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许书澈有些不知所措地被人簇拥到了客厅中间,隋想不知从哪翻出来一顶圣诞帽,非要给他戴上:“师兄师兄,有点仪式感嘛。”
那顶圣诞帽是粉色的,看上去像个儿童款。许书澈推辞不过,只能任由她将帽子戴在了自己头上。
圣诞帽边上有流苏垂了下来,落在他的鬓边。简一寻十分自然地抬手将那缕流苏拨开:“别挡着眼睛了,拍照不好看。”
还要拍照?
许书澈双眸微睁,下意识地就要拒绝,却被人拽着胳膊不由分说地拉到身边站好。
“许学长,看镜头啊!”
一个组员将手机架在前面准备好的三脚架上,而后一溜烟地往回跑。几乎是他刚站好,手机的闪光灯便闪烁了下,连拍了三张照片。
许书澈被裹挟在这吵吵嚷嚷的氛围之中,方才在门外的猜疑和恐惧慢慢消失,余下的温暖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寻哥说学长是一月份的生日,”隋想说,“正好和年末团建凑一起了,热热闹闹的多好啊。”
许书澈怔了下:“简一寻?”
“对啊。”
隋想坦坦荡荡,丝毫没注意到身边有人的目光可以杀人:“寻哥说不知道你之前的生日是怎么过的,但这不是让大家伙知道了么,知道了不能不办啊。之前在活动室里让你选,就是为了让你过得开心。”
“我不是不让你们说吗!”
简一寻龇牙咧嘴地扑上来,装着要和隋想同归于尽:“小丫头片子出卖我!”
隋想直接往许书澈身后一躲:“学长救我!”
“好啦。”
许书澈想恢复先前平静的表情,可无论如何都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都是好心的,别不让我知道啊。”
“那不一样。”
简一寻嘴里嘟嘟囔囔着:“不让你知道就是惊喜,让你知道了,这个惊喜不就——”
“也是惊喜。”
隋想过去帮其他人准备火锅了,只剩他们两人在客厅中。许书澈刻意将声音压得很低,却仍被简一寻听见了:“对我来说也是惊喜。”
周围的空气恰巧静了一刹,他的话被简一寻完完整整地听见了。
简一寻看着那双漂亮的眼睛,忽然觉得心脏重重地撞击了下胸膛,脸颊急速升温,烫得他险些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
他挠了挠头,目光四处乱飞,最后直勾勾地钉在许书澈身后的一个音箱上,好像对这个音箱忽然有了极大的兴趣:“师兄喜欢就好。那什么,我去帮他们洗个菜,你坐这儿等着就行。”
说完,简一寻从许书澈身边逃走,大声道:“怎么菜还没洗完,就这还不让我帮忙?你看这不让我帮忙你们洗得明白吗?”
许书澈看着他的背影,唇角不自觉地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
***
虽然大家对火锅食材的处理都很不顺手,但好在有个冯周。
许书澈之前对冯周的印象唯有“热爱科研”一条,却没想到他在做饭这方面的造诣也很深。相比之下,简一寻的所谓的“会做饭”的水分就太大了。
热腾腾的火锅被摆在桌上,红油和白汤泾渭分明。能吃辣的坐一边,不能吃辣的坐一边。许书澈被组员们起哄着坐在了主座,隋想刚要坐在他右手边,却被人拍了拍肩。
“这个位置我预定了。”
简一寻笑得十分善良,看上去很好说话:“乖,往旁边挪一下。”
“我说简一寻。”
隋想非得和他呛两句:“你别太霸道啊,怎么我就不能坐师兄身边了?”
“不为什么。”
简一寻抬了抬下巴:“喏,过去。”
隋想送了他两句亲切的国骂,和自己的姐妹挎着胳膊远离了简一寻。
“你不是吃辣吗?”许书澈有点意外,“我以为你会坐到那边去。”
“这两天胃疼,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
简一寻撩起眼皮,带着几分得意地看了一眼毫无心机,天真单纯地落座辣锅席的关景山:“辣锅怎么了?不吃辣锅一天又死不了人。”
许书澈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小算盘,小声道:“那你往那边一点呀,挤到我了。”
“什么?挤吗?”
简一寻“哦”了一声,往右边挪了挪:“现在还挤吗?”
其实他根本没往旁边挪多少,但一本正经道:“如果还挤的话,你和我说,我再挪。”
因为有人不能喝酒,所以这场聚会根本没订救,大家以果汁代酒,喝得也算尽兴。
简一寻虽然没吃辣锅,但给自己调了碗看上去就爆辣的酱,觉得好像清汤锅也不错。
“简一寻。”
许书澈忽然在桌子下拽了拽他的衣袖。
简一寻微微侧过头:“嗯?怎么了?”
“我想尝尝辣锅。”
许书澈小声和他说:“闻起来很香诶。”
“别了吧,”简一寻说,“很辣的,你受不了那种辣。”
“我想试试。”
许书澈眉心微蹙:“就试一下嘛,试一下好不好?”
简一寻“啧”了一声,避开他的目光:“行,行吧,就试一下哦。”
他说着起身,伸长了胳膊去夹辣锅里的菜。
关景山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嘲讽情敌的大好时机:“寻哥不是说今天吃清汤锅吗?怎么来我们辣锅夹菜了?”
“哦,你说这个。”
简一寻笑了下,慢条斯理道:“师兄说想尝尝辣锅,我给他挑点不吸油的菜回去,不然他受不住。”
许书澈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说出来,脸红了一半:“你别说了。”
“好,我不说。”
简一寻将两片牛肉放在他面前的碟子里:“肉不吸油的,菜实在是挑不出来了,全是红油。”
许书澈夹起那两片挂满了花椒和红油的肉,在碟子里蘸了酱,刚塞到嘴里,手边就被推来了一个东西。
“辣着了吧?”
简一寻的声音有些急切:“喝点这个,牛奶解辣。”
其实也还好。
或许是他们的水放多了,这个辣锅的辣味并不浓,只有一点辛辣的感觉。
许书澈转头,恰好撞上了简一寻满是担忧的眸子,忽然想逗他玩,于是嘴角微微向下垮了垮,放软了声音:“辣着了,好辣。”
简一寻重重地“哎”了一声,将刚才推到许书澈手边的东西塞进了他手里:“我就说让你别试吧,非不听,现在辣着了吧?”
许书澈低头,发现那是瓶草莓牛奶。
他之前在超市买时无意间念叨着说喜欢的牌子。
草莓牛奶很好喝。
许书澈咬着吸管,觉得自己刚才演了戏,换一盒草莓牛奶一点也不亏。
桌上的菜所剩无几,大家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饭后活动。简一寻却没去凑热闹,只守在许书澈身边,盯着他把牛奶都喝了。
“你之前不是说不去吗?”许书澈问,“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我这不是觉得自己一个人在家无聊吗?”
简一寻摸了下鼻子,脸不红心不跳地说谎:“反正我一个人在家跨年也是打游戏嘛,但是大家都跨年去了也没人陪我玩,不如来和你们聚会咯。”
他说完后顿了下,语气变得小心翼翼:“对了师兄,那你是不是原谅我了呀?”
“原谅你什么?”
草莓牛奶要被喝完了,但许书澈还没喝够,下意识轻轻地咬着吸管:“没听懂。”
“师兄。”
简一寻的语气中多了几分抱怨的意味:“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的。”
“好嘛。”
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那就原谅你咯。”
简一寻眉眼倏地展开,面露欣喜:“真的吗?那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一个男生站在客厅的投影前道:“要不我们看恐怖片吧?我知道一个恐怖片,现在看特别应景。”
其他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纷纷吵闹着要他快放恐怖片,别吊着大家的胃口。
餐桌上的餐具用的都是超市买来自带的一次性纸盒,被人收拾进了垃圾桶里。剩下的餐具丢到水槽,预备着明天早上再处理。大家平时也不是没看过恐怖片,但好像只是觉得只要是和其他人一起看,观影的感受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
许书澈脸色有些差,刚准备找个借口溜去楼上的客房,却被眼神特别好的隋想逮住了。
“学长,别愣着啊!”
隋想热情地招呼他:“快来快来,马上开始放片子了。”
许书澈骑虎难下,既不敢看恐怖片,又不想露怯,最后只能硬着头皮向客厅走去。
大家已经挤着坐在了沙发上,唯独剩旁边一个能坐两个人的沙发留给了他和简一寻。
许书澈咽了口唾沫,垂在身侧的手却忽地被人握住了。
“没事的,师兄。”
简一寻的声音中透着几分怪异:“我会保护你的,别怕。”
许书澈动了动唇,轻声道:“那你的手为什么全是汗啊?”
“嗯?”
简一寻重重地咳了一声:“我这不是刚刚吃火锅热的吗?是热的,这不重要。”
“我会保护你,这就是最重要的。”
第32章
第二天,全别墅的人都起得很晚。
他们一起看了恐怖片,熬到倒数跨年后又连了游戏手柄打游戏,一直闹到了很晚才去睡。许书澈被恐怖电影吓得要死,拽着简一寻的衣袖说想和他一个屋子睡。
这要是放在平时,是许书澈绝对不会去做的事。
那部电影叫《彗星来的那一夜》,与其说是恐怖片,倒不如说更像是一部科幻电影,但正是因为其中掺杂了科幻的元素,所以才让人细思极恐。更不要说电影里也是七八个好朋友在别墅中聚会,让他们的代入感更强了。
许书澈全程缩在简一寻身边,紧紧地拽着简一寻的衣摆,似乎生怕他也是什么混进来的平行世界“二重身”。
简一寻其实也很怕。
他从小就害怕鬼神,在杂志上看见恐怖故事栏目都是直接跳过去的。高中的时候被哥们儿骗着看了个恐怖片,硬撑着没腿软走出放映厅,实际上吓得后背湿了一片。
但眼下他可不能害怕,因为他夸下了海口说要保护许书澈来着。
虽然手心全是冷汗,虽然看到一半就想跳起来逃跑,但简一寻咬着牙,生生忍到了最后。
许书澈好像察觉到了他的身体在颤抖,轻声问道:“你害怕吗?”
“我害怕?可笑。”
简一寻觉得自己如果火化了,肯定只有嘴是硬的:“一点都不可怕,我为什么要害怕?”
他就这么硬撑着熬了一个半小时,电影结束了,他也长长地松了口气,悄悄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其他人对恐怖片的接受程度良好,不像他们两个恐怖元素过敏患者,看完后也只是心有余悸了一会儿,接着就要把别墅里的手柄连到电视上打游戏。
可就连游戏也没能让许书澈从刚刚的恐怖氛围里走出来,他纠结了半个晚上,终于在大家困了宣布睡觉的时候又拽了拽简一寻的衣袖,声音中满是恳求:“简一寻,今晚我和你睡一间屋子好不好?我好害怕。”
他说完,好像想起来简一寻恐同,面上闪过几分尴尬:“要不还是算了,你不是”
“我没有。”
简一寻答应得十分干脆利落:“我没问题,你随时来睡。”
许书澈又困又怕,根本没细品他话里的“随时来睡”好像确实有什么地方不妥,稀里糊涂地跟着简一寻去了他的房间,一觉睡到了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第一次没按照生物钟起床。
前一天晚上放肆的代价是第二天起来打扫房间的痛。有礼貌和讲道理是当代大学生的美德,虽然房子的主人只提醒他们不要损坏电器,没有特意提醒他们要收拾房间,但大家醒来后十分自觉地开始把前一天晚上用的锅碗瓢盆圈洗了。
冯周挽着袖子将餐盘上附着的油刷去,抬眼看向许书澈,打了个招呼:“学长早。”
“不早了。”
许书澈刚刚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捧在手里:“我来帮忙吧。”
“不用了,马上刷完了。”
冯周摆了摆手,动作顿了下,忽然凑近他轻声问道:“简一寻昨晚和学长和好了?”
许书澈怔了下:“嗯?”
“看着学长又理他了,”冯周说,“我猜是学长原谅他了,太好了。”
他如释重负地长出了一口气:“终于不用被他骚扰了。”
“骚扰?”
许书澈有些好奇:“他怎么骚扰你的?”
“就”
冯周惯来平和的眉眼间忽地露出几丝罕见的狡黠:“问我你有没有回去住,在研究室如何,是不是又不懂照顾自己。”
许书澈听了他的说的话,脸颊微微发烫:“他就是愿意瞎管这些事,打扰你了。”
“没事。”
冯周善解人意地轻声道:“学长回来住吧,我下个学期就不住校了,住外面,这样空出来两张床铺,你们住正好。”
许书澈还没来得及说话,冯周就继续低头专心洗盘子,好像对刚刚的话题一点也不感兴趣了。
“师兄,在干嘛?”简一寻恰巧从外面探头进来,“你不忙吧,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许书澈本来想说不用,但转念一想之前在门口看见的那些烟头,心中又是一沉,轻轻点了点头。
简一寻家境好,从来不知“出租屋”为何物,在陪着许书澈到老旧小区大门口时还以为走错了地方。
“师兄,你就住,住这里?”
许书澈“嗯”了一声,轻轻点了点头:“就这里。”
“你这条件也太差了吧?”简一寻看着那斑驳的外墙就觉得心里打鼓,“真不是我咒你,就是觉得这地儿怎么看怎么像是马上要塌了一样,真的不安全。”
他一直絮絮叨叨的,甚至路过保安亭的时候也没闲着:“师兄你看你们这个保安亭,能拦住谁?保安躺在里面打瞌睡,我不是业主也不是租户,大摇大摆进来都不管我。”
许书澈叹了口气,揉揉耳朵:“简一寻,你好吵。”
简一寻眨眨眼,读不懂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也拿不住自己是不是又被嫌弃了,只能乖乖停下对眼前小区的念叨,安安静静地走了一段路,终于又忍不住道:“师兄,既然你已经不生我气了,那你搬回来吧。”
这会儿他们已经走到了许书澈住的那栋楼楼下,许书澈站在台阶上看向他:“可是我租了三个月,起码得先住到今年二月份。”
“那今年二月份你就搬回学校,住我宿舍里。”
这个角度简一寻只能微微抬头仰视他,眼中带着期待和恳求,像一只和主人讨赏的小狗:“冯周和你说了吧?他下学期搬出去,不住宿舍了,要去朋友家住,这样我也搬回学校,我们两个人住正好。”
许书澈轻笑:“哪里来的正好,你不是不喜欢”
说着说着又绕回了两人吵架的那个话题。
似乎意识到这件事在两人之间并不是那么愉快,许书澈和简一寻不约而同地噤了声。
楼道里安静了半晌,许书澈才轻声道:“我上去了,谢谢你。”
“好。”
简一寻有些烦躁地长出一口气:“师兄你注意安全,回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他说完,想起了什么似的一拍脑袋:“对了,微信也记得给我拉回来,我好久没和你在微信上说过话了。”
许书澈答应了他这个要求,沿着楼梯一级级地爬了上去。
如果搬回学校的话,也不是不可以,这样去图书馆查资料上网都方便了很多,最重要的是
他一边走一边想着,等闻到呛鼻的烟味时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停下脚步抬头,正撞上一双凶神恶煞的眼。
王世美正靠在门边抽烟,看见他上楼,满是横肉的脸上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
他将烟头丢在地上,鞋尖在烟头上狠狠地拧了几下,声音中透着一股熬了好几个通宵的油腻感:“呦,出去玩回来了?”
许书澈脸上的血色尽失,颤抖地后退了一步,险些跌下楼梯:“你怎么在这儿?”
“我怎么在这儿?”
王世美见他怕自己,嬉皮笑脸地往前又迈了一步:“你之前答应我给我钱的,我钱呢?”
许书澈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他什么。
那天和简一寻吵架了,于是他彻底把要给王世美钱的事忘在了脑后,现在才想起来。
“骗我,是吧?”
王世美伸手拽住了他的衣领,将人往前拽了个踉跄:“我在你门口等了好几天,连你人影都见不着,是不是出去卖了?不然怎么成宿成宿的不回家?”
许书澈被衣领勒得脖颈发疼,说不出话来,只唇齿间溢出细微的呜咽声。
“他妈的,之前怎么揍你的你忘了?”
王世美一张臭嘴开开合合,往外喷的全是发酸的烟味,熏得人喘不上气:“早就说了你们同性恋都是贱货,就是喜欢挨揍是吧?那老子今天揍死你!”
他说着就要抬手,小腹却倏地一疼。
王世美松开手向后退了两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你”
许书澈的脸颊因为刚刚的窒息而泛着红,可眼神的中的愤怒却远远大于畏惧。
兔子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又何况是个活人呢?
“我不怕你了。”
许书澈的声音还在颤抖,可他的眼神却格外坚定,奋力地隐藏住内心的恐惧。他其实也没想到自己会反抗,只是刚刚被人勒住脖子的时候忽然想到了昨天晚上在别墅中收到的生日惊喜。
怎么算也是长大了一岁,自己总该从那个漆黑的小巷子中走出来了吧?
即使无法完全走出来,也总该有一点进步了吧?
哪怕只有一点点呢?
王世美怒吼一声扑了过来,许书澈下意识地闭上眼准备挨打,可后背却撞进一片温热的怀抱中。
“畜生,你疯了是吧?”
简一寻暴怒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上次没揍死你算便宜你了,你看我今天打不打死你,我今天不揍得你喊我爹我和你姓!”
第33章
简一寻原本只准备在楼下等到许书澈发的微.信就走,可消息没等到,却听见楼上爆发了剧烈的争吵声。
许书澈的出租屋在三楼,老楼隔音又不好,有什么大一点的声音一楼能听得一清二楚。
简一寻听不清在吵什么,直觉却告诉他出事的是许书澈的那层楼。他也顾不得再多听一会儿确认一下,径直一步跨过两三道台阶向三楼冲去,一抬眼就看见王世美正掐着许书澈的脖子。
他没忘上次两人吵架就是因为眼前这个傻逼,顿时心头火燎起三丈高,冲过去就给了王世美一拳。
上次王世美找到学校门口的时候,简一寻只是把他撂倒在地上。而现在新仇旧账一起算,简一寻不仅把他撂倒在地,直接按着他一拳拳狠狠地往他身上招呼去。
“我让你来犯贱,”简一寻的声音中满是愤怒,“上次揍你揍得少了是吧?”
“我草,你他妈的”
王世美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人,挣扎着要从简一寻的桎梏下起来,却根本比不过简一寻的力气。
他在局子里蹲了三年,又好吃懒做,身上的肌肉早就没了,哪来的力气和小他一岁又天天打球的简一寻比?
揍到最后,简一寻都不知道自己锤了王世美多少下,等被人拉开后眼前才慢慢恢复清明。
“警察同志,我一直听外面有人打架,”报警的是住在二楼的一个大爷,“我开门往上一瞅,吓了一跳。”
王世美被揍得鼻青脸肿,看见警察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警察,警察!这个傻逼要杀了我!”
他被简一寻揍得鼻青脸肿,一边的鼻孔正往外流着血,和之前站在门口威胁许书澈的好像不是一个人。
“是你先来敲诈勒索的,”一直没说话的许书澈忽然开口,“是你先来勒索我,我朋友才,才打你的。”
“敲诈勒索?”
办案的民警以为只是普通的邻里纠纷,听见这个词后神色严肃了起来:“你有证据证明他敲诈勒索吗?”
王世美才不信许书澈会有什么证据。
在他的印象里,许书澈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都是听话的,也从来不会在这种时候出头,也没有什么心眼。
可许书澈却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手机屏幕上正开着录音:“从看见你在我家门口的时候我就开始录音了,一直录到刚才,要什么证据我有什么,你如果不信,我们去派出所,我放给警察听。”
王世美的脸色一下变了。
他的脸上还有伤,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向许书澈伸手,讪笑道:“不是,哎,你怎么给当真了?咱俩是朋友嘛,我那是在和你开玩笑啊。”
许书澈完全不领情,冷着脸色:“你还是想想到警察局怎么解释吧。”
***
王世美虽然看上去伤的很严重,但简一寻揍他的时候还是注意了分寸,使劲揍,但没有完全使劲,让王世美痛得厉害,却完全没伤筋动骨,就算上医院也查不出什么,根本不会因此把他拘起来。
这是小时候他和朋友胡闹时学到的小伎俩,专门用来对付那些不好缠的混混,却没想到在这儿能派得上用场。
王世美嘴里一直哭嚎着自己被打残废了,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求警察同志给他验伤,然后把简一寻关起来。可警察拉着他验过伤后说他根本没事,都是表皮的伤,不知道在鬼哭狼嚎个什么。
许书澈和王世美一起被带去旁边的屋子做笔录,留下了一个民警对简一寻进行批评教育。简一寻表面上听得特别认真,认错也十分诚恳,可心早就飞去了隔壁。
会问什么啊?
万一王世美再倒打一耙呢?师兄怎么办?
自己要不要等在门口?
简一寻不断地在脑内脑补了一百零八出大戏,直到隔壁房间的门被人推开后“腾”地站了起来,却被眼前的小民警瞪了一眼。
“给你训话呢,”小民警说,“怎么回事?不服管啊?”
“没有没有。”
简一寻咬着牙坐了回去:“您继续。”
“在这儿签个字。”
小民警把一张承诺书推给他,语重心长:“往后长点心,冷静一点,不是什么事都能靠动手解决的,遇事先想个一二三四,这么做有什么后果,有没有什么更好的解决方式。你说你还是大学生呢,万一留个案底,往后怎么考公考编啊?”
“我不考公。”
简一寻签完字,对他笑了下:“你辛苦了,我能走了吗?”
小民警刚“嗯”了一声,就见眼前刚刚还老老实实坐着的人撒腿就往隔壁门口跑去。
“许书澈你个贱人!”
王世美彻底崩溃的声音从隔壁传来:“我他妈要你好看!”
许书澈面无表情地起身,对一直陪在身边的民警鞠了一躬。
民警拍了下桌子:“你老实点,在派出所呢,你要谁好看?说给我听听?”
但王世美就是个窝里横,敢和许书澈张牙舞爪,却不敢和民警造次,顶着一脸伤坐了回去。
“你别担心,他会被收容教育十天,然后遣返回户籍所在地,”民警带着许书澈走了出去,“如果他再对你进行骚扰和谩骂,你可以报警。”
许书澈点了点头,低声道了谢。
在旁边等了许久的简一寻冲过来,一脸紧张:“没事吧师兄?你有没有和他们说不是你的错?”
“我”
许书澈看着简一寻脸上的伤,没忍住笑了出来:“我没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我就是担心你,”简一寻轻咳了一声,“我,我没紧张啊,我就是问问。”
警察局旁边就是药店,许书澈去买了酒精和棉球,拽着简一寻坐在路边的长椅上给他擦药。
“可能会有些疼哦。”
许书澈垂眸仔细观察简一寻脸上的伤:“你忍一下。”
“我又不是没受过伤。”
简一寻刚想说他们篮球队平时受过的跌打伤多太多了,才不会像个娘炮一样上个药哭哭啼啼的,刚要说出来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他有点想给自己一巴掌。
都吃过亏了,这张嘴还是这么不长记性。
以后这样没礼貌没素质的话都要改掉。
许书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闻言舒了一口气:“还好伤的不算重。”
“能伤多重?”
简一寻想起王世美就生气:“大男人打架不好好打,伸手挠我脸,真是笑死个人。”
“他高中的时候不是这样的,他”
许书澈刚想给他描述王世美高中时的样子,说到一半却卡住了。
他发现,好像王世美高中的时候也属实算不上“一个很厉害的人”。
所谓的“校霸”是欺负弱小同学得到的名头,所谓的“学霸”又是考试的时候威逼利诱别人抄来的成绩。
这么一想,王世美就好像一个精心扎好的纸人,可却实在是弱不禁风,一吹就现了原型。
好像确实没有什么好怕的。
“怎么了?”
简一寻见许书澈忽地愣住了,下意识地开始反省自己刚才说的话有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是我说什么惹你不高兴了吗?”
许书澈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没有,就是好像想开了一些事情。”
“想开了什么?”
简一寻不懂,但也善解人意地不再问,只和他保证道:“没关系,如果师兄往后再被他骚扰就喊我,我揍死他。”
外强中干的蠢货,还学着别人搞校园霸凌?
简一寻最瞧不起的就是在学校里拉帮结派的人,尤其是王世美这种长得人模狗样背地里不干人事的东西,他见一个揍一个。
许书澈摇摇头,小心地给棉球蘸上酒精:“以后我可以自己解决的,你要是打他把他打坏了,他讹你怎么办?他都来讹我了。”
“而且你打他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
当时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许书澈毫无准备,就看着简一寻冲了上去把王世美一顿暴揍,拳拳到肉,感觉王世美就算不废了也残了。
万一真给人打的不行了,他甚至都已经想好说辞,就说是他雇人来揍王世美,和简一寻没关系,留什么案底有什么处分都朝他来,别影响了简一寻就好。
这会儿简一寻知道他在怕什么了,想抬手安抚人,却只笨拙地在许书澈脸颊蹭过:“我又不傻,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人渣把自己搭进去?我有分寸的。”
脸上的伤痕沾到酒精,细细密密地痛着,可简一寻的心情却很好。
他自己先乐了半天,抬眸看向许书澈,郑重道:“师兄,你搬回来住吧。”
“你也看到了,这个小区的安保真的很差,什么人都放,门口的保安和摆设没什么两样,”他认真道,“万一王世美又回来找你呢?就算他不来,他也知道你家住哪,这是个多大的安全隐患啊,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住在这儿。”
他说完,眼中又出现了那种恳求的神色:“搬回来住宿舍吧,好不好?”
第34章
虽然小区老旧住的不舒服,但好在房东讲道理。
房东是B市本地人,这套房子是很早就买的,但一直空闲着,又因为地段不是很好,一直放着没租出去。他接到许书澈的电话,当天下午就赶了过来。
“不好意思,真的不好意思,”微胖的中年人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一边说,“就是没想到这儿的安保这么不好,给你添麻烦了。”
简一寻陪着许书澈一起见的房东,原本预备着如果房东态度不好就给许书澈撑个腰,却没想到对方先上来认错了,一肚子气先消了几分。
“是我说对不起才是。”
许书澈本来就道德感高,这会儿见房东给自己道歉,更过意不去了:“是我的问题,也是我违约在先,房租我就不要求退了,就是麻烦您还得再去找别的租客。”
房东摆摆手:“这又不是你故意要为难我才退的,房租我给你退一个月的,你看能接受吗?”
许书澈百般推辞,最后还是接受了房租退回来的一个月房租钱。
这次不再是他一个人把东西往学校宿舍搬了。简少爷受不了这种全人力自动搬运,打电话叫了家搬家公司。
搬家公司速度很快,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帮忙把许书澈的东西都运到了校门口。
简一寻休息了半天,一身力气正没地方发泄,简单活动了两下,扛着许书澈的行李就往楼上走去。
许书澈只拿了两本书跟在他后面,一身轻松:“简一寻,你累不累?”
“不累,这有什么可累的?”
简一寻将他的行李放在自己宿舍门口,眉眼间具是得意:“冯周下学期不住宿舍了,我搬回来和你一起住。”
“别了吧”
许书澈避开他的目光:“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我不适合和你住一间宿舍。”
“这有什么适合不适合的?”
简一寻抬手揽住他的肩,往自己这边带了带:“我自己都不介意,你干嘛替我介意?”
许书澈鼻尖蓦地撞上那对他来说熟悉又陌生的爽肤水味道,呼吸一滞,错过了最好的拒绝时间。
“那就这么定了。”
简一寻帮他决定了下学期的室友:“我和你一起住的优点多着呢,万一那个弱智再来找你的麻烦,我就再把他揍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亮亮地看着许书澈,像一只祈求主人表扬的小狗。许书澈好像能看得见他身后不断摇着的尾巴,没忍住笑了下。
“笑我干什么。”
简一寻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里已经成为了一只小狗,又亲密地凑到他身边:“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家?买票了吗?到时候我送你去车站?我可是暑假刚考下来的驾照。”
许书澈收拾东西的动作顿了下,脸色微不可查地苍白了几分。
“我”
他原本想找个借口把这个问题糊弄过去,可平时却不是个会撒谎的性格,支吾了半天只想到了些许拙劣的借口,只能叹了口气:“我还没买呢。”
“怎么还没买?”
简一寻没有坐相地坐在桌子上,掰着手指给他算:“你看现在是一月初了,师兄是南方人吧?回家可能得买机票,我小姨是航空公司的,她说越早买越便宜啊。”
许书澈背对着他,面上的表情晦暗不明,半晌后轻声道:“我知道了,谢谢你,我会记得买票的。”
“早这样就对了嘛。”
简一寻拍了拍他的肩:“到时候和我说啊,我送你去机场,安全又便宜。”
***
许书澈以为简一寻说要搬回宿舍住是下学期的事,全然没想到对方动作这么快,几乎是第二天就从家里搬来了需要用的东西。
简一寻被许书澈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心情肉眼可见地好了很多,再也不每天都苦大仇深地垮着一张脸,让人看了就觉得害怕。
篮球队前几周的训练堪称地狱级别,简一寻冷着张脸不把他们当人,训得所有人苦不堪言,又不敢提出来,生怕触了简一寻的霉头。
可这两天简一寻却像忽然转了性,特别好说话。
中场休息的时候,几个队员坐在长凳上喝水。陈响用毛巾擦了擦汗,重重地咳了一声,问林修:“林哥,寻哥最近是怎么了?”
林修正低头玩手机,闻言抬头,面上掠过一道高深莫测。
“对啊,我也觉得寻哥这两天很怪。”
“寻哥上周还在发癫,我就是失误了一次,他非要我负重蛙跳绕场两周,我真的跳不动了。”
“而且之前他还易怒,小声说句话他都要瞪我,我还以为他更年期了。”
林修干笑一声:“哈哈。”
“林哥是知道什么内幕吗?”队员们纷纷围过来,“他怎么今天心情就变好了?”
林修不言不语,面上高深莫测。
当然是因为那个姓许的学长搬回来住了。
而且姓简的还颠颠收拾东西滚回学校和人家一起住了。
认识了也有五六年,这是林修第一次怀疑起这个钢铁直男的性向来。
“林哥,说说看嘛。”
队员对队长的八卦甚是好奇:“难道上周寻哥分手了,这周又复合了?不会吧?”
“不知道,别问了,”林修三缄其口,“练你们的球去。”
他话音刚落,简一寻就从不远处走了过来:“聊什么呢?”
“聊林哥刚刚那个三分球。”
陈响脑袋最灵光,立刻想出了个借口:“我靠,那个三分球可真是太帅了。”
“你们再这么捧,林修下次校赛就不知道怎么打球了。”
简一寻虽然嘴上嫌弃,但嘴角还是带着笑的:“林修,一会儿我们和宣传部的见一面,谈谈下次校赛的赞助。”
校宣传部的人早就等在了篮球队的室内活动室,看见简一寻和林修来了后分别和两人打了招呼。
简一寻简单回礼,目光却落在了一个人身上,脸色一沉:“你怎么在这儿?”
曲超唇角挂着笑,大大方方地回答:“我虽然是外联部的,但这次也和宣传部的一起来谈谈关于赞助的事。”
林修不明所以地盯着两人看了半晌,恍然。
眼前这个男生应该也是被简一寻拒绝的人之一,只是不懂得看人眼色,总觉得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所以讨人嫌地一直跟在人身后。
“下次校赛就是三月份刚开学,时间上会比较匆忙,”为首的女生没看出这其中的暗流涌动,继续说,“在放假前我们想先问问篮球队意向的合作赞助商,方便下学期开学后我们立刻展开工作,不会耽误时间。”
“篮球队的赞助一直是林修在对接。”
简一寻的声音有点冷:“你们聊。”
“学弟,上次我们之间有点误会,”曲超放软了声音,眼睛一直盯着简一寻,像是能拉丝一样,“这会儿正好有时间,我们去把误会说开了,好吗?”
简一寻看了他半晌,忽地露出一个笑:“好啊。”
曲超没想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顺便有些喜出望外,没忍住扬起了唇角:“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出去聊?”
简一寻率先出了门,曲超连忙跟在了他身后。待门关上,曲超这才发现两人在更衣室里。
更衣室的隔音很好,基本听不见外面林修和负责人说话的声音。
曲超之前看了太多奇怪的漫画,联想到了不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脸颊瞬间晕开一片绯红:“学弟,其实我们可以不,不这样的”
“哦,那你要哪样?”
简一寻冷笑了一声,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你知道我为什么选这里吗?”
曲超以为他只是单纯地问问自己,于是十分诚实地摇了摇头:“我不知道诶,学弟为什么选这里啊?”
“因为这里没监控,”简一寻轻声说,“这意味着如果我忍不住了动手揍你,也没一个人有证据是我干的,你懂吗?”
“啊?”
曲超蓦地愣了:“学弟你为什么要打我?是我什么地方做的不对,让你生气了吗?”
“你觉得呢?”
本来简一寻对造谣的态度只是懒得理,但想一想许书澈在高中估计也是被那群弱智造谣,越想越觉得自己没法平静。
“上次你和我说,许书澈的学术水平根本不行,都是靠和老师有暧昧关系得到的。”
简一寻靠在更衣箱上,慢条斯理地问他:“这些你说的,都是有证据的吗?”
曲超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欣喜,捣头如蒜:“对的学弟,我有证据的。”
“真的吗?这么厉害啊?”
简一寻笑了下,慢慢走近他:“这两天我揍的傻逼确实多了点,但实在是忍不住不动手,你多包涵。”
曲超眨了眨眼:“学弟你说什么?其实我”
他话还没说完,脸上就猛地挨了一拳,打得他眼冒金星,踉跄着后退撞在了铁柜上,后脑勺磕了个响。
“我有没有和你说过?”
简一寻冷声道:“我最他妈恶心的就是造谣的人。”
第35章
“学长你看看这个名单,如果没有问题就可以签了。”
宣传部来的学妹很敬业,和林修认真地讨论了该选择哪家赞助商,将符合要求的一家家都列了出来。林修看了一遍,觉得没问题,刚要签字,却听见隔壁更衣室里发出“砰”地一声闷响。
林修眼皮一跳,拿着笔的手却十分稳健地在赞助商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学妹不明所以地看了眼更衣室:“学长,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没有啊。”
林修十分和气地笑了下,面不改色地继续确认和签字:“可能是你听错了吧,我们这儿的更衣室隔音一贯很好。”
学妹眨了眨眼,似乎很好奇,但碍于在人家的更衣室里,于是也没再继续细问。
林修将签好字的表单递给她:“那以后就劳烦学妹费心了,我们队长的要求实在有点太多。”
“没事没事,不费心,这都是我们该做的。”
学妹抱着那一摞表单起身,向更衣室的方向望去:“简学长还没和曲部长谈好吗?”
林修有些尴尬地笑了下,不知道该说什么,正准备支吾着说两句话打圆场,更衣室却被人打开了。
曲超被简一寻扶着走了出来,脸上青紫了一块,紧紧地捂着肚子,似乎被人揍了。
学妹大惊:“部长你这是怎么了?”
曲超呜咽了一声,摇摇头。
“刚刚我和学长聊天的时候,学长在更衣室里脚滑摔了一跤。”
简一寻撒起谎来简直面不改色,理直气壮:“给脸摔着了,肚子好像也撞到了柜子,所以现在很疼,但我简单检查过了,没什么大碍,你不用担心。”
“没大碍就好。”
学妹松了口气,埋怨道:“部长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更衣室平地都能摔一跤?”
曲超愤恨地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没事,多谢学弟扶我出来。”
简一寻扬了扬眉,抱着胳膊站在他身后,情真意切:“学长如果需要我帮忙送去医院,我也一定会送的,学长不必担心。”
“你”
曲超一口气没提上来,险些给自己憋死。
“那就谢谢学长了。”
学妹不知道个中暗流涌动,扶着曲超和林修简一寻鞠了一躬:“那我们三月开学的时候再碰一下。”
目送走了两人,林修用胳膊肘怼了下简一寻:“哎,他不是摔的吧?”
“当然不是摔的,我揍的。”
简一寻说话时表情淡淡的,就好像谈论明天什么天气一样自然:“怎么?这都看不出来?”
“不是,你”
林修话说了一半,哽在喉咙里,半晌后才恢复了理智:“你怎么打人啊?我们法治社会,不能干什么都动手的。”
“他造别人谣,我还不能打他了?”简一寻冷笑,“说人家和这个有一腿和那个有一腿,我给过他机会了还死不悔改,这不就是欠揍吗?”
林修刚想问他曲超造谁的谣,看见简一寻满是怒火的眼睛就明白了。
八成是许书澈。
林修长长地叹了口气,拍了拍简一寻的肩:“兄弟,我觉得你是陷进去了。”
“陷进去?什么陷进去?”
简一寻顶着一双茫然的眼睛看向他,好像真的不知道林修在说什么。
这种事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林修觉得自己说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很不错了,于是十分聪明地三缄其口,没再继续。
***
B大的期末考在一月十日左右就考完了,一些学生干部可能会等到十四五日老师放假的时候才离校。
许书澈早早就给导师交了论文,答应了几个师弟师妹帮看论文的要求,在宿舍里支着脸颊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脑。
篮球队的人一半都买票回家了,简一寻一身多余的精力无处发散,办了□□身房的卡,每天去疯跑两三个小时,然后带着一身汗回宿舍就往许书澈身边贴。
许书澈原本正在逐字逐句地给师妹的论文纠错,被他贴得吓了一跳:“你干什么?”
“嗯?”
简一寻抬头,一双眼亮晶晶的看着他:“我歇会儿,累了。”
“别往我身上蹭,”许书澈说,“一身汗味儿,脏。”
简一寻是个很听劝的人,许书澈说他脏他就站起身,拿了毛巾准备去洗个澡。
他刚把上半身的衣服脱了一半,却忽地想起来了什么,转头对许书澈道:“你往后不用担心住对面的那个傻逼造谣了。”
许书澈抬眸,眼神有些迷茫:“什么?”
“我教训了他一顿,他再也不敢乱说话了。”
简一寻掩唇轻咳一声,别过眼睛:“不知道你会不会觉得我这样很霸道,但是他每次都在我面前和我说你的坏话,我听了很不舒服。”
许书澈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忽地笑了:“如果我现在责怪你,你会生气吗?”
“这倒不会。”
简一寻摸了摸鼻子:“因为我本来就是自作主张替你伸张正义,我又没问过你需不需要伸张正义,啊就你要是怪我,我也没关系。”
“所以我不会怪你。”
许书澈轻声道:“你是为了我才这样,我如果反而责怪你,是不是太圣母了?”
“我”
简一寻愣了一下,准备好的说辞卡在了嘴边。
他没想到许书澈居然会这么想,本来以为以他的性子和遭过霸凌的经历,会先批评他欺负同学不对。
“本来就是这样么。”
许书澈低下头,扶了扶眼镜,惯来清澈的眸中掠过一丝厌恶:“是他先来招惹我们的,又不是我们主动去找他麻烦,如果说霸凌的话,那也是他霸凌我们。”
简一寻咽了口唾沫,鬼使神差道:“你说的,‘我们’是”
“我和你啊。”
许书澈歪了下头,似乎很疑惑为什么要这么问:“不然还能是谁?”
“没什么,我就问问。”
简一寻抓起椅子上放着的换洗衣服和毛巾,飞速地冲进了浴室:“那什么,我去洗澡了!”
他忽然之间觉得有几丝呼吸不畅,就好像许书澈的目光如影随形地缠绕着自己的脖颈,让他愈发燥热得喘不过气来。
可被许书澈划进“我们”的行列里,简一寻又是高兴的。
这让他觉得之前一直在被许书澈排斥在自己的世界之外,但好像经过这件事,那个许书澈用来防范别人的无形罩子被打开了一点。
是不是再努努力,他就可以钻进去了呢?
简一寻拿着毛巾,对着浴室的瓷砖墙壁傻笑了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为什么要钻进许书澈心里啊?
好兄弟是这么做的吗?
浴室的门被人“砰”地一声关上后,许书澈才收回目光,拿起放在电脑边的手机。
刚才和简一寻说话的时候,手机一直“嗡嗡”地震个不停,微.信消息一条条地弹出来,霸占了他的整个手机屏幕。
许书澈眸中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厌恶,微微阖眼,点击了解锁键。
微.信界面上明晃晃地亮着一个“10”的红点,发消息的人没有备注,头像是一张山水画。
就是中年男人会喜欢的那种头像。
许书澈蹙着眉,点开了对话框,只看见了满屏的质问。
“你今年还不回家?”
“他妈的,老子把你养到大,你说跑就跑了,你让我脸往哪搁?”
“老子不管,你今年要是他妈的再不回来,老子就找到你们学校去!”
“我没钱花了,你给我卡上打点钱,你有钱吧?”
“我卡号是238XXXXXXXX,快点,别他妈让我催,你本来就应该给我养老。”
许书澈一条条看下去,近乎窒息。
他颤抖着指尖在对话框中写道:“我不会给你打钱,也不会回家过年,别再想从我这里要到一分钱。”
这句话发过去,许书澈就迅速将对方拉黑了。
对面是他法律意义上的父亲,是那个酗酒家暴和母亲离婚的父亲,也是那个从来没尽过监护人意义的人。
高中的时候他喜欢男生的事被王世美捅了出去,老师觉得他心理变态,把他父亲找来了学校。他父亲一身酒味,听说老许家这棵独苗香火长歪了,气得当场脱下鞋打他,破口大骂。
然后许书澈就成了全校的笑柄。
很多时候他在想,高中那一年他几乎遭遇了一生中毁灭性的打击,却仍活了下来,也算是一种命大。
等上了大学之后,他过年的时候就再也没回过家。学校如果赶人走,他就在什么平价旅店里凑合住一段时间,等开学前半个月再回来。
而今年也不例外。
许书澈垂眸,将手机锁屏放在桌面上,正要继续给师妹看论文,浴室的门被人打开了。
热腾腾的水汽扑面而来,带着沐浴露的味道席卷了半个寝室。
“真无语,我们篮球队的队员几乎都走干净了,明天去见赞助商也没人和我一起。”
简一寻擦着头发出来,拧着眉头回完消息后随口问道,“师兄,你什么时候回家啊?票买了吗?”
第36章
有的人就是有本事哪壶不开提哪壶。
许书澈看着简一寻满脸单纯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师兄,不开心吗?”
简一寻随意将头发擦了擦,在他身边坐下:“我洗澡前你不是还好好的?”
“没事。”
许书澈下意识地避开他的目光,撒谎道:“没有不开心。”
简一寻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小心地伸手戳了下他的脸。
许书澈受惊了一样蓦地向旁边躲去:“你干嘛?”
“垮着脸,还说没有不开心?”简一寻说,“就会骗我。”
许书澈从来没有和别人说起过自己的家庭。
本科的时候舍友夜谈说起家庭,他也是从不参加。寒暑假放假前,有好心的人想和他搭伴去车站,他也委婉地拒绝了。家庭对他来说不是避风的港湾,而是另一处让他倍感煎熬的地方,所以他本能地想掩盖和逃避,就好像不和任何人说起家里,这个让他难以启齿的家就不存在了。
但看着简一寻的眼睛,他忽然有一种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的冲动。
许书澈动了动唇,艰难道:“其实其实我是有不开心的。”
简一寻本来都做好了许书澈继续糊弄敷衍他的准备,想着人家不愿意聊就不聊了,却没想到许书澈居然愿意主动和他坦白这一切。
“为什么不开心?”简一寻问他,“课题还是因为什么?”
他问完,眨了眨眼,“腾”地站了起来:“我靠,不会是对面那个弱智又来烦你了吧!”
许书澈原本正自己和自己纠结着,听见简一寻这么一说,没忍住笑了出来:“在说什么,没有的事。”
“那是什么?”
“就是你问我寒假什么时候回家,我一直没和你说实话。”
许书澈的目光落在简一寻身后的桌面上,不太敢看他的反应:“我不回家了,因为我和家里关系不好。”
“之前王世美把我喜欢男生的事闹得全校都知道,老师觉得影响不好,于是给我爸打了电话。我爸知道后特别生气,正喝酒呢,拎着酒瓶子就来学校找我,在老师办公室里打了我。”
许书澈下意识地去摸右肩,似乎那里陈年的旧伤仍隐隐作痛。
简一寻眼前晃过上次两人在篮球队浴室时自己看到的画面,心跳骤然一滞。
他记得许书澈右肩上确实有一道伤疤,只是当时没有细想,现在回忆起来,说不准就是那会儿被酒瓶砸的。
看上去好疼。
“他酗酒家暴,我六岁的时候我妈被他打得崩溃了,和他提出了离婚。当时办案的民警很好,没说这是家务事他们不管,认认真真地帮她立了案。她本来要带我走,但我爸死活不让。”
许书澈的声音很平静,好像这么惊心动魄的故事并非他本人亲历:“没办法,她只能自己走,但带不走我。她走了之后我爸没工作就没钱花,只能自己去找地方打工,酗酒的状况好了很多。他这个人观念守旧,认为孩子就是给他传续香火的,所以知道我是同性恋后特别生气,他觉得他们家香火断了。”
简一寻作为B市土著,很少,估计也很难听说这么离谱的事,尤其是把孩子当香火这段,他险些被气笑了。
“不是,传承香火?”
简一寻气得牙根发痒:“他以为他是皇帝吗?还有皇位要继承?”
许书澈本来心情挺压抑的,听见他这么说后没忍住唇角微翘,笑了下:“不知道,反正我是不会回去了。”
“那你假期去哪?”简一寻问他,“不回家,学校员工过年前几天也要走的,到时候他们赶你出去怎么办?”
许书澈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那就去找个什么平价旅馆,随便凑合凑合住到二月份开学前两周。那个时候老师回来了,估计学校也开门了。”
“那不行!”
简一寻拍着桌子站起身,声音里满是紧张:“你没听说吗?那些旅馆都不安全,大半夜都有人闯别人的屋子。而且说不定还有摄像头偷拍你,放到网站上卖钱!”
“我知道,但是”
“没有但是。”
简一寻平时和他相处的时候都很好说话,遇见什么事也都听他的,鲜少有这么固执坚持一件事的时候。
许书澈“啊”了一声,眸中露出几分困惑:“那我怎么办呀?”
简一寻撞上他那双好看的眼睛,想也没想就说:“你寒假来我家吧。”
***
许书澈刚开始没想答应简一寻去他家过寒假。
其一是大过年的,去人家家里多不方便,更何况他和简一寻才刚认识几个月就往人家家里跑,听起来就挺没礼貌的。其二是他喜欢男人,万一简一寻家里有人能看得出他是同性恋,那岂不是很尴尬?
可简一寻自从提出这个建议后就没放弃游说他,黏在他身边软磨硬泡了一周。许书澈试着和他说了自己的顾虑,可他却再三保证绝对不算是给他家添麻烦,因为往年寒假,在他家住的人也不算少。
许书澈最后还是被他说服了,在离校的最后一天跟着简一寻坐车回家了。
他之前就猜到简一寻家里经济条件应该很好,但没想到简一寻真的是个少爷。来接两人的车造型简约低调,却又透着一股贵气。来接人的司机职业素质也很好,就算看见简一寻身边跟着个陌生人,也没提出任何疑问。
车在四合院前停下。简一寻下了车,先帮许书澈把他的行李拿了出来。
“别太拘谨,就当是自己家。”
简一寻扮演起房主的角色,带着他往四合院里走去:“我们住这边,那边是我爸妈住的地方,对面是客房。”
“我不住在客房吗?”许书澈问他,“我要不要去和叔叔阿姨问个好?”
“哪有那么多规矩。”
简一寻将胳膊往他肩上一搭,许书澈整个人都要被他搂在了怀里:“你就和我住一间,没事的。我爸妈现在应该还没回来,等回来了再说打招呼的事。”
许书澈被他这么搂着进了门,刚放下行李,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小简啊,一会儿邢家那个孩子说要来找你,”简一寻家保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你别忘了,他今早特意打电话来说的。”
简一寻应了一声,心中有些奇怪。
邢柏平时最愿意去的地方无非酒吧迪厅,放着这大好的假期不去浪,来他家做什么?
他摸出手机,刚准备给邢柏发条消息,对方倒是先给他打来了电话。
“喂,简一寻。”
邢柏那边的背景音嘈杂,像是车站:“我已经出门了,过个十多分钟就到,你等我去啊。”
简一寻看了一眼低头收拾行李的许书澈,捂着话筒开门,站在走廊里才拧着眉道:“你来我家干什么?”
“怎么?你家不能去?”邢柏反问,“之前都去过多少次了,怎么今天突然就这么紧张,不给我去?”
“不是。”
简一寻“啧”了一声:“我这儿有客人呢。”
“客人?”
邢柏拉长了声音:“哦——你那个师兄,对吧?不是我说啊简一寻,你是不是真的对人家有意思?不然怎么大老远把人家邀请来做客呢?大过年的,你那师兄不回家?”
“问那么多,找死啊你?”
简一寻冷声道:“嘴巴严实点,别来我面前犯贱。”
“你怎么这么不友好呀?”邢柏故作委屈,“你这样是找不到老婆的。”
“我找不找得到老婆关你屁事?”
简一寻在许书澈面前装温良装了四个月,好不容易成为许书澈面前印象最好的那个直男,千万不能给邢柏毁了:“别来,不然揍你。”
“你是不是怕我打扰你和你师兄的二人世界?”
邢柏似乎知道简一寻只是嘴上说说想揍人,实际上并没有要付诸行动的意思:“来不及了,我马上到你家门口了。”
他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丝毫不给简一寻骂他的机会。
许书澈见简一寻回来,侧眸看他:“怎么了?”
“我一会儿我有个朋友要来,他叫邢柏,”简一寻重重地咳了一声,“他这个人,平时有些轻浮,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先替他给你道个歉。”
许书澈动了动唇,正要宽慰他几句,就听见外面的门铃响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穿了套休闲西装,头发用发胶精致做了个发型的年轻男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有钱人家的少爷。
许书澈跟着简一寻出了房间,一抬眼看见他,意识到这可能就是简一寻所说要来做客的朋友。
他正要打招呼,从那少爷身后又钻出来了一个人,笑得腼腆青涩。
不是说只有一个朋友吗?这怎么还有一个?
还没等两人开口,那个腼腆青涩的男生先一步开口说话了,眼睛一直黏在简一寻身上,就没下来过。
“寻哥,我们好久没见了,”他的声音轻轻的,很温柔,“你有没有想我呀?”
第37章
许书澈不是个愿意轻易以貌取人的人,可第一眼看见那个清秀男生时,他心中就冒出了一个念头——
这个人不是个省油的灯。
“这我师兄,许书澈,寒假来我家里玩。”
简一寻好像根本没听见清秀男生问他的话,揽着许书澈的肩和邢柏说:“就我上次给你提过的那个师兄。”
邢柏“嗯”了一声,将许书澈整个人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遍。
他从小到大见过的人里,身边的清秀男生应该算是最好看的了,可若是和许书澈放在一起比,却好像又逊色了不少。
“大家第一次见,别太拘谨,”他说,“这是宋嘉棠,我们都是发小,一直玩到大的。”
许书澈礼貌地向那个叫宋嘉棠的清秀男生伸手:“你好。”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个看上去很有修养的小男生却越过了他的手,笑容灿烂地凑到简一寻面前,撒娇似的埋怨道:“寻哥,你怎么不理我?”
简一寻挑眉看着他,抬手按住了他的肩。
宋嘉棠以为简一寻要和自己互动,又往前凑了凑,却被人按着转向许书澈。
“我师兄和你打招呼呢,”简一寻的声音中没有半分热情,“你怎么不理人家?”
宋嘉棠那张精致的脸瞬间垮了。
他有些不情不愿地握上了许书澈的手:“许哥好。”
许书澈觉得有点尴尬。
很明显宋嘉棠不太愿意理他,其实许书澈并不是很介意,但被简一寻这么一折腾,倒像是自己得理不饶人。
邢柏似乎也看出来三人之间的微妙气氛,出来打圆场,一拳轻轻锤在简一寻肩窝:“你什么时候回的家,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
“唔,就今天。”
简一寻懒洋洋地靠着许书澈:“刚到呢,就被你喊出来了,我本来还想再歇会儿。”
“歇什么歇?别歇了,”邢柏说,“好不容易嘉棠回来,给他洗尘接风去。”
简一寻面上明晃晃的全是不快,似乎并不想去给宋嘉棠洗尘接风,但或许碍着邢柏的面子,不情不愿地跟在了那两人身后。
顺手还带上了许书澈。
许书澈其实有点好奇简一寻和宋嘉棠之间的关系,还没等他问,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便震了下。
【简一寻】:烦死我了
【简一寻】:本来都想好了要带你在家玩个很经典的游戏
【简一寻】:我姥姥今晚还带狗来这边住,我家狗可可爱了,特别黏人,师兄你不是特别喜欢小狗吗?本来也是想带你去rua狗的
【简一寻】:我家阿姨做饭还好吃,比外面好吃多了,也没有地沟油添加剂
【简一寻】: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看得出来简一寻确实很烦,许书澈甚至来不及插嘴,微.信消息就一条一条地往外蹦。
许书澈轻笑,回了他一个“摸摸头”的表情包。
邢柏坐在副驾驶,他们三个人坐在后排。宋嘉棠非要坐在两人中间,结果听着两边的手机交替震动,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我说你们两个,”邢柏重重咳了一声,“有什么事是我们不能听的,你们非得开小会交流啊?”
简一寻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半死不活的:“说学校的事呢,怎么学校的事也要给你报备啊?”
他歪着靠窗坐,和宋嘉棠中间留了一道泾渭分明的缝。宋嘉棠好奇得很,想去看简一寻的手机,却怕自己的动作幅度太大,引得人反感,于是又换了个目标,想偷偷看许书澈手机上的内容。
可许书澈手机贴的是防窥膜,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宋嘉棠很挫败地叹了口气,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着简一寻:“寻哥,我这几年在外国,我”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简一寻干脆利落地戴上了耳机,显然是不想和他说话。
许书澈虽然在学校里看上去对什么都不闻不问的,但是人就有好奇心。他平时见简一寻虽然对那些追求者们冷脸相待,可那些都是不认识的人,态度差也说得过去,而据宋嘉棠所说他们是发小,简一寻的态度又为什么这么差?
真的蛮好奇的。
他还没主动问,简一寻就竹筒倒豆子一样给他说了前因后果:
【简一寻】:这小孩虽然看着单纯,但实际上鬼点子可多了。小时候设计同班同学,还想设计我,被我给发现了,一脑袋主意不往正经地方用。
【简一寻】:哦对,高中快毕业的时候和我表白了。第一我是个直男,第二我根本不想谈恋爱啊那个时候,结果他道德绑架我,差点让我没考上大学。
【简一寻】: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讨厌同性恋吗?就是因为他。
【简一寻】:但是我不讨厌你!不讨厌!完全不讨厌QAQ
许书澈看着他最后那句话,嘴角轻轻翘了下。
宋嘉棠听着左右响的手机铃,又急又看不见他们在聊什么,只能主动开口:“寻哥,你和许哥聊什么呢?”
“都说了是学校里的事。”
简一寻最后给许书澈发了一条:“你要是不喜欢和他说话就别说,没事的。邢柏个不长眼的东西,怎么想的把他带来。”
车在一家西餐厅门口停下,邢柏下了车,给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家餐厅,今天带你们来尝尝。”
这会儿正好是晚上七点多,社畜下班,第二天又是周末,很多人都选择这个时候出来和家人朋友们聚餐,餐厅的门口堵着一堆人等着排号。
许书澈以为他们也要跟着一起排号,却见邢柏和门口站着的服务生说了几句什么,那服务生在眼前的屏幕上戳了几下,然后对他们说了声“欢迎光临”。
“早就想到会有很多人,”邢柏说,“和他们说了给我留个位置。”
特权阶级。
许书澈看着邢柏,脑子里忽地蹦出了这个词。
这个时候,他才勉勉强强将简一寻也和这四个字扯上联系。
平时在学校,简一寻要么混在课题组里,要么混在篮球队里,和队员组员们同吃同住,能坐在十块钱一个人的大排档门口吃烤串,也能陪他在学校的劣质牛排餐厅里切牛排,没有半点少爷脾气。
邢柏和简一寻完全不一样,是个会把特权运用得淋漓尽致的人。
四人跟着服务生穿过拥挤的大堂,来到了包厢区落座,包厢将外面的喧哗声悉数隔离。宋嘉棠想和简一寻坐在一起,却被简一寻挡住了。
“师兄,你坐里面,”简一寻说,“我坐外面就好。”
许书澈看了一眼宋嘉棠,轻轻“嗯”了一声。
“随便点,今天我刷卡,”邢柏把菜单递给他们,“我吃什么都行,没有忌口。你们先点,我去上个卫生间。”
他说着起身,撩开包厢的帷幔。宋嘉棠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跟着起身走了出去。
“你跟着我干什么?”
邢柏在走廊停下,转身问道:“我又不能帮你追人,你跟着我有什么用?”
宋嘉棠咬着唇,眼中满是不甘心:“我走的这几年里,他有喜欢过人吗?”
邢柏耸了耸肩:“不知道,不了解,对不起。”
“他不是不喜欢男人吗?”
宋嘉棠小声低吼道:“怎么他现在身边跟着个男人?还是那种男人?”
“哪种男人?我看人家许哥挺好的,”邢柏挑眉,“我警告你,你最好说话小心点,简一寻特宝贝他师兄。”
宋嘉棠险些咬碎了一口牙。
他是同性恋,自然也看得出谁是同性恋。许书澈长成那副样子,不是想留在简一寻身边伺机勾引他是什么?
可简一寻是讨厌同性恋的。
在妒火中烧时,宋嘉棠的脑子难得灵光一现——
如果让简一寻知道许书澈喜欢男生呢?简一寻会不会把许书澈赶走?
宋嘉棠豁然开朗。
原来解决掉一个情敌是这么简单。
他堪堪维系住刚才差点崩坏的表情,对邢柏笑了下:“谢谢邢哥提醒。”
邢柏不知道面前的人想了什么,为什么从一脸怨憎变得喜笑颜开,摇摇头去了卫生间。
反正简一寻无论再怎么和许书澈关系好,有很多事也是他不会对许书澈做的。
宋嘉棠想起两人高中关系还好时的种种事情,不由得心跳加速。
简一寻可是给他夹过菜,带过饭的。
凭着这个关系,就算是这么多年他们关系变僵了,简一寻也绝对不会枉顾这份竹马情谊。
宋嘉棠这么想着,脚步轻快地回了包厢,撩起包厢的帷幔亲热道:“寻哥,我回——”
他的动作倏地顿住了。
许书澈正低头看手机,回复导师的消息,而简一寻则在剥一碟煮好的毛豆。
他将毛豆一颗颗剥出来,放在面前的碟子里:“师兄,吃点,还挺好吃的。”
许书澈虽然应了一声,但目光仍落在手机上,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简一寻叹了口气,伸手拿了毛豆递到许书澈唇边:“喏,师兄,别看手机了。”
许书澈一低头,舌尖卷走了那几颗豆子。
宋嘉棠撩开包厢帷幔的时候,恰好看见了这一幕场景。
第38章
许书澈一忙起来学术相关就特别专注投入,好像全世界没有别的事能打扰他一样。在学术面前,吃饭就是可以顺延到第二位的事。
简一寻知道他有这个毛病,所以在第一遍让他吃饭他不吃时,就做好了喂他吃饭的准备。
之前在宿舍里,许书澈也这么专注地给导师回过邮件。当时简一寻从外面买了一包水果,于是坐在许书澈身边给切成一块一块的,一面自己吃,一面喂给许书澈。
所以现在喂点毛豆对他来说根本不算是什么出格的事。
简一寻在这边问心无愧,自然不知道那边宋嘉棠心里已经要炸开了锅。
他盯着简一寻放在许书澈面前的那只手,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往头上涌——
简一寻居然不只给自己一个人夹菜了。
甚至简一寻不仅给许书澈夹菜,还主动给许书澈喂饭!
宋嘉棠轻轻发着抖,不断地在脑海中回忆那个曾经待他又高冷又不耐的简一寻,生平第二次觉得手足无措。
原来简一寻不是对所有人都那么高冷,只是对想温柔的人温柔,而懒得应付其他人而已。
宋嘉棠模模糊糊地在脑袋里想明白了,脸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寻哥,这个毛豆好吃吗?我也想要。”
简一寻“嗯”了一声,将装在小碟里没剥的毛豆往他这边推了推。
“那个不是有剥好的吗?”
宋嘉棠眨了眨眼看向他,眼中一片可怜:“我不太会剥诶,吃你剥好的可以吗?”
简一寻瞄了一眼碟子中的毛豆:“你自己剥呗,没那么难,他们煮的很好,随便一剥壳就掉下来了。”
宋嘉棠动了动唇,刚要再说点什么,邢柏就撩起包厢的帷幔回来了:“你们点完了?让我看看点了什么?”
简一寻把账单给邢柏推了过去,邢柏简单翻看了一下,乐了:“怎么了这是,怎么今天只吃清淡的都不吃你最宠爱的魔鬼辣了?去读个大学还把灵魂读丢了一半是吧?”
“哪有,就是今天不点而已,”简一寻支着脸颊,懒洋洋地翻着手机,“我师兄不能吃辣,得照顾他点。”
邢柏调侃他的话刚要出口,却被默默地咽了回去。
行吧。
他看着低头发消息的许书澈,目光又落在了自己的老友身上,看见简一寻眸中的情绪,不由得愣了下。
这还是邢柏第一次看见简一寻这么认真地看着一个人,就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不存在一样,他只在乎许书澈。
***
宋嘉棠之前觉得身为竹马,他对简一寻的习惯定然十分了解,譬如有些洁癖,从不和人共用一双筷子,也不会允许别人从自己面前的盘子里夹走东西吃。
可许书澈的出现打破了他的所有认知。
简一寻会给许书澈剥虾,会让许书澈从自己的盘子里夹走喜欢吃的菜,还笑眯眯地看着他,好像一点也不生气。
他们两个人坐在对面,简一寻和许书澈就好像自带一种屏障似的,就是有办法把其他人隔离开,留下只属于他们两人的小世界。
宋嘉棠觉得自己要疯了。
他觊觎竹马多年,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出国的这几年,竹马身边会空降一个能分享喜怒哀乐的人。
而且这个人还是个男人,和他一个类型的漂亮男人。
如果是个女生,或者是另一种类型的男生,宋嘉棠可能不会这么不甘心,可他现在越想越觉得难受——
凭什么许书澈行,他宋嘉棠就不行呢?
宋嘉棠无数次看向身边的邢柏,想让他帮自己说几句话。可邢柏好像打定了主意不会帮他,只自顾自地低头吃自己点的餐,偶尔插一句嘴对面两人在说的话,似乎也自得其乐。
而一张桌子的小丑就只有他一个。
宋嘉棠气得浑身发抖,饭都没吃下几口。
简一寻抬头的时候看见了他盘子里剩的大半菜品,却和没看到似的,拐了个弯回到自己面前:“师兄,吃饱了没?要是没吃饱再给你点一些?”
许书澈刚刚点餐的时候看过这些菜品的价格,听他这么说后连忙摆手:“不用,我吃饱了的。”
“没事,就算没吃饱也没关系,咱回家给你加餐,”简一寻凑到他身边悄悄说,“我家阿姨煮泡面也特好吃,等你回家尝尝。”
他说这话的时候两人离得特别近,炽热的呼吸喷洒在许书澈耳边。许书澈耳边本就敏感,被他这么一折腾没忍住笑了出来。
明明只是在说很普通的吃饭的话题,却被他们两个搞得看起来特别暧昧。
宋嘉棠看着两人亲密的样子,心中的恨越来越深,忽然开口道:“许哥应该很喜欢这家店吧,把碟子里的餐都吃掉了。不像我,为了好好跳舞,只能吃这么一点。”
许书澈怔了下:“嗯?”
“哎呀,你跳舞今天也可以多吃点嘛。”
邢柏在一边打圆场,心里却懊恼自己一拍脑袋把人带来的决定:“跳舞又不是说从此以后就彻底绝食,不也是可以吃喜欢吃的东西么。”
宋嘉棠笑了笑:“那不一样啊,我是要有身材管理的,对自己一向要求很严格,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跟着我现在的导师一起参加知名舞蹈团的。”
“你是外国舞蹈团的成员吗?”许书澈问道,“这么厉害呀。”
他这句话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因为在一个除了学习以外基本没什么特长的人眼里,能参加舞蹈团就已经是特别厉害的人了。
宋嘉棠有些犹疑地瞪大眼睛,仔细打量着许书澈,却发现他的眼神格外真诚恳切,刚才说的话好像并非虚假的恭维,而是真情实感在夸他。
“他从小就学跳舞,所以长大后一直在国外进修的也是艺术学校的舞蹈专业,”邢柏说,“小宋还给我寄了好多他在舞蹈学院练习时的录像带,到时候有机会放给许哥你看。”
四人吃完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邢柏提出要去简一寻家里坐会儿,顺便打两盘游戏,却被简一寻拒绝了。
“师兄生物钟是晚上十点半准时睡觉,”简一寻理直气壮地拉许书澈出来做自己的理由,“要玩明天玩,别耽误我师兄睡觉。”
邢柏冷笑一声,转身去前台结账了。
许书澈衣服上不知什么时候蹭了一块番茄酱,他问了卫生间在哪,匆匆去将那块酱处理一下,餐厅的大堂只剩宋嘉棠和简一寻两个人。
宋嘉棠眨眨眼,珍惜这好不容易来的独处机会,声音委委屈屈:“寻哥,你怎么都不看我一眼啊。”
简一寻确实懒得看他一眼,声音生硬:“我看你做什么?”
“我”
宋嘉棠抿着唇,声音中带了几分哭腔:“我在国外待了这么多年,你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关心你什么?”
简一寻冷笑一声:“因为你我差点没大学上了,我要因为这个关心你吗?”
宋嘉棠脸色微变。
他一直觉得他的性向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巨大障碍,这才让许书澈有了可乘之机。
可许书澈也是同性恋,也喜欢男人。
宋嘉棠认定了许书澈就是诡计多端的男同,为了接近简一寻才伪装成了常人的样子。只要他点破这个秘密,那简一寻就会和对方彻底断绝关系,和他们当年一样。
要不要说呢?
他之前没干过坏别人的事,所以现在格外紧张和纠结。
如果不说的话,就要一直看着简一寻和另一个男同性恋那么亲近了。
既然都是男同性恋,那为什么不能是他呢?说不定他说清楚后,简一寻就会立刻疏远了许书澈,他也可以趁虚而入。
宋嘉棠忽然想明白了,眼前的路也豁然开朗了起来。
“寻哥,我想和你说个事,关于许哥的。”
宋嘉棠鼓起勇气,轻轻拽了拽许书澈的衣袖:“寻哥,这个很重要。”
简一寻听见许书澈的名字,这才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带着几分询问地看向他。
“寻哥,你知道我是同性恋,喜欢男生。”
宋嘉棠支吾着说话,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为难的神色:“就是我们吧,能看得出人群中谁是我们的同类,我觉得我看的还挺准的,至少在美国的时候,我身边的同性恋我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简一寻拧着眉,耐着性子“嗯”了一声:“所以呢?”
“所以”
宋嘉棠看了一眼卫生间的方向,踮起脚尖凑到简一寻耳边:“寻哥,你小心许哥,我觉得他是同性恋,我看得出来。”
简一寻眸中掠过一道厌恶的神色:“嗯,还有呢?”
“你之前不是说,最讨厌同性恋假借朋友的名义接近你吗?”
宋嘉棠见他表情平静,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一时有些慌:“他估计就是那种诡计多端的同性恋,你千万别被他骗了。”
“就这啊?”
简一寻忽然笑了,伸手拍了拍宋嘉棠的脸:“我早就知道了,你现在主动跑来告诉我,到底有什么用意?是觉得说了师兄的坏话,我就会和你和好吗?”
“别做梦了宋嘉棠,”他轻声说,“和师兄比,你也配啊?”
第39章
宋嘉棠脸上的血色尽失,后退了一步:“你,你知道?”
“我当然知道。”
简一寻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遍,只觉得有的人虽然明面上年岁见长,但脑子是一点不长:“而且是人家亲口告诉我的,你呢?你只会在高考前几天忽然发癫来和我告白,自己不想上大学就算了,还想让我一起落榜?”
“不是的,我没有想让你和我一起落榜,我只是,只是”
宋嘉棠又后悔又愤恨,险些把牙咬碎。
“为什么他是同性恋你就和他一起玩,我是同性恋你就不理我?”他几乎被嫉妒烧昏了头,不管不顾地向简一寻质问道,“这不公平,明明我才是和你一起长大的!”
“人家又没和我表白。”
简一寻冷冷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吗?别总把自己和别人比,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他说完,转身和邢柏道:“你送他回去吧,我等师兄一起回。”
邢柏刚刚虽然在结账,但也留了只耳朵听他们两个的声音,自然知道宋嘉棠又犯蠢惹了简一寻,连忙应了一声。
简一寻瞥了宋嘉棠一眼,推门出去了。
许书澈去完卫生间回来,只在餐厅的大门前看见了邢柏和宋嘉棠。
“许哥,简一寻在外面等你,”邢柏说,“我们家不在一个方向,你和他回去吧。”
许书澈点了点头,很有礼貌和他道:“谢谢款待,今天给你添麻烦了。”
邢柏习惯了其他朋友动辄互损开玩笑的相处方式,第一次被人这么郑重其事地感谢,倒是有点适应不能,连忙摆手:“哪里的话,大家都是朋友嘛,互相请吃饭很正常。等你们开学我去B大,到时候你们还得请我吃饭呢。”
许书澈感激地向他笑了笑。
他知道以邢柏的家庭不可能真的缺这回礼性质的一顿饭,但应该是看出来许书澈不愿意欠别人人情,为了他好过才这么说的。
至于另一位
许书澈不动声色地瞥了宋嘉棠一眼。
简一寻没在餐厅里面等他,或许已说明了问题。只是许书澈不知道简一寻和宋嘉棠说了什么,现在只能看着宋嘉棠绿得发青的脸暗自揣测。
但基本的礼仪还是要有,他轻轻叹了口气,转身道:“再见,宋嘉棠。”
宋嘉棠垂在身边的手慢慢攥紧成拳,双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没说出口。
邢柏拍了下他的肩:“人家和你说再见呢。”
“再见,许哥。”
宋嘉棠沉默半晌,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句话:“许哥,路上小心。”
说的是“路上小心”,听着却像宋嘉棠在咒他似的。
许书澈点到为止,说完后匆匆离开了餐厅。
简一寻正蹲在餐厅外面玩手机,听见玻璃门转动后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知是撒娇还是埋怨:“师兄,你怎么那么慢啊?”
“刚在和你朋友说话,”许书澈说,“走之前要打个招呼嘛。”
“你不用给他打招呼。”
兴许是蹲的时间太长了,简一寻腿有些麻,慢慢站起来活动了下身体:“他不欢迎你,看不出来?”
这会儿周围没别人,两人终于不用再像之前那样小声密谋了。
“不欢迎我?”
许书澈扬起眉,思索半晌后道:“我只是觉得他对我态度很怪,也没到不欢迎的程度吧,我还以为他只是单纯有些社恐害羞,才不太愿意在我面前说话。”
“你把他想得也太好了。”
简一寻喊了辆出租车,闻言看了他一眼:“师兄,你这样会被骗得很惨的。”
许书澈听了他这话,有点不高兴:“谁说的,我可不好骗了呢。”
他说话时尾音拉长,似乎在埋怨简一寻。
简一寻听在耳朵里,心情还挺不错的,打开车门让许书澈进去,顺便哄道:“嗯对,师兄最聪明了,可不好骗呢。”
“他为什么不欢迎我啊。”
许书澈还在纠结宋嘉棠的事,脸上露出几分苦恼的神色:“是我哪里做得不好让他觉得反感了吗?可我没觉得我有说什么不对劲的话呀。”
“那倒不是。”
简一寻钻进车里坐到他身边,轻描淡写:“他觉得我喜欢你罢了。”
“啊?”
许书澈瞪大了眼睛,好像觉得他说的话特不可思议:“他为什么会觉得我喜欢你啊?”
简一寻耸了耸肩:“这我哪知道。”
他说完,顿了下,装作不在意地问道:“那你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你啊,”许书澈拧着眉,“你在问什么?”
“啧,没事。”
不知为什么,简一寻听见许书澈说“不喜欢”时心里蓦地漏跳了一拍,继而被无法言喻的不爽填满了。
不喜欢就不喜欢,不喜欢不是很正常吗?反正他是直男,是不会和喜欢自己的男同性恋做朋友的。
如果许书澈喜欢他,那他才觉得难办呢。
简一寻这么安慰自己,可心底总会冒出一道小小的声音。
真的吗?
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
两人回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简一寻家的阿姨休息得早,这会儿被开门声惊醒,匆匆忙忙从房间里跑了出来。
“我姥来了吗?”简一寻问。
“来了,六点多来的,说你要带同学看狗。”
阿姨小声给他讲:“但是你不在,老太太有点生气,带狗出去散步后回来就睡了。”
“哎,邢柏真是讨厌。”
简一寻恨得咬牙切齿:“早晚揍他一顿。”
“你们是在外面吃完了吗?”阿姨问道,“用不用我再去煮点什么?”
“不用了,王姨。”
简一寻对她笑了笑:“我们吃过了,你休息去吧。”
许书澈跟在他身后,蹑手蹑脚地回了房间。
简一寻的房间不算很大,和电影电视剧里那种少爷房间相比差了不少,但宽敞舒服,尤其是那张床,看上去睡两个人不是问题。
但许书澈却不太想和他睡一张床。
上次睡在一起纯属意外,现在简一寻也知道他的取向不一样,估计不会愿意再和他睡一张床了。
直到他看见简一寻往床上丢了两套被子前,他都是这么想的。
“简一寻,我在地上打个地铺吧。”
许书澈看着简一寻忙忙碌碌,忍不住说:“你家地上这边也挺宽敞的,地方足够大了。”
简一寻将被子铺完,这才开口,声音里却满是调笑的意味:“师兄,你说你要睡地上啊?”
许书澈还没察觉到任何不对劲:“对啊,我睡地上。”
“师兄,我光轻轻掐你一下,你手腕就能发青,”简一寻叹了口气,“睡个学校的硬床板,手腕脚腕也都硌青过,你要是睡地板,明天早上还能起得来吗?”
许书澈脸颊发烫,小声说:“那也不一定呀”
还不一定呢。
就许书澈这个豌豆公主体质,简一寻可不太舍得他明早睡得一身青。
“睡床,就这么定了。”
简一寻拍了拍手,又给许书澈找了个枕头:“又软又宽敞啊师兄,怎么看都睡得下两个人。”
看起来简一寻好像真的不是很在意。
既然简一寻不在意,那他也不在意了。
恐同的人都没说介意,他多想个什么劲。
“师兄你先去洗澡吧,”简一寻说,“我屋里没有淋浴间,你出门然后左拐,门上装磨砂玻璃的就是浴室。”
许书澈拗不过他,只能抱着自己的换洗衣服依着他的说法去了浴室。
简一寻到底是不是直男啊
许书澈上大学的四年里也真遇见过那种恐同的直男,属于是看见同性恋就会昏倒的程度。
可简一寻一面说着自己恐同,一面又是和他求和好,又是邀请他来家里过寒假,甚至连睡在一张床上都不介意。
那他在恐什么?
许书澈想不明白简一寻脑袋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心思重重地脱了衣服,抬手就打开了水龙头,忽略了水温。
冰凉的水从喷头浇到了他身上,幸好他躲得快,不然这兜头一捧凉水,就算B市有暖气,依照他那个容易发烧的体质他明天也绝对不好过。
许书澈惊呼一声,手忙脚乱地去调水的大小和温度,可眼镜被他放在外面了,现在他看什么都模糊一片,根本摸不准那个水龙头该往哪边调。
浴室里的温度越来越低,万般无奈之下,他开口喊人:“简一寻。”
水流“哗哗”地砸在浴室地面的瓷砖上,盖过了他的声音。
许书澈微微提高了音调:“简一寻!”
门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许书澈这才想起来要给自己找什么东西遮一下,急得随手抓起放在旁边的一条大浴巾,却围得乱七八糟的。
“师兄,怎么了?”
简一寻打开门,声音里裹着担心:“我刚刚听见你喊我,我——”
他话说到一半,倏地顿住了。
许书澈身上只围了一条浴巾,围一半露一半,好看的锁骨就这么直白地撞进他的眼中。
不知是冷着了还是着急,许书澈的眼眶微微泛红,轻声说:“水太凉了,你家的水龙头我不会用呀。”
第40章
简一寻愣愣地杵在门口看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
这不是他第一次看许书澈,可眼下的感觉却和之前几次完全不同。
先前在宿舍里的淋浴室时,他只是觉得许书澈长得白,和一般男生不一样。第二次是在篮球队的更衣室里,他和许书澈挤在一起,被蹭得一时上头,过后那种冲动劲也没了。
简一寻平时没少看自己的兄弟,身材好的身材不好的,大家在一个更衣室里换衣服洗澡,看谁不是看,一般看完就忘了。
可是他以为自己早就忘了许书澈身体长什么样子,可现在再次见到时,前面两次却历历在目。
简一寻觉得有点不妙。
他没来由地想起在车上时,自己问许书澈的话——
那你喜欢我吗?
许书澈的答案是否定的,他本来应该是高兴才对。被自己的同性朋友喜欢确实是一件很难办的事,但他听见对方否定的答案时心里却是不爽的。
至于在不爽什么,他也没想明白。
“简一寻,我好冷。”
许书澈看着他半天没有动作,忍不住小声说:“你帮我调一下水温,好不好?”
简一寻蓦地从刚刚的呆愣中回过神来,嘴说话都不利索了:“好,好啊。”
他快步向淋浴喷头走去,半路上踩着一滩水,身子向前一个踉跄,险些滑倒。
许书澈连忙伸手要去扶他,可简一寻却撑着旁边的墙壁堪堪站稳了身子,低声道:“你站远一点,别撞到你。”
兴许是他说话的声音太低沉,其中的命令意味太足,许书澈的动作顿了下,又将自己身上的浴巾围好,轻轻“嗯”了一声。
简一寻躲过还在流水的喷头,眯着眼去研究水龙头,半晌后直起身,抬手将上面的一颗螺丝向另一个方向旋了下。
刚刚还“滋滋”放凉水的喷头里发出一阵嗡鸣声,继而淋浴间里肉眼可见地弥漫起一股薄雾。
“不知道谁把热水的水阀关上了。”
简一寻嘴里低声嘟囔着,看上去是在为许书澈解释为什么没有热水,实则在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大冬天的,关热水阀干什么?这是想冷死谁啊。”
“谢谢你。”
许书澈小声说:“但是你衣服都湿了,这样出去会不会感冒呀?”
简一寻抹了把自己被淋湿的头发,目光直接越过许书澈望向门口:“哪有那么容易感冒?你以为我也是豌豆公主?”
他说完后,继续目不斜视道:“洗发露和沐浴露都在架子上,你要是需要的话就拿着用。没什么事,我先出去了。”
许书澈动了动唇,可看见他一副恨不得立刻逃离的模样,想说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简一寻几乎用惊人的毅力从卫生间逃了出来,瘫在床上长长地松了口气。
他有些无神地望向天花板,在心里唾弃自己。
平时不是挺恐同吗,怎么又当又立的,之前一面说着瞧不起同性恋的话,一面现在馋师兄身子?
你就是馋师兄身子,不然怎么人家一脱衣服你就兴奋?兴奋个鬼啊!
简一寻恨不能抽自己两巴掌,好让自己有些上头的大脑快点冷静下来。
可无与伦比的燥热却又时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的事。
他长叹了一口气,翻了个身,拿手机打开网页,自暴自弃地搜索:
对兄弟的身体有反应怎么办?
百度第一条写道,在什么时候有反应都是正常的,不用过度担心。
而第二条则和第一条写的内容一点也不相干:一个直男对自己的兄弟有反应,那多半是不直了。
简直在瞎说!
他今晚刚拒绝了一个男同性恋,而依照自己之前观察到的经验来看,宋嘉棠在男同性恋群体里应该算是受欢迎的那类人,他拒绝了宋嘉棠,结果显而易见。
他简一寻绝对不会喜欢男生的。
简一寻“啧”了一声,顺手给第二条回复的人点了个踩。
刚做贼心虚地搜完这些奇怪的问题,淋浴间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许书澈穿着一身居家服,正用毛巾擦着脸颊上滑落的水珠。
似乎是淋浴间里的浴霸开得太大,又或许是水温有点高,蒸得他整个人本来白皙的皮肤透着粉色,连耳垂都泛红,看上去像上好的红玉。
简一寻刚宽慰完自己,看见他后大脑又宕机了。
许书澈垂眸看向他:“你脸怎么这么红?哪里难受吗?”
简一寻“腾”地从床上蹦了起来,三两步冲向了卫生间:“没哪儿难受,我洗澡去了!”
许书澈看着他的背影,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简一寻确实算是个好相处的人,但不知为什么,有些时候面对他时总会做出很多奇怪的事情。
许书澈原本以为是自己的问题,可仔细思索后又想不出他哪里得罪过简一寻,只好作罢。
淋浴间的水声响起,听起来水流声大得很,好像里面的人真的在卖力地洗澡。许书澈盘腿坐在床边的一张沙发上,从包里拿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
可能是因为放假了,导师罕见的没有给他布置什么任务。他解答了学弟学妹的问题后,点开了《江湖大梦》做今天的任务。
《江湖大梦》每次更新都在说给玩家减负,但减来减去,也没见减出个什么花样来,平时那些繁琐的课业一个也不见少,反而把最挣铜板的每天一次新秀副本给减没了,微博官号下面一堆人在骂策划,说糊游迟早要完。
骂归骂,玩游戏的人却一点也不见少,还是让这个破游戏有了五周年。
许书澈登上号,茶馆的题答了,三次速商跑了,课业做了,过去二十分钟,简一寻还是没从卫生间里出来。
这是在干什么?
如果不是里面的水声不断,许书澈都要以为简一寻洗个澡掉进下水道了。
他点开世界频道的面板,自从双击气泡“+1”的功能出现后,世界频道里就全是骚话复读机,剩下全是喊副本的消息。
世界频道气泡滚动得很快,但你许书澈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一条熟人发的消息——
【是橘橘鸭】:三雪挂机不拍奖励号缺2速来,出寒铁领分红啦!
橘橘喊了半天,队伍依旧差一个人,这会儿已经挺晚了,估计没什么人在打本。
许书澈闲着也是闲着,索性切了自己的小号,申请进了橘橘的队伍。
他进了队伍才发现,之前打无妄谷副本时,一直在翻车的那个叫“茶川”的小奶妈也在队伍里。
许书澈扬起眉,有点意外。
“三雪”全名“雪岭迷踪”,在《江湖大梦》里是个热门的团本,需要十个人才能开启副本。这个副本对玩家的修为要求并不高,平均两万左右就能通关三个boss。“雪岭迷踪”不仅简单,而且奖励丰厚,就有不少高修玩家两三人一队,剩下的开小号占奖励位,少人分全部的副本奖励。
但茶川作为一个三万多修为的奶妈,完全可以混个正常配制的队伍,怎么会来当奖励号?
橘橘不认识许书澈这个小号,看见最后一个奖励号终于到齐,生怕他跑了似的连忙开了副本。
许书澈这个号是个清风的女剑客,一身银蓝色相间的校服干净飒爽,发型是系统默认的高马尾,站在雪山的烈烈寒风中显得格外高挑。
“二队叫‘幸运鹅’的风姐在嘛?”
刚进副本,橘橘就打开了组队麦:“一会儿到第三个boss可能要你帮忙接一下剑哦。”
许书澈拉开队伍列表看了一眼,没看见橘橘的情缘,于是在队伍频道里敲了个“好”字。
这时,茶川也在频道里说话了。
“师姐,什么是接剑呀?”
队伍里虽然都是小号,但开小号的人多少都有个正经的大号,对副本机制都很熟悉,听了他的话后集体沉默了。
只有橘橘人美心善,依旧在耐心给她解答:“就是打到第3个boss的时候,需要本身武器是剑的玩家去红圈里和boss拼剑,而这个时候其他玩家则要集火boss。”
“这样呀。”
茶川说:“师父之前都没告诉我呢,他只带我单吃了副本,这些也没教过我QAQ”
他这话说得很艺术。
首先是炫耀了自己有师父,其次炫耀师父带他单吃本,可谓是一箭双雕。
许书澈想了半天,才模模糊糊地意识到茶川说的师父好像是自己那个叫“小熊起司”的踏鹤情缘。
对于师父来说,为了让徒弟拿副本全部奖励组个八人奖励号队还是挺困难的。
小熊起司很看重这个徒弟吗?
许书澈挑眉,觉得有些意外。
“多亏了师父,我才能打这个本,”茶川继续说,“不然我不会跳盾,很多队伍都不要我的。”
都快一个月了,还不会跳盾?
许书澈蹙眉,心中隐隐觉得这个茶川说的话不是那么讨喜。
他指尖悬在键盘上,正犹豫着要不要搭话时,卫生间里的水声终于停了下来。
简一寻穿着短衣短裤,磨磨蹭蹭地走进屋里,在看见许书澈电脑屏幕时倏地愣住了。
“师兄你”
他似乎艰难地咽下了本来要说的话,硬生生拐成了另一句话:“你玩的这是什么游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