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但很快戈蒂耶又有些忐忑, 他这样打扰青木言的私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不,不对,什么打扰, 他这是想要让青木言去参加宴会, 今晚的宴会可比昨天的要重要许多。

    在戈蒂耶即将开口跟对方汇报今天得到的情报时, 青木言知道对方想要说什么, 他一边从衣柜里找出礼服一边说道:“我已经知道了。”

    戈蒂耶流露出些许错愕, 很快明白了什么, “你白天遇见费奥多尔了?”

    “对, 跟他做了点交易。”

    在选择赴宴礼服上显然比之前要敷衍了许多, 青木言直接拿了昨晚穿的。

    纵使戈蒂耶是负责组织情报部门,但此刻他也不得不承认「死屋之鼠」的情报流通是真的迅速,唯一让他慰藉的也许是对方的组织战斗力不如他们高。

    “今晚我会动手,你有合适的人选吗?”青木言随手把有些松散的头发重新扎好, 余光看向一旁的戈蒂耶。

    后者眉头微皱, “你动手?如果是想要暗杀的话, 在这种场合,也许找莫泊桑能够更万无一失。”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 略有些艰难地说道:“这个时间点,我不是很想去找他,他可能正在忙吧。”

    即使青木言说的已经十分委婉,但戈蒂耶也听出了对方的言下之意, 他没能忍住笑出声,“当初给你留下的心理阴影居然这么持久吗?青木?”

    青木言没有说话,他当初接触莫泊桑时只感觉后者是一个看起来温和尔雅又幽默的人。

    以至于后来他在接管组织后夜夜加班处理那些觊觎「钟楼怪人」的组织时, 遇见突发情况总是会想起对方,这也就导致他在没耐心周旋的时候会下达直接暗杀的命令, 而莫泊桑晚上总是失联,他曾在极度没耐心的情况下用异能直接找对方。

    后来看见的地方是一间卧室和满地的衣物,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一想起当时的情况青木言就有些喘不上气,感觉有人掐住他脖子了一样窒息。

    对方居然还能风轻云淡地继续,并跟他打招呼问要不要一起加入,给当时年幼的青木言造成了巨大的震撼与深刻的心理阴影。

    从此再也不晚上找对方了。

    青木言很困惑啊!为什么平时风流的戈蒂耶都没被他撞见这种情况过,而看起来正经的、还负责暗杀部门的莫泊桑能夜夜失联。

    戈蒂耶笑了好几分钟后才缓缓止住笑意,随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圈类似于购物账单一样的纸条,长长的纸条一端被他拿在手中,另一端滚落在地,青木言低头扫了一眼,发现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

    “……这该不会是你的暗杀名单吧?”

    青木言虽然不知道当初果戈里对戈蒂耶做了什么才导致后者一直忌惮对方,但他现在颇为怀疑对方手中纸条上第一名会是果戈里。

    “是「钟塔侍从」的邀请后、那些赴宴的名单。”戈蒂耶像是明白了什么,狐疑地看向对方,“你好像在想什么很失礼的事情?”

    青木言干咳两声转移了话题,“你觉得哪个人选比较合适?”

    “这要看青木你想弄出多大动静了。”戈蒂耶别有深意地说道:“如果你想在今晚逼阿加莎出现,那么,哪怕是「钟塔侍从」,也是一个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三年前「钟塔侍从」是不是邀请过老师?”青木言忽然提及当初的事情。

    这句看似牛头不对马嘴的提问让戈蒂耶微微愣了一会儿,很快他回过神点头,“嗯,但是因为当时雨果厌倦期不想管这些,再加上青木你已经拿到了「全知之眼」的试验品,所以他没接受邀请,包括我们整个组织都没有去。”

    青木言轻笑了一声,似打趣般说道:“我们不会被孤立吧?”

    “无所谓,反正法国那些王室贵族也看不惯我们,别的国家组织就更不用想了。”戈蒂耶耸肩,把纸条递给了青木言。

    后者接过纸条一目十行扫过上面的人名,那些名字前面是所属组织名称又或者是贵族等级,纸的背面印着那些人的面孔,这是戈蒂耶的一些小强迫症。

    房间里沉默了好一会儿,戈蒂耶忽然问道:“你一定要履行交易?”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言下之意,费奥多尔对「钟塔侍从」的内幕也能如此熟悉,极有可能是跟阿加莎先达成了什么交易,因此这一举动极大可能会是一个坑,当然也有可能不是,一切都看最后结果以及其中因素的变化。

    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对「阿撒托斯之梦」有什么想法?”

    戈蒂耶一瞬间跟上了对方的想法,“是「全知之眼」的新试验品吗?听起来像是精神系。”

    “他们研究体系主攻是精神与同化。”

    青木言并不意外这一点,他把纸条卷好重新放进了戈蒂耶手里,在拉开门的那一刻,已然决定好了目标。

    ……

    「钟塔侍从」挑选的日期都是晴天,夜晚也都是群星璀璨的浪漫星河。

    今晚的宴会不比昨天的热闹,虽然部分贵族高傲讨人嫌,但是不可否认的他们社交和暖场能力都是一流。

    青木言靠在窗台边,目光像是走神般涣散在窗外,后花园里灌木丛中盛开着一些不知名的花,猩红的如同血液般在月光下流动。

    没有人主动上来搭讪,同样青木言也不愿意去主动搭讪别人。

    当初继承组织时偶尔冒出的摆烂心思让他脾气差了些,青木言并不想知道他在其他组织心中的形象,也许会是残暴的、善变的,也可能是疯癫的,又或者是眦睚必报容易记仇的,一切皆有可能。

    因此,他并不是一个容易接近的目标,相比之下,那些人有更好的选择。

    在慢悠悠地喝完手中的这杯酒时,青木言起身看似准备离开,在放下酒杯时,杯口在另一个刚好拿酒杯男人的袖口处擦过,轻微无比,两者都仿佛没有意识到这个小插曲,毕竟那个男人拿的酒杯刚好在放酒杯的边上。

    青木言自然地转身离开准备退场,所有暗中关注这位新首领的人都注视着对方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有的组织暗中给自己手下使了一个眼色,也有的仅是静静观看揣摩那位新首领的脾气和性格。

    不过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退场这么干脆利落大概是知道了一些什么。

    暗中跟出来的那些人似漫无目的般分散开在花园里欣赏夜色,夜空下偌大的花园里静谧一片,除去喷泉的随声,隐隐约约还能够听见虫鸣,而那位新首领已然失去了踪影。

    跟丢了?走得这么快?还是——

    其中一个已经走到花园边界的男人心头忽然一跳,他像是察觉到什么一样猛然回头看向被阴影覆盖的角落,花园铁质栏杆上缠绕着不知名的藤蔓,上面盛开着浅蓝色的花朵。

    娇艳欲滴的花瓣上沾染着伦敦夜晚湿气凝结成的露珠,银色的月光在露珠上微微反光折射出漂亮的蓝。

    再往更深处的地方,俨然站着一个人影,后者领口处戴着一枚怪异的宝石,看起来像是蓝色的眼睛,又或者是那只是贴近于蓝的某种颜色。

    巨大的危险预警让那个男人不断后退,他下意识想要高喊召集那些一同寻找青木言的人来到这里,但在回头时才发现花园里不知何时已经空无一人,就连原本远处灯光璀璨的大厅里也变得寂静一片,远处伦敦城市的光景变成了忽明忽暗的暖色调灯光。

    他在哪?

    这是哪?

    那个男人心中忽然产生出无尽的恐慌。

    青木言抬起眼眸扫了一眼对方,旋即身影消失在这片被寂静笼罩的世界。

    “别……别走!”那个男人六神无主地想要抓住对方,然而握进手里的仅有一片黏腻的空气。

    伴随着最后一个同类的消失,这片世界骤然诡异了起来,像是打翻了颜料盘,远处的灯光变成了血色会眨动的眼睛。

    除了目标之外这些人都没有价值,暂且放在画里吧。

    从画中抽出精神的青木言看向花园中心的喷泉区域,在喷泉的前方,正静静地站着一位青年,瘦削的身形,卷翘的扎起的黑发,雾霾蓝色的眼睛,对方仿佛已经在那里站了许久,像是在欣赏喷泉下方的装饰,而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一个跟踪他出来的人发现“那个人”的存在。

    那是他用「全知之眼」最后一点颜料组合成的造物,画人仍旧是他的短板,但是鉴于造物的特殊性,他已经可以熟练地用异能掩盖住那些小小的不足,更何况,对方能够按照他的意愿在特定人群前显露身形,这种效果借用了一些类似于五感欺骗般的小把戏,跟在画中世界一样。

    青木言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眸,在一点点等那些跟出来的“眼睛”都自投罗网后,重新抬起眼眸看向大厅方向。

    还不出来吗?

    比想象中的耐力要好上一些。

    还是说,是因为本能感受到了危险,所以产生了退却的想法?

    第 62 章

    时间在一点一滴中推移, 青木言耐心很好,他双手撑在栏杆花纹上,抬起头看着月亮, 暖色调灯光的大厅里摇晃着人影, 在某一个时间点, 他忽然侧过头看向了朝他走过来的那个男人。

    “你来的很晚, 我以为你退却了呢。”青木言唇边勾起一抹伪装性的弧度。

    对方是法国除「钟楼怪人」之外, 势力第二庞大的组织首领, 对方在跟法国王室贵族走得很近的同时, 也跟「钟塔侍从」拥有一定的密切关联。

    在这些基础上, 对方为了取代「钟楼怪人」在法国的地位,可以说是给他们制造不少麻烦,比如说当年对方抓住机会绑架青木言借此威胁雨果挖去他双眼斩断双手的事,又比如说对方也可能是当初在他刚接管组织时第一个动手的人。

    当时青木言尚且有些顾忌王室贵族们的想法, 所以仅把对方派来的棋子杀了, 并没有进一步去报复对方, 也没有试图去找对方要个说法,这就导致后面那些欧洲组织接二连三的“试探”, 甚至贵族也参与其中试图打压。

    这用膝盖都能想到是谁在背后推波助澜,当然这也不排除他的优柔寡断让其他观望的组织不再犹豫,但是青木言在后来得知「钟楼怪人」与对方组织的竞争关系时,他更倾向于是对方做的。

    “只是在考察你到底有没有足够杀我的实力罢了。”男人嗓音轻松, “如果我猜的没错,我们大概是想到一起去了,看似平静的帷幕总需要有人来打破, 先行动者将背负风险与优先权,更别提我们本就有旧仇——虽然那是被雨果牵连的。”

    他看着身形瘦削年龄不大的青木言, 满怀恶意地说道:“我听说「钟楼怪人」的首领没有武力值,你也没有带拥有一定战斗能力的人员,那么——你是想要亲自动手杀我吗?用你那空间系的异能?”

    青木言微微侧头,用肯定的语气说道:“你见过「死屋之鼠」首领。”

    “没错,就在不久前,他跟我做了这笔交易,告诉了我你们目前的状况。”男人提及这一点有些奇怪,“你跟他关系不错,我能够听出来那个男人很了解你,就像你们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那样,但奇怪的是——我并没有听说「钟楼怪人」首领跟「死屋之鼠」首领有过什么交集,又或者说,其实是你曾经的身份跟对方有交集,而现在的身份没有。”

    青木言过去的身份已经被戈蒂耶完全消除,现在他所使用的是后者重新捏造的全新身份——一个自小由雨果秘密抚养的继任者,至于那个少年画家身份早已消亡在了横滨。

    只不过这个身份显然很难骗过眼前这个跟「钟楼怪人」斗了数十年的死敌,因此对方会有所猜想也很正常。

    但是没关系,只要对方今晚死在这里,他的一切伪装都会重归完美。

    让青木言不出所料的是费奥多尔果然在这里动了手脚,也许是想试探一下他的实力,也有可能是想让他们两败俱伤。

    “我的异能能够扭曲现实,将他杀伪装成自杀,同样也能够将我受伤的现实扭曲成你受伤的现实,这一点或许对你来说也不是什么秘密,毕竟我当初跟维克多·雨果打过一场。”男人耸肩,随手从一旁折下一根枝条,枝条在他手里化为了一把锋利的长剑。

    “是平局的结局吧。”青木言嗓音平静仍旧站在原地没有动,“当时你利用我威胁老师都没能打赢,现在你觉得能够打赢我吗?”

    “那可说不准,毕竟……”男人抬起眼眸,一道雪白的光芒闪过,他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时间,就这样突然出手了。

    血花如喷泉般涌出。

    后半句在出手之后才慢悠悠地响起,“你只是个还稚嫩的继任者。”

    男人看着地上滚落的头颅,觉得这似乎有些太轻易了,是替身吗?还是对方的空间系异能?

    在怀疑中,地上的头颅突然继续开口,“这倒是无法否认呢。”

    下一秒头颅被重新按在身体上,周围的血迹也消失不见,犹如幻象。

    “原来如此,我已经中你异能了吗?这可真是意外,明明我已经做到只看着你眼睛了。”男人若有所思地甩了一下手中的武器,“看起来「死屋之鼠」首领也没能得到你异能的完全信息。”

    “在你拿酒杯的那一刻,我随时都能把你拖进这片空间。”青木言微笑着说道:“当时,你看袖口了吧。”

    看了,但是明明没有留下任何深色的酒渍。

    男人脸上的表情表达出这样的疑惑,但很快又化为了恍然,“肉眼难以看见的也能算是异能发动的先提条件吗?原来是主观臆测。”

    青木言清楚对方仍旧能够如此淡定的原因,对方异能不仅能够扭曲现实,同样也能够扭曲他人异能效果,这片空间可以说也能由对方掌控,因此在完全平等的情况下,武力值更高的那方会占据上风。

    不过,青木言会选择对方自然有能够胜利的把握。

    如果是普通的异能,对方当然能够扭曲,但可惜的是「全知之眼」的试验品给他带来精神影响的同时,也给他异能带来了异变。

    如果对方想要扭曲的话,就要做好被同化的准备。

    ……

    明亮的月光下,一地猩红,跟不远处灌木丛里的鲜红花朵交相辉映。

    青木言擦掉脸颊上沾染上的血迹,低下头地看着躺在血泊中的男人,后者表情狂热疯癫,按理来说对方意志很坚强,已经抵抗很久了,但只可惜对方的敌人不仅仅只有精神方面。

    雾霾蓝色的眼睛无焦距地涣散,地上的猩红仿佛开始了流动一样,在月光下折射出的银光像是眼睛那样若隐若现。

    人格解体虽然极有可能会给他在危机时刻造成致命伤害,但不可否认的是,在他过度使用异能被试验品影响最深时,也能够让他及时脱离那种狂热至极的疯癫状态。

    精神体找出来被杀了几十次,异能世界被扭曲了上百次,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他构想出来的其他世界,那些世界里可还有人在呢。

    青木言恍惚地想着,身体好像有些余痛,但是他身体不会受伤,所以应该只是精神上、类似于心理作用一样的虚假痛楚。

    脸颊上的血迹好像没有擦的太干净,也许需要用水洗一洗,这样的话,那就控制造物走回住处,他自己用异能先回房间吧?

    地上的尸体就留在这里好了,毕竟对方身上最多的痕迹都来源于疯狂状态下的自己,最后也是一击毙命,阿加莎的异能应该不会是推理方面,对方应该也不会在乎一个非本组织人员的死亡。

    在青木言因人格解体产生的错位感与拖延症而慢吞吞地决定使用异能时,一双手忽然悄无声息地环绕住了他脖子,略有些粗糙的布料擦过身为致命部位的脖颈,敏感白皙的皮肤被激起一阵轻颤。

    之前精神体的死亡又好几次是被划伤又或者是砍断了脖子,导致青木言下意识想要用手中的匕首刺向对方,在即将触及到实质物体时又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停止。

    “果戈里……?”熟悉的气息让青木言呢喃出对方的名字。

    “差点以为要被小青木干掉了呢,不过没想到小青木做这些事动作也十分干脆利落嘛——简直太意外了!原本我还在思考要不要帮帮你呢!唔……不过没有小青木的许可,我好像也进不去小青木的世界。”果戈里一边滔滔不绝地发表自己的情绪一边在对方脖颈处乱蹭。

    在半天都没有得到对方回答时,抬起头意外地发现此刻对方好像有些迷糊。

    他把对方转了个身,捧起那张漂亮俊美的脸,犹如清晨湖面雾气一般的眼眸里倒映着他,那双眼眸里裹挟着某种迷茫和不确定感,就像是在做梦一样的缥缈。

    “小青木?”果戈里轻声喊了一声对方的名字。

    得到了青木言的一声轻哼,“嗯。”

    仿佛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样,果戈里带着些许新奇地想法伸手摸向对方纤细脖颈处的大动脉,食指抵在那个致命处微微用力。

    青木言眉头微皱,但是没有察觉到尖锐的杀意所以也没有更多的动作了,或者说在精神恍惚阶段因为不确定臆想与现实,也有些懒得动。

    果戈里像是得到了一个新玩具的孩子似的对对方上下其手,把所有会引起人危机感的致命点都触碰了一个遍。

    在果戈里试图想要更过分地掐对方脖子时,青木言终于回过神了,“果戈里?”

    “哇呜,你清醒了吗?”果戈里没有丝毫被抓包的不好意思,他顺势把手放开,在对方腰间搂紧,理直气壮地说道:“我正打算尝试唤醒你,小青木,你刚刚的状态看起来可糟糕了!那是什么?像是被下了迷药一样——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是不是那个男人的异能?咦——但是他的异能不是扭曲现实方面吗?”

    青木言没有说话,他看着对方恢复以往模样的魔术师装束,有些疑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果戈里从嗓子里发出几声低笑,别有深意地说道:“当然是为了看小青木你会怎么做啦——事实证明,小青木你果然是一个很有趣的人!明明看起来给人感觉简单又安全,没想到在夺取别人性命这件事上,也毫不犹豫呢——”

    他回想起这个青年垂下眼眸看尸体时的表情,那种类似于看一个物件一样的冷漠与平静,充斥着非人的荒诞与异常。

    之后的恍惚又像是在回想自己的身份与所处的世界,果决后迟来的迷茫,如同在牢笼中挣扎般带着迷失与未知的吸引。

    “现在算宴会结束吗?小青木?”

    看似是十分跳跃又没头没脑的话题,但青木言一瞬间明白了对方这番话背后的意思。

    他伸手又摸了一下脸颊,没有摸到血迹,但是鼻腔里的那股浓稠铁锈味挥之不去,在这种情况下对方居然也能有那种闲情逸致……不……

    青木言看着那只金色眼眸表面笑意背后的灼热与兴奋。

    开始逐渐意识到什么。

    他仿佛有些明白为什么戈蒂耶会对果戈里有心理阴影了。

    不了解对方的正常人看见这一幕都会有些心理阴影。

    青木言欲言又止地看着对方,拒绝的话近乎已经到了嘴边,看在对方没有趁他人格解体恍惚时下手的份上,最后还是同意地点头。

    熟悉的气息顷刻间笼罩,意料之中的,与之前一触即分的吻完全不同,对方的动作带着完全不收敛也不抑制的疯狂与激动,血腥味在两人唇齿间弥漫,也许是青木言的,也可能是果戈里的。

    青木言没有接过吻,他听说过接吻需要呼吸,但没有想到会出现那种连呼吸都来不及的情况。

    果戈里同样也没有接过吻,因此所有的一切动作仅是纯粹地在宣泄自己内心的情感,伴随着情绪的变化,动作时而迅速疯狂又时而温柔哀伤。

    青木言光是跟上对方的节奏就很难了,更别提适应对方情绪上的变化做出反应,近乎是顺着对方走,完全照单全收的反应让果戈里原本准备结束的想法瞬间消失,重新激烈的动作呛得青木言想要咳嗽,但是对方丝毫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以至于没能及时咽下去的晶莹从唇边溢出。

    果戈里注视着对方因想咳嗽而憋出泪水的眼眸,泪腺的分泌让眼角逐渐浸染出绯红,那双漂亮的雾霾蓝色眼眸里神色迷离,饶是如此对方也没有露出什么挣扎反抗的表情。

    在两人分开的那一刻,青木言低下头咳嗽了好几声,没等他抬手把唇边的晶莹擦去,果戈里指尖率先帮助对方擦掉了。

    粗糙的布料从唇边擦过,带起丝丝缕缕的刺痛感,青木言眉头微微皱起,“有点疼。”

    “抱歉,小青木。”果戈里把头埋在对方怀里,看不见表情。

    这对青木言而言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尚在可接受范围内,因此这句话也没有什么质问的意思,只不过是简简单单地说出他发现的事实而已,青木言侧过头看向花园中的造物,控制着对方往住处走。

    果戈里很快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一手揽着青木言一手拽起斗篷一角使用异能将两人带离了这个充斥着血腥气息的角落。

    第 63 章

    果戈里带着青木言出现在宴会场所之外, 后者看了一眼逐渐朝他走过来的造物,在两人身形重合的那一刻,造物逐渐化为泡影消失, 像是进入了其他次元的世界一样。

    “提问——那是什么?”果戈里抱着青木言没有松手, 下巴搁在了对方肩头, “是小青木的造物吗?还是异能开发完全后得到的新使用办法?看起来很有意思, 长得跟小青木一模一样, 当时我都差点认错呢!”

    在那个长得跟青木言一样的东西消失的那一刻, 果戈里感知到了那片空间的波动, 青木言把画的入口开在了他们面前, 但是他并没有看见到青木言画画。

    青木言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告诉了对方,“是造物。”

    这几分钟的沉默让果戈里不太满意,他语气带着委屈的意味, 指责道:“小青木看起来好像不太相信我。”

    果戈里侧过头看向对方, 发现后者视线望着不远处的宴会场所, 更具体点是在看大厅内的人影。

    青木言正在推测那些人会发现尸体的时间,按照当时离场时所感受到视线, 大概用不了多久,也许只需要十分钟,更久一些大概会是半个小时。

    听见这句话他下意识反驳,“没有。”

    脸颊被略有些粗糙的手套触碰, 视线伴随着脸颊的移动而被迫移开,对上了一只璀璨的金色眼眸,两人距离近的近乎可以从彼此漂亮的眼瞳中看见倒影, 就像是无边无际的蓝色海面与晨曦,破晓天光驱散了海面上的迷雾, 明亮的曦光印染海面,将一切都变得有些清晰了起来。

    这也许跟他们头顶上的路灯也有关系,但这并不妨碍果戈里发现对方一直像是雾霭般的瞳色原来能够变成这样清晰透彻的模样。

    他眼眸微弯,从中浸染出大片笑意。

    青木言有些疑惑为什么原本对方身上颇具压迫力的危险气息会突然散去,不过他并不打算深究,毕竟人与人之间的思维方式本就不同,更别提果戈里是如此自由,大概率是对方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回去吧。”青木言再次看了一眼大厅的方向。

    “没关系吗?”果戈里笑着问道:“我可是突然出现的哦,之前跟你相处的可是‘小姐’,现在又带着你突然消失的话,会被怀疑上吧?”

    “我本身会跟别人约会就够反常了,果戈里。”青木言说着似疑惑般反问道:“而且——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摒弃一切条条框框跟你在一起,又或者说你是想要让我承认你在我世界里的存在,哪怕会被人怀疑上,也是正常情况吧。”

    “哇呜——居然都被看穿了吗——可恶!我以为我伪装的很好呢!”果戈里说着像是被拆穿了小心思而不好意思那样把头埋在了对方肩膀上,随即又重新抬起头,“我破坏你计划了吗?小青木?”

    “没有。”青木言清楚对方伪装背后的真实,他们都对这个答案心知肚明,但他知道果戈里只是想听到他亲口承认这一点。

    “我就知道——!小青木果然也是想要这么做的!你根本就不担心会被指认成凶手——”果戈里嗓音兴奋地扬起,带着激动的颤音和某种不稳定的预兆。

    雪白的斗篷在伦敦空旷的街道路灯下扬起,再次落下时原地已经失去了两人的踪影。

    宴会上零零碎碎离席的人有不少,如果想要发现花园角落里的尸体倒是一件难事,除非是有心人特意去搜寻花园,但这场宴会上的人都身份不凡,当然明白这样做会引火烧身。

    即使众多组织首领都在部下的悄声汇报里得知法国第二大组织首领死在了花园角落,都没有一个人率先打破僵局,沉默一直这样维持着,这场宴会也同样维持了许久,直到天际绽开白光,这是时间持续最长的宴会,而在第二日清晨,花匠在花园修理花枝时,才发现了那具尸体。

    但能够在「钟塔侍从」当花匠的人也不会是一般人,后者悄无声息地将这件事告诉了阿加莎,后者面色淡淡仿佛早有预料,仅让人把尸体处理了并告知那个组织一同前来的人。

    失去了首领的组织就像是一盘散沙,更别提上层之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心思,无论是哪个组织下的手,能够悄无声息暗杀首领的都不会是好对付的人,失去了首领组织本就在动荡期,因此,那个组织上层兼着各式各样的心思,用及时止损的名义达成了共识悄然离去。

    这场风波最后竟然没有溅起一个水花。

    这让无数在暗中紧密观察等待出手时机的组织惋惜不已,也让一些没耐心的组织首领纷纷破防,大骂懦夫。

    早晨在青木言喊送餐服务时,戈蒂耶和霍尔巴赫顺着送餐人员一同进来了,两人脸上的笑容怎么都遮掩不住,看那群人吃瘪也是他们的快乐之一,也许有些并没有仇也都不认识,但是他们就是喜欢看那些期待了一晚上的人期望落空时的恼怒模样。

    “实在是太有意思了!”戈蒂耶把这些事跟青木言复述了个遍,“这些想闻血腥味来的‘鲨鱼’吃闷亏时的样子太有意思了。”

    青木言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这也是他为什么会选中对方的原因,不仅仅有旧仇在,也有那个组织内部本就满是裂纹,或者说并不算是裂纹,只不过那个组织的运作方式的方式本就如此。

    他一边吃着早饭,一边说道:“也许过不了几个小时就该有人以属下失踪的名义闹腾起来了。”

    “你把他们属下抓了?”戈蒂耶闻言微愣。

    “嗯,当时在目标之前来寻找我的,全部都抓了。”

    青木言对此毫不在意,反正他没有留下证据,即使那些人会通过找阿加莎调查监控也没关系,反正监控里的他一直站着喷泉边,监控里其他人像是没看见喷泉边的他寻找其他地方的这一幕也只会让那些试探他的组织吃闷亏而已。

    戈蒂耶张口刚想说些什么,目光忽然看见对方嘴角的伤口,下意识问道:“你嘴怎么了?”

    问完之后又有些懊恼,这还用问吗?这还用问吗,戈蒂耶?!这明明就是接吻太激烈咬的啊!亏你还有这么多情场经验!

    戈蒂耶在霍尔巴赫即将开口前率先转移了话题,“他是在你用异能之后找得你?”

    该不会是乘人之危吧?戈蒂耶又有些泛嘀咕。

    “嗯。”青木言看出了对方的猜疑,他摇了摇头,“是同意的,不用担心。”

    戈蒂耶正打算继续再接再厉跟对方说果戈里的恐怖之处,霍尔巴赫这一次率先捂住了对方的嘴巴,“嘿,嘿,你差不多得了,小青木可是我们的首领,他的私事用得着你我操心?”

    话虽如此,霍尔巴赫却也忍不住抬起眼眸观察青木言露在外面的皮肤,这或许是出于某种长辈心态,毕竟对方可以说是他们看着长大的。

    对方使用异能之后会恍惚许久的情况他们也都清楚,但青木言并不需要任何人帮助,他自己会在使用异能前在大脑里把一切后续都安排好,如果他们去了反倒会被忽略着留下,导致破坏青木言的计划,毕竟他们身份敏感,再加上异能不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空间系,容易留下痕迹。

    也正是因为如此霍尔巴赫和戈蒂耶才会选择在早上找对方,而非夜晚,这是出于某种习以为常的信任。

    青木言吃完早饭慢条斯理地擦拭了嘴角,果戈里当时咬的不算很深,伤口已经结痂了,过两天大概就能好。

    对方昨晚把他送回房间后就兀自离开了,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不过,昨晚的举动可以说是我们在光明正大不给「钟塔侍从」面子,阿加莎依旧对此没有什么反应的话,大概是有什么更大的阴谋,为此甚至可以容忍自己的东道主威严被践踏。”戈蒂耶摸了摸下巴,有些纳闷,“我以为以他们的高傲,昨晚就会出现查清这件事呢。”

    “你说她不会弄到了北美实验室的最新完成品吧。”青木言语气淡淡,比起询问更像是在说出自己的推测,“所以想要拿我们当小白鼠?”

    “哈?”戈蒂耶闻言眼眸微微睁大,旋即眉头紧皱,“青木,你要不要先回去?这里交给我和霍尔巴赫也没问题。”

    “我来都来了。”青木言诧异地看了对方一眼,安抚道:“而且这只是个猜测罢了,不用这么紧张。”

    话虽如此,但青木言不说这个猜测还好,对方一说出来,戈蒂耶就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大!

    毕竟三年前的邀请他们就没有赴约,当时戈蒂耶听说「钟塔侍从」跟其他组织派人去探了,后来损失惨重,其他更多的也没打听到,但是三年前就算得到了东西也不该会是现在的新试验品,顶多算是三年前跟青木言手里同批的“失败品”。

    第 64 章

    “如果你依旧如此不放心的话——”青木言唇角微扬, 说出了早有准备的话,“那去‘看看’如何?”

    “看看?”戈蒂耶闻言微愣,紧接着很快反应过来了对方的意思, “你是指……”

    “没错, 去‘看看’, 你不是很担心吗?毕竟我们又没有必要等到第三晚。”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 说出的话意味深长。

    既然他会故意把那些人抓起来, 那当然不会仅仅只是给那些不安分的组织一个提醒, 同样也会有其他目的, 于青木言而言, 既然他用异能了,那么就要把这一次的异能挥发出最大价值。

    再加上他说了过几个小时就会有人以属下失踪的名义闹起来,导火索确实是已经埋下了,也该点燃了, 只不过引起混乱的方式不是费奥多尔想要的方式, 而是以青木言想要的方式。

    他只答应费奥多尔会出手暗杀一个人, 并没有说混乱的导火索会是由那个人引起的,他大致能够猜到费奥多尔的想法, 后者知道他没有带合适的、擅长暗杀的莫泊桑来伦敦,因此动手的人选只能由他和果戈里之间二选一。

    如果他动手,那么费奥多尔就能够得到他异能被完全开发后的具体情况,如果果戈里动手, 那么费奥多尔则能够得到他们两人之间现在的关系,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足以让费奥多尔在因尸体而造成的混乱中占据优势和主动权。

    可惜的是造成混乱的导火索并不是尸体, 而是失踪的手下,再加上当时果戈里也出现在了他身边, 种种因素堆叠之下,足以干扰费奥多尔对他异能的具体判断——究竟是青木言一个人杀了那个人,还是跟果戈里一起动手,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得而知。

    当时青木言所站的位置是精挑细选的监控死角,就连果戈里也同样没有出现在监控中,他们唯一同框出现的地方,只有在青木言造物缓步走向路灯下,两个监控摄像头所衔接的监控区域中那一细微毫米之后,两个人同步出现在另一个监控摄像头之下的画面,突兀的就像是被剪辑了一样。

    但这对于空间系异能者来说再正常不过,他们本就可能出现在任何地方。

    如果人会用这一点来质问他,那他或许会如果戈里的意愿,说出——‘宴会太无聊跟之前遇见的、合胃口的对象一起做些有意思的事情,这种事你也要我拿出证据?’之类的话。

    法国人一向热爱爱情与浪漫,刻板印象在这里意外的好用。

    毕竟那些人也没有任何的证据,「钟楼怪人」的首领也无须因为“莫须有”的指控证明自己的清白,哪怕质问方会是「钟塔侍从」也一样。

    这场混乱注定无疾而终,不如在混乱发生即将前、把所有人都搅进去的那一刻、去弄清楚「钟塔侍从」究竟在隐瞒什么。

    “你觉得是会在阿加莎办公室里,还是会在阿加莎的住处?”青木言漫不经心地看向戈蒂耶,后者似乎是没有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计划似的,整个人愣怔着没有说话。

    相比之下霍尔巴赫就兴奋多了,“噢!好想法!真不愧是你!小青木!我觉得可以先去阿加莎办公的地方,那里就算没有‘试验品’也一定会留有三年前的行动报告!”

    戈蒂耶足足愣了一分钟才反应过来,“什么什么,等等,「钟塔侍从」可不是什么三流组织,他们隶属于女王,现在的情况可不像是魏尔伦当初那样的,现在伦敦可以说是所有欧洲有能力的异能者都汇聚在这了,就连超越者都是一抓一大把……”

    “嘿,戈蒂耶,差不多行了,再说就是不信任小青木的实力了,小青木带着你完全可以把伦敦各个地方都跑个遍。”霍尔巴赫从早餐青木言没碰的果盘里插起一块橘子放进了嘴里,他突然知道为什么后者没吃了,因为这水果真是酸到掉牙。

    霍尔巴赫被酸的五官都皱了起来,“该死的,「钟塔侍从」是想把人都酸死吗?”

    “他们也不能每个水果都咬一口然后告诉你它甜不甜啊?”一直被对方打断的戈蒂耶阴阳怪气地讥讽道:“你难道想要「钟塔侍从」给你配备一个侍卫,在你吃水果的时候先帮你咬上一口,然后说‘哦,这个酸,哦,这个甜’,这种话吗?”

    听出了戈蒂耶嘲讽语气的霍尔巴赫当即抓起橘子就要往对方嘴里塞。

    眼看两个人快要打起来,青木言不得不出声阻止,“好了,晚点再打如何?我们时间很紧,虽然这样做会有风险,但是总比处于被动好。”

    戈蒂耶自然明白这一点,“什么时候动手?我已经查清楚具体位置了。”

    这一句话让青木言眼眸微弯,“你不也早做准备了吗?”

    他抓的那些人组织有大有小,其中也足以有可以跟「钟塔侍从」媲美的组织,如果这导火索开始烧起来之后,身为宴会举办方的「钟塔侍从」没能给出一个合理的答复,那么极有可能会演变成国家间的争端。

    所以阿加莎于情于理都该出现来亲自解决这件事,对方不会不明白这种事情的棘手程度以及背后的某种你情我愿,所以最后的态度只会是一个调解的墙头草,透着敷衍与模棱两可。

    “当阿加莎出现在这里的时候,我们就离开。”青木言微微侧过脸看向窗外。

    “这样听起来嫌疑很大呢。”霍尔巴赫话里有话地说道。

    “我们是受到‘邀请’才来的客人,不是吗?可不是什么二十四小时等候她大驾光临的仆从。”青木言微笑着说道:“「钟楼怪人」的首领出门还需要报备?”

    霍尔巴赫大笑着搭上对方的肩膀,“不错!小青木你已经有了几分雨果当年的雏形了!那种‘我想下班谁能拦我的狂妄感’。”

    “不过青木可比雨果积极多了,换做雨果,我现在大概还在法国。”

    戈蒂耶一边快速把他在伦敦临时准备的‘眼线’调到阿加莎往这边来的路上,一边唏嘘着当初的悠闲时光,虽然悠闲是真的悠闲,但是太闲了总有种不安,更别提现在局势已经变成了这样,他可不想回头被一个炮弹轰死还不知道是哪来的炮弹。

    青木言听出了对方另一层言下之意,无奈地说道:“回去就给你安排休息期。”

    “我可没有主动要。”戈蒂耶嘴边的笑容已经快压不住了,光是想想组织里其他部门那些人的嫉妒表情就有些想要大笑出声。

    “是你在伦敦这边耗费太多精力,我主动给你放的。”青木言十分配合。

    这一幕看得霍尔巴赫啧啧称奇,“这里就我们三个人,你在装什么?装给我看吗?我本来就不用在组织里忙里忙外,说起来如果不是跟雨果打赌输了,我现在可还在巴黎。”

    这一句话听得戈蒂耶差点又跟对方打起来。

    ……

    在喧嚣突然掀起的时候,在楼下停着几辆车,阿加莎手持洋伞从车上下来走进建筑的那一刻,青木言带着戈蒂耶瞬间消失在原地,他们总需要一个人留下来应付「钟塔侍从」,比如说一直挑刺的霍尔巴赫。

    青木言的异能世界完全复刻了伦敦,就像是他之前跟果戈里约会时所看见、所路过的一切路线那样。

    又在眨眼间出现在一座尖圆顶,看起来肃穆又气势磅礴的建筑下。

    “是这里吗?”青木言看向一旁的戈蒂耶。

    后者微微点头,“没错,「钟塔侍从」的位置确实是在这里,离女王最近的建筑。”

    “只能到这里。”青木言带着戈蒂耶走到了门前比较隐蔽的花坛中心蹲下身,他眉头微皱,“距离够吗?”

    “足够了。”戈蒂耶肯定地点头。

    青木言微微颔首,裹挟着七彩薄雾的异能在顷刻间消散于现实重叠,而现实里他们也仍旧站在花坛中,身形被花枝牢牢掩盖,处于一个不会被巡逻队发现,同时又接近关键建筑的位置。

    “我真没想到。”戈蒂耶语气有些微妙,“你跟他约会怎么会来这里?”

    还是一个如此危险的位置,稍微再偏差一点就要落进巡逻队视野里了。

    提前这点青木言也有些沉默,“他说想要去女王的皇宫看看……”

    戈蒂耶闻言跟着沉默,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嘴安静处理完花坛里两人留下的痕迹,再用异能把两人的位置进行转换。

    一切都顺利的不可思议。

    他们出现在了阿加莎的办公室内,脚下踩着软绵绵的地毯,这里的陈列比起办公室更像是书房。

    戈蒂耶像是牙疼地轻啧一声,青木言快速在房间里发现了监控摄像头,他看向戈蒂耶,后者了然地再次使用了异能,将监控摄像头的所拍摄到的时间转换到五分钟之前,随后戈蒂耶干脆利落地随便找了个什么把监控摄像头完全盖住,毕竟如果贸然破坏大概会引起警报,既然如此那就遮住吧。

    完美潜入了,但是又好像没有。

    在条件有限的情况下,他们都是这样做的,只需要让对方没有证据证明是他们干的就行了,其他的事情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第 65 章

    青木言视线扫过周围, 戴上手套后快速地用手将所有地方都碰了个遍,甚至包括各种角落,没有摸到灰的情况让他微微皱眉。

    门外迅速传来了脚步声, 兴许是在发现有个监控摄像头黑下去了之后派人查看。

    青木言毫不犹豫地使用了异能将两人拖进画里, 在外面守卫打开阿加莎办公室门的一瞬间, 最后一缕薄雾刚好消失殆尽, 办公室里空无一人。

    身处画中世界的戈蒂耶与青木言回到了「钟塔侍从」给他安排的住处卧室里, 解除异能的那一刻, 两个人同样处于现实的卧室里, 只不过门外喧哗声似乎十分大, 让采用了隔音良好的材质房间里的他们都能隐隐约约听见吵吵闹闹的动静,其中甚至混杂着霍尔巴赫时不时拱火拖延时间的阴阳怪气。

    戈蒂耶贴着门听了一会儿,听得啧啧称奇,“没想到啊, 没想到一直埋头在实验室的那家伙居然能够说出这么精妙的话。”

    他回过头看向坐在床边像是在发呆一样的青年, “青木?你还好吗?”

    青木言闻言眨了眨眼睛, 强行汇聚了思绪,“还好, 但是得快一点,阿加莎在哪?她回去了吗?”

    “没有,我安排的人手没看见阿加莎回去的车,她大概还在外面。”戈蒂耶说着视线打量了一下对方此刻的神色, “如果青木你不能保证自己状态百分百不被她看出弊端的话,那我们其实有更便捷的方法。”

    “更便捷的方法?”

    青木言迷茫地呢喃,眼眸中凝聚起的神色很快溃散, 但他此刻的情况比昨晚要好上许多,或许是精神体没有受伤的原因, 仍旧拥有些许思考能力。

    他望着对方看过来的犹如童话绿茵草地般的浅青色眼眸,后知后觉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门外收到信息的霍尔巴赫依旧对眼前的人没什么好话,“你属下失踪了,就要召集所有人?这里可不是什么小孩子过家家游戏,你属下是牙牙学语的幼儿吗?”

    这一番话听得那些属下失踪的首领拳头又硬了。

    把洋伞当做手杖的阿加莎神色淡淡地站在一旁,一个「钟塔侍从」成员走上前小声对她说了什么。

    阿加莎面色不变,但却没有继续维持旁观的态度,“我觉得他的提议不错,失踪的可不仅仅只有一个组织成员,这么大的事情也许需要召集所有组织首领商量一下,你说呢?来自于法国「钟楼怪人」的成员,霍尔巴赫?”

    “啊,确实不错,等回头我们首领休息好了我会通知他的。”霍尔巴赫随意的态度像是在打发什么似的。

    “休息好?”阿加莎唇角微勾,“我记得青木先生似乎叫过送餐服务了。”

    “私事你也要管?”霍尔巴赫周身的气势不输阿加莎,他似笑非笑般,“你觉得我们首领为什么昨晚会提前离席?如果你那无聊的宴会再继续故弄玄虚,我们今天可会离开伦敦。”

    阿加莎欣然退让一步,“那么半个小时够吗?我愿意等候在座所有首领半个小时汇聚在会议厅商论这件事。”

    既然「钟塔侍从」近卫骑士长率先退让,其他组织也不太好再继续摆脸色。

    霍尔巴赫微微颔首同意了,等所有人都散去之后,他打开房门,客厅里已然坐着两个人。

    他的视线率先落在青木言脸上,后者看上去像是在发呆一样看着果盘里的橘子。

    “小青木这种状态会维持多久?”霍尔巴赫不经常管组织的事情,因此对于青木言露出这种反应也不太了解详情,“阿加莎只给了半个小时。”

    “不久,十几分钟就能恢复好,只不过想要跟阿加莎他们过招的话,最好还是睡一觉,毕竟那些人可不好打发。”戈蒂耶拿出了自己的道具箱,里面伪装道具一应俱全。

    他拿着毛刷在青木言脸上和脖子上涂涂抹抹,硬生生把原本气色还好只不过神色恍惚的青木言伪装了一夜未睡像是去感受爱情浪漫精神不济的样子。

    看得霍尔巴赫有些头疼,“这就是你想到的好办法吗?”

    “不然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跟阿加莎说我们组织首领去你办公室了,光明正大潜入的?”戈蒂耶听出了对方语气中的质疑,他当即呛了回去,“这样最起码还能解释为什么我跟青木都没露面。”

    “是的是的,太好了,小青木的那个银发异能者看见了回头得找你发癫吧。”霍尔巴赫坐在沙发上,语气带着漫不经心,像是随口一提那样。

    这随口一提让戈蒂耶手抖了一下,险些给青木言打出红润的高原红来。

    霍尔巴赫见状,随手从果盘里捞出了一个橘子,一边被酸的皱脸一边说道:“说起来戈蒂耶你也是个超越者吧,还是「钟楼怪人」情报部门的总负责人,你为什么会对那个空间系异能者有这么大的心理阴影?”

    “不是对他,我平等的讨厌每一个空间系异能者!”戈蒂耶咬牙切齿,随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青木除外。”

    青木言抬起眼眸看了对方一眼,其中的迷茫神色已经逐渐消散,他开口说道:“一会儿我会动手把她办公室全部掏空。”

    “是不是有点太频繁了?”霍尔巴赫眉头微皱。

    “在会议厅里动手吗?”戈蒂耶也有些不太赞同。

    “阿加莎好像有洁癖,她办公室没有摸到任何灰尘。”青木言摩挲了一下指尖,像是在回忆什么,“她回去之后会大概检查并让人打扫办公室,而且……为了以防万一也会转移重要情报,在会议厅动手的话,最没有嫌疑。”

    只不过……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他忽然问道:“你之前看见费奥多尔了吗?”

    被没头没脑问到这个问题的霍尔巴赫微微愣了一下,“没有。”

    戈蒂耶很快反应过来了什么,“你怀疑有问题?那我们还动手吗?”

    “动手,机会只有这一次,如果这一次不动手,下一次阿加莎就会有所防范,费奥多尔跟她有交易,她之前不知道我异能的具体,但是当她回去之后看见办公室就会想明白了,毕竟不会有人费那么大劲只是踩点。”青木言脸上的表情并没有多大变化,他平静地诉说出之后的事情。

    “听起来像是阳谋。”霍尔巴赫点评道。

    “无所谓,没有关系,除非阿加莎手里的是「阿撒托斯之梦」,但是很遗憾,不可能,她的入侵跟我当初在横滨弄出来的动静只不过是前后脚的时间,「全知之眼」研究可没那么快,如果是「星之彩2090」那我这里刚好也有。”

    青木言拿起镜子看了看戈蒂耶给他画的伪装,看起来有些憔悴和疲倦,不过搭配上脖子处的紫红痕迹就刚好合适。

    “确实,而且办公室里还不一定会有试验品呢。”霍尔巴赫撑着下巴,“你们有去她住处吗?”

    “没有。”青木言想了想,说道:“阿加莎不太可能会跟那种有精神浸染的东西日夜相伴,如果办公室里没有试验品也没关系,拿到资料也没问题。”

    “总之一定要得到些什么对吧。”戈蒂耶显然十分了解这位年轻过分的新首领的作风。

    青木言微微耸肩,起身照了一遍全身镜,戈蒂耶的伪装毫无问题,他到时候偶尔发呆和精神不济也完全可以用没有休息好掩盖过去。

    会议厅里已经坐着几名首领,阿加莎坐在首位拿着粉扑在脸上补粉,伴随着时间的推移,所有首领都陆陆续续到齐,踩点而来的费奥多尔坐在了同样踩点来的青木言身边。

    “属下失踪的组织共有五个,失踪人数有七名。”阿加莎率先开口点明主题,“这件事本该由你们自行处理,但是最后一晚的宴会,我希望你们都不要像之前那个组织一样缺席,毕竟这关系到——战争开启的序幕。”

    “我倒是想啊,但是不知道「钟楼怪人」首领能不能解释一下,昨天晚上为什么要在喷泉那里站那么久?”失踪了属下的组织首领阴阳怪气地发问。

    青木言抬起眼眸看向对方,勾唇一笑,“看喷泉也要向你解释?”

    丝毫不客气也不给面子的说辞让那个男人气得捏紧了拳头,旋即又怒极反笑般,讥讽道:“你看喷泉到离开的时间足足有两个小时,那喷泉里是有美人吗?”

    “反正喷泉比你好看。”青木言单手撑着脸颊,神色恹恹,“你这么咄咄逼人,意思是怀疑我咯?那就拿出证据来啊,毕竟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不是吗?那种你拿了我糖,必须要还给我但是又没有证据的哭闹已经太过幼稚了。”

    对方不可能承认自己派出去的手下是跟踪青木言打探消息的,同样也没办法以找青木言有事这样的借口,毕竟他们跟「钟楼怪人」的关系并不好,气氛一时之间胶着,似没有想到「钟楼怪人」首领会如此具有攻击性和直白尖锐的说辞一样,仿佛对方并不害怕自己会被暴露,这种从容的姿态看得那些人咬牙切齿。

    但属下失踪的五个组织里也有对立关系的存在,如果直白说出目的跟对方拼个鱼死网破,那么就会让其他人捡漏,这种吃亏的举动谁都不想先做。

    更何况,他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想要让阿加莎提前说出宴会背后意义的目的。

    果不其然,沉默很快被人打破,问出的话更改了之前的话题。

    “请问,‘战争开启的序幕’是什么意思?”

    第 66 章

    这个问题是在场大部分人都有所预料的, 「钟塔侍从」不可能无缘无故以宴会的名义召集这么多组织,大概率还是北美那边的事情。

    毕竟「钟塔侍从」之前就曾举行过一次宴会,为的是窃取北美实验室的试验品, 最后的结果除了当年参加的人以外, 其他人全都不得而知, 十分具有阿加莎的个性。

    当年参与了这件事的人表情微变, 其他没有参加而是旁观的组织首领则是一脸不明所以。

    “「全知之眼」的已经研究出超越异能范畴的战争武器了。”阿加莎端起一旁侍从递过来的红茶, 轻轻抿了一口后不紧不慢地说道:“相比较之下, 似乎我们研究的能够无效化异能的武器已经没有了任何作用。”

    “什么?!”

    这句话一出来, 会议厅大部分组织首领都面露沉重, 在座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给研究无效化异能的武器投入了支持,血本无归倒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如果这份和平真的到头了,那么, 他们的失败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青木言倒是不在意这件事, 他单手撑着下巴, 余光扫了一眼坐在他旁边的费奥多尔,后者仿佛在思考什么难题一样, 习惯性地咬着指尖。

    青木言在对方察觉到之前收回视线落在了面前的装着红茶的雪白欧式瓷杯里,红茶上面泛起些许波纹,青木言的异能在顷刻间开启。

    只要是去过触碰过的地方,都能够成为画中世界的入口和出口。

    此刻监控摄像头已经恢复运转, 等待阿加莎回去检查的空无一人的办公室突然弥漫起七彩的薄雾,薄雾中似乎有什么影子飞速掠动,原本「钟塔侍从」内部经历过入侵就导致守卫格外森严, 在发现异变出现的一瞬间,警报瞬间拉响。

    然而在那些守卫破门而入时, 看见的只有一个空空荡荡连地毯都没剩下,只留监控摄像头的房间。

    如此诡异的景象让他们面面相觑,最后只能汇报给阿加莎。

    青木言分离出的精神体进入到了画里,他在画中阿加莎办公室的那些东西里翻翻找找,其中确实是有一些重要情报,比如说三年前「钟塔侍从」和其他组织联合入侵「全知之眼」的结果。

    青木言快速翻看着上面的信息。

    「钟塔侍从」三年前成功入侵了「全知之眼」的实验室,在损失惨重的同时,他们发现「全知之眼」试验品一切基本材料来源与一个特殊的异能者,他的名字是——洛夫克拉夫特。

    他们看见了众多实验材料,但都没来得及带走,因为那些组织里有一个组织一意孤行想要去剿灭源头,那个异能者洛夫克拉夫特,然而却导致了对方的苏醒与试验品的共鸣,巨大的精神污染侵蚀了所有人,他们被同化成了不可名状的怪异生物,蠕动的粘稠音与哀鸣狂热癫狂的祈祷交织让光与影间,出现了不属于人间的虚幻建筑。

    参与这一次行动的所有组织都损失惨重,但最后有个超越者拖着残破怪异的身体与摇摇欲坠的癫狂精神,带回了一点东西。

    其中有沾染着黏液的破损文件与保存完好但不知道是什么的试验品。

    青木言一目十行浏览过文件,目光落在一旁被画中触手递过来的保险箱。

    他能够感受到心脏快速跳动的频率,仿佛保险箱里有一切的答案。

    画中世界的一切都顺应他的意愿,因此那个本该没有几个月破解不了的高级保险箱一瞬间被打开了。

    厚重的金属门发出落锁清脆声响,里面是一叠被密封袋密封好的文件,以及一小罐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液体里漂浮着众多大大小小的粒子,看起来充斥着不详的气息。

    青木言伸手拿起文件,随意翻看了一下,这份文件看起来已经被处理过了,入手干燥,并没有那种湿滑粘稠的感觉,文件上记载的差不多都是「全知之眼」实验室的实验记录,在文件的最后,他们从横滨星之彩事件里得到了灵感,下一步的研究计划被命名为「阿撒托斯之梦」。

    在看见这一行字时,青木言神色有些微妙,费奥多尔真的很会算计,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

    对方拿他会得到的情报换取了他的暗杀行动,不过他也并未按照对方意思去暗杀,总之应该是算扯平了。

    青木言放下文件,伸出手去拿起那一小罐液体,在拿起那东西的一瞬间,他表情骤变,这罐液体的盖子被人巧妙地拧松又伪装成了密封的模样,在他拿起来的时候盖子刚好从瓶口滑落,想要利用异能暂停却没能成功,几滴液体伴随着盖子一起掉在了地上。

    沾染了液体的盖子掉在他画中世界里宛如遇见了汽油的火星,整个画中世界瞬间失控,青木言强行捡起盖子把液体重新封住,但是来不及了。

    他曾经逛过伦敦城市大半的地方,也在这里留下了众多足迹,而他的异能仅能够把看见他留下痕迹的人也全部拉进画里。

    但这罐试验品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引得他异能发起共鸣,连能力也一再突破发生异变。

    就像是另类的特异点一样,无论是看没看过他他留下的痕迹,所有人都被无差别拉进了画里。

    从原本观看的限制变成了范围限制。

    宛如大型疫病传染,七彩薄雾混杂在空气中,整个伦敦顷刻间沦为了一座空城。

    青木言无法主导控制这场特异点造就的世界,更为恐怖的是,这个世界跟现实没有差别,也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劲的气息。

    仿佛所有人的感知都被蒙蔽。

    他们仍旧坐在会议厅里,其他组织的首领仍旧在叽叽喳喳地商量对策,阿加莎仍旧坐在椅子上优雅地喝红茶。

    一切都再正常不过。

    除了……

    青木言能够明确感知到这里是他画中的世界。

    一时之间,他不合时宜地出现了人格解体的恍惚感,开始怀疑起到底是他被蒙蔽困在虚假里了,还是其他人被困在画中,他是唯一的清醒者。

    费奥多尔不动声色地注视着那双雾霾蓝色眼眸中出现的迷茫与恍惚,下一秒,那双眼眸瞬间看了过来。

    青木言忽然想到能够拧开盖子的除了阿加莎,还有费奥多尔,后者动手脚的可能性很大,那出现这样的情况对方是否也有所预料?

    但对方脸上的神色是无辜又疑惑的表情,“怎么了?您看起来气色不太好。”

    这一句话吸引了周围组织首领的关注,青木言微微勾起了唇,“昨晚有些累罢了。”

    模糊不清的说辞与暧昧不清的痕迹配合的相当有说服力。

    大部分人轻嗤一声移开了视线。

    “「钟楼怪人」的首领真是好闲情逸致。”其中某个首领阴阳怪气地讥讽出声,“不知道您参加这场会议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不是你们硬要所有首领或者说代表参加的吗?”青木言毫不客气地攻击了回去,“所以呢?现在又不找属下了?”

    一句话将所有的一切拨回最初起点。

    同时也让阿加莎没了兴致,她很清楚属下只不过是那些人想要探情况的借口,那些人谨慎无比,一旦有什么不利的苗头马上就会跑,所有她也愿意顺着阶梯下给那些人透点口风,暗示现在是欧洲都危机的时刻。

    如果现在话题又回到那些失踪属下的身上,那她完全可以离开了。

    “今晚我会跟大家说明一切,其他的事情我相信你们可以处理好的,对吗?”阿加莎语气冷淡,想要结束的意思十分明显。

    门外的侍从忽然走进来低声对阿加莎说了什么,后者微微皱了皱眉头,这份细微的表现很快被众人所察觉,阿加莎听完那个侍从的话后,唇边展露出没有丝毫温度的笑容,她的视线在在场所有人脸上划过。

    “看起来有更心急的客人提前拆开了礼物。”

    “这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所有人表情都发生了变化,有的是担忧自身,有的是怀疑阿加莎在故弄玄虚,也有的开始怀疑起了周边的人。

    一时之间大厅里精彩无比。

    费奥多尔微微倾斜身体靠近了青木言,他语气含着淡淡的笑意,似意味深长般,“您看现在像不像《最后的晚餐》?”

    “那你是犹大还是耶稣?”青木言微微笑了笑,那双眼眸里神色依旧涣散,但他却也能及时接上对方的话。

    “我可一直虔诚地忠于神明。”费奥多尔轻轻摇了摇头,话里有话。

    青木言唇边的弧度染上了几分讥诮,“你口中的‘神明’到底是真的神明呢,还是你自诩为神明呢?”

    “这取决于您的想法,您相信世界上有神明吗?”费奥多尔表情不变。

    两个人于混乱中微笑对视,耳边嘈杂喧哗仿佛已经跟他们格格不入。

    这场宴会的结果以不欢而散告终。

    阿加莎用搜寻入侵者的名义试图扣押所有人,但在此的都是能够与「钟塔侍从」媲美的组织,理所应当的没有任何人听从她的安排,哪怕是扣北美组织间谍的帽子也没用。

    不过,同样的,也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离开“伦敦”。

    第 67 章

    青木言在散会之后第一时间回了房间, 没有再继续关注之后的喧闹与纷争。

    这种没有记录例子的古怪特异点仅起效在伦敦,就像是把伦敦这座城市转移到了另一个空间一样,大部分人都以为是阿加莎为了不让他们离开采取了强硬手段, 把伦敦这座城市完全封闭了起来, 小部分人则持着观望态度暂时旁观事态变化。

    伦敦外面是一片虚无的浓浓灰雾, 在灰雾里似乎有什么不详的巨型影子若隐若现, 人无法靠近灰雾, 一旦沾染上雾气, 就宛如得到了死神的宣判书, 死法千奇百怪, 甚至还有人突然精神崩溃产生了幻觉,诡谲的程度宛如中了某种诅咒。

    在回到房间之后,青木言所有的伪装顷刻间卸下,他迷茫地坐在床边, 人格解体带来的游离感在此刻拔至高峰。

    他强撑着寻找回一丝清明站起身想要拿起手机, 去及通知戈蒂耶和霍尔巴赫这场变故。

    这是有人精心设计的陷阱, 也是由阴谋构建而成的棋局。

    在瓶盖上做手脚的人大概率会是费奥多尔或者阿加莎,但最后从阿加莎的反应来看, 青木言又觉得后者大概也不知情,当然这也有可能是伪装,他们需要更多的线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视野里模糊一片, 所有的一切都化为了轮廓朦胧的色块,伴随着脚步抬起而轻微摇晃,余光忽然注意到自己房间里似乎多出了一道人影。

    雪白的色彩近乎和墙壁融为一体。

    对方不知道已经看了多久, 同时也仅仅只是站在那里,在注意到青木言看向他了之后, 才逐渐开始靠近。

    熟悉的幽香伴随着距离的拉进笼罩,轻快的嗓音也同步在耳边响起,“小青木,你看起来有些糟糕,哇呜!难道说是他们对你做了什么吗?还是说是因为你使用了大范围的异能又把所有人都拉进画里了?”

    青木言缓缓眨了一下眼眸,半晌才反应过来,那个名字呢喃着从唇边溢出,“果戈里……”

    “我真高兴,你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能够认出我——”

    果戈里揽住了对方肩膀,动作像是好朋友那样保守着距离,然而气息却带着过分越界的暧昧。

    他伸出手指擦了擦对方脖颈处的痕迹,但是没能擦掉。

    果戈里动作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思考什么似的。

    青木言像是在走神,精神被难以逃离的懒惰拖拽着,再加上熟悉的气息给此刻的他造就出了一种安心的氛围,导致整个人更加恍惚,尽情地坠入了放空的状态。

    果戈里悄悄抬起眼眸观察了一下对方,紧接着得寸进尺般地把对方拉进怀里,继续跟那些痕迹做斗争。

    房间里安静的近乎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外面的纷杂无法传达影响到这里的一分一毫。

    敏感至极的致命处忽然被什么冰冷的东西触碰,青木言本能轻颤了一下,放松发散的思绪被强行笼聚,“果戈里?”

    “吵醒你了吗?小青木?”果戈里声音带着歉意与某种夸张的悲哀意味,“十分抱歉,我只是想试试卸妆水能不能把你脖子上的那些痕迹去掉而已——毕竟那些东西留在小青木你身上实在是太碍眼了!”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像是在强调似的再次重复了一遍,“太碍眼了——”

    在发现这些东西可以被擦掉时,果戈里语调又变得轻快起来,带着随口开玩笑一说的轻佻,“要不然我帮你去把那些人都杀了吧?小青木?”

    “不用。”青木言缓缓摇了摇头。

    他不清楚对方说的“那些人”是谁,但他清楚这个代指背后的那些人选范围,也许是阿加莎,也可能是其他还躲藏在暗中的组织首领。

    对方当然可以这么做,但是这件事风险很高,暂且不提果戈里说这句话背后持有着怎样的态度,如果对方这么做,哪怕能够成功达成目的并全身而退,也一定会暴露行踪,更糟一点可能会被抓住把柄,暴露出他们所做的所有事情。

    青木言的拒绝在果戈里的预料之中,他也只是心血来潮才说出这种话,但这并不影响他顺势表现出被对方拒绝的失落,“哇呜——可是这样的话,小青木你这种糟糕的状态会时不时出现吧?在现在这种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上演血腥舞台剧的情况下,真的没问题吗?”

    对方说话的语调抑扬顿挫,内容也让此刻大脑有点迷糊的青木言找不到重点,思考了许久,后知后觉地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这确实是个问题,不过……这对你而言也是一个好机会,果戈里。”

    “嗯?”果戈里唇边弧度不变,发出了一声疑惑的单音。

    青木言雾霾蓝色的眼眸仍旧没有聚焦,但那双眼眸却精确地迎上了来源于对方的视线,他不紧不慢地提醒。

    “虽然我曾说过,你不会再有能够成功杀死我的机会,但世事难料,变故总是发生的猝不及防,比如说现在就是个不错的时机,不是吗?”

    像是打破了和谐的表面袒露出了根源一般,房间里的氛围瞬间凝固了起来,果戈里没有第一时间说话,青木言此刻的状态也不足以支撑他如平时那样敏锐地捕捉对方所有情绪变化、以及每一个细微表情。

    不过,这也并不是特别重要。

    果戈里直觉很敏锐,同样也见过自己过度使用了异能的后遗症,更别提对方此刻甚至察觉到了整个伦敦的变化。

    既然如此……

    青木言的嗓音很轻,也很平稳,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那样,为对方分析着现状,“你应该能察觉到我现在的状况比那晚的还要糟糕,异能也扩大到了整个伦敦——像是失控了一样,如果你想要抓住现在这个机会把我杀掉的话,成功率可能不低哦。”

    伴随着尾音的落下,房间彻底陷入沉默,果戈里迟迟没有开口,两人呼吸声在青木言由于异能负荷所带来的嗡鸣声中尽数被覆盖,如果不是他仍旧能够感觉到对方的触碰、模糊的视野里依旧有对方的身影的话,他肯定会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离开了。

    过了半晌,果戈里开口了,嗓音褪去了平日里抑扬顿挫、又会故作夸张的意味,转而变得有些意味不明,让人听不出情绪。

    “小青木,你真狡猾。”

    “什么?”

    青木言像是没有听懂对方这番话的言下之意那样,想要露出单纯的疑惑表情来增加可信度,但他现在的这种状况实在不足以支撑他有过多的表情变化,以至于最后展现出来的还是一片平静。

    “我们现在可是都在你的画中哦,而至今还没有一个人弄清楚你死了之后,画中世界到底是会随着你的死亡一起崩塌,还是会仍旧存在,如果是后一种可能的话,那我在这种时候杀了你,岂不等同于自己把自己困在了‘牢笼’中?”

    果戈里的表情逐渐浮现出了惊恐,连带着音调也一同上扬,像是想到了什么恐怖至极的事情一样,“哇呜——!要是我真的这么做了,到时候算不算是我自己亲手断送了我的自由?!为了彻底获得自由而弄巧成拙导致彻底失去了自由什么的,这种事情简直是今天大悲剧……不,这已经可悲到变成恐怖事件了!”

    说到这里,他如同心有余悸般拍了拍自己,“好险,差点就又被小青木你欺骗到了!”

    青木言静静地听着对方的话,果戈里说完这些不忘幽怨地指责他,“果然一不留神就会掉进小青木你的陷阱呢,上次你就让我寻找了三年,如果这次我这么做了,肯定会被你困在画里一辈子的!”

    青木言轻轻笑了一声,没有肯定对方的猜测,同样也没有否认,他视野虽然有些模糊,但他依旧能够猜到——哪怕果戈里说话时的语气再夸张惊恐,那双异色的金眸中肯定还是一片冷静。

    对方明明什么都清楚,比如说如果他死了画中世界仍旧存在,那戈蒂耶和霍尔巴赫肯定也会一同被困在画中,相当于此刻伦敦中的所有人都为他陪葬。

    虽然其他人对于青木言而言死活都无所谓,但他肯定不会折损自己人。

    当然这一点果戈里也可以用他们太久没有见面、不了解他的性格来遮掩,不过不可否认的是果戈里这么做就像是自己在给自己寻找不杀他的借口。

    青木言空洞的眼眸微微抬起,似确认般,“你真的这么认为吗?”

    “当然——!”果戈里语调在上扬后又很快落下,又像是有些委屈那样,“所以小青木你根本不相信我所说的——不会再杀你的话吧!而且肯定还因为记着当初的事情所以在防备我!”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说道:“可是果戈里,当初不是你自己说小丑的话不能信吗?”

    果戈里像是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句话来堵他似的,呆愣了好半天才发出一声悲鸣,“怎么这样——!”

    第 68 章

    没等果戈里不依不饶纠缠着青木言让后者收回那句话, 房间的门忽然被人用力推开,来者像是十分匆忙似的,连什么礼仪和尊重都抛之脑后。

    戈蒂耶拽着霍尔巴赫火急火燎地闯进了青木言的房间, 又迅速转过身把门合拢, 以至于在喊着青木言名字回头的时候, 才猛然发现房间里不只有青木言一个人。

    “青木, 你……”

    映入眼帘的一幕刺激的戈蒂耶不仅把后半句想要询问对方情况的话都吞了回去, 还险些被自己呛到。

    青木言后知后觉地循声望去, 模糊的视野里仅能看清几个色块, 但迟钝的思绪仍旧推测来出了来的人会是戈蒂耶和霍尔巴赫。

    “你们来了, 刚好我有事想跟你们说。”

    “先等等,我知道青木你现在状况不太好,但是正是因为这样,我才要说你一会再说。”

    戈蒂耶已然从青木言毫无聚焦的雾霾蓝色眼眸里判断出了对方的精神状况, 他面色凝重, 满是防备地盯着那个把青木言抱在怀里的银发男人, 就像是在看什么乘人之危、胁迫人质的卑鄙绑匪一样,似警告般。

    “你最好快点……”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 霍尔巴赫从桌子上捞了个橘子塞进了戈蒂耶嘴里,“打住打住,戈蒂耶,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像是无头乱蹿快一头撞死在木桩上的兔子, 你先吃个橘子冷静一下。”

    接连没能说出整句话的戈蒂耶险些被嘴里的橘子酸到掉牙,这后劲大到即使他已经把橘子吐出来了,还是会在吸进空气时感受到一股刺激的酸味。

    在戈蒂耶被橘子酸到用手遮掩自己失去管理的五官时, 霍尔巴赫已经冷静地看向了那个跟自家首领举止亲密的银发男人,他虽然什么都没说, 但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语言的赘述。

    其他人的反应对于果戈里来说根本无关紧要,他似没有察觉到凝固的氛围一样,低下头看着怀里的青年,“小青木?”

    “嗯,你得先走了,果戈里。”

    青木言明白对方询问的问题,他直白地给予了对方答案,又似乎是觉得这样说有点太薄凉了一样,他顿了顿,不确定地补充道:“不过……你应该可以晚点等我有空的时候再来找我。”

    后一句话成功安抚住了果戈里,他选择性地忽略了青木言话语里的那个不确定词汇,高兴地搂紧了对方,用脑袋蹭了蹭对方颈侧,欢快地说道:“那我晚点再来找你~!”

    果戈里松开了环住青木言的手,在牵起斗篷一角即将用异能传送走时,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转头看向了门口站着的两人,微微欠了欠身,像是在示意告辞一样,之后才真正离开。

    如果不是戈蒂耶见过对方疯癫可怖的模样,说不准真的会被这看似优雅的举动欺骗。

    他没好气地嗤了一声,“装模作样。”

    紧接着看向慢吞吞坐在床边的青木言,“青木,你身体怎么样?”

    “还好。”

    青木言缓缓眨了眨眼睛,如果他想要看清东西的话,视线是能够强行聚焦的,只不过精神上传递的疲倦与迷茫让他有些倦怠,再加上现在并没有遇见那种紧迫的场面,所以并不需要短暂的强制清醒来做些什么,现在这种状态也足够让他处理一些事情。

    戈蒂耶对对方这番话存疑,但既然本人都这么说了,他自然也不好再多问些什么。

    他言简意赅地给对方总结了目前的状况,“整个伦敦都像是被流放到无名之地了一样被危险的浓雾包裹,目前为止所有触碰到浓雾的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

    霍尔巴赫眉头微微皱了皱,觉得这种情况有点熟悉,再加上青木言前脚才说要动手把阿加莎的办公室掏空,后脚就出现了这种情况,这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什么。

    他对青木言异能以及「全知之眼」试验品都十分了解,因此很快反应过来了,“是出问题了吗?那东西真是「阿撒托斯之梦」?”

    “应该不是。”青木言也有些不确定,他似回忆般,“不过也不是「星之彩2090」,更像是一种新的半成品一样的东西,我打开保险柜的时候里面的情报并不多,也只有这一瓶试验品。”

    “那怎么会变成这样……?”戈蒂耶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难不成是陷阱?”

    “嗯,是陷阱。”青木言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拿起来的时候那瓶试验品的盖子被人扭松了,盖子带着几滴液体一同掉了下来,我想本通过对画中世界的掌控暂停它们接触我画中世界,但没能成功……”

    接下来的话不用青木言说,霍尔巴赫就已经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你用过「星之彩2090」,异能里也有它引起的异变……让我想想,这瓶东西应该是类似于催化剂一样的存在,它引起你异能共鸣了,而且还一度突破了异能本该有的限制,把所有人拉入了你的异能构建出的世界,对吗?”

    “正是如此。”青木言轻轻点头,继续补充道:“而且我没办法掌控现在我们目前所处的这个世界,我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下一步会演化成什么样。”

    “这真是个糟糕透顶的消息。”戈蒂耶虽然不了解「全知之眼」的实验品,但也已经从两人的对话里明白了所有,他快速分析着目前的局势,“是阿加莎这么做的吗?”

    “我倾向于不是她,因为她在得知办公室失窃后的反应看起来很愤怒,虽然也不排除是装的可能。”青木言说出了自己的感觉,“我比较怀疑费奥多尔,他的反应有些奇怪。”

    “或者其实阿加莎和费奥多尔联手了。”戈蒂耶说出了最坏的可能性,他似讥讽般,“毕竟情报贩子在哪边都能轻易达成合作。”

    “如果他们联手了的话,那阿加莎可能并不知道盗走试验品的人是我。”青木言回忆起以前跟费奥多尔相处时,对方的一贯作风,“费奥多尔跟人合作通常都会隐瞒一些东西,而且极有可能会把合作对象也放在目标的范畴里。”

    “听起来阿加莎也挺倒霉的。”霍尔巴赫点评道。

    青木言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他很清楚费奥多尔想要从自己手上拿到什么,也正是因为如此,如果对方跟阿加莎达成了合作,那么阿加莎无论如何都不会知道到底是谁盗走了她的办公室。

    “那我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先下手为强把费奥多尔套麻袋过来吗?”

    戈蒂耶难得有些不知所措,又或者说,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想不到任何可以在短时间内解决这一次麻烦的方法。

    反观造就这一切的青木言倒是气定神闲,“不用,先等等吧,会有人比我们更急的。”

    这倒是实话,戈蒂耶回想了一下他所看见的那些情况,不少组织都乱成一锅粥想要找「钟塔侍从」讨要说法,还有不少人合因联系不上外界而难以维持风度不顾公共场合直接开始当场破口大骂,总之已经有大型混乱即将爆发的雏形了。

    戈蒂耶是没有再多虑些什么了,可对「全知之眼」实验品的危险性有着清晰了解的霍尔巴赫还是有些不放心。

    “即使是这样,这个世界也是不稳定的,外界的灰色浓雾像是小青木你异能的自我保护机制,也像是画与画、世界与世界之间的界限,在你异能世界里,画中的界限可以被无限拓展,这里却不行,就像是你也对这个世界没有主导权一样,这是个已经脱离你控制的、完全自由的世界,而脱离创造者的造物,是有可能会噬主的。”

    “没有完全脱离。”青木言似有所感般垂下眼眸看向指尖,“我能感知到这里是我画中的世界,它没能蒙蔽我的感知,就像是如果我不说,你们都没办法察觉到这里是我画中的世界一样。”

    “可这也并不是个好消息。”霍尔巴赫面色更凝重了,“这说明你的异能一直是使用的状况,这个世界在消耗你的精神维持,就像是可恶的吸血虫!”

    这个比喻让青木言不由得失笑一声,他打趣道:“往好处想想说不准我其实拥有这个世界的控制权,但只是我没找到操控方法呢?”

    “是啊是啊,你看你都开始说胡话了。”霍尔巴赫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算是看清了在这种情况下没办法让青木言产生紧迫感,“那东西还在你这吗?”

    “在,在异能完全失控前,我把它放进了其他画中世界,所以现在没办法拿出来。”青木言叹了口气,“而且就算在我这,你也得先出去再研究,不然只会让情况更糟。”

    “看起来我们现在确实只能干等了。”霍尔巴赫坐在沙发上发出一声长叹。

    戈蒂耶可还记得对方往他嘴里塞酸橘子的仇,他一巴掌把霍尔巴赫从沙发上拍了起来,“快走吧,既然这个世界消耗青木的精神,那还是让他休息一下比较好。”

    被拍了一巴掌、痛到龇牙咧嘴的霍尔巴赫阴阳怪气地讥讽对方,“休息?怎么休息?一会小青木的对象可还要来找他,你难道要拿把钢叉守在房间里吗?那个银发男人一来你就把他叉走?哦,不过空间系异能者可能不太好叉吧。”

    不提这件事还好,一提这件事戈蒂耶又头疼了起来,他似牙疼一样地看向床边已经抖开被子看起来竟真的打算睡觉的青木言,“青木,你对他太纵容了。”

    “谁?”青木言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好半天才跟上他们的话题,“以目前这种情况来说,他其实什么太大没关系。”

    “当然,我当然相信你的判断,小青木。”霍尔巴赫赞同地点头,“但是戈蒂耶当时警惕的反应看起来,简直就像是如果给他一支矛一面盾,他能一边原地小跳,一边一戳一挡,以中世纪士兵的姿态把那个银发男人给戳出去,不……或者说给他个防暴叉就已经足够了。”

    青木言顺着对方的话想象了一下那种场面,没能忍住笑出了声。

    被笑话的戈蒂耶恼羞成怒地辩解道:“那是你没有见识过那个男人的恐怖之处,被他优雅幽默的一面蒙蔽了!你要是见过,肯定说不出这种话来!”

    “嘿,那你倒是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别再拿什么空间系都跟鬼一样,神出鬼没、让人神经衰弱这种话来蒙混过关。”霍尔巴赫见缝插针,对方越是这么说,只会越让人好奇。

    然而即使好奇也没用,戈蒂耶根本不上当。

    霍尔巴赫见状只能无奈地耸了耸肩,“那好吧,要是你这么不放心的话,你就守在小青木房间好了,我去替你观察外界的情况,反正他现在这种状况也确实让人不放心,不过我还是觉得那个银发男人不会在小青木睡觉的时候找他。”

    戈蒂耶轻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霍尔巴赫在临走时回头又看了眼戈蒂耶坐在沙发上不动如山、已经有了几分镇守的模样,还是没忍住问道:“你真的不需要钢叉吗?”

    戈蒂耶:……

    戈蒂耶深吸了一口气,努力维持住了自己的优雅风度,“在我说脏话前,你最好赶紧离开这里。”

    被下达了最后通牒的霍尔巴赫摸了摸鼻子,“好吧好吧。”

    伴随着霍尔巴赫的离开,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戈蒂耶转头看向床上的年轻首领,却发现后者已经窝在被子里睡着了,呼吸清浅,长长的眼睫打落下一片阴影,像是已经进入梦乡。

    第 69 章

    就像是青木言曾对果戈里说过的那样, 创作者经常做梦,哪怕他现在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艺术家了也一样。

    少年期的他梦是轻盈的、虚幻又富有梦幻气息的,像是天际飘荡的丝丝轻云, 也像是可以翱翔于天空中的白鸽。

    而此刻的梦是沉重的、如隔雾看花般拖拽着有心无力的疲惫, 似迟暮之人在生命尽头发出的一生叹息, 也似美人鱼坠入深海时所浮上天空却在半空炸裂的泡沫。

    整个世界裹挟着浑噩朦胧的灰色滤镜, 就连天空也是厚重的铅灰色, 在模糊又无处不在的灰雾中似乎有什么在若隐若现, 现代的建筑、高耸的钟塔、路上的零散行人、几个元素拼凑在一起, 答案显而易见——是一座孤城。

    兴许是太过于疲倦, 又或者梦中世界存放着他昔日的遗憾,让青木言逐渐觉得天空不该是这种色调,而应该是众星拱月、银河倾斜而下的璀璨模样。

    在这个无意识的想法划过脑海的一瞬间,天空开始被大片的墨蓝浸染, 紧接着其中开始点缀出星星点点的灿金, 似想要勾勒出星子与弯月那样散布于墨蓝的天空。

    可这毕竟是梦中世界, 是无意识想象的存在。

    于是与点缀的灿金像是在水中晕染开的墨一样,将本该璀璨的星河变成了荒诞扭曲的模样。

    疲惫的精神难以去细化想要的画面, 青木言懒惰又困倦地放弃了天空,转而去看向浓雾中的那座孤城。

    高耸着的钟楼在城市中格外瞩目,也给青木言带来了熟悉的感觉,仿佛他几曾何时也见过这座钟楼。

    但……也仅仅限于熟悉而已。

    记忆犹如一同被浓雾包裹了一样, 什么都想不起来,连带着想要认真做什么也都力不从心,难以抗拒的困意与疲倦如排山倒海般袭来, 仿佛下一秒他甚至能够倒地不起,就此坠入无尽长梦。

    ……

    伦敦的夜晚毫无征兆地降临, 不同于以往的黄昏过渡,也不同于普通夜晚。

    这一次的夜晚比平时的更加漆黑,也更加诡异,整个夜空中的光源都被扭曲拉长,一道长长的灿金色像是绸带一般,弯曲地横跨整个夜空,有了承托倒显得它周围的其他小团灿金像是星光了,只是比起来自于亿万年前的遗光,现在的星光更像是坠进水里晕染开的廉价颜料。

    此刻的天空比起夜晚,更像是有一个身上分布着诡异金色光斑、又难以窥见全貌的庞然大物,以一种扭曲的姿势盘踞在天空中沉眠,令人喘不过气,又无比压抑。

    戈蒂耶拉开了距离青木言最远的那一侧窗帘望着窗外,面色有些凝重,明明天空中有着能够带来光源的金色,但却丝毫没能让人感觉到明亮,仿佛在地面与天空的界限中笼罩了一层薄薄的灰雾一样,吞噬了所有能够带来光亮的东西。

    他似想到了什么,又回过头看向那个仍旧窝在被子里,近乎只露出一个毛茸茸发顶的青年,后者睡得很沉,或者说是罕见的睡得很沉,不知道是因为异能损耗的精神需要填补的原因,还是因为其他更深层次的原因,总之有些沉稳的异常了。

    直觉告诉他,这个世界的变化跟对方脱不开关系。

    戈蒂耶有些迟疑要不要去喊醒对方确认,又有些担心会引起其他更糟糕的情况。

    可即使他什么都不做,青木言也没办法一直这样睡下去,现在伦敦的局面距离彻底爆发混乱只剩下一个临界点。

    而那个临界点就是阿加莎的出面与解释,作为这一次交流宴会的组织者与发起人,对方有着需要对此负责的责任。

    同样这也是所有组织最后能够达成合作、重获自由的机会。

    伦敦天空的变化无异于给所有人带来了一个警醒,提醒着他们——并不是不靠近城市边缘的灰雾,就能够安然无恙,现在天空已经异变,谁知道下一个异变的会不会是身边的彼此?

    在时间的催促下,已经容不得阿加莎与其他组织继续观望等待。

    果不其然,一阵敲门声很快响起,节奏轻缓,带着恭敬的意味,维持在一个不会制造出噪音吵到房中人,又恰好能够让后者听见的地步。

    戈蒂耶快步走向门口,又回头看了眼埋在被子里仍旧没有动静的青年,他轻轻将门打开了一条缝隙。

    门外是「钟塔侍从」派来的侍从,对方不卑不亢地说道:“您好,我们的近卫骑士长邀请「钟楼怪人」首领参加会议,会议内容有关目前伦敦现状以及之后的处理方案,还请「钟楼怪人」的首领务必出席。”

    “会议?”戈蒂耶阴阳怪气地重复一声,“这是今天之内的第二次了吧,阿加莎连个宴会都组织不好,现在出了问题只会一直讨论,却不能拿出任何解决方案吗?”

    “您言重了,这么做只是为了尊重大家的意见。”侍从微微弯腰,对于戈蒂耶堪称是挑衅的态度也丝毫没有情绪波动,展现出了极好的素养,也仿佛在之前邀请其他人的时候已经把任何恶劣态度都见识了一遍,“对于这次变故我们也深表歉意。”

    戈蒂耶当然清楚这场会议的重要性以及出发点,只不过这并不妨碍他拖延一下时间,“那么,你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备用解决方案,或者说是线索了吗?我可不想我们首领再次出席一个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意义的会议,这像是在戏弄我们一样。”

    侍从把头垂的更低了,“还请不要为难我,我只是一个负责传话的侍者,并没有知晓这些的资格。”

    戈蒂耶面上似不耐烦了一般轻嗤一声,他随意地摆了摆手,“那好吧,时间呢?可别说是现在。”

    “时间是晚上八点,也就是一个半小时后。”侍从恭敬地说着场面话,“我们由衷期待「钟楼怪人」首领的出席。”

    这句结尾的话让戈蒂耶不由得再次嗤笑了一声,不同于之前伪装出来的,这次是真心实意地不屑。

    合上门隔绝了门外的侍从,或许是最后一句宛如批发般廉价的尊重惹得戈蒂耶心情有些不悦,以至于一时不察,关门时的动静大了些许,发出了一声声响,这声声响换做平时可能无关紧要,可在这种寂静的环境中却被无限放大,也让他下意识看向床上的青年。

    床上的那团被子微微动了动,看起来隐约有要苏醒的预兆,很快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被子中探出,一双雾霾蓝色的眼眸满是困倦地看着他。

    嗓音疲倦无力,甚至带着模糊不清的腔调,“戈蒂耶?”

    戈蒂耶应了一声,“我把你吵醒了吗?”

    “唔……没有,是有人来了吗?”青木言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摸向床头柜上的手机查看时间。

    这里虽然是他的画中世界,但有着死亡,就意味着这里有时间的存在。

    戈蒂耶听见这句话微微点头,听起来青木言像是因为察觉到了陌生的气息存在才醒的,这样看对方也并不如想象中睡得那么沉。

    “是阿加莎派来的侍从,她邀请了众多组织去参加会议,一同商讨解决方案。”

    “解决方案……?”青木言迷茫地眨了眨眼睛,似喃喃自语般,“比想象中的要快好多……她耐心这么差吗……?”

    “不,这应该跟她耐心没有关系,而是形势所迫。”

    戈蒂耶说着刚想拉开窗帘给对方展示窗外——对方无意识中创造出的壮举,可谁知这一次拉开窗帘竟然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色,虽然没有了丝毫亮光,但比起之前厚重墨蓝中的诡异暗金要好上了许多,最起码看起来正常了一些,也像是正常夜晚会有的模样。

    青木言看着对方像是被暂停了一样的滑稽举动,不解地歪了歪头,“你在做什么?”

    戈蒂耶停顿了一会,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回过头看向对方,沉重地说道:“小青木,你的画风和审美越来越走在人类潮流前端了。”

    青木言:?

    “不要在这种时候对我说些有深意的话。”青木言恹恹地趴在枕头上,直白地说道:“我懒得去细想。”

    “好吧好吧,十分抱歉,我的小首领,这确实是我欠考虑了。”戈蒂耶耸了耸肩,很快话音一转,正色道:“你说的是对的,你确实有这个世界的控制权——你是不是梦见星空了?或者说,你是不是梦见有跟天空有关的东西了?”

    “有关的东西……?”青木言眉头微微蹙起,试图去回忆苏醒后就变得朦胧一片的梦境。

    他是做了梦的,可是却记不清内容了,梦里的一切都在意识清醒后飞快消失,像是坠入大海的细雨,短暂地泛起涟漪后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青木言摇了摇头,“我不记得了。”

    “没关系,不记得也无所谓,毕竟就算记得,人也难以精准影响到梦境。”戈蒂耶语气轻松,开玩笑地说道:“我们总不能等你睡着时,在你耳边一直念叨‘放我们出去’,通过这种方式干扰你的梦境吧,到时候说不准会弄巧成拙。”

    青木言思绪并没有因对方轻松的语气而中断,梦境是最不稳定的东西,在这其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既然他能够通过梦境影响到这个世界的天空,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也能够通过梦境干扰到这个世界里的个体?

    从广义出发,这无疑等同于他们多了一张不稳定却能够在瞬息间扭转一切的底牌,可从狭义出发,不稳定就意味着意外,在梦境中什么都有可能发生,包括他梦见自己死亡,又或者是梦见身边人死亡,人的梦境并不完全归自己所掌控。

    戈蒂耶见对方越发凝重的表情,知道自己没能成功转移对方注意,他再次开口,“好了,小青木,比起这件事你或许更应该思考一个半小时后的会议,阿加莎说不准藏了什么底牌没用,你休息的怎么样?”

    提起这件事,青木言抿起了唇,有些不太高兴,语气也幽怨无比,“我只睡了一个多小时。”

    做平时这连让他入睡的时间都不够,自从当了首领,他还是第一次因需要参加其他人组织的会议而影响到自己的休息。

    抱怨归抱怨,虽然仅仅只有一个多小时,但是也比完全不睡要好,最起码青木言现在所感受到的那种似梦非梦的恍惚感要好了不少,而且视野也清晰了许多,连带着耳边的嗡鸣也尽数消失。

    第 70 章

    再一次坐在会议厅里时, 青木言的气色已经比上一次时要好上一些,不过既然上一次做了伪装,那这一次也需要依照上一次所做的伪装进行些许填补, 因此青木言此刻脖颈上的痕迹浅了不少, 看起来就像是这些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淡了一样。

    青木言单手撑着下巴, 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每一个进入会议厅的其他组织首领, 大部分人面色严肃, 或是阴郁低沉, 但也有一脸轻松、看起来像是乐观派一样的存在。

    会议厅中的人数虽然一直在增加, 但是却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跟其他人攀谈, 整个会议厅中仍旧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打量着彼此,试图从其他人身上捕捉到任何跟伦敦异变有关的东西。

    阿加莎作为会议的发起人,这一次倒没有再维持高傲, 而是最早坐在会议厅里等待其他人到来的。

    但, 也仅限于此。

    在钟表的时针抵达通知中的时间时, 阿加莎开口打破了沉寂,直奔主题, 宣布会议的开启。

    “我想,你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有人从我这里盗窃走了一件重要的东西,没错,那件东西有关「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超越异能范畴的战争武器, 说更清楚点,那件东西是超越异能体系力量的——其他力量体系的试验品。”

    虽然在座大部分人都已经从之前阿加莎的反应里察觉到了失窃的物品应该有关「全知之眼」,但猜测出来的可能性跟对方亲口承认可是两码事。

    青木言视线扫过阿加莎看不出任何情绪的脸, 又看向身侧这一次很早就到了的费奥多尔,后者唇边带着浅浅的弧度, 像是伪装性的礼貌性微笑,也像是真的心情不错,极具迷惑性。

    “真没想到居然能有人在伦敦偷到「钟塔侍从」的东西,这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一位坐在阿加莎不远处的首领话里有话地发出了质疑。

    这番话说出来像是在讥讽阿加莎只邀请整个欧洲能够跟「钟塔侍从」媲美的组织来参加这场宴会,结果却故弄玄虚又没有自知之明,没能守住自己的东西一样。

    但实际上所有人都对「钟塔侍从」的能力有目共睹,更何况这还是在伦敦,可以说在整个英国中,这里是「钟塔侍从」人手最多、同样也是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既然阿加莎知道那件东西的重要性,那么为什么会这么轻易地被别人盗走?

    哪怕盗走东西的人再强,是个超越者,也不可能能够在伦敦、在阿加莎的眼皮底下悄无声息地做到这一点。

    这个结果会出现,只能证明这是阿加莎故意给了破绽,让他人有了可乘之机。

    这句话同样说出了其他首领心中的怀疑之处,他们的视线落在阿加莎脸上,不约而同地想要听听对方的解释。

    可阿加莎像是并不愿意过多提及这个话题一样,仅轻描淡写地说道:“被盗走的是原本准备在宴会第三晚拿出来与大家一同研究的部分,自然不是全部,我们在得到这个试验品的时候就已经分成数份用于研究,只不过在现在,我们也无法确保拿出来的试验品到底是真是假。”

    伴随着这句话尾音的落下,不少人眉头都已经皱了起来,能够成为各自国家中能力最强的组织首领,头脑自然不会差到哪里去,近乎是瞬间,他们就明白了阿加莎的言下之意。

    “怎么?你的意思是被分成数份、原本没有被盗走的那些试验品,伴随着被盗走的那一份,也都像是受到了召唤一样,纷纷被抽离了力量,只剩下徒有其表的外壳吗?”长桌边有人似调侃般出声,嗓音带着故作轻松、想要缓和气氛的意味。

    他们都清楚阿加莎会这么说,肯定是有能够确认的证据了,这是一个试探「钟塔侍从」对「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异能体系之外的力量究竟了解到了何种程度的好机会。

    这一次阿加莎没有再敷衍带过,详细说出了缘由,“在伦敦异变出现的第一时间,我们确认过灰雾,以及整个伦敦的异能值波动,得出的结论是——灰雾并不是异能。既然这样,那么伦敦的异变大概率是由那个失窃的试验品引起的,所以我们用剩余的试验品跟灰雾溶在一起测试了一下结果,奇怪的是试验品跟灰雾在一起并没有任何反应,灰雾更像是纯粹的雾气,只不过我们都清楚普通的雾气可不会有能够让人死亡,又或者是精神崩溃的作用。”

    说到这里阿加莎端起红茶轻轻抿了一口,像是一口气说了太多的话,她打量了会议厅内所有人的反应,才继续说道:“实不相瞒,从我们花费巨大代价在「全知之眼」手中得到这个试验品开始,我们对它的研究就一直十分不顺利,无论怎么样都无法彻底解析并且复制还原出这种物质,而且在研究的过程中,还折损了不少人手,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或许会显得有些滑稽,不过这也是不可否认的事实——虽然我们对它的研究过程中困难重重,但以往好歹能够得出一些能量波动时所产生的精确数值,然而现在从伦敦异变开始,我们所得出的数值就变得虚幻了起来。”

    话已经说到了这里,所有人近乎都明白了「全知之眼」所研究出的超越异能范畴的力量体系到底是什么类型,这听起来像是以精神为主,物理伤害为辅。

    会议厅里难以继续维持之前的寂静,大部分人都不由得与自己组织关系不错的组织首领讨论了起来。

    他们都清楚阿加莎对他们隐瞒了一些关键的情报,但既然对方已经极其有诚意地把情报给到了这个份上,他们也不会再去深究,毕竟——他们虽然统一了欧洲战线,但归根结底还是各自为战,在最后一刻没有来临之前,他们永远是以自身利益为主,因此,他们也没有任何资格要求「钟塔侍从」对他们毫无隐瞒。

    青木言百无聊赖地听着周围其他人窃窃私语的讨论,那些人里有的人猜测他们中了一场集体的精神攻击,坠入了幻想中的伦敦;也有人猜测他们其实仍旧在现实,灰雾是由那个试验品所组成的能量结界,目的就是为了将他们都困在伦敦。

    不过无论如何,有一个事实是所有人心中都心照不宣的,如果盗走试验品的是「全知之眼」的人,那么对方此刻无疑已经达成了目的,欧洲所有举足轻重的势力全部都汇聚在了这里,只要缩小灰雾范围,就能将他们全部一网打尽,让整个欧洲都元气大伤。

    “那么……请问你们抓住了盗走试验品的人吗?又或者说……你们有没有什么怀疑的目标?”

    既然没办法强行突破灰雾,那就只能把目标重新放回起点,虽然阿加莎对试验品是如何被盗走的闭口不谈,像是在遮掩着什么一样,但在此刻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了。

    “怀疑的人……?”

    提及这一点,阿加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视线似无意般扫过再场的所有人,停驻在青木言身上片刻。

    青木言心底闪过一丝诧异,在开始怀疑费奥多尔是不是把自己异能告诉了阿加莎的那一刻,后者又很快移开了视线,转而落在他身侧费奥多尔身上,这一次停留的时间要更久一些,久到已经有些许敏感的首领察觉到了什么。

    费奥多尔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眸对上阿加莎的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而阿加莎也像是只是单纯看了眼对方一样,风轻云淡地收回了视线。

    “没有任何线索。”

    阿加莎说到这里打开了会议厅里的投屏播放了一段监控视频,监控视频前端是正常的办公室,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也没有任何人的身影,然而下一秒,摄像头毫无预兆的突然黑了下去,再次亮起时,显示的是「钟塔侍从」成员的身影,对方手里拿着一件外套,是阿加莎搭在办公桌前椅背上的那一件。

    至此,办公室里仍旧整洁一片,无论是足记还是东西被人翻找过的痕迹全部都没有,就仿佛是那件外套自己飞到了监控摄像头上的一样,诡异无比。

    正当所有人眉头微皱,在脑海中开始推论那人到底是如何在这短短几秒钟里做到取走试验品时,只见令人更加惊愕的事情发生了。

    办公室中突然起雾了,丝丝缕缕的七彩薄雾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蔓延而起,其中似乎还有模糊的长条形影子在飞速掠过,从扭曲的形状来看,就不像是人类。

    而薄雾也同样只持续了短短数秒便散去,只是在散去的那一刻,办公室内也变得空空如也。

    一时之间整个会议厅里寂静无比,这看起来不太像是异能,毕竟他们都没能从监控中看见任何身影,甚至就连一点点跟人有关的东西都没看见。

    阿加莎轻轻叹了口气,像是也为此十分困扰一样,“在座的各位也都看见了,并不是我不想去搜寻偷走试验品的那个人,而是实在是无从查起,这也是为什么我会在第一时间选择挽留住你们的原因。”

    这番说辞加上监控近乎是天衣无缝,甚至就连跟阿加莎之前的失态都形成了完美的闭环,如果在场的人不是身经百战多智近妖的庞大组织势力首领、不是都十分了解阿加莎的作风与能力,他们肯定都会信了。

    只不过,阿加莎这话说的也极为巧妙,如果他们对这个说辞嗤之以鼻,对方只会让他们自己去调查真相,而以阿加莎的手段,以及这里是伦敦的特殊性,如果对方不想让他们查到任何东西,那自然会是一无所获。

    但如果他们面上相信这个说辞,那就等同于他们接受了阿加莎最初的处理办法,对方一定会顺势提出要从他们之中广撒网搜出那个盗窃走试验品的人,占据主导地位。

    在座的人哪个不是在各自国家举足轻重的势力首领?又怎么会容许把主导地位拱手让人,硬生生矮「钟塔侍从」一截?

    说起来……那段监控中所发生的事情也确实让人十分在意。

    “难不成有「全知之眼」的人混进来了?”

    毕竟能够做出这种事——刚好抓住这个关键时刻把他们都困在伦敦的,除了「全知之眼」还能有谁?

    这句怀疑在会议厅里尾音落下的那一刻,一直安静旁观的费奥多尔忽然开口,语气从容不迫,像是在诉说一个事实那样。

    “其实除去这个可能,还有其它可能性,毕竟——我们本身也并不是团结一致的,不是吗?”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们之中有人跟「全知之眼」结盟?”

    “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说出所有的可能性而已。”费奥多尔轻笑一声,轻飘飘地将自己从中摘出。

    “我看你这话分明就是这个意思!”

    “你装什么团结一心?他说的明明也并不是没有道理,我们本身就是各自为战,只不过是出于同属欧洲,又顾及「全知之眼」的新力量体系才短暂结盟的而已。”

    “哦?这么说你也觉得我们之中有见风使舵的货色偏向「全知之眼」了?”

    “也不一定在我们之中,说不准只是听见宴会的信息混进了伦敦普通人中伺机而动呢?”

    “说起来,宴会的发起人是「钟塔侍从」,出现这种意外情况,也只能是主办方的过错了吧?”

    费奥多尔说的那两句话让整个会议厅里瞬间火药味四溢,矛头都在到处乱戳,最后甚至戳到了阿加莎身上。

    这看起来像是费奥多尔在报复阿加莎视线故意在他身上停留,营造出的可疑感一样。

    阿加莎冷眼旁观这一幕,其实在座的所有人都很清楚争论这些并没有任何意义,因此他们也只是装装样子想要寻找一个台阶结束这次会议而已,毕竟按照这种走向继续下去,最后结果只有不愿意接受「钟塔侍从」在这次事件中的主导地位而彻底撕破脸。

    又或者是被迫理解阿加莎的做法,容忍「钟塔侍从」站在他们所有人的上面占据主导地位,而一旦他们这一次选择接纳,那么在以后再次遇到这种情况,「钟塔侍从」肯定会理所应当地再次占据主导地位。

    有些原则是不能被打破的。

    说到最后甚至有人开始怀疑起这是不是「钟塔侍从」跟「全知之眼」故意做的局,就等他们进入陷阱。

    争论持续了近乎半个小时,阿加莎的耐心终于被磨灭,她冷笑了一声,“既然在座的各位都对彼此没有任何信任,那么我想这一次的会议就先开到这里吧,我能够给予的线索已经都给予你们了,接下来「钟塔侍从」不会再干预你们任何事情,请诸位好自为之。”

    丢下这样一句话,阿加莎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高跟鞋跟地面相撞的清脆声响渐行渐远,就连门口的侍从也一同离去,看起来有几分像是一心为大家着想结果反被怀疑而心灰意冷的模样。

    只是这个时候展现出的演技无法骗到在座任何人,他们都清楚阿加莎明面上是这样说,但背地里会怎么做可不一定。

    青木言注视着阿加莎离去的背影,又把目光看向了身侧的费奥多尔,这场会议对于他来说,也并非一无所获。

    阿加莎和费奥多尔似乎确实是有合作的,但这两人的合作看起来并不稳定,甚至相处的也不和谐,就仿佛费奥多尔欺骗了阿加莎什么,而后者也逐渐察觉到并为此感到不悦了一样。

    只不过这俩人的合作到底有没有宣告破裂还需要观察,毕竟阿加莎也没有彻底做绝,只是故意在费奥多尔身上停顿了一下,当做警告而已,以费奥多尔睚眦必报的性格报复回去也再正常不过,这只能算是一次小摩擦罢了。

    费奥多尔注意到了青木言若有所思的表情,他侧过头微微笑了笑,“怎么?”

    青木言收敛了眼底的思索,同样也露出了一抹温和的笑容,他罕见地主动发出了邀请,“要一起去吃晚餐吗?”

    青木言的语气自然又熟稔,仿佛这邀请并不是以组织首领的身份发出,而是以数年前——他们在同一所学院时所相处的朋友身份。

    ——即使他们都清楚,他们之间从始至终都不存在任何纯粹友谊。

    费奥多尔俊美又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些许惊讶,紧接着似十分高兴般,“当然。”

    会议发展成了这样,也完全没有了继续待下去的必要。

    想要所有组织同心协力破局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所有人都想掌握主导权,那么……接下来就是各凭本事的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