书房。
“我就知道你别有目的!”薛文晋一来也不问缘由,看了一眼书房内的情况,就盯着宋祈安恶狠狠地说。
“你该不会以为这些是我们干的吧?”沈南一没想到还能被这么栽赃。
他要是拿了离火赤芍也就认了,可问题是他来晚一步,离火赤芍的影子都没看到。
“不是你们干的还有谁?”薛文晋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这么想,判断问题简单粗暴。
“我还怀疑是你们自己干的呢,我来的时候就这样了。你们薛家是不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将真的离火赤芍转移,然后谎称是被人抢走了?”沈南一知道这个时候辩解是没有用的,干脆倒打一耙,指责薛道成他们贼喊抓贼。
他没想到这随口乱说的还真是薛道成原本的打算。薛文晋被拆穿了计划,恼羞成怒,拔剑朝沈南一挥了过来。
“你胡说什么!”
沈南一经过刚才那一轮,内力还没恢复,躲闪起来有些捉襟见肘。
宋祈安见薛文晋招招直取要害,他身后跟着的那些城主府护卫也都拿着各种武器准备上前,担心沈南一抵挡不过。
他再次默默运功,然后朝沈南一喊了一声:“到我身后来!”
待沈南一过来后,宋祈安又是一掌内力推出。这次他出掌范围更大更广,一掌过后,除了沈南一,没有一个站着的人,包括宋祈安自己。
沈南一这回看清了,宋祈安这是内伤反噬。
“你有伤就别动手了。”沈南一见信号弹已经发了,相信他的救兵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来,让宋祈安别再动用内力。
虽然他不知道宋祈安为什么会受伤,但还是连忙劝阻了他。
不过沈南一万万没想到,他的救兵们自己打了起来。两个哥哥没等来,反而等来了薛道成。
“爹,就是他们偷走了离火赤芍!”
薛文晋被打伤了嘴巴还能信口雌黄,把沈南一气得够呛。
“你看我们两人身上哪里藏得了离火赤芍?”沈南一的眼神要是能实体化,薛文晋已经被他捅了百十个窟窿了。
“我没想到你借着宋兄的名义是为了离火赤芍,你是从何得来的那封信,又是从何得来的归元功?”
“爹,他身上肯定有偷来的归元功,心法,拿下他一搜便知。”薛文晋在一旁着急出主意。
薛道成这话一出,宋祈安才相信林与尘说的没错。薛道成父子俩这急切的样子,分明就是想借此机会污蔑他的来历,好趁机从他身上抢夺另一半归元功。
“可惜了你们的好计策,归元功心法师父已经毁了,我身上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宋祈安冷笑道。
“你只要交出归元功,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薛道成听他这么说,想要同他谈条件。
“你觉得可能吗?”宋祈安嘲笑地看了他一眼。
“爹,跟他废话什么,他已经受伤了,还另外那个只会轻功不足为惧,抓住了他们慢慢拷问便是。”
薛道成见宋祈安没有妥协的打算,朝身后的护卫挥了挥手,让他们上。
沈南一边扶起宋祈安躲避围攻,但他的内力已经告急,动作缓慢到挨了好几下。
“看来我对自己的轻功确实高估了。”沈南一看了一眼伤重的宋祈安,又看了一眼大放厥词的薛文晋。
下山之时卓叔和管姨劝他他没放在心上,现在看来他的确有些托大了。
“你忍着点。”沈南一将宋祈安往后一推,自己朝着薛道成近身一掌拍了过去。
他刚才一直都是闪避,薛文晋也说了他只会轻功,所以对于他这一掌薛道成有些惊讶,但沈南一最后提起内功的这一次速度极快他来不及避开,只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与沈南一掌对掌贴在了一起。
两人的手一贴近,薛道成就感到了不对,他的手好像被粘住了一样分不开,而自己气海的内力却好像河流入海,在源源不断流失。
“你?!”薛道成这才意识到了什么,瞪大了眼睛看着沈南一。
第43章
薛道成发现沈南一在吸取他的内力后奋力想要挣开手掌, 脸色也因此涨得通红,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声问道:“你究竟是谁?”
沈南一其实也不好受,他不到万不得已不想用这一招,对于薛道成的问题, 他没想要回答, 而是讽刺道:“刚才是谁叫嚣是要放我们一条生路的?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放!”
薛道成的异常一下子让他带来的那些手下愣住了, 只有薛文晋看出了问道,着急喊道:“你们在等什么,还不快一起上!”
旁边的护卫这才看清楚局势, 试探着要朝沈南一进攻。
沈南一早就看薛文晋不顺眼了,见他又在叫嚷, 收回了与薛道成对掌的右手, 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
这一掌九幽断魂掌让薛道成捂着胸口倒退了几步, 嘴角的血迹显示了这一掌的威力。
不过沈南一没有管他, 而是脚尖一点,用轻功两步来到了倒地的薛文晋面前, 一脚踩在他的脸上, 边踩边恶狠狠地说:“就你话多, 我让你再多嘴!”
他这一脚伤害性不大但侮辱性极强,这赤、裸裸的侮辱让薛文晋真“脸面全无”。
那些护卫在他踩了好几下之后才反应过来, 想从他脚下把少城主救下来,只是刚得了薛道成大半内力的沈南一哪是这么容易对付的, 每一个上去的人都被打的东倒西歪。
薛道成见儿子这样,顾不上自己的伤, 朝沈南一的后背一剑刺了过去。
沈南一回头照着他的胸前又是一掌, 这一掌更重,薛道成被打飞后倒地, 甚至一时起不了身。
沈南一最后一脚踢飞了薛文晋,这才感到解气,回到宋祈安身边。
宋祈安看着他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沈南一打倒薛道成,并几个回合间就撂倒了这里大部分护卫的一幕让他一时难以接受。
“你不是没有内力不会武功吗?”直到沈南一扶起他,宋祈安才问出这句话。
“我只是说我没有内力,哪里说过我不会武功?”沈南一回忆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坚决不承认骗了他们,“而且我就是没有内力啊,你不是看到了吗,这内力是薛道成的。”
“所以你把自己不练,光吸别人内力叫作没有内力?”宋祈安脸上就差明晃晃写上你有病吧几个大字。
沈南一理直气壮反问:“我跟你们说的时候是不是没有内力?我哪句话有假?”
宋祈安气得又咳了两声,早知道他就不该冒着反噬的危险动用内力。
“你还能行吗?”沈南一看宋祈安这两步一咳的样子,露出担忧之色。
“死肯定是死不了。”宋祈安知道他藏了一手后总算放下心来,要是再动一次手他可能就真不行了。
“那就赶紧走吧。”沈南一听他这么说,立刻架起他就往外跑。
“怎么我们赢了还要跑?”宋祈安不理解沈南一为何如此仓皇,明明他们打赢了呀。
沈南一瞥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吗?我都说了我气海受损,自己的内力存不住,别人的内力难道就存得住了。”
他的内力来得快去得更快,现在不走,难道等六大派来齐了再走?
好在在场城主府的人经过这两波战斗,已经没有人有能力拦下他们。
“今天都闹成了这样,也不知林兄那边有没有危险。”宋祈安看着横七竖八躺着的这些人,想起了独自去东院查探的林与尘。
“你还是先想想我们自己吧,他敢一个人去探,肯定想好了脱身的法子。”沈南一对林与尘倒不担心,林与尘的江湖经验比他们说要多,轻功也不差,只要不是遇到太难缠的,应该都没有问题。
他哪知道林与尘还真遇到了难缠的对手,而且这对手还是他惹来的。
******
林与尘在沈南一两人离开后便悄悄出了客院。
他一出来就发现守卫跟昨日相比明显变少了。原本以为是因为薛道成带人去看离火赤芍,所以重新安排了府里的防卫,待进了东院才觉出了不对。
东院从外面看起来还算正常,但刚刚踏进院中他就发现里面的守卫更少。
他一路顺畅地躲过了院子里的好几处机关,但在进入屋子里的那一刻,无数机关暗器迎面而来,要不是他心中早有戒备,恐怕当时就要被射成马蜂窝了。
直到机关全部停下,看见丁之仁站在最里面,林与尘才明白为何自己什么都没动,机关还是被触动了。
丁之仁得意地看着林与尘。哪怕林与尘还带着人皮面具,丁之仁对他的身份也没有任何怀疑,似乎就等着他自投罗网。
但林与尘看到他却没有惊讶,他面无表情的样子让丁之仁有几分失望,丁之仁忍不住开口道:“是不是奇怪我们是怎么知道你会出现在这里的?”
林与尘根本没有跟他废话的打算,他手腕一抖,从腰间抽出了雪影剑。既然已经被发现了,他也就没有必要再藏拙了。
丁之仁的话他不用猜也知道原因,因为他在丁之仁的身后看到了曾经的同门,太一门大师兄赵前的身影。
林与尘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应该是昨日遇到小师妹柳依然暴露了他的身份。
他的猜测没有错,柳依然性格单纯不是能藏住事的,昨天在东院附近见到他,虽然发现是认错了,但回去后就与师兄师姐们说起了此事。而大师兄赵前听到她的这些话,心中不免起了怀疑。
说起赵前,他与林与尘的渊源并不简单。林与尘被迫离开太一门就与他脱不了干系。
赵前虽是太一门大师兄,但不论武功还是威望,亦或在江湖上的名声都比不上比他小的师弟林与尘,因此一直对林与尘不满。
他偶然听到师父和师叔的对话,知道了林与尘的身世竟是曾经拜火教圣女之子。一直以来的嫉妒之心让他偷偷向玄天宗和青岳派传出了这个消息。
当年拜火教圣女被围攻就是玄天宗和青岳派带头联合六大派所为,他们之所以能围剿成功是因为圣女当时刚刚生产完不久。围剿结束后丁之仁他们发现圣女才出生不久的儿子不知所踪,由于担心留有后患,这些年来他们也一直在找这个孩子。
在得到赵前的消息后,他们立刻重新叫上了六大派的人一起去云落山兴师问罪。
最后在他们的逼迫下,林与尘的师父林渊承认是他偷偷救下了这个孩子。
林渊既不想把林与尘交出去,也不想因为自己的私心让太一门与其他几派反目成仇,于是轻信了丁之仁等人的话,答应封住林与尘的经脉将他逐出太一门,条件是其他几派的人不能再因他拜火教圣女之子的身份追杀他。
但没想到丁之仁他们出尔反尔,在林与尘下山后不久就派人一路追杀。林与尘也终于认清了这些满口仁义道德的正道人士的嘴脸,这才决定重新拿回母亲被抢走的圣令。
赵前在这件事中的作用不小,事后他十分害怕林与尘的报复,所以格外在意林与尘的行踪。柳依然提到的这事被赵前听到后,他便有所警觉,立刻找到青岳派掌门丁之仁告知此事。
丁之仁也从肖泰平那里知道林与尘来了离泽城,如此一来便立刻猜到了林与尘来城主府的目的,于是在东院设好了埋伏。
林与尘对丁之仁并不在意,他盯着赵前道:“掌门师伯知道你做的这些事吗?”
“你已经被逐出了师门,有什么资格这么叫师父。”赵前提起手中的剑指向林与尘。
“记住你说的话。”林与尘不屑道。赵前这个时候只想与他划清关系,他待会儿也就不用再顾及曾经的同门之情。
说完不等丁之仁动手,林与尘化被动为主动,手中的雪影剑直指他的胸口。挥舞的雪影剑在空中留下了一道飞霜的痕迹,等到丁之仁看清这道轨迹时,剑身已经带着寒意贴近他。
丁之仁来不及躲避,只能微微后仰,雪影剑贴着他的脖子划过,惊出了他一身冷汗。
刚才见林与尘躲避机关暗器的身手时他还没有意识到天榜第五究竟是什么分量。此刻亲眼所见,他突然对自己这个安排产生了怀疑。
林与尘的剑容不得他多想,屋里的人见此景也纷纷拔出了武器。
但是林与尘并没有给他们太多机会,不过片刻,除了丁之仁还在坚持,其他人在雪影剑下已经拿不起武器,所有人都捂着受伤的胳膊,不敢再向前。
明明是自己这边埋伏了精锐,结果丢盔弃甲的也是他们,丁之仁脑中飞快思索着如何脱困。
丁之仁不会想到他们与林与尘这一面倒的打斗竟然还有观众。
房顶上沈不知和沈不灼各蹲一方,见到丁之仁没坚持两下就落败后,沈不知皱起了眉头。
沈不灼看他还没有行动的打算,提醒道:“这个时候还不出手,你难道觉得这姓丁的还能变出什么花招来?”
沈不知没有回答,虽然知道沈不灼是想坐收渔翁之利,但他也确实是看不下去了。动手杀人这种事果然还是亲自动手快一点。
沈不知从屋顶上飘下来时没有惊动屋内任何人,直到他一剑朝林与尘背后刺去,林与尘才惊觉地飞速转身,雪影剑与沈不知的霜寒剑碰撞在一起,发出一声长吟。
“是你?”
虽然对方面容和发色已经全部发生了改变,但林与尘还是仅凭着这一剑认出了他就是之前那个假的方渐鸿。
第44章
对于林与尘认出他来, 沈不知面上毫无波澜。他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林与尘的命。
只是看来白羽书院把他们两人排在天榜并列的位置也不是毫无根据。交手数招后两人还是不分胜负。
若说上回交手他们都有试探的想法,没有尽全力,这回就不一样了, 两人都挺着急, 完全没有留力。可即便如此, 二人剑影翻飞你来我往,仍然打得十分胶着。
到了此刻,林与尘总算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要说这江湖上还有谁能和自己打得不分高下,又如此年轻的, 除了无极宗沈不知还能有谁。
一旁的丁之仁见这场景, 立刻抓紧机会想要溜走。
林与尘余光瞥见他的动作, 哪能让他如愿, 剑锋一转朝他逃跑的路线拦去。
丁之仁既然早在东院埋伏,圣令自然不会还在此地。但他没有地方转移, 以他的性格, 也不会放心交给其他人, 最有可能现在圣令就在他的身上。若是这次让他离开,还不知何时才能再找到。
因此林与尘顾不得沈不知剑招凶险也要将丁之仁拦下来。
他本就缺少凤羽刀在手, 又着急阻拦丁之仁,一招不慎后背就中了沈不知一剑, 但丁之仁也没有逃脱,被雪影剑所伤。
“我与无极宗从未有过过节, 沈大峰主三番两次出手究竟是为何?”林与尘一边转身重新挡住沈不知的快剑, 一边开口问道。
他身手依旧敏捷,脚下动作没有任何迟疑, 对上沈不知不停变化的剑招还能跟上格挡,若不是背后的血迹和左肩微不可见的迟滞,沈不知几乎要以为自己刚刚那一剑刺空了。
“雪影剑果然名不虚传。”沈不知冷哼一声,看向他的眼神有些复杂,“你既已知道我是谁,那也应该听说过,我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沈不知很少遇到这种势均力敌的对手,如果是在来九安山挑战的那些人中遇到这样的身手,他或许会不吝啬称赞一二。但这种人如果留在弟弟身边,他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沈不知的心态或许只有沈不灼能够理解。
沈未然天性凉薄,哪怕是对亲儿子,也没有多少感情。在两个儿子出生后,除了教他们习武,其他时候他眼中儿子跟其他人没什么区别。
年幼的沈不知和沈不灼或许曾经对父亲有过憧憬和幻想,但随着年纪增长,两人心中那微小的希望逐渐破灭。
再到后来,他们也越来越变得像沈未然一样冷血无情。他们从沈未然那学到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强者不屑祈求任何感情。
直到沈南一出生他们才发现,原来沈未然也可以是一个正常的父亲。
但这些似乎与他们都无关了,因为那个时候的他们已经不再需要多余的亲情,至少当时的他们是这么想的。
谁知,沈南一的出现还是打破了他们的平静,不仅仅因为沈未然的所作所为让他们不得不保护这个弟弟,更因为沈南一给了他们从未感受过的亲情,让他们之间产生了更深的羁绊。
当一个人不曾拥有或者说无望拥有的时候,他会告诉自己这个东西并没有什么好的。只有当他尝到过拥有的滋味以后,他才会变得不能接受任何失去的风险。
沈不知和沈不灼都是同样的人,他们也深知对方的心思。因此这些年他们如沈未然设计的那样,与赤霄峰的人保持着微妙的平衡,用无极宗的责任和自己的性命把弟弟牢牢绑在了无极宗宗主的位子上。
现在沈南一突然想要离开九安山,在他们的眼中,解开他们身上的牵制不过是个借口。弟弟已经长大,会向往九安山以外的天地,会遇到更多的人,会想交其他的朋友,或许以后还会像沈未然一样,视他们为陌生人。
这才是他们不同意沈南一下山的原因。
沈不知解决问题的办法十分简单,谁想要与沈南一交朋友就解决谁,一劳永逸。
林与尘怎么也想不到沈不知要杀他的原因,但沈不知说的那些话他更不可能相信。沈不知杀人可以不需要理由,但这样追杀一个武功差不多的高手,绝不可能毫无理由。
虽然师父林渊因为他的身世一直有意阻止他与六大派的人往来,他在江湖上不如沈不知那样名声大。不过林与尘同样是年纪轻轻就天赋惊人,自有傲气在。
见沈不知明摆着不想解释,他也不再追问,大不了大家手上见真章。
沈不知和林与尘打得难分你我,倒是观战的沈不灼有些不耐烦了。
“沈不知你能不能快一点?”沈不灼从屋顶飘了下来,催促道。
他仍然是作五毒教风知秋的那身装扮,手里还拿着玉笛,只是没有带那张银色面具。他的露面,让林与尘顿时紧张起来。
“你们五毒教什么时候与无极宗搅和到了一起?”林与尘见过他对崔子钰那一战,如果这两人联手,他恐怕很难再顾及到丁之仁了。
就在沈不灼想加入战局,早点解决林与尘的时候,一行人从大门处杀了进来,为首之人手持一对判官笔,朝他后背袭来。
沈不灼听到破风声后立即转身,一边后退了几步,一边拿玉笛挡住了那对判官笔。
来人正是白羽书院的少院主卓如风,他看清沈不灼的脸后,双目冒着怒火,大喊一声:“沈不灼,你拿命来!”
沈不灼一交手就知他不是自己的对手,但他刚震开卓如风,紧跟着易青岚、萧乐风、和卓清羽三人便围了上来。
四人中除了卓清羽,其他三人都在地榜排名中有一席之地,四人都算得上是如今武林年轻一辈当中的佼佼者。
单打独斗或许不是沈不灼的对手,但他们联起手来,沈不灼对付起来的确也不轻松。尤其是在发现这四人都是有备而来,暗中撒出去的毒药都不奏效之后,沈不灼皱起了眉头。
出现这种情况,他立即想到了之前他们猜想的那个九安山叛徒。他虽然对碧凝丹的管制没有那么严格,但绝对到不了全江湖谁都能人手一颗的程度。
要说没有内鬼是绝对不可能的。
好在他并不是只靠毒药,想到这沈不灼收起了玉笛,从袖中拿出了他惯用的武器惊羽扇。
惊羽扇虽名为羽,实则是在玄铁中加入了罕见的金铂,再锻造成薄如羽翼的薄片,其外表看上去如同黑金羽翼,实际上削铁如泥,锋利异常。
“果然是你,沈不灼,今天你休想活着离开。”除了易青岚曾与沈不灼打过照面,其他人还是从他的武器上确定他的身份。
卓如风等人进来后,沈不知余光瞥了他们一眼,但不是担心沈不灼,而是觉得卓如风他们太过聒噪。
他这话突然让沈不灼心中一紧。卓如风在他拿出惊羽扇时才确定他的身份,也就是说此前只是猜测,那必定是有人给他传了信。
如果像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是纪家的后人,很有可能那人是知道了他们与阿问之间的牵制,纪家人想要报仇只要对阿问下手就能同时解决他们三人。
所以这些人突然出现只不过是为了拖住他们?
“沈不知,你安排了谁保护阿问?”沈不灼慌忙朝沈不知问道。
“桑英和谢凉。”沈不知头也没回地回答道。
这两人在御风堂中战力不弱,比起其他三人,算是对赤霄峰最友好的了,沈不知派她们保护沈南一理应不会有问题。
沈不灼听了后暂时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决定加快速度解决眼前这些人。
在沈不灼问完问题后,卓如风等人明显感觉到他的招式更加凌厉。尤其是易青岚,上回见沈不灼与崔子钰交手完全不及此时亲自面对来得震撼。
就在这时,沈不灼突然见到他交给沈南一的信号弹升空响起。
“沈不知!你的人在搞什么鬼!”沈不灼一下急了。
沈不知抬头看了一眼信号弹的方向,又看了一眼林与尘。因为丁之仁的存在,林与尘一直分心,再多一点时间沈不知相信就能解决他。但此时沈南一的安危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沈不知只好放弃这个机会。
他急退数步,收起手中的剑,正要离开,崔子钰与玄天宗的人却在此时赶到,拦住了沈不知的去路。
这下除了天音寺,六大派悉数到场。
沈不知心中再急也不得不仔细应对。薛道成此次请来诸多门派,没想到在这里派上了用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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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与尘见此机会,将剑尖对准了丁之仁,“丁掌门,你是要自己将东西交出来还是让我从你的尸体上搜出来?”
丁之仁的小腿在先前的打斗中已经被林与尘刺伤,雪影剑造成的伤口周围还带着寒气,血流不止,本就行动不便,这回被逼到墙角,已是无路可退。
“圣令中的天罗神功以密语写成,根本无法参透,你拿了也没有用。”丁之仁一边不情不愿地把手伸到怀里拿圣令,一边还不死心想要让林与尘放弃。
林与尘不为所动,“既然没用,你们当初又为何要杀人夺宝?”
他走到丁之仁身前,突然看到他的眼睛往一旁的空当瞄去,林与尘心生警觉,侧身往一旁闪去,堪堪躲过丁之仁手中红莲冰魄针。
但他没想到堂堂青岳派掌门还用上了飞砂这种暗器,紧随红莲冰魄针之后扬起一片尘雾。林与尘一时不察,差点迷了眼,为了躲避,不得不闭上了眼。
丁之仁抓住这个机会,立刻从他侧身的那一边矮身一窜,未受伤的那只腿一蹬,飞身越过院子往外逃去。
林与尘急忙转身追了过去。
两人一前一后,丁之仁仗着对地形的熟悉,拖着一条伤腿竟也跑出了东院。
出了东院他立即想往城主府外走,但没走多远就被林与尘追上。林与尘这次不再留手,几剑制住了他。
当剑架在脖子上的时候,丁之仁才感到害怕。
丁之仁在雪影剑的压迫之下步步后退,一边退一边说,“圣令就在我身上,我拿给你就是了。”
这次林与尘没有再听信他的话,直接用移月摘星手封住了他的穴道,然后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下,果然搜出了拜火教圣令。
那圣令大约手掌大小,正面刻着一个暗红色的火焰图腾,背面写着一些看不懂的符号和文字。
圣令到手后,林与尘盯着丁之仁,似乎在考虑怎么处置他。
丁之仁担心林与尘为母报仇,急忙喊道:“别杀我!只要你答应放过我,我可以告诉你一个关于你身世的秘密,你就不想知道你的父亲是谁吗?
他的话让林与尘愣了一下。
丁之仁见他表情仿佛有些松动,连忙接着说道:“拜火教来到中原本是秘密,如果不是有人故意告知,我们怎么会知道圣女兰绮罗的行踪和圣令的存在。”
林与尘皱紧了眉头,他此前并未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被丁之仁提起,不禁也产生了疑问。
“你都知道些什么?想要换你的性命,就要看你的消息有没有足够的价值了。”丁之仁老奸巨猾,林与尘不得不防备他故意说些假消息,因此没有一口答应他。
到了这个时候,丁之仁不管是故意拖延时间等援兵还是相信林与尘的人品,说出来的消息都必须足够重要,因此他没再卖关子。
“我们收到消息时兰绮罗已经怀了身孕,这人想借我们的追杀让兰绮罗取信交出圣令,所以每次给出的时间和地点都慢了一步。由于计谋没有得逞,最后他才在兰绮罗生产之日传了消息给六大派,我们才能在兰绮罗最虚弱的时候围攻她。所以你要找的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你是说这个人就是…”林与尘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令他震惊的消息。
“没错,这个人就是你的生父,如果没有他我们不可能找得到兰绮罗生产的地方。”
林与尘没有想到自己的生父竟然是这样一个卑劣之徒。好像从丁之仁上云落山之时开始,不管是上山的几派长老还是掌门师伯,都只提到过他的生母,就连师父也从未跟他说过生父之事,这让林与尘一直以为他的生父并不重要。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他的生父才是罪魁祸首。
“他是谁?”林与尘此时心情十分复杂。
“我们也不知道。这人跟我们联系时十分谨慎,除了兰绮罗身边之人,没人知道他是谁,但他跟我们联系时却对六大派相当熟悉。”丁之仁这话是告诉他,这个人就算不是六大派的人也一定是与他们关系亲近的正道门派之人。
林与尘看着他的眼睛,一时判断不出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故意不说完整。
丁之仁捂着受伤的腿,难受地哼了一声,“这事当初参与之人不少,我怎么可能骗得到你,你大可以去打听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林与尘听他这么说,才相信了他的话,于是走过去解开了他的穴道,“你走吧。”
丁之仁对林与尘的承诺倒很信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第45章
“你确定你的信号弹能有用?”宋祈安看着沈南一怀疑地问。
沈南一今天为了离火赤芍是豁出去了。两人出了书房他还要往有打斗声的地方去, 就怕去晚离火赤芍不见。可惜两人还是慢了一步,于是只好在书房附近兜圈子。
也不是他们走不了,而是沈南一担心走太远来救他的人找不到他们的位置。但宋祈安看他们等了这么久,除了城主府的护卫们, 援兵的人影都没见到, 不得不怀疑沈南一的判断。
“看来今天薛道成设了不少埋伏, 否则他们不至于现在还没出现。”
沈南一有绝对的自信,哥哥们把他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像这样不能及时赶到只可能有一种情况, 那就是他们现在也遇上了强敌。
两人说话的时候,不远处又传开了一阵刀剑碰撞的声音并伴随一声大喊。
“小心离火赤芍!”
沈南一已经在这附近绕了一大圈, 不免存着心思, 或许能碰上拿走离火赤芍那人。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并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没想到, 过了这么久拿走离火赤芍的那个人还没跑出去,机会突然就来了。
“你确定你现在还能抢到吗?”宋祈安看他满脸兴奋的样子, 不由提醒道。
这句问话让沈南一瞬间泄了气, 不过他还是纠结着从角落中探出了头, “听声音离这儿不远,我们先去看看, 要是情况不对就撤。”
宋祈安看他用期待的眼神盯着自己,不忍心拒绝, 只好点了点头。
等他们来到声音所在地之后,沈南一一眼看到了邬玄等人。
邬玄手中拿的正是他们此前看见的那朵离火赤芍。
与他交手的人中除了青岳派和风雷门的, 还有好些他看不出门派的武林人士。
他不知道这些人是怎么从那里打到书房附近来的, 但邬玄护着离火赤芍的行为让他产生了一丝怀疑。
“这朵离火赤芍不会是真的吧?”沈南一被搞懵了,“不对呀, 如果这个是真的,刚才薛道成父子俩来书房又是来干什么?”
“这人也是无极宗的?”宋祈安看着从另一处赶来加入了战局,并且看起来是与邬玄站在一边的那名女子问道。
沈南一目光却还在邬玄手上的离火赤芍身上,根本没注意到他说了什么。
宋祈安问的那人就是桑英,沈南一没看到桑英,但桑英却看到了他。
桑英是个性情冷淡的女子,整个九安山大概只有沈不知可以和她比一比谁的表情更冷。所以见到沈南一之时哪怕她再惊喜,脸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她与谢凉奉峰主之命潜入城主府保护宗主,先前在薛道成带着众人看离火赤芍时宗主偷偷走开,她们两人想跟上去时,却被人叫破了身份。
等她和谢凉脱身就失去了宗主的踪迹,两人不得不分头寻找,谢凉去书房,她去了前院。
她搜寻了前院没找到人后又赶来了书房这边,虽然不知道谢凉遇到了什么现在还不见人影,但好在宗主找到了,并且安然无恙,否则她根本没有勇气去面对暴怒的峰主。
桑英从打斗的人群中杀出了一条路朝沈南一走过来,她表情冷漠,出手又凶狠,一下打飞了数人,看上去更像是要朝沈南一动手。
而沈南一却正好看到风雷门的人与邬玄打到一处,风雷门的独门功夫名叫奔雷手,出手又重又快,与邬玄缠斗在一起时,邬玄手中的离火赤芍差点被旁边围攻之人抢去。
邬玄担心离火赤芍脱手,犹豫之间似乎想一剑毁了它。他的这个动作把沈南一惊吓住了,他一个跃身就想要去救。
桑英哪敢让他加入这场混战中,连忙伸手去阻止沈南一。
这一幕在宋祈安的眼中就是无极宗这名女子想要偷袭沈南一,他大叫了一声:“小心!”
见来不及阻止,宋祈安只能上前挡在了沈南一前面。桑英见状立刻化爪为掌,这一掌拍在了宋祈安身前。
没想到这一掌打出去刚一靠近宋祈安,桑英就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内力如同一堵无形的墙。
她被反震得退后了两步,眼中露出惊讶,“这是…归元功?”
桑英能立刻说出宋祈安的功夫是因为她见过真正的金钟罩。
沈南一这时才发现自己人快打起来了,他扶住受伤的宋祈安,赶紧往后退。
桑英担心此处混战人多伤了沈南一,忙朝邬玄使了个眼色。邬玄会意地把人带离了此处。
******
沈南一见邬玄拿着离火赤芍离开,刚要开口询问,就听见身后一剑破空的声音响起。
听声音这一剑是朝着宋祈安来的,他连忙轻轻一带,转了一圈将宋祈安换到了他的另一侧,并转身朝向了来人。
“大哥!”沈南一看到沈不知,又惊又喜。
沈不知却没有罢手,继续朝宋祈安挥剑。
沈南一见状不得不又喊了一声,“沈不知!你给我住手!”
沈不知听到后这才停了下来,并收回剑,抬手弯腰,恭敬地朝沈南一行了一礼,“参见宗主。”
桑英也同样走到沈南一面前弯腰行礼:“参见宗主。”
“你是…无极宗宗主?”宋祈安就是再迟钝也能推测出他的身份了,他张口看着沈南一不敢置信。
“我的确是无极宗宗主,可与你师父有仇的也不是我,我们俩并没有什么仇怨。”沈南一急忙解释。
宋祈安沉着脸还没开口,沈不知走过来把沈南一拉到了自己身后,“此人乃是归元门在世的唯一弟子,无极宗与归元门有灭门之仇,宗主小心。”
“沈不知你闭嘴!”他非要在这个时候提一嘴灭门之仇,沈南一简直要被他这种火上浇油的行为气死,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沈不知,沈南一,所以他就是你大哥,你就是沈未然的儿子?”宋祈安似乎才反应过来他们之间的关系。
“阿问,我们有责任保护你的安全。”沈不知不想放弃这个光明正大除掉宋祈安的机会。
“我还能不知道自己安不安全?他是我的朋友。”沈南一瞪了哥哥一眼。
他不愿站在大哥的身后真的与宋祈安变成对立,于是推开沈不知,走到宋祈安面前。
“我是沈未然的儿子,如果你觉得沈未然死了他的仇就要我来还,那你就动手吧,我绝不还手。”沈南一就是在赌宋祈安不会动手,他知道现在想劝他放下有些困难,倒不如直接逼他做选择。
宋祈安见他这委屈的样子,不由气结。明明是他骗了他们,现在还要做出这副模样,也不知是谁委屈。
虽然他听说沈未然已死的消息后就说要找新的无极宗宗主报仇,但现在沈南一站在他面前,他却下不了这个手。
这段时间他们相处不算久,三个人其实不同程度都说了谎,但他们之间的感情不是作假,他到现在已经把他们当作最好的朋友。
宋祈安无奈叹了一口气,“你确定你身后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沈南一听出了他所做的选择,笑了,“你还真想动手?你那一掌我可受不起。”
宋祈安没说话,而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身后沈不知的架势。
沈南一不用回头也知道大哥是什么样。他理解哥哥们对他安危的在意,但是并不想一辈子生活在他们的保护之下。
沈不知听到他们两人的对话,还是没有放弃劝说,“阿问,你要跟一个与无极宗有灭门之仇的人做朋友,这让我们怎么放心?”
“大哥,我知道你们的担心,所以我才要寻离火赤芍。”说到这沈南一朝邬玄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
刚好看到邬玄拿着离火赤芍走了过来。
沈南一还没开口询问,只见二哥沈不灼的身影紧接着出现,立刻明白了为什么邬玄这次能这么快解决那一群人。
沈不灼见到沈南一,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瞥见他衣角处沾着血迹后连忙单膝半蹲查看他腿上是否有伤。
沈南一虽习惯了哥哥们这样的照顾,但当着宋祈安的面,突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对沈不灼说道:“二哥,我没事,这是先前在书房不小心沾到的。”
沈不灼这才站起身。
此时邬玄走了过来,先参见了沈南一,然后才捧着手里的离火赤芍向沈不知请示,“峰主,这个要如何处置?”
沈不知看了一眼,不在意地说:“毁了吧。”
“等等!”沈南一连忙叫住了邬玄提剑的手,“这离火赤芍究竟是真是假?”
邬玄看了一眼沈南一又看了一眼沈不知,这才回答:“这株是假的。”
“那真的呢?”沈南一急忙看沈不知。
“真的已经毁了。”沈不知回答得轻描淡写,一点也没觉得薛道成请这么多武林人士来保护的东西有多重要。
“果然是你们派人从书房密室中拿走了离火赤芍。”听说离火赤芍已经被毁,沈南一眼底一暗。
“你们为什么要毁了离火赤芍?你们明明知道我需要它。”沈南一声音越来越低,沮丧到快说不出话来。
“阿问,你这就冤枉我了,这事我毫不知情。”沈不灼见弟弟情绪不好,立刻撇清自己的关系。
“二哥,你们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沈南一看着沈不灼的眼睛,看似平静的话语中藏着即将爆发的情绪。
沈不灼见他如此,也不再反驳。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让御风堂的两人心惊。
他们兄弟三人吵架哪一次遭殃的不是其他人,邬玄和桑英对视一眼,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沈南一看了他们一眼,给他们解了围。
“你们出去。”
虽然两人也不知道在这么空旷的外面他们还能出哪里去,但至少不用在这遭池鱼之殃,随便去哪个墙角待着都好。
为了不让更多的人知道哥哥们身上的禁制,沈南一见邬玄两人离开后才再度开口。
“爹以为无相符是锁在你们脖子上的链子,只要无相符一日不解,我就能以此牵制你们听命于我。”沈南一看着他们,既难过又失望。这些话以前他从不会说得这么直白,现在却顾及不了那么多了。
他因为离火赤芍被毁这个事这么难过是沈不知始料未及的,他不自觉想要伸出手安慰弟弟,手微微一动,复又放下。
“可是他错了,被无相符锁住的其实是我,我因此被困在九安山。大哥,二哥,你们把我保护得很好,可这不是我想要的,我想要能够自由自在地行走于江湖,结识不同的人,遇到有趣的事,我不想永远只在九安山,生活在你们打造的牢笼中。”沈南一苦笑着摇头。
“牢笼?这就是你认为的?”沈不知被这句话刺痛。“你真的觉得我们阻止你取得离火赤芍是担心自己?”
沈不灼也正色道:“阿问,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了自己将你强行困在九安山,只要你想,随时可以离开,不用在乎我身上的无相符,更用不着服用离火赤芍冒险。”
沈南一知道他们说的是真心话。曾经他也怀疑过哥哥是不是只把他当做解药,两人为了证明不是,竟然故意在该解无相符的时候离开九安山,宁愿承受无相符发作的痛苦也要向他证明他这个想法的错误。
“你们明知道我做不到。”他根本不可能不顾两个哥哥的死活只为了自己享受自由。
明明有好的解决方法,他们怎么就是不听呢?
“只要有了离火赤芍,我很快就能将无相功练至第九层,解开你们两人身上的禁制。以后你们也不必再受到任何牵制,这样不好吗?”
“任何拿你的生命冒险的事都不好。”沈不知的回答很直白。
“我们再想办法好吗?只要有不让你冒险的办法,我们绝不再阻止。可惜离火赤芍已经没了,不然我一定给你找到安全的使用方法。”沈不灼忙开口安抚。
沈南一根本不信他是真心的。之前自己就这么跟他说过,他那时还是绝不答应的态度,现在听说离火赤芍没了就来说好话了,二哥永远不会做吃亏的事。
“谁说离火赤芍毁了?”
所有人都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林与尘手里捧着一个盒子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他在屋顶蹲守了全过程,总算搞明白了沈不知为什么非要追着他不放。
还真像沈南一说的那样,他的两个哥哥就是有病。
所以他此时也很乐意拆沈不灼的台。
“你手里的东西哪来的?这是真的离火赤芍吗?”沈南一见到林与尘十分惊喜,知道他拿的是离火赤芍后变成了万分惊喜。
林与尘打开盒子给他看,果然与他们之前见的那个假的几乎一模一样,但真的要更加生动,透着一股生命力,含苞待放的花瓣随风而动也像是活的一样,沈南一一下子相信了这是真的。
此时只有沈不知和沈不灼两兄弟无言以对。
第46章
沈南一这时候哪还顾得上两个哥哥是什么心情。
他赶紧小心翼翼地让林与尘把盒子捧好, 又担心地问:“这花就放在盒子里能行吗?不需要拿出来晒晒太阳,浇点水之类的吗?盒子盖起来行不行呀?”
林与尘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倒,思索了一下,“我拿到的时候就是这样, 薛道成用盒子装应该有他的道理吧。”
“那…就继续这样?”沈南一不确定地盯着盒子, 里里外外仔细看了又看。
一旁的宋祈安也凑上前来看了两眼, 听林与尘提起薛道成,这才想起来问道:“你是从哪儿拿到离火赤芍的?”
而另一边的沈不灼此时也正咬牙切齿询问沈不知同样的问题,“离火赤芍怎么会在他手里?”
几人的话刚说到这, 司徒栩就狼狈地出现在了屋顶。沈南一听到声响,抬头看去, 发现他右手不自然地垂下, 袖子上的血迹还没干, 看起来伤得不轻。
司徒栩跳下来后最先看到林与尘手中的东西, 毕竟是他的任务目标,然后才看向沈不知。
“沈峰主, 这事真不能怪我。我也不知道雪影剑怎么会横插一脚。我已经尽力了, 他的身手我的确奈何不了。沈峰主与雪影剑齐名, 想必也能理解。”
司徒栩说罢还向沈不知示意他右手的伤,证明自己绝不是找借口, 而是真打不过。
然后他的眼睛又在沈不知和林与尘身上来回看,眼神中透露的意思很明显, 既然东西已经在这了,沈不知自己出手取也不是问题。
此时沈不知看司徒栩的目光就像看个死人。
林与尘见司徒栩出现, 正好回答宋祈安刚才的问题, “我在门口碰见他拿着离火赤芍要走,便顺手拿了过来。”
林与尘这回真是意外收获。他拿到想要的东西放走丁之仁后, 便想回来找沈南一,没想到路上刚好碰上司徒栩拿着离火赤芍被薛道成的人拦住,一群人正打成一团。
从城主府护卫们的对话中他才得知原来司徒栩手中的东西就是离火赤芍,想到沈南一来这的目的,林与尘于是顺便加入了战局。
有他加入之后司徒栩一下子变得有些吃力。但即便如此,倘若司徒栩拼尽全力,东西肯定没这么容易被林与尘拿到,或许还会在两人的争抢中出现什么意外。
谁叫沈不知委托的时候说的不是一定要拿到离火赤芍,而是让他视情况获取,如果实在拿不到就毁掉。
从他这样的话语中司徒栩就看出来他根本没那么想要离火赤芍,虽然不知道沈不知为什么要来搅混这潭水,但他只管顾客的要求。委托的描述不同,司徒栩的应对自然也不同。
当林与尘拿着雪影剑出现时,司徒栩便立刻想到了沈南一。
从沈不知此前的多次警告,司徒栩也能看出他跟沈南一的关系绝不简单。东西到了林与尘手里与到沈南一手里好像也没什么不同,那他这委托怎么也不能算失败吧。
正因为这样想,司徒栩才会在被林与尘打伤后没有拼尽全力毁掉离火赤芍,而是让他把东西拿走了。
他哪知道沈不知防的就是沈南一啊。
司徒栩的那番话说完,后知后觉的宋祈安才惊讶地指着沈不知问他:“所以要杀我的人是他?”
“大哥,你不跟我解释一下吗?”沈南一立刻也看明白,在客栈遇到司徒栩时,他就已经是冲着林宋两人来的了。
他虽然已经十分不高兴大哥又来这种背地里对他身边人下手的行为,但看在林与尘和宋祈安现在还好端端的份上,还是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一个是归元门弟子,一个是太一门雪影剑,他们隐瞒身份在你身边必然有所企图,为了保护宗主,我想我的做法没有错。”
沈不知说起来理直气壮。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全,所以提前除掉隐患,他从心底深处认为这样的做法合情合理。
一旦哥哥拿宗主的安全说事,沈南一就不好再说什么,毕竟的确是他不带暗卫偷偷下山在先。
“大哥,我早说过,你们的怀疑只是怀疑,要有什么行动,必须先知会我。”沈南一感到心累。
他真觉得两个哥哥在关于他的安全方面有些疑神疑鬼,却又不知道怎么才能说服他们。想到他们连九安山上的暗卫都怀疑,现在会这样看待林宋两人好像也能理解。
宋祈安和林与尘这下都知道自己的无妄之灾哪来的了,合着全是沈南一造成的。
宋祈安原本听沈南一生气质问沈不知,为自己出头,还有一丝感动。
结果一听沈南一被这么一个不算理由的理由说服了,顿时不乐意了,“什么叫隐瞒身份有所企图?要说隐瞒也是你隐瞒的多吧?”
沈南一见宋祈安要跟他争辩谁没说实话这个问题,那可就有话说了。
“我隐瞒的多?我哪里隐瞒的多了?除了身份我其他都没隐瞒,倒是你们两个,身份和武功可都瞒着我。”
宋祈安也不甘示弱,立即反驳道:“难道你就没有骗我们,你刚刚那是没有内力的样子吗?”
看着他俩突然开始吵架,其他人不知道事情怎么演变成这样,每个人反应各不相同。
虽然两人看上去是在争吵,但谁都能看出来,这更像是少年好友之间的玩闹。沈不知和沈不灼见他们如此亲密的姿态,心中闪过了无数条弄死宋祈安的想法。
司徒栩则还沉浸在沈南一竟是无极宗宗主,并且还与沈不知是兄弟的震惊中,尚来不及注意其他。
而林与尘却因为两人的争吵中涉及了自己只能沉默不语,他深知自己一开口肯定会被两人同时质问。
没想到他的沉默还是逃不过被拉进漩涡。
吵到一半,谁也说服不了谁,沈南一这时想起了他,斜眼问道:“林与尘你倒是给我们说一说雪影剑是怎么回事?”
打断沈南一和宋祈安争执的是不远处传来的打斗声。
是邬玄和桑英在替他们拦着各门派的武林人士。
好在因为此前的好几场恶斗,许多人战力下降不少,并且沈不灼先前过来时帮了邬玄一把,被毒倒的那些人还没醒,所以现在桑英两人对上外面一大群人还能拦得住。
除了宋祈安没能从薛道成手里拿到另一半归元功心法,其他人该拿的东西都拿了,心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于是几人决定先离开城主府再从长计议。
临走之时,林与尘要将手里的盒子交给沈南一。这东西本来就是为了沈南一拿的,交给他正好。
沈南一刚要接过来,突然想到自己过往的“丰功伟绩”,准备去拿盒子的手立刻缩了回去。
“不行,只差一天就完全开花了,我从小就是养什么死什么,这离火赤芍不能放我手里。”
“那我先拿着?要是在我手里…”林与尘本来觉得保管一下没什么,但听沈南一这么说,想了想自己也没什么侍弄花草的天赋,突然不太自信了。
沈南一犹豫了一下,目光放到了沈不灼的身上。这个时候他终于想起二哥的作用来了。
在九安山时,不管是兰花还是牡丹,亦或山茶和昙花,他若是养得快不行了,只要找了二哥,保准能起死回生。
“二哥,你记得刚才答应我的话,东西我就交给你了,如果有任何闪失,以后除了解无相符,不许你踏入赤霄峰一步。”
沈南一捧起林与尘手中的盒子,走到沈不灼面前,也不管他答不答应,立刻塞给了他。就像拿着一个烫手山芋,生怕在自己手中待的时间久一点离火赤芍就会凋谢一样。
沈不灼在沈南一刚看向他的时候,心中也想过借机毁了离火赤芍。但在听到沈南一以不许踏入赤霄峰为威胁的时候,接过离火赤芍的手顿了一下,放弃了这个想法。
******
几人出了城主府后,也不怕薛道成等人跟来,仍然光明正大地住在了离泽城的客栈中。
好在现在无极宗这些人,不管是两个哥哥,还是穆云深和御风堂的那几人,沈南一都可以光明正大指使了,因此在客栈中的安全完全不用操心。
除了担心在路上出什么意外,想等到离火赤芍成熟后再离开,他们决定继续待在离泽城的另一个原因就是宋祈安的伤和他还没到手的那一半归元功心法。
因为在城主府两次主动使用内力,宋祈安这次的伤比上次跟司徒栩交手后那次严重许多。
虽然不到有生命危险的地步,但心脉还是受到损伤,需要休养的时间不短。
这次的伤可以说大部分是为了沈南一,所以沈南一也很上心,不仅从沈不灼那里拿了许多疗伤的药,还嘘寒问暖,就差亲自喂药照顾了。
“你二哥看我的眼神,你确定他给你的药当中不会有毒药吗?”宋祈安只不过与沈不灼一个照面,就完全能感受到他的笑里藏刀有多渗人。
沈南一安慰他道:“放心吧,有我在,他不会当着我的面做这种事。”
“也就是说背地里会做?”宋祈安更害怕了,他现在觉得沈南一两个哥哥比任何人都急需治病。
沈南一也十分无奈,现在想来,归根结底都是父亲沈未然的错,要不是他把两个哥哥逼成这样,他们也不至于对他的安全在乎到了这种病态的程度。
“我看…”宋祈安刚想再说什么,就被一阵敲门声打断。
沈南一打开房门,发现是客栈伙计,不由感到奇怪,“什么事?”
他们离开城主府后薛道成不死心想要夺回离火赤芍,陆陆续续派人或偷或抢,闹得客栈动静不小,死的人自然也不少,因此伙计见到他们都是胆战心惊。
“有…有人送了一封…信,让我们交…交给一位姓宋的客人。”伙计磕磕巴巴传完了话,手里拿着一个土黄色的信封递给了沈南一。
沈南一感到奇怪,一边接了过来,一边问道:“是什么人送来的?”
“是一个小孩。”
沈南一听伙计这么说知道对方肯定是随便找的街上的小孩,也就不再追问。
打发了伙计关上门,他把信封递给宋祈安。
宋祈安接过信封,感到疑惑,“会是谁要指名送给我,该不会是薛道成吧?
不怪他这么猜测,除了薛道成他一个别的武林人士都不认识,离泽城也没人认识他。
“写的什么?”
沈南一看宋祈安拆了信看后一言不发,便凑了过去,然后就知道为何宋祈安不说话了。
写信的人声称他手上有另一半的归元功心法,宋祈安若是想要拿到这一半的心法,就在今晚子时带沈南一过去城外的青岳山下。
信上还写,如果除了沈南一还带了其他人来他就毁了那一半心法,子时见不到人也毁了心法。
“是那个黑衣人。”沈南一脑中立刻浮现出了白天黑衣人的身影。
这信明显就是冲自己来的,除了那个黑衣人他想不到还有谁这么明确想要自己的命。如果是薛道成可能就是要交换离火赤芍了。
“心法是真的吗?”这人为了证明他手里的东西是真的,还在信后附了半页不完整的心法。
宋祈安神情严肃地点了点头,“东西是真的,但是你不能去。”
“不说我们是朋友,你还救了我帮我拿到离火赤芍,我怎么可能看着你们门派仅剩的半边心法被毁。”沈南一一脸你在讲什么鬼话的表情。
“正因为是朋友我才不能拿你…”
沈南一伸手按在他肩膀上,打断了他后面拒绝的话。
“去肯定要去,但去了怎么办我们可以好好商量一下。”
第47章
“我以为你说的商量是指找你两个哥哥商量。”
瞥见跟着沈南一进来的林与尘, 宋祈安有些出乎意料。
沈南一从来不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在明知道对方是陷阱的情况下,他当然不会就这样偷偷跟宋祈安去赴约。
因此在说完要商量之后,他就立刻去隔壁房间找来了林与尘。
“你说我哥?”沈南一关上房门,神色复杂地摇了摇头, “这事绝对不能让我哥他们知道。”
幸好这封信是送给宋祈安的, 如果信是送到他的房间, 这个伙计第一步就会被穆云深拦住,然后信就会悄无声息地消失。
宋祈安半靠在床上,听到这话后抬起了头, 一脸不解地看向他,“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知道?这人明显就是冲你来的。”
沈南一张开嘴又闭上, 不知该如何向他解释, 最后叹了一口气, 摆摆手, “唉,你不了解他们。”
这事要是让两个哥哥知道了, 他们是绝不可能让他涉险的。宋祈安门派的心法毁不毁根本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 不从中故意插手捣乱已经算好的了, 怎么还会好心帮忙。
“你们在说什么,能不能先跟我解释一下?”林与尘好好地在自己房间内研究拜火教那块圣令, 突然被沈南一拉来了宋祈安房间。沈南一也未跟他说清楚缘由,两人的对话听得他一头雾水。
宋祈安拿起手边的信给他递了过去。沈南一则在一旁将他们今天碰到黑衣人的情况说了一遍。
林与尘打开信, 快速地看完后,大概明白了沈南一的打算, 但他并不赞同沈南一的话。
他一边重新把信折好, 一边对沈南一说:“这事你还是跟沈不知他们说一声为好。”
见沈南一要开口反驳,他抬起手示意他别急, 先让自己说完。
“我跟沈不知交过手,知道他疯起来有多不好惹。你若是真的一声招呼不打就去赴约,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他肯定把这笔帐算到我们头上。”
没等他把后面的话说完,沈南一就炸了,“林与尘,你什么意思?你要去青岳派的时候我们两个可没有说过一句拒绝的话,现在你怕沈不知找麻烦就想跟我撇清关系了?”
对于沈南一的炸毛,林与尘一脸淡定,伸手指了指外面,“你是想现在就把人招来?还有,我要是真怕沈不知,就不会把离火赤芍交给你了。”
沈南一看了一眼外面,这才放低声音,但还是有些在气头上,“那你刚刚是什么意思?”
林与尘走到宋祈安身边,把信交还给他,又坐到桌旁的凳子上,然后才慢悠悠地开口解释,“我是不怕沈不知找麻烦,不过宋祈安现在这个样子,你这是想让他去送死?”
沈南一想了想他说的也有理,但又顾虑对方信里所说的,顿时感到左右为难。
“你既然也知道我哥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该明白,要是让他们知道了此事,就算是在做好完全准备的前提下,也是绝对不可能同意我去赴约的,到时那人真将心法毁了该如何是好?”
“如果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做再多的准备也没用。”林与尘对信中所说的始终存疑。
相信对方的条件就等于落入了被动,在怎么防备也可能掉进陷阱。
沈南一拉开凳子,坐到他的面前,“那你说该怎么办?”
林与尘沉思了片刻,才再度开口,“薛道成一心想得到归元功,他不可能毫无条件就将心法交给你们说的那个黑衣人。如果是合作,你想一下,他们可能会有什么交换条件?”
“交换条件?”沈南一喃喃重复了一遍,然后眼睛一亮。被林与尘这样一提醒,他也想到了关键所在。
“我听我哥说了,那个黑衣人有可能是当年九安城城主纪云闾的后人,他的目标就是我的性命。他打不过我那两个哥哥,只有杀了我才可以一箭三雕,达到报仇的目的。至于薛道成,他想要的除了归元功就是离火赤芍,如果是跟黑衣人合作的交换条件,那就只能是归元功了。”
“等等,”宋祈安听着他一通分析,感觉还是没听明白为何离火赤芍被排除了,“为什么不会是离火赤芍?”
沈南一转向他解释道:“信里只让我们俩去,就是因为他害怕我们带其他人过去,不管是林与尘还是我哥,他都打不过。现在离火赤芍在我哥手里,他当然也拿不到,自然不可能拿来做交换条件。”
沈南一这么一番解释还把自己说生气了,一掌拍在桌子上,“合着就以为我们俩是软柿子呗。”
林与尘抬眼看了下他的手,感到莫名其妙,“你生什么气?难道他这样以为你们就真是软柿子了?我看他也不可能把无极宗宗主当软柿子,只不过是刚好只能拿归元功做诱饵罢了。”
床上的宋祈安终于抓住了重点,“如果是这样的话,薛道成手里必定还有一份心法。”
林与尘看他总算反应过来,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孺子可教的欣慰表情。
“正是如此,既然信里所说的威胁并不成立,我们就没必要按照他们的计划走。”林与尘轻点着桌面站起身。
宋祈安和沈南一同时仰头,期待地看着他,“所以你的计划是?”
“我的计划就是,黑衣人那边交给沈不知他们。我去城主府找到薛道成,从他手里拿到那一半的心法。至于你们俩,哪儿也不用去,就在这里待着。”
“就这么简单?”沈南一满脸疑惑,要不是转头看到宋祈安跟他如出一辙的表情,他还以为自己听漏了什么。
他本以为林与尘会有什么缜密的计划,现在一听,这计划还真是简单粗暴。
林与尘从容点头,“就这么简单。”
宋祈安也是一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的样子,问出了沈南一的心声,“可薛道成哪会这么容易交出心法?”
“他不是有个儿子嘛,他要是不说我就杀了他儿子。”林与尘确实不需要什么周密的计划,实力可以碾压一切。
“我才知道你是这样的雪影剑,你们正道也用这一招吗?”沈南一目瞪口呆。
太一门不是六大派之一,武林正道之光吗?怎么林与尘说起这种威胁的手段来如此淡然。
“正道?”林与尘满脸不屑,“人心从来与门派出身无关,有时候正道之人的贪婪之心才是最可怕的。”
不管是曾经太一门的师兄,还是丁之仁和薛道成,甚至是丁之仁口中他可能的生父,从云落山到离泽城这短短数月,这些人让他看清了他们的真面目,正邪之分只是他们的借口罢了。
三人最后商量的结果就是,由沈南一去向沈不知沈不灼两兄弟透露黑衣人出现的地点,而林与尘则在入夜后潜入城主府找薛道成父子问出归元功心法。
******
沈南一回房时,沈不知和沈不灼两人已经在他房间等着。
这两人各坐在桌子一侧,泾渭分明。沈不知还是一脸冷冰冰的样子。沈不灼因为离火赤芍的事情,也不像以前那样脸上总挂着迷惑人的笑,而是面无表情地转动着手上的扇子。
沈南一一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一进来,两人都站了起来。
“阿问,”
沈不知刚开口,沈南一连忙做了一个且慢的手势。
“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咱们就省略这一步好吗?”
沈南一知道他一开口肯定是自己不爱听的话,不用想绝对是又要强调宋祈安是归元门弟子,与他独自待在一处不安全。
“可以,只要你答应不再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沈不知走到沈南一身后,一边替他关上房门,一边坚持不爱听的话也要说完。
听他说完沈不灼就心知不好,只默不作声地提起桌上的茶壶替沈南一倒了杯茶。
果不其然,沈南一一脸的不悦,质问道:“我究竟是宗主还是囚犯?不过出去一下,你们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来我房间兴师问罪。”
沈南一在其他人面前明明还能心平气和提起哥哥们的这些行为,但一到他们面前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偏偏这两人从来都是无条件接受他的一切坏脾气,九安山上的众人也不敢轻易对宗主的行为有任何意见,于是养成了他现在这样的习性。
只能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沈不知和沈不灼倒是能熟练切换面对宗主和弟弟的不同态度。
沈不灼斜了一眼沈不知,眼中全是不满。刚刚见他在,自己就该换个时间再来,每回都是被他连累,还好他有办法。
这样想着,他随即笑着对沈南一说:“阿问可别误会,我跟他不一样,我来是想跟你说离火赤芍的安排。”
沈南一一听离火赤芍果然不再纠结沈不知的那些话,倏的一下站了起来,紧张地问:“难道离火赤芍出了什么问题?”
沈不灼连忙起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下,“离火赤芍没有问题,在我房中好好的,你大可放心。我是想说离火赤芍看起来明日就能开花,到时候药性完全释放,应该就能用了。只是你的情况我不放心,所以想要等我们回九安山,我取一些试过后才能让你用。”
沈南一一听不是出了问题,才松了一口气,但还是担心夜长梦多,“那需要多久?”
“短则数日,长则…数月。”
“数月?你是要再养一朵吗?这不行。”沈南一拒绝接受,“要是这么久我可等不了。”
沈不灼说这么长的时间就是为了探沈南一的底线,见状立刻改口,“这只是估计,我不是说了,也有可能就几天。这样吧,若是到时你觉得时间太长就不试了。”
“这还差不多。”沈南一点点头,然后为了以防万一又警告了一遍,“二哥,我可以答应你回九安山再说,但是这期间离火赤芍有任何闪失我都要算到你头上——不论是谁做的。”
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沈南一眼睛看的是大哥沈不知。两个哥哥惯会在他面前互相推卸责任,所以他必须这样说,防止他们又来这一招。
沈不知失的手,却要他来承担后果,沈不灼暗暗咬牙。但在沈南一面前不得不笑着答应,“好,我保证到九安山上时离火赤芍一定完好无损。”
沈南一这才满意。
说完离火赤芍,就要说到他与林宋二人商量的计划了。
既然决定让两个哥哥帮忙处理黑衣人,那封信也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于是沈南一将黑衣人传信之事告知两人。
听到这人如此明目张胆设计伤害沈南一,沈不知和沈不灼的杀气完全掩盖不住。
“今晚你就在这里好好待着,哪儿也不要去。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是谁。”沈不知的声音带上了寒意。
第48章
虽然沈南一等人才在城主府大闹了一番, 但经过府中仆人的收拾,白日里发生的一切并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整个城主府看起来又恢复了严密而有序的防卫。
只有门窗及墙上刀剑划过的痕迹记录了曾经发生过的。
城主府大厅中,因为受伤脸色不太好的薛道成正坐在大厅正中的座位上, 而六大派和其他各门派中说得上话的管事者则分坐在两旁的椅子上, 剩下更多的是各门派的弟子, 就只能站在各派的椅子后面。
大厅中人虽然多,但大家全沉默着一言不发,脸上也表现得十分消沉, 场面甚至安静得有些诡异。
看到在场之人一个个垂头丧气,风雷门的龚宁忍不住站了起来, 打破了众人的沉默。
“大家怎么全都垂头丧气?无极宗是厉害, 可他们只有几个人, 我们这么多门派, 受薛城主邀请来的更是各门各派的英豪。此前失败只是因为准备不足,让他们混进来钻了空子。我相信只要我们大家齐心协力, 一定能重新夺回离火赤芍。”
龚宁是众人中为数不多几乎没受伤的人, 说起话来声也是如洪钟, 十分响亮。
他这话让许多人都抬起了头,这些人中很多人还是第一次真正与无极宗交手, 经历过那一战,有些人其实已经有了退意。
“就算这离火赤芍拿了回来, 也不是我们的。明知对方是强敌,还要去硬碰硬, 我可不想为了一点蝇头小利丢了性命。”有人小声嘀咕了一句。
龚宁听他当着众人的面说这样泄气的话, 气得双目圆睁,目光投向说话之人, 发现是天剑门的一个站着的弟子。他刚想开口骂人,在看清对方手臂上缠着的白布,以及白布上还印着的新鲜血迹时,及时收回了即将出口的话。
大家相互看了两眼,发现很多人对这人的话其实是赞同的。但这种时候,谁都不愿做第一个提出来的人,尤其是坐着的各门派管事之人。这损害的可是门派的名声,谁都怕以后在江湖上被人笑话,所以尽管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少,还是没有几个人敢光明正大说出来。
直到龚宁快要忍不住再次开口时,终于有人也站了出来。
“龚大侠,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两个师弟都中了沈不灼的毒,今天请天音寺的大师看过,说是至少要休养一个月,我们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这人说完又转身对着坐在主位上的薛道成拱手道:“薛城主,你答应的那些东西我们也不要了。我现在就要带我师弟回去疗伤,恕不能再奉陪了。”
说完这人也不等薛道成有所反应,带着身后的几名同门转身就离开了大厅。
有个第一个起头的人,后面自然就有人有样学样。很快又有两个门派推出,他们以参与之人都受伤了为借口离开。
这个事情的发生让龚宁有些始料未及,他看了一眼离开之人,又看了眼薛道成,等着薛道成发话。
在众人的期待中,薛道成撑着扶手站了起来,他抬眼扫视了一圈留下来的众人,清了清嗓子说道:“诸位,你们难道以为无极宗此次之后还会再缩回九安山吗?他们今日敢公然到我离泽城抢夺离火赤芍,他日看上什么就敢随意去各大派抢。大家不会已经忘了清风派和青岳派之事了吧?”
薛道成搬出的这两派都曾经被无极宗围攻过。
“可是就连六大派都奈何不了他们,我们这些小门小派又能如何呢?”有人提出质疑。
身旁坐着的其他人也附和道:“没错,今日大家也看见了,那邬玄周旋在我们这么多人之间,也未落败,仅仅是无极宗御风堂就有这种高手,更不用说那沈不知和沈不灼俩兄弟了。”
“沈不知两人尽得沈未然真传,我们也想对付,可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呀。”很多人还是忌惮沈大沈二的名声,连对抗的勇气都缺少。
只有龚宁信心满满,试图劝说这些人,“正因为如此,我们才要更加团结,今日大家出力帮薛城主,他日哪个门派出事,我们自然也会互相帮助,今后才可以不再受他们的威胁。”
龚宁性情耿直,虽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但胜在感情真挚,配上他激动的样子,被他说服的人还真不少。
但最后他知道还是要薛道成给大家信心,于是又问薛道成,“薛城主,你把我们全部召集来,一定有什么计划安排吧?我们风雷门愿受驱使,绝不推迟!”
其他门派的人在他说完后也都表示愿意。
薛道成看到在场之人全都望着他,等待着他的调遣,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
同各大门派商议完成后,已经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薛道成来到儿子薛文晋的房间。
薛文晋没去参加此前的大会,不是因为他伤重到无法动弹,而是他面上不太好看,不愿出去丢人。
“爹,我咽不下这口气!”薛文晋说话时咬牙切齿、面目狰狞,配上他鼻青脸肿的模样,看上去更加可怖。
他被沈南一那样踩在地上羞辱,如此奇耻大辱,怎能善罢甘休。
薛道成自己也受了伤,他是被沈南一的九幽断魂掌打伤的,其实伤得比薛文晋还严重。但为了说服那些武林中人,也为了让他们有信心对付沈不知等人,从而引他们卖力。薛道成并未表现出真正的伤势。
见到儿子这凄惨的模样,薛道成也忍不住心疼,连忙安慰他:“你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一定会为你报仇。”
薛文晋听他这么说,面上才好看一点,然后问道:“爹,先前那个黑衣人说的是真的吗?”
原来那黑衣人在被宋祈安打伤后并没有完全离开,而是隐藏在暗处,见到了薛道成父子双双受伤。在沈南一等人离开后,他又回来找到薛道成提出跟他合作的条件。
为了显示诚意,黑衣人不仅把无极宗宗主就是沈南一的消息告诉了他,还把沈不知和沈不灼所中的无相符相关的信息透露给了他。
“我找白羽书院验证过了,有极大可能是真的。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那这就是一个除掉无极宗等人的绝佳机会。”
薛道成自然不能完全相信黑衣人的话,所以在听到这个消息后,他立刻找了白羽书院的卓如风询问了相关情报。
对于如何确定这个消息的真伪,他自然不能对白羽书院全盘托出,因此只是对黑衣人提到的无相符发作时间间隔做了侧面验证。
按照白羽书院给出的,沈不知出山时间间隔来判断,黑衣人说的大概率是真的。
“爹,那我们要怎么做?”
因为与黑衣人商量的时候薛文晋没有在场,现在见儿子关心,薛道成便把他们的计划告诉了他。
听到父亲说完计划,薛文晋急得从床上坐了起来,“爹,那你不会真把归元功交给他了吧?
计划中需要引宋祈安上钩的归元功才是薛文晋关心的重点。
薛道成拍了拍他的背安抚,“你就放心吧,这归元功我废了那么大功夫才到手,怎么会轻易给他,再说了他也看不出真假,我给他的东西是半真半假。”
见薛文晋还想问,他双手放在儿子的肩膀上,让他安心休息,“你就在这等着为父的好消息。”
薛文晋哪想到,好消息没有等来,反而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
林与尘第二次到城主府,已经驾轻就熟。他的轻功让他轻松就躲过了守卫,很快进到了内院。
林与尘同沈南一说的时候觉得事情很容易办,进来才发现他面临的第一个难题就是如何找到薛文晋。
薛道成书房的位置他是知道,但薛文晋的房间在这偌大的城主府中找起来还真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
他随意闯进了两个院子,在经历了两回没找到人还差点被发现的危险后,林与尘决定抓一个守卫来问问。
结果守卫没抓到,他先被人发现了。
在发现惊动了人的那一刻,林与尘立刻抽出了腰间的软剑,剑毫无阻力几乎立刻就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但对方却没有还手,而是轻轻喊了一声,“林师弟。”
林与尘听到这个女声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是你?”
他今天恰巧碰到的是易青岚。
易青岚见他放下剑,连忙转过身对他说道:“林师弟,是我。你放心,我不会喊人的。”
林与尘与易青岚虽不算熟悉,但就见过的这几面中,他对易青岚的印象是不错的。尤其是在上一次青阳城外客栈中,易青岚没有叫破他的身份,也算帮了他一把。
因此林与尘并不想与她交手,而是说道:“你就当没看见我。”
“林师弟,你…还在找什么?”离火赤芍了已经被他们带走,易青岚不理解林与尘再次潜入城主府还能为了什么。
“你知道薛文晋的房间在哪里吗?”林与尘想了想,觉得她说不定知道,如果易青岚能告诉他,就免得他找护卫问反而打草惊蛇。
易青岚没弄明白为何他要找薛文晋,但她并没有将林与尘当做敌人,还是给他指出了薛文晋房间所在。
林与尘一看,离得竟不远。他朝易青岚点了点头表示感谢,不等易青岚开口再说什么,他就几个纵身离开,去到薛文晋的院中。
此时薛文晋房间的灯还亮着,门外的护卫也非常多。林与尘伸手往怀里一摸,庆幸自己接受了沈南一的建议,带上了这据说十分强劲的迷药。
林与尘闭眼感受了一下当前的风向,顺着风向轻轻地在守卫最密集的地方的上风口撒下了迷药。
待这些人都倒下,他从容不迫地敲响了薛文晋的房门。在房中守卫开门的一刹那,林与尘正面一招移月摘星手制住了他,既防止他出声,又接住了他倒下的身体。
房中的薛文晋并未注意到问口的异样,他还有药没吃,以为是煎好了药送来的人。
林与尘透过半开的门看到了薛道成。乍一看他还有些惊讶,他是见过薛文晋相貌的,现在看到这人鼻青脸肿的样子他差点没认出来。他哪知道这一切都是拜沈南一所赐,薛文晋被沈南一踩成了个猪头模样。
就这么一瞬,林与尘来到薛文晋床前。对付一个受伤的薛文晋还是简单,林与尘两下制住了他。
光制服薛文晋并没有用,这场戏还需要薛道成。林与尘弄醒了护卫,交代道:“你去告诉薛道成,他儿子在我手里,让他过来。”
第49章
薛道成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林与尘会来这一招, 他才安排好今晚子时埋伏的人手,听到这个消息后,顾不得其他,马上施展轻功赶到了儿子的房间外。
薛道成来时只见到房门大开, 他急匆匆地跨了进去。
进门第一眼就看到薛文晋坐在床边, 林与尘站在他身旁, 一把利剑正架在薛文晋的脖子上。
“爹!”薛文晋见父亲进来,着急喊道,就像见到了救星。
薛道成没有见过林与尘的真容, 第一眼并没有认出来,但他很快就从林与尘手中那柄极具特色的雪影剑判断出他是谁, 也就立刻明白了此人为什么敢孤身闯入城主府。
“雪影剑?!”薛道成放慢了脚步, 做出戒备的神态, 慢慢走到两人身前不远处。
“我离泽城可没有掺和过上次云落山之事,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快放了我儿子!”薛道成一边喊话, 眼睛一边死死盯着林与尘手中的剑。
“放了他可以。你把归元门的那一半武功心法交出来, 我就放了他。”林与尘没有因为听他提到云落山之事有所动摇, 神情毫无变化,一脸淡然地说着自己的条件。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薛道成微微皱眉, 露出疑惑的神色,仿佛真的听不懂一样。
林与尘冷哼一声, “薛城主就别跟我揣着明白装糊涂了,我是帮宋祈安来拿这东西的。”
他既然提到了宋祈安, 薛道成也知道自己没办法再故作不知, 但他还是想办法拖延。
“归元功心法以前的确在我这里,但是现在我已经把它交给别人了。”
林与尘却没有被他的这些借口迷惑, “那就去重新拿回来。或许你想试一试我敢不敢下手?”
林与尘扯了扯唇角,眼睛盯着薛道成,手中的剑逐渐靠近薛文晋的脖子。他看起来似乎没有用力,可剑却在薛文晋的脖子上印出了一道浅浅的血痕。
“慢着!”薛道成急忙伸手做出阻止的手势。
虽然心疼儿子,但到了这个时候他还存有侥幸心理,试图说服林与尘。
“林同光,你不要再误入歧途。我知道,韩掌门逐你下山只是被其他几派的人逼迫。拜火教的事早就过去了,你和魔教并没有关系。只要你放了文晋,我可以替你去跟其他几派解释,保证可以让你重回太一门。”
林与尘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嘴角上扬得更加明显,“先不说你拿什么保证,你真的觉得我需要你的这个保证吗?你既然替丁之仁保管了这么多年的圣令,就该知道这件事没那么简单。就能一笔勾销。”
说完,薛文晋脖子上的剑痕更深了,并有明显的血迹流了下来。
“好,好,我答应你,你先把剑放下!”见他丝毫没有动摇,薛道成不得不答应了他的条件。
林与尘听他答应果然放下了剑,但不等薛文晋欣喜着想要站起来,林与尘就双指并拢,在他身上几处穴道点了几下。薛文晋立刻瘫软着倒在了床头,除了头还能动,身上全无力气。
“薛城主,我已经放下了剑,现在就到你兑现你的承诺了。”
薛道成在薛文晋身上扫视了一番,见他的确没有其他不适,这才放下心来。
“我现在就去给你取。”他对着林与尘说完就双袖一甩,离开了房间。
没过多久,林与尘见他果然拿了半本残页回来。
薛道成举着手里的心法让他看清楚,“东西就在这里,你先解了文晋的穴道让他过来,我就把东西给你。”
“我要先验真假。”林与尘示意他先交出心法。
虽然这次他是突袭,薛道成可能没有办法短时间内作假,但他还是不得不防。
“你!”薛道成怒视着他,但看了一眼儿子,最终还是答应了这个条件,把东西扔了过了。
林与尘接过心法,翻了一下大致确定没有问题后,这才解了薛文晋身上的穴道。
薛文晋刚重获自由就跌跌撞撞冲到薛道成的身边。
林与尘把心法往怀里一塞,脚尖一点轻轻跃起数丈远。
不出他所料,门外院中早聚集了拿着武器的护卫。不过这些人中并没有白日里那些门派的弟子,多是城主府的护卫。
或许是薛道成知道这些人凭功夫很难拦住林与尘,他们手中拿的多是箭矢和机关暗器等武器,或蹲或站,倚靠着地形躲藏着。
林与尘一出了门口,便是铺天盖地的暗器朝他飞来。
这些机关暗器多是千机阁或是唐门所制,威力不同凡响。若不是林与尘轻功了得,还真不一定能安然躲过。
薛道成自己并没有出手,而是在屋里看着这一幕,只听见外面叮叮当当的声音不停响起。
月光下,林与尘挥舞着雪影剑组成一道闪烁寒光的剑网,将各处飞来的暗器箭矢一一挡住。他脚尖不时踩在草木房檐上借力,凭借高超的轻功穿梭在箭雨中,在众人的围堵中仍是姿态优雅游刃有余。
只过了一会儿林与尘就察觉出了不对。如果说方才是因为他来的突然,薛道成只来得及调集城主府的护卫,但现在闹了这么大动静,白日那些门派竟无一人出现,这就有点反常了。
除非他们全都不在城主府了,那有又会去了哪里?
想到这里,林与尘心中暗道不妙,不再与这些人慢悠悠地纠缠。他挥起剑,一时剑气大起,一招穿树飞花将对面之人扫落在地,然后几步越过屋顶,扬长而去。
见林与尘离去,薛道成才走出房门,抬手制止了手下去追的动作。
“爹,你真就这样让他把归元功拿走了?”薛文晋此时顾不上颜面,也跟了出来。
“归元功那一半心法我早看过无数遍,交出去也无妨。那些掌法如果没有另一半内功心法辅助,只是一些平平无奇的招式。现在在姓宋的那小子身上看来是拿不到另一半了,不过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们还可以派人去雁栖山找找看。只要今晚的事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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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下寂静无声的街道上,只有偶尔路过的行人发出匆忙的脚步声。
沈不知和沈不灼两人在房顶上一路疾驰,除了月光下一闪而过的影子,几乎看不见两人的身影。
离泽城城墙约四五丈高,此时城门已经关闭,但两人来到城墙处时一点儿也没有慢下来的打算。
沈不知几步蹬在墙上,右手剑鞘轻轻在一点,翩然飘至墙头,然后翻身一跳落在了城外。沈不灼不甘落后,踩在一处民宅屋顶,越过数丈后来到城墙,几乎未停滞便追在沈不知身旁落下,地面甚至未激起一丝飞扬的尘土。
再前行一会儿便到了青岳山下。两人进到一旁的树林中,观察四周的环境。
此处两人并不陌生,数日前就是在这里遇上的沈南一。
见四周并无其他声响,沈不灼抬头看了看一旁的大树。这棵树枝叶繁茂,层层叠叠,从底下看上去,在黑夜中几乎发现不了什么。他纵身一跃,跳了上去,随后便找了一个树枝半靠着树干坐了下来,打算守株待兔。
没想到沈不知也跟着他跳上了同一棵树。
躲一个人还好说,躲两个人这地方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沈不灼略感惊讶,微微挑眉朝沈不知问道:“这里这么多地方,你是非要跟我守在一起吗?”
沈不知似乎并不是要跟他在一处蹲守,他一手背在身后,站在沈不灼旁边高半截的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沈不灼看他这是有话要说,用扇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若是用离火赤芍…你有几分把握能治好阿问的伤?”
“八成吧。”此处只有他们两人,沈不灼也不再像跟沈南一说的那样故意夸大其词,“离火赤芍与神农丹的药性同源,并不会有太大冲突。”
“当年药王谷所有的医书药草付之一炬,有关神农丹和离火赤芍的记载也未存留一点,你确定你的判断没有问题?”沈不知冷着脸,也不知是对八成这个回答不满,还是对沈不灼的判断不信任。
“我翻过赤霄峰密室中姜佑南遗留下来的手札。她乃药王谷谷主之女,又服用了神农丹,手札中都是她凭着记忆写下来的关于药王谷医书的记载。若不是有她留下来的东西,我也不敢如此肯定。”
沈不知错愕,“姜佑南的遗物不是在她身死那日被她自己一把火烧了吗?”
“是烧了没错,但有些没烧干净的都被管蘅收了起来。她担心刺激到阿问,所以这些东西都被她放在密室最里面,从没有拿出来过。”
至于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些,又是如何找到的,沈不灼就没有解释的打算了。
不过沈不知明显对他怎么得知的不感兴趣,并没有追问。
他唯一关心的还是离火赤芍的使用,“你白天跟阿问说的话可当真?”
既然沈不灼说有八成的把握,一定是已经经过了缜密的考虑。
说到这,原本将目光放在远处的沈不灼转过了头,没好气地抱怨道:“还不是你没用,若是早让我知道计划,也不至于被人半道劫走!现在已经到了这一步,难道你能拒绝阿问?”
“别把责任都推到我身上,告诉了你计划,你难道就会尽力。”沈不知声音听不出任何起伏,仿佛只是单纯不愿沈不灼推卸责任。
沈不灼听出了他话中有话,“沈不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觉得我本来就想帮阿问拿到离火赤芍?”
“如果不是早有替阿问治疗的想法,你又怎么会去翻姜佑南的手札。”
“沈不知,我知道你自大,但没想到你自大到这种程度。在你眼中是不是只有你不惧无相符?”沈不灼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
“我说的不是无相符,我说的是你害阿问中毒的事。”
沈不知转头看向沈不灼,盯着他的眼睛慢慢说道:“若不是当年你哄骗年幼的阿问吃了千星草,他本不会因为姜佑南的毒伤到气海。你是不是以为这件事无人知晓?”
沈不灼微眯起了眼睛,凝视着沈不知,仔细探查他脸上的表情。
千星草是沈不灼母亲种在望月峰的一种毒草,来自五毒教所在的巍州。之所以叫做千星草是因为不仅形状似星,在阳光的照耀下还会发出点点星光,十分漂亮。
这种毒草本身并没有太大毒性,但与望月峰原本就有的萏香花合在一起作为主材,再加入一些常见的药草为引,便可以制成一种可以使人短时间失去武功的毒药。但由于萏香花十分稀少,且这种毒药对内力深厚之人效果极其微小,所以很少有人注意到千星草。
当初姜佑南嫁给沈未然虽仍然一心报仇,无奈沈未然武功高强,且当年因为获取神农丹失败,沈未然便自创了一门可以避毒的功夫,这让只擅长医毒的姜佑南完全找不到机会下手。
直到她发现了望月峰的这种毒药。
姜佑南很快开始了这种毒药的改良,她不停找可以加强药性的替代之物。
她自身服用了神农丹可以百毒不侵,儿子沈南一也因为她的原因生下来体内就有神农丹药性同样不惧任何毒药,沈未然自己内力深厚,又有避毒功法,因此从未在意过食物中的毒。
所以一家三口常年吃着姜佑南下了毒的食物习以为常。
那个时候的沈南一完全不知道父母之间的恩怨,还是无忧无虑的孩童。他同样不知道沈不知和沈不灼两兄弟与姜佑南有着什么样的深仇。
即便沈未然不太同意,他也喜欢时常跑去找两个哥哥玩。
那次哄他吃千星草并不是沈不灼故意的。沈南一在外面看到千星草好看便采来问沈不灼,沈不灼知道他百毒不侵,因为嫌他烦便骗他说好吃让他自己尝尝。
本来千星草这点毒性对沈南一来说就跟吃普通的草没什么区别。谁知阴差阳错,沈南一回去赤霄峰后,吃了姜佑南改良过的那种毒药,加上千星草的药性,造成了他的气海损伤。
不知是千星草毒性与姜佑南的毒药相似,没人察觉出来,还是姜佑南不在意,最后所有人都以为沈南一无法再修炼内力是因为姜佑南的毒药造成的。
沈不灼在医毒方面天赋卓绝,沈南一出事后他就怀疑过是千星草的原因,但也是在很久以后无意中试制毒药时才证实了这件事。
越是以后与沈南一相处多了,沈不灼心中越是愧疚,尤其是看到沈南一因为无法替他们彻底解开无相符而自责没有内力以后,沈不灼更加心疼。
他的确是存了替沈南一治病的心,才会去找姜佑南留下来的手札。不过现在的他只想要自己保护弟弟。
让他感到惊讶的是沈不知是从何得知此事的。
但惊讶归惊讶,在沈不知面前他不愿露出破绽,很快恢复了常色。
知道了这个事,沈不灼仔细回想他遇上沈不知后发生的这些事,恍然大悟道:“沈不知,我说你怎么这么好心了,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难怪沈不知下山后从不在乎他出不出力,看来他早就想好了,即使计划失败,只要阿问得到离火赤芍,就可以拿着这件事威胁自己去做这个恶人,反倒可以把他摘出去了。
他很快站了起来,跃到沈不知的面前,盯着他的眼睛走近一步,似笑非笑道:“沈不知,难为这个事情你隐瞒了这么久,我还得多谢你,沈未然在的时候都没有把我供出来。”
沈不知右手手腕一动,霜寒剑的剑鞘抵到沈不灼的胸前阻止他靠近。
沈不灼低头,扇子轻轻拨开了他的剑,手微微一抖打开扇子轻笑道:“不过,你是不是以为只有你手上有把柄?”
看见沈不知露出危险的警告眼神,沈不灼毫不在意,反而盯着他的眼睛质问:“我当初骗阿问吃千星草不过是无意,而沈不知你带着他去千仞崖又是安的什么心,你敢当着阿问的面回答这个问题吗?”
千仞崖在朝云峰后山,最险峻处只有一条一人宽的通道位于峭壁之上,以千仞崖的高度,哪怕是如沈未然一样轻功出神入化,摔下去也很难有生还可能。
沈不知沉着脸反问:“你怎么知道不是阿问想要过去玩?”
“玩?”难得沈不知说了个这么好笑的笑话,若不是现在这个地方不允许,沈不灼就要大笑出声了。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理由,不过跟我说没用。阿问是如何得知千仞崖,又是因为听了谁的话而要去那玩耍,你心知肚明。”沈不灼讽刺道。
沈不知故意带着沈南一去千仞崖究竟是怎么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沈不灼绝不相信他是带着年幼的沈南一去玩的。
对于沈不灼的质问,沈不知没有再回答,而是意义不明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收回剑,转身朝一旁的树上跃了过去。
沈不灼看着他的背影嗤笑了一声。两人表面看起来都风平浪静,但心里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时候被对方知道了这个事。
直到听到风吹过树林的声音似乎发生了变化,沈不灼眼神变得凌厉,他重新跳回了刚刚的位置,静靠在树干上,等待着猎物入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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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注意到树林中人越来越多,粗略一看,今日在城主府碰到的所有门派的人几乎都来了,沈不知和沈不灼也不再隐藏,从树上跳了下来。
“看来是我想错了,这个陷阱原来是专门为我们准备的。”沈不灼摇着扇子微笑看着众人,眼中却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第50章
“你要不要劝劝你哥, 我怎么看这沈不灼比白天的时候还要危险。”萧乐风凑在卓清羽耳边悄声道。
不光是萧乐风,很多人都感觉到了沈不知和沈不灼两兄弟散发出来的危险气息。
卓清羽自然也不例外,他面色凝重,看了眼一旁拿着武器似乎什么都顾不上, 一心只想冲上去找沈不灼报仇的大哥, 也十分担心。
大哥以前并不会这样失去理智, 可他知道大哥对孙师姐的感情,也知道大哥这次就是专为找沈不灼报仇而来,即便萧乐风那样说了, 他也不好开口劝说。
今天白天的时候他们对上沈不灼,起初还只感觉难缠, 但四人配合得当时, 好像也看到了一点胜利的曙光。后来才知那时沈不灼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当空中信号弹响起后, 他们立刻感到了与沈不灼的交手变得不一样, 对方不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发生了变化。与沈不灼那把扇子碰撞时,也感到他的扇子重了许多, 几乎招架不住。
若不是后来玄天宗宁百川带着人赶来, 他们可能都会受伤。
卓清羽叹了一口气, 冲萧乐风摇了摇头,“算了, 待会儿你先不要上去,一旦我们不敌或是有危险, 你也好施以援手。”
卓如风因为未婚妻的死对沈不灼耿耿于怀,现在这种明显我方人数更多局面占优的情况下, 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
身为亲弟弟的卓清羽自然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大哥拼命而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因此不得不也加入这场围攻。
萧乐风听他这么说点了点头,“你自己也小心一点, 薛道成先前说得好听,但他自己却没有来,我看就是想让我们这些人替他卖命。”
萧乐风本就是因为卓清羽和易青岚而来,他们碧水楼一向不参与这些事,不管是离火赤芍还是剿灭魔教,他都没有兴趣。
所以在一众陷入薛道成蛊惑的人当中,他是为数不多察觉出薛道成行为有异的。也就留了个心眼,不打算在今晚这场围剿中拼上性命。
卓清羽点了点头,虽然还没交上手,他神情已经有些焦躁,心中产生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此前很多人并没有真的对上沈家两兄弟,所以在薛道成大义凛然的发言中迷失了自己,甚至有些人喊出了耗也要耗死他们的口号。仿佛只要人多,沈不知两人就手到擒来。
在这群斗志高昂的同伙中,卓清羽和萧乐风两人显得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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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玄天宗的人站了出来回答沈不灼的话。
“没错,这就是为你们准备的陷阱,你现在知道已经晚了。”说话的是一个穿着灰色袍服,头发花白留着山羊胡的清瘦老人。
他是玄天宗掌门清虚道人的师弟,在天音寺枯木大师不再插手俗事之后,玄天宗俨然成了六大派之首,加上青岳派掌门丁之仁受了伤没来,此时理所当然由他出来说话。
沈不灼这回是真听到了大笑话,不仅笑得停不住,还转头指着沈不知问:“是因为你们朝云峰和御风堂的人久不下山,还是你们每次对人太客气了?怎么现在这些正道人士已经是这么看我们的了?”
沈不知动手时从不废话,也不喜欢沈不灼这种笑着说狠话,言行不一的样子。他哼了一声没再理会沈不灼,而是不停在在场之人当中扫视。
沈不灼看他不搭理,也觉得没趣,收敛了笑意,然后与沈不知一样打量着所有人。
他们俩都在寻找那名写信的黑衣人。
在他们眼中,在场所有人对他们都算不上威胁,只有那名隐藏着身份的黑衣人,因为对弟弟沈南一有威胁,才是他们今天必须要除掉的对象。
随着沈不知的霜寒剑出鞘,代表他已经找到了那个人。
沈不灼看了一眼他剑指的方向,也发现了那个隐藏着最后面,身穿夜行衣,戴着兜帽的蒙面男人。
沈不知视两旁的人为无物,快速挥舞着手上的剑朝黑衣人刺了过去。有些来不及躲避的人只觉眼前青光一闪,随后就是脖子上一凉,下一刻已经捂着脖子倒下。
好些即使做了准备的,身上也出现了几个不大不小的伤口。这时的众人才真正感受到传闻中无极宗朝云峰主的可怕之处。
沈不灼见状没有再凑上去,而是选择了面前的对手。
沈不灼的惊羽扇展开好似一把极短的弯刀,所到之处血雾飞舞。他杀人时脸上仍带着笑意,看上去尤为诡异。
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他此时心情已十分糟糕。先是被迫面临与弟弟的分离,又接着被沈不知挖出了旧事威胁,他现在的心情能好就怪了。
因为心情不佳,沈不灼甚至连毒药都懒得用了,好久没有大开杀戒的他渐渐有些杀红了眼。
原本大部分人都在与沈不知周旋,待他们发现沈不灼这边伤亡惨重时才惊觉以前没注意过的望月峰主竟也同样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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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如风前胸后背各有一处长长的伤口,背上的伤几乎深可见骨。即便如此,他好像不知疲惫,感受不到疼痛,还要冲上前去。
“大哥,你这是要报仇还是要去送死?你忘记爹平日里是怎么跟我们说的了吗?”卓清羽拽着卓如风,阻止他再鲁莽向前,见他一副要豁出去命的样子,试图大声唤醒他。
卓如风却仿佛没听到一样,一手抹掉嘴角的血迹,嘴里不停喊着:“沈不灼,我要杀了你!”
一旁的萧乐风一把抓着他的肩膀,一边摇晃一边说:“你看清楚一点,你这个样子杀的了沈不灼吗?你再看看你弟弟,你为了报仇把自己搭进去就算了,还要把你弟弟也搭进去吗?”
卓如风被他摇晃得又吐了两口血,不过他似乎清醒了一点,猩红的眼睛看向身旁的卓清羽。
只见卓清羽身上也是数道伤口,虽然不比他的伤口深,但数量多得几乎染红了上衣。
卓清羽心疼大哥,扶着萧乐风的肩膀有气无力地说:“你别再摇了,再摇我大哥没死沈不灼手里,死你手里了。”
“清羽,你怎么伤成这样了?”卓如风抓着卓清羽的手臂惊讶问道。
见他总算从刚才有些走火入魔的状态清醒过来,萧乐风和卓清羽同时松了一口。不管卓如风愿不愿意,萧乐风和卓清羽赶紧扶着他离开了此地。
因为担心沈不灼杀红了眼,连夜杀上青岳派。他们甚至没敢去最近的青岳山上疗伤,而是往青阳城的方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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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不是沈不知发现了黑衣人不对,在场这些正道人士今晚恐怕就要团灭在这里了。
在沈不灼大杀四方的时候,沈不知一直在与玄天宗那个山羊胡老头周旋。因为老头一直在黑衣人左右,有点像是故意阻拦他杀黑衣人的意思。
玄天宗作为六大派之首并非徒有虚名,那个山羊胡老头的剑法十分不简单,与沈不知交手了数十招,还缠斗在一起。
迟迟没有解决黑衣人这让沈不知有些恼火。他终于不再拘泥于剑法,而是右手一剑刺去,故意漏了个空档,待对方攻过来时,左手一掌挥出去,山羊胡老头没有预料到,被重重一掌击飞。
总算没人再捣乱,沈不知终于与黑衣人交上了手。
刚过了几招他就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可这感觉并不是九安山上交过手,而是前几日在城主府时交手的感觉。
那日他为了让司徒栩偷取离火赤芍,叫他提前伪装进入了城主府。为了找到离火赤芍的匿藏之地,他特地夜闯城主府引起混乱。这样司徒栩便可以通过薛道成的动向和守卫的调动摸清离火赤芍究竟在何处。
当日他故意露出隐藏的踪迹时,就与玄天宗一人交过手,为了不被怀疑,他特意示敌以弱,引这人出了城主府。
现在沈不知与黑衣人交手就有这种熟悉感,这一次他没有故意示弱,很快就将黑衣人制服。
当看到蒙面人黑布底下的面孔时,沈不知才知道自己上当了。
黑衣人原来是玄天宗宁百川假扮。特意让人假扮的目的不言而喻,自然是为了迷惑他们俩,那真的黑衣人到哪去了这个问题连思考都不需要思考。
刚才在见到白日里那些正道门派之人几乎全到了的时候,沈不知和沈不灼都没有再担心客栈中,毕竟所有人都来了肯定就没有多余的人手再去客栈了。
现在看来是他们大意了。
“沈不灼!”沈不知顾不上其他,一边朝沈不灼喊道,一边慌忙往离泽城赶去。
沈不灼也发现了问题所在,紧跟着沈不知后面离开。
这让捡回了一条命的众人庆幸不已,有人甚至四肢大张瘫倒在地。整个树林中各种断臂残肢,鲜血盖地,足以说明这一战有多惨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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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客栈中,正如林与尘和沈不知所想的那样,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他们原本只想着青岳山下有埋伏,客栈中便只留下了穆云深和桑英谢凉等三人保护沈南一。
有这些人在本来也没有问题,但问题就出在薛道成老奸巨猾的计划上。
薛道成与黑衣人联合设计了这个陷阱引开沈大沈二两兄弟,但要是所有人都去围剿沈不知他们,客栈就没人能缠住御风堂那些人了。
为此薛道成想到了那些聚集在离泽城的江湖中人。
离泽城中,除了那些受邀而来的正道中人,还有更多抱着各种心思的正邪两道的江湖人士。
因此他故意在白天派人上门抢夺离火赤芍时大张旗鼓,就为了让这些人知道离火赤芍已经不在城主府而是易地了。
为了给这些人壮胆,接着他又偷偷将他们要围剿沈不知沈不灼二人,客栈中无人坐镇的消息放了出去。
果不其然,得到消息的人全都心思活络起来。
这些人当中有需要离火赤芍救命的。有想趁机浑水摸鱼的,也有觉得无极宗这个魔教人人得而诛之的。
等到沈不知和沈不灼出了城,客栈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薛道成成功利用了这些人,虽然他自己手里现在没有人手,但想方设法进入客栈的人一点也不少。薛道成再安排几个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可以说是一箭双雕。
因为这群人的不停骚扰,沈南一不得不让桑英和谢凉专门保护离火赤芍。
沈南一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知道大多数人是冲着离火赤芍而来,而他无极宗宗主的身份也尚未暴露。
这个决定还是在他摆出了无极宗宗主的身份,才让穆云深不甘不愿地同意了。
这个时候的沈南一还没有意识到,危险的不是离火赤芍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