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优雅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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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幕式在上午九点零八分,苏南和俞钦见面时已经八点了,没多少时间给他们废话,苏南只说他拿错了房卡,在顶楼的一间空房间睡了一晚。
俞钦也没再多问,只不满道了一句:“以后手机充好电,别让我找不到你。”
苏南身形一顿,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怔,但很快就被笑意掩饰过去。
“知道了。”
助理小徐带来了定做的西服,苏南最后还是去了俞钦的房间,冲澡换衣服。打开柜子才发现,里面挂着的西装,不是苏南自己的那套,而是崭新的一套海军蓝平驳领,配蓝黑细格暗纹衬衫,以及一条香槟金色的领带。
“这衣服哪儿来的?”苏南问。
“俞总之前定的,本来是要送给苏老师做生日礼物的,提前做好,就提前拿回来了。”小徐说。
苏南目光在那套有些奢华风格的西装上停了一会儿,接过往身上套。
小徐一边帮他整理,一边嘀咕:“苏老师是不是瘦了,肩膀这块有点不合身。”
“没事,不影响。”苏南笑了笑,看着镜子里气质陡然变得高贵的自己,默然片刻说:“不系领带了吧,有些热。”
小徐没说什么,收回了那条香槟色领带。
苏南解了一粒衬衫扣,添了几分随性,冲淡了那股微妙的奢华。
换好衣服出来,俞钦正好打完电话,他从背后将苏南上下打量一番,笑着说:“好看,很适合你。”
苏南嘴角弯了一下,不予置评。
俞钦目光掠过他空荡荡的领口,眉心很轻地纵了纵,不等他说什么,苏南已经是快步往外走:“走吧,别迟到了。”
两人乘车去往会场,进门之后,俞钦没急着去前厅,而是带着苏南先去了一旁的休息室,工作室的小唐等在那里,见人过来,便将一个丝绒盒子递给俞钦,然后和苏南打了招呼就出去忙了。
苏南还没开口问,俞钦就转身面向苏南,打开了盒子:“既然嫌领带热,就戴这个吧,空荡荡的不好看。”
黑色的内衬绒布上躺着一枚的胸针,半指长,是只展翅的白鹤,通体镶钻,口中衔着一颗接近五克拉的鸽血红宝石。
这是俞钦在创立Pur Jewellery时做的第一件高级珠宝。据说来源他的一场“庄生之梦”,代表爱情也代表梦境。当时拿了国内珠宝设计的金奖,让工作室有了一定的名气。想买这枚胸针的人不少,但俞钦都没有答应,而是好好收在工作室。
苏南曾经调侃过他,说这是他们工作室的镇馆之宝,以后说不定要给老板娘。
“没拿去参展?”苏南记得世博会的邀请名单就有这件作品。
他没打算接,俞钦却一步上前,拿出胸针替他戴上。
“我既然没打算卖,也没必要展。”俞钦说,“你戴着一样是展示了。”
苏南默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情绪,是欣喜,还是彷徨,又或是意乱心慌,自欺欺人。
他垂眸看着那颗鲜艳的红宝石,良久,还是没舍得摘下来,一直到戴着到开幕式结束。
这次珠宝展参展的珠宝有百余件,大大小小的珠宝品牌也有近二十家,受邀来的除了珠宝圈的大老板们,还有一些政府领导,所以开幕当天展馆是不对外开放的,除去珠宝商以外就只有受邀的媒体人可以进入。
场内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没到拥挤的地步。
苏南戴上那枚胸针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跟在俞钦身边见了几个合作过的同行或是客户之后,就回到座位安静地待着。耳边充斥着压低的交谈声,听来听去,那顶狮女王冠冕以及那位来沪的京城太子爷无疑是出现频率最高。
饶是苏南没费心思去听,也听了一耳朵关于霍闻声的传闻。
有人说他绅士温和,见人三分笑,是个面善心不善的狐狸;也有人说他孤僻冷傲,来沪之后,无数人上门邀约,他见的人一只手都数得过来;还有人说他这是在拿乔装腔,说他来沪接管Lynx珠宝线,其实是在京城争权失败被放逐来的。
总之众说纷纭,唯一和谐统一的就是这些人都没见过霍闻声,来看展,一多半是为了见一见那位太子爷,毕竟太子爷来沪就是来做珠宝生意的。
对于他们这些中小型珠宝品牌来说,只要是能和顶奢品牌Lynx搭上的边,都是镶金的橄榄枝。
在车上的时候,俞钦也和他提过Lynx有意招揽优秀的设计师,或者是独立工作室进行合作,准备下一季的高级珠宝。
Pur Jewellery珠宝定制不论是规模还是声望,在珠宝圈只能算得中等偏上一点。这偏上的一点,一半得益于他们创立于沪上,发展于沪上,另一半则得益于苏南和俞钦都曾在法国顶级珠宝世家 Arpels任职过,苏南当年更是有一件作品进了 Arpels的典藏高珠系列,是够格和Lynx合作的。
这是Pur J提高品牌定位的好机会。
然而令所有人失望的是,直到一位位领导上去致辞开幕,前排空出的那张座椅始终没人落座。
霍闻声没有出现。
苏南倒是不在意,他没想过和Lynx合作,也不觉得Lynx能在众多一线珠宝品牌里看到他们这个小众的独立工作室。
开幕式结束,他便晃晃悠悠地去欣赏那些展出的珠宝了。
人最多的无疑是那顶狮女王冠冕,苏南等了一会儿,才有机会凑近去看。
果然和他想象中一样的美丽,精致,大气野性的同时也不乏内敛柔美之意。
除去这顶狮女王冠冕,Lynx还有其他珠宝展出,苏南一一看过,虽然精美,但总觉得少了些灵气,没有那顶冠冕让他着迷。
苏南在那顶冠冕前待久了一些,观察雕刻细节的同时,搭在展台边缘的手指也不自觉地似点似勾勒。
他看得太过入神,没注意到转角处走来两位身材高挑的男士,等他听到交谈声回头,正好看到霍闻声在他人的陪同下走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苏南微微一怔,心道原来这位太子爷来了呀,既然来了,却没有出席落座,想来确实是有些倨傲了。
对方依旧是那种漠然平静的目光,旁边的人还在热络地和他说话,苏南没打算打招呼,平静地移开视线,就当自己压根不知道他是谁,反正他们本该就是这样的关系。
苏南又在冠冕前站了片刻,然后安静地离开了Lynx的展厅,他没注意到身后的霍闻声微微偏头,朝他走远的背影看过来了一眼。
“看什么呢?”赵自寒循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人你认识?”
霍闻声收回视线,没说话。
这在赵自寒看来就是默认了,他顿感新奇,这家伙来沪不过一周,还能认识他不认识的人?
然而不等他细问,霍闻声又把话题引了回去,小插曲就此揭过。
走出去没多远,苏南便听到有人在叫他,扭头看去,正是他的熟人杜夫人,旁边还站着俞钦。
“苏老师,你来了呀,我刚还在问小俞总,怎么没看见你。”杜夫人说的是上海话,吴侬软语带着点特有的亲切软糯。
可口吻再亲切,也改变不了这位是个难缠的主儿,身家背景,审美要求,都挺压人。
苏南努力端出合适的微笑走过去和她打招呼。
“昨天的设计稿我看了,好满意的勒,就是要把珍珠换成大颗的钻石,侬晓得伐。”杜夫人笑得和蔼,苏南的表情却有些僵硬起来。
俞钦看了他一眼,笑着接过话头:“那是自然的,杜夫人的要求,我们都会尽力满足。”
“好的嘞,苏老师的手艺,我是放心的呀。”杜夫人又说了几句便离开,回到了那群贵妇人之中。
苏南脸上端出来的微笑一点点收敛。
俞钦抓住了他的手:“我们出去说。”
苏南垂眸目光在俞钦手背上那道疤痕上停了两秒,然后抽回手,跟他一起往外走去,到了偏厅外一处没什么人的僻静花园。
今日放了晴,气温又高了起来,苏南解开了西服扣子,试图缓解心里那股烦闷感。
“你昨天打电话给我的时候,我也刚知道没多久。杜夫人去工作室找你,你不在,是黄叔招待的她,当时小旭的设计稿正好放在你桌上,杜夫人以为是你做的,看了说喜欢,说要用那套方案,黄叔顺势应下了,答应给她做。”
俞钦呼了口气儿,有些无奈地说:“我知道以后给杜夫人打了电话,问她要不要再看看,你还有其他方案,她没同意。”
苏南没说话,视线凝在虚空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也知道,这个案子磨得太久了,杜夫人是因为你才一再给机会,上周Queen的沈芝韵去见过杜夫人,据说聊得不错。如果我们这个时候再推翻、拖延,杜夫人最后耐心告罄,就不会再相信我们了。”
杜夫人不是Pur Jewellery最大牌的客户,却是最不能得罪的客户。她的丈夫是沪上有名的地产商,身份不一般。当初苏南就是靠着拿下了杜夫人的订单,才让品牌开始接到高级珠宝定制的发展线,杜夫人可以说是他们在贵妇圈子里的活招牌。
这些苏南都理解,可他心里还是无法接受这件事儿。
似乎在放低一次底线之后,接二连三被触碰底线成了必然。
默然良久,苏南开口问:“小旭怎么说?”
“他同意的。”苏南语气还算平静,俞钦神色缓和了一点,“项目奖金你们一人一半,然后在这件作品署名上,给他留个设计助理的名字。”
“镶嵌制作呢?”苏南又问。
“那当然还是要你来,你的工艺水平他肯定做不出来。”
苏南忽然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什么都考虑好了啊。”
这话有点微妙的讽刺,俞钦当即皱起了眉头,喊了声:“南哥。”
他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最后没说出口,神色间有些微恼的烦躁。
“我知道了。”苏南自始至终都没看俞钦,在说完这话之后他才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俞钦。
“我可以理解的。”这话又轻又缓,混进风里,四散飘远。
俞钦心口绷着的那口气儿徐徐舒散,然后他弯起嘴角笑了起来。
“那就好,谢谢南哥。”
风将苏南没用发胶的头发吹得有些乱,俞钦抬手想要替他梳理,然而在刚要触碰时,苏南冲他笑了笑,后退半步和他拉开了距离。
“奖金我就不拿了。”
无形的风从指缝溜走,俞钦的心忽然乱了一瞬。
俞钦离开之后,苏南没急着回去展厅,而是走到一旁更加僻静的角落,独自点了支烟。
一支烟燃尽,尼古丁的苦涩完全占据了他的口腔,乃至肺腑,似乎压制住了他心里的烦闷。
然而这片刻的放松消散得非常快速,苏南低头时发现他胸前的那枚胸针不见了,他慌乱地回身去找,觉得这大抵是报应,暂借的,总归不是他的东西,也不应该想要抓住。
幸运的是,从草丛到走廊,苏南弯着腰,着急忙慌地一通寻觅,终于在一扇门边寻见了那抹艳丽的红。
想来应该是方才出门时和别人撞上是弄掉的。
苏南长舒一口气儿,缓步走过去将那枚胸针捡起来。
地上铺着地毯,所以胸针没有任何磕碰,依旧完美璀璨。红宝石光芒闪烁间,苏南忽然注意到长廊的另一头站着一个人。
是霍闻声。
对方姿态放松地立着,手里也捏着支烟,似乎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们又一次地四目相对。
这里没有其他人,苏南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刚想着要不要主动打个招呼,那头的霍闻声已经微垂眼眸错开视线,同时抬起另一只手抽出胸前的手帕抖开,将烟头的火星包裹捻灭。
十指修长,不疾不徐,明明只是在处理烟头,却像是在擦拭什么稀有宝石,慢条斯理间是世家贵公子沁进骨子里的散漫和优雅。
然后这点优雅在他将手帕裹着烟头一起丢进垃圾桶的时候消失了。
苏南烦闷的心绪因此破了个口子,心里吐槽到底是太子爷,优雅得真奢侈,一支烟赔一条手帕。
霍闻声当然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丢掉手帕就转身离开,没给苏南开口打招呼的机会,好像也没想要和苏南有交流的样子——
霍:装不认识我?OK,那我也不认识你。
南:?
第4章 第4章 以后都不
04
开幕式结束,苏南便将那枚红宝石胸针物归原主,叫来工作人员打开展览柜。
俞钦问他这是干什么?
苏南笑了笑:“当然是放回去展览,我总不可能戴着站这儿站七天吧。”
俞钦眉心蹙起,看着苏南的神情像是有些欲言又止。
苏南没让自己多想,小心地将胸针摆回它应该在的位置。
一直到展柜的门关上,锁住,俞钦都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展览一共七天,占据了整个国庆假期,做珠宝行业自然是没有假期的,苏南第二天就去了工作室。
Pur Jewellery创立四年,最开始只有一间二十平米的办公间,俞钦和苏南两个人身兼数职,一边靠着一些国内的珠宝比赛提高名气,一边外接一些珠宝公司的设计单、镶嵌制作单来赚钱维持营收。
如今Pur Jewellery在徐汇和黄浦区交界的金茂大厦写字楼里占据了两层,有了深市做黄金生意的投资股东,也有名校毕业资历深厚的五个珠宝设计师,以及十几个助理实习生,成为沪上小有名气的珠宝定制品牌。
苏南的办公区原本在二楼,和俞钦在一块,还配了一个独立的操作间。后来工作室接受了黄总的注资,规模扩大,楼下一起买下来了,他便把楼上的办公室给了黄总,自己搬到楼下,和其他设计师在一块工作。
俞钦知道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所以还是在楼下单独隔开了一处操作间给他,苏南笑着接受了,并且告诉俞钦,他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和其他设计师多交流多沟通,有利于工作室的成长。
俞钦当时点他,让他也别太“好为人师”,藏私才是他们在这行长久立足争锋的根本。
苏南失笑,说自己也不是傻子,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不防人。创业经历多坎坷,他们也不能免俗。
其实同行间偷师苏南是不太在意的,毕竟不管是雕刻还是镶嵌工艺,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还看天赋。
如今很多珠宝设计师都只学个工艺理论,精力都在设计和审美上,有好手艺的匠人师傅越来越少,国内更是稀有,苏南自然是乐意看到有更多的珠宝设计师在工艺上也多多发展,遇上个有天赋的,国内就多了一个珠宝匠人。
但是偷图拿走别人的设计创意,他是不能接受的。
时移势易,现在苏南自己倒成了拿别人设计稿的人。
赵小旭站到苏南面前时,神情和姿态都没有表现出怨怼之意,甚至还有点不安。
“昨晚没休息好吗?”苏南给他倒了杯水,“坐着说吧。”
赵小旭进工作室有两年多了,曾经还给苏南做过一段时间的设计助理。苏南算是他的半个老师,所以赵小旭在设计风格上和苏南有些相似之处,都偏爱使用一些常见珠宝材料,喜明亮色,有浓郁的童话公主风。
但苏南到底是进入珠宝行业有近十年了,风格不完全拘泥于童话,其他自然景物、现代工艺,以及一些中式风的浓墨重彩,他都有涉足,会根据不同的客户需求改变自己的风格方向。
这次杜夫人定做的高级珠宝是送给她女儿的成人礼,所以设计风格上偏向于青涩朝气与明亮煊赫。
苏南画了半个月的图,始终觉得差了点东西,他甚至想过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毕竟还有一年就30岁了。
“设计图我看了,”苏南温和地笑道,“很不错,进步很大。”
赵小旭原本还有些紧绷的情绪在听到这声夸赞之后松了半口气儿,小声解释:“其实这个图是我拿去参加比赛的设计稿,我是想让苏老师你给我指导一下才拿过来的,我没想到会这样。”
说到后面赵小旭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苏南怔了怔,旋即失笑:“你想什么呢。杜夫人能满意设计图,是我应该谢谢你。”
赵小旭抬眼看了一眼苏南,又低下头没说话。
苏南不是来跟他掰扯这个的,解释了两句之后回到正题,跟他说了一些杜夫人提出的修改意见。材料更换势必牵扯到工艺的改变,珍珠换成钻石,镶嵌方式就要从孔镶换成爪镶。
杜夫人定制的是一套珠宝,包含项链,耳饰。赵小旭的图只有一个项链,画的是一位蝴蝶仙子在珍珠上翩翩起舞。时间上再重新设计耳饰过稿有些来不及,苏南想了想建议改成多重戴法,重点放在项链的缀饰上,可以和耳饰组合,还可以单独佩戴作为胸针,关于组合方式和材料选择,苏南都想好了。
赵小旭听得一愣一愣的,在苏南问他:“你觉得呢?”的时候,愣了好几秒才说:“可以的。”
苏南问他的意见,让他有些受宠若惊,毕竟这张图虽然是他设计的,但现在已经是苏南的了。
无论是名气还是能力上,赵小旭都比不上苏南,在工作室也多是负责平价线的珠宝设计,能以这种阴差阳错的巧合被杜夫人这样的客户看上做高级珠宝,有一大笔奖金,还能以设计助理的名头署名,已经是他难得的机遇了。
他实在不该奢求太多。
可最让他意外的是,苏南给他批了材料,让他参与主制作,苏南自己只做辅助。
赵小旭既惶恐又疑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苏南没有多解释,只说让他不要多想,先试着做做看。
看着赵小旭似激动似迷茫地走远,苏南眼底忽明忽暗,往事回忆一一走过,最后化成了一点微末的笑。
有些事情无法改变,可他总还是能做点什么的。
除去杜夫人的订单,苏南手上还有另一个订单进入收尾的阶段,他把自己关在工作间里一上午,晌午的时候,助理小唐过来说是俞钦找他。
苏南起身伸了个懒腰,去了一趟楼上。
黄总也在,苏南喊了一声“黄总”,黄总咂嘴,说让他私底下和俞钦一样喊黄叔,苏南笑了笑,说这不合适,跟演古代剧一样,他可不是太子。
黄总哈哈大笑,俞钦也笑了:“你点我呢。”
苏南耸肩,俞钦又玩笑道:“京城来的那位才是真太子。”
黄总自然也是知道霍闻声的,问他们前几天在世博馆见没见到人,苏南和俞钦一样,摇头说没见到。
“要是能见上,认识一下倒是个不错的机会。”黄总感慨道,又对俞钦说,“让人打听一下闭展的拍卖会霍闻声会不会出席,看看能不能见见。”
俞钦点头,然后对苏南说:“找你就是为了这事儿。”
苏南一怔,还以为俞钦要提霍闻声,然而不是,他是来问苏南关于苏南参展作品里面的那对蜻蜓珐琅袖扣要不要参加拍卖。
那对袖扣是苏南在法国 珠宝世家Arpels实习时的作品,配套的还有一枚个头大一点的西装领针。
相较于苏南其他的作品,这对袖扣籍籍无名,用材也不是什么贵重金属,只有两颗碎钻镶嵌,唯一的特别之处就是蜻蜓翅膀上,苏南做了空窗珐琅工艺。
在不过两厘米长的蜻蜓翅膀上做出镂空珐琅,无疑是一个考验,按照当时苏南的能力,做工上其实算不上高超精细,但是这是苏南第一次制作出合格的空窗珐琅,这套作品让他转正,那枚胸针也卖出了不低的价格,缓解了苏南的经济压力。
更重要的是,这套作品让他认清了他当时的春心萌动,他喜欢上了一个和他相同性别的男人。
苏南留下了这一对袖扣没再销售。
原本袖扣是不在这次世博展览的展品之内的,俞钦为了完善给苏南的作品成长线,特地要求展出。
苏南也是在台风天那晚进入展馆才知道,大抵是俞钦对于他的补偿,和让他暂时佩戴那枚红宝石胸针一个意思。
苏南抬眼看向俞钦,静了片刻说:“算了吧,也卖不了多少钱,不拿出去丢人了。”
俞钦对于他的自损下意识皱眉,还没说点什么,苏南就告辞先出去了。黄总看了一眼苏南的背影,问俞钦:“小苏还在为杜夫人那事生气?还没哄好啊。”
“没有,”俞钦说,“苏南不是不懂事儿的人,我了解他,为了公司他能理解的。”
黄总一听这话就笑了:“我就知道,只要是你去说,他总会答应了,小苏对你,可不就是有求必应。”
他后面这话说得暧昧,俞钦皱了下眉,黄总又悠悠点他:“但你要知道,这感情啊用对了是有好处,用错了可也容易坏事,你可别感情用事。”
俞钦不满地回了一句:“我有分寸。”
苏南还没走远,他出门时正好接了通电话,电话来自他在法国留学时的学姐瑞贝卡,说是有个项目,需要苏南帮她做镶嵌。苏南核对了自己的时间,答应了对方。
回到办公室,苏南静坐片刻后改变主意,告诉俞钦,他同意将那对蜻蜓珐琅袖扣送去拍卖。
之后苏南回了家,窝在家里睡了个昏天黑地。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时分,苏南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正好听到开门声。
是俞钦,说他听小唐说苏南不舒服,所以过来看看。
苏南笑了笑:“没什么,就是有点累。”
九月份的时候工作室上新一批轻奢系列珠宝,苏南作为主设计,又是赶图又是去工厂盯细节,确实忙得不可开交,一直到国庆假期才算是有了喘息休息的时间。
“没感冒发烧吧?”俞钦进门,苏南看到他手里提着热风感冒药。
苏南有个毛病,在长时间忙碌之后松懈下来,非常容易有个感冒发热的小躁症。
“没有。”苏南说,又问他还有事儿没。
俞钦说:“拍卖会定在明天,你跟我一起去,不是看到几个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又不一定要买回来,我懒得去凑热闹,就不去了。”苏南说。
俞钦看了他两秒才点点头:“吃饭了吗?陪我出去吃饭。”
苏南不想出去,于是撒了谎:“我吃过了。”
俞钦没接话,室内陡然安静下来,只有空调发出的低鸣噪音。
苏南在沙发上摸出遥控器,打开了电视,他仰靠上身专心地挑着电影,好像没有察觉到那股微妙的尴尬氛围。
俞钦坐在一旁,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他看。
苏南刚洗过澡,穿着柔软的白色睡衣,宽松的领口露出修长的脖颈和一小截锁骨,粉白的皮肤上头浮着一层水渍。潮湿的额发压在他那双微微上扬的瑞风眼上,看不太清他的眼神,可偏就是他这样微仰着脸,眼皮半垂的侧颜是最漂亮勾人的。
“南哥。”俞钦忽然喊了他一声,嗓音有些微妙的哑。
苏南好似没察觉,眼尾瞥过来时应了一声。
俞钦眸色暗了一瞬。
苏南的五官其实不算精致,不是第一眼就会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好看,他的好看源自他独特的气质,国外留学时很多人称赞他身上的东方韵味,特别是他一双狭长的瑞凤眼,总会在一些极其寻常的表情动作间散发吸引力,而他偏偏又是不自知的。
俞钦的动作先于话语,苏南听清他说的是什么的时候,俞钦已经倾身压过来,手掌拢着他的侧脸,与他离得极近,呼吸间都是他身上杜松香沐浴乳的味道。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气?”
这种亲密不是没有过,苏南没有不适应,但此时却有些抵触,他笑着推开了俞钦的手。
“没有,我气性没那么大。我说能理解就是真的能理解,杜夫人那事也不能怪在你头上。”
俞钦盯着他看了几秒钟:“那就好。”
他没有退开,反而更进一步,被推开的手去揽苏南的腰,嘴唇也贴在苏南的脸侧,嗅到那股清新的杜松香味,欲望表达得很直接。
但他没能更进一步。
苏南以一个拒绝的姿态挡住了他的靠近。
俞钦皱眉,似乎不理解他的拒绝。“不做?”
“嗯,”苏南顿了一秒,又说,“以后都不做了。”
俞钦眉头拧得更紧:“什么意思?”
苏南抬眼看向俞钦时,属于他的微妙风情依旧存在,只是不是对氛围的增益了。
“字面意思,”苏南平静地说,“毕竟我们之间的关系确实不合适做这些。”
俞钦身上的欲望在冷却,面沉如水地从苏南身前退开。
“不是说能理解吗,没生气现在是在闹什么?”他冷声反问。
苏南有些莫名,还有些苦涩,只是表情没有显露半分,理所应当似的道:“这不是一回事,我只是觉得朋友也好,合作伙伴也好,都不适合做床伴,是不是?”
俞钦呼吸发沉,动了怒气,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他瞪着苏南良久,不知道经历了怎样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绷着的口气儿骤然一松。
“OK,那如你所愿。”
说完他便站起身,负气离开。
房门打开又关闭,电视机里的演员正在上演喜怒哀乐悲剧一生。
苏南目光发怔,一直坐到电影结束,所有动静全部停息,静谧将他包裹,好像在试图平息他内心的难过与孤独,只是毫无作用。
这一夜,苏南过得比他想象中要平静得多,除了因为下午睡得太久,睡意一直到天亮时分才来临。
一觉睡醒,又是个艳阳天。
苏南躺在床上,在欣赏窗外初秋早阳的时候接到了拍卖行的电话,对方告诉他那对蜻蜓珐琅袖扣拍出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高价,而拍下的人,更是出乎他的预料——
霍:好的,接下来是我的主场了。
南:啊?
第5章 第5章 活色生香
05
展览结束的拍卖会霍闻声出席了,和沪上太子圈的人一道低调现身。
俞钦见到了人,但没能说上话,他也很意外霍闻声会在拍卖师将要敲锤之时举牌竞价,从他手里截下了那对蜻蜓珐琅袖扣。
俞钦遥遥冲着后方看去一眼,霍闻声和和盛地产的赵家公子赵自寒坐在一块说话,霍闻声垂着眼,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好像只是忽然兴起举了下牌。
俞钦举牌之后,霍闻声又跟了,依旧是那副不甚在意的模样。
最开始俞钦举牌的本意是想要抬一下最终的成交价,当然或许还有那么点因为苏南对这对袖扣的在意,他还想再跟,一旁的黄总拍了下他的手背,示意他可以了。
思忖片刻俞钦放弃继续加价,袖扣到了霍闻声手里。
黄总本想在拍卖会结束之后,亲自将袖扣送过去,顺带见一下霍闻声,可没想到拍卖还没结束霍闻声就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好像他只是低调地过来走个过场。
人都走了,要是再提起什么亲自送过去企图未免过于明显,俞钦干不来这事儿,遂就此揭过,可黄总没打算就这么轻易放弃这个机会。
第二天他便找来了苏南,让苏南跟着拍卖会的工作人员一起去将这对袖口送给霍闻声,混个脸熟。
苏南眼尾下意识瞥向了俞钦,旋即又意识到自己不应该。
他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而是说:“我听说这位太子爷的住址都是保密的,我不好跟着去吧?”
黄总笑了一声:“他既然在拍卖行留了地址,想必也是不怕人知道,拍卖行那边我打过招呼了,你跟着去是没问题的。”
俞钦始终沉默,在苏南进门之后都没给他一个眼神,完全默许了黄总的安排。
“小苏啊,你要知道霍闻声昨天就单单拍了你的作品,不管他随手一拍还是什么其他的,这算是给你抬了价,你亲自送去,顺便道个谢不是应该的吗?”
黄总对于苏南的沉默有些不满:“要是能见面混个脸熟,对你,对公司以后都大有益处,不是吗?”
两句话把苏南架在高处,苏南要是不去就太不识抬举了,只能点头说好,他去跑这一趟。
黄总给了他一个电话,苏南联系上之后,坐上了拍卖行工作人员的车,一起去了霍闻声的住址。
那是著名的顶级豪宅区——紫苑庄园,位于佘山西南侧,依山傍水,静谧清幽。
外来车辆进去时经过了好几道巡查,甚至还有安检,饶是苏南这种见过世面的人心里也有些讶然。
不过别墅里面倒没有什么过度的奢华之象,无论是园艺还是别墅装饰都很低调,静雅。
只是太过冷清了一点,一路走来,除了引领他们进门的侍者以外,苏南就只见到了在花园打理花草的园丁和一只大金毛。
坐在客厅等了几分钟,佣人过来上茶的时候,苏南见到了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管家。
管家温和地和他们打招呼,让他们把东西留下就可以了。
苏南并不意外霍闻声没露面,外头那么多人想见霍闻声都没机会,他一个小小设计师,能进门都不错了,哪有本事让霍闻声出来见他?
管家将两人送到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再回头的时候,霍闻声拿着手机下楼来:“准备车,去一趟公司。”
管家点头,吩咐人去准备,转回头说:“方才拍卖行将您昨天拍下的东西送来了,苏先生亲自送来的。”
霍闻声脚步一顿,视线瞥向桌子上的珠宝盒。
“就是那位走错房间的苏先生,少爷还记得吗?”管家感慨,“没想到这对袖扣是那位苏先生的作品,可真是巧了。”
霍闻声神色不变,没有惊讶没有恍然,管家心里顿时了然,问:“今天就戴这副?”
“不必,去把外套拿来。”霍闻声说。
不多时,管家拿来外套,车也已经准备好。
黑色加长宾利驶出大门没多久,管家又笑着感慨了一句:“还真是巧,苏先生还没走远。”
后座的霍闻声没抬头,似乎对此并不关心,直到车辆减速有要停下的趋势,他的视线才从笔电上移开看向前方。
“哦,原来是没法走远。”管家说,“看样子是车坏了。”
是的,苏南坐的那辆车坏了。
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就这么突然出现行驶障碍,司机尝试了几次腾转挪移,结果车辆彻底罢工,还占了对面车道,挡在了路中间。
司机正一边检查车辆,一边打电话报修,苏南则站在路边,一手提着个小皮箱,一手用手机叫车,脱掉的西装外套挽在他左手臂弯上。
霍闻声抬起的视线落点在阳光下的青年身上,有好几秒的停滞,直到管家的声音响起:“苏先生似乎赶时间,少爷,要载他一程吗?”
霍闻声没说话,视线又垂落回到文件上。
管家知道这是默许,直接将车开了过去。
今天除了来给霍闻声送袖扣,苏南还约了杜夫人,既是给她朋友送货也是给她看修改之后的方案稿。
这么一耽搁,怕是要迟到了,苏南不想惹客户不快,正焦急着准备步行下山的时候,那辆京牌宾利停在了他面前。
管家从驾驶位下车,微笑道:“苏先生,少爷让我来询问您是否需要帮助。”
苏南眼中讶然一闪而过:“谢谢,但是不用了,我已经叫车了。”
管家:“这边是叫不到车的。”
“……”
苏南侧目看了一眼车的方向,黑色玻璃完全将车内情形遮挡,看不到里面。
迟疑间,管家已经走过去将后座车门打开。“苏先生,请上车吧。”
这下苏南看到了人,霍闻声坐在车里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没有分他半个眼神,是一个全然不在意的姿态。
“谢谢。”苏南道谢,矮身上了车,坐在霍闻声对面靠窗的位置。
一上车他便闻到了一股很清新的香味,混在冷空气里,像是深秋清晨走进杉树林的味道,很好地缓解了室外的燥热。
车辆启动行驶之后,霍闻声始终低眉敛目,把苏南当空气。
苏南迟疑片刻,主动开口说:“谢谢霍先生援手。”
霍闻声闻声抬眸,目光在苏南的脸上停了两秒,负又垂下:“不客气。”
苏南:“将我带到可以打到车的路边就好。”
霍闻声没说话,前头的管家瞥了一眼后视镜也没说话,车内氛围安静下来。
加长的宾利空间很大,座椅都是特制,苏南和霍闻声的位置几乎是斜对角,但实际上的距离却没那么远,因为霍闻声的腿是真的很长。
苏南觉得他的车架选了加长宾利大概就是因为不加长的宾利他可能伸不开腿。
魔都的初秋依旧炎热,苏南毕竟在烈日下站了有十几分钟,这会儿额头和脖颈都附了一层亮晶晶的汗水。
汗珠滑落的感觉有点痒,苏南眉心拧了拧,正迟疑着要不要问霍闻声要纸巾的时候,霍闻声像是察觉到他的窘迫,抬手递过来一方手帕。
苏南有些受宠若惊,手帕是个很私人的东西,何况他还是用来擦汗。他们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苏南迟疑着不知道该不该接。
霍闻声没有收回手,也不说话,就这么一直抬了好几秒,然后抬眼看过来,依旧是那种平静淡漠的目光,但说话却是多了些命令的意味。
“拿着。”
苏南想到了前几天被手帕裹着丢进垃圾桶的烟头。
对这位豪门贵公子来说,手帕大抵和纸巾一样,是一次性消耗品,于是苏南伸手接过,说:“谢谢。”
“嗯。”霍闻声应了一声。
苏南接都接了,也不再多想,用手帕仔细地擦掉额头以及脖颈的汗水,布料柔软非常亲肤,可见价值不菲。
在他的手刚要落下时,霍闻声忽然开口:“侧面还有。”
苏南一怔,下意识又往侧面擦了一下。
霍闻声落在他脖颈处的目光没有移开。
苏南今天穿的是一件小立领白衬衫,衬得他脖颈格外修长,抬高下巴时,下颌连着喉结的皮肤映出若有似无的水光。
他不知道他看似随意的动作落在旁人眼里会是怎么样的活色生香,擦完之后,还礼貌地又道了声“谢谢”。
霍闻声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梗了一句:“只会说谢谢吗?”
苏南又是一愣,然后礼貌地微笑:“当然不是,只是我目前除了口头道谢,好像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表达感谢。”
而且你应该也不需要我的感谢,手帕买全新的大抵也没机会还,苏南在心里补充。
“是吗?”霍闻声道,“苏先生不是亲自过来送袖扣了吗。”
对方的口吻像是随口一说,可苏南却不由自主地想多了,觉得霍闻声多少是在点他。
原本拍卖结束之后,这些东西都是由拍卖行的专人送来,苏南都没出席拍卖会,本没必要跑这一趟。
苏南连忙打官腔道:“这是我分内的工作,应该的。”
霍闻声余光瞥了一眼他放在手边的黑色箱子,和装袖扣的一模一样,想来里面也是装着送给别人的珠宝。
霍闻声收回视线,转过头不看他了。
苏南莫名觉得对方好像被惹到了。
大概还是觉得他肯定别有居心吧,苏南无奈,想着以后这种事儿还是能避就避吧。
五分钟后,窗外的景色从黄林树影变成了城市街道,管家将车停在了方便打车的路边。
苏南拉开车门下车,又一次对霍闻声道了谢,同时习惯性地接了一句:“再会。”
出乎预料地,霍闻声看着他也回了一句:“再会。”
随后车门关闭,黑色的宾利驶入车流消失不见。
这声“再会”并没有在苏南的心里留下什么波澜,只当是对方教养下的礼貌回复,可没过两天,他们还真的再会了。
苏南也因此有机会还给霍闻声一方新的手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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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越走越远
06
杜夫人临时有事,苏南没能见到人,但钻石项链还是送到了她朋友手里。
之后苏南回了一趟工作室,黄总一直没走,等着苏南汇报结果。
苏南如实说了,当然掠过了后面搭顺风车那段。霍闻声的态度很明显,他自己也不想再被黄总裹挟着去巴结。
黄总似是而非地嗔怪了两句,遗憾苏南白白错过了这个好机会。
苏南笑笑没说话,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位。
设计助理小唐给他拿来了一份新的婚戒设计委托,说是俞总分过来的。苏南随手翻了翻,见这份订单委托人颇有背景,但没有指定设计师,便让小唐退了回去。
小唐按照吩咐跑了一趟,然后回来传达:“俞总问你什么意思?”
想来俞钦的口气并不好,小唐神色有些小心翼翼。
苏南淡然道:“没什么意思,打算休息一段时间。”
“哦。”小唐点头,转身准备继续去传话,被苏南叫回来了。
“我自己打休假报告,你去忙吧。”
小唐跟在苏南身边有段时间了,对苏南和俞钦的关系多少了解一点,加上苏南平时没什么架子,小姑娘也就没忍住八卦:“苏老师,你和俞总是不是吵架了啊?”
苏南说:“没有。”小唐不太相信,但也没有多问,悄声退了出去。
苏南在工作室的职位是设计总监,俞钦算是他的顶头上司,休假申请直接给到了俞钦的OA,然后不出所料没有任何回应。
苏南叹了口气儿,直接上楼口头转述,说要休息几天,养足精神好完成杜夫人的单子,之后的一个月内,都不打算接新活。
俞钦冷声反问:“需要休一个月?”
苏南想了想,解释道:“我答应了瑞贝卡要帮她做个镶嵌,另外,红点奖也在这个月截止。”
俞钦脸色依旧有些沉,觉得苏南这一个个的理由都不过是生气躲他的借口,他不想轻易答应,可看到苏南眼下的青黑,最后还是松口同意了。
在苏南走到门口的时候, 他又冷硬地说了一句:“好好休息。”
苏南应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刚下楼走到设计部,他就听到一道不快的粗犷男声。
“苏南不做的单子给我做?干什么?我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替补了?”
说话的是设计部另一位珠宝设计师杨奇,他履历不错,能力也不错,就是脾气不太好。
Pur Jewellery接受融资之后,规模扩大,人员增加,内部也逐渐开始有了微妙的新旧派系分割,苏南属于元老级别,和俞钦是一派的,那杨奇就是新兴派,和黄总是一边。
不管是出于派系还是出于本身作为设计师的竞争关系,杨奇都总归是和苏南不对付的。
传话的小唐战战兢兢:“这是俞总的安排。”
杨奇说:“那你让俞总来跟我说。”
小唐苦着脸,不太想给他当传话筒,却也不敢说什么。
苏南喊了一声:“小唐,过来一下。”
小唐如释重负,连忙跑过来。
“去把我工作间收拾一下。”苏南吩咐道。
小唐刚走,杨奇从他的办公室走了出来:“哟,咱们苏总监回来了?见着那位太子爷了吗?”
“我只管把东西送到,见不见到人不重要。”苏南不冷不热地回道。
杨奇嘴角勾了勾:“看来苏总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没真以为卖了对袖扣就能攀上高枝。”
苏南没心情理会他,直接走到赵小旭的座位,敲了下桌面:“跟我来一趟。”
埋头改图的赵小旭闻声抬头,迅速起身跟过去。
杨奇哧了一声,看着两人走远的背影微微眯了下眼睛。
经过线上沟通,杜夫人那边已经通过了设计稿的修改方案,苏南跟赵小旭说了一下自己的时间安排,让他按照修改好的图纸开始做倒模,有问题随时给他打电话。
为了方便,苏南还给了赵小旭一把工作间的备用钥匙,让他可以在这间独立工作间动工。
赵小旭受宠若惊,这下确认苏南是真的打算让他参与制作,并非是为了安抚他说的空话。
“可是我来做的话,万一杜夫人不满意怎么办?”
苏南笑了笑:“有我在你怕什么。”
赵小旭立刻笑了起来。
一一安排妥当,苏南去了趟静安区,陪母亲赵女士和保姆周阿姨一块吃了晚餐,又找来隔壁的退休老师梅姨四个人凑了一桌麻将搓到半夜。
期间赵女士问起了俞钦,说许久没见他了,月底苏南生日,让苏南叫小俞过来一起吃饭。
苏南摸牌的动作一顿,用上海话回:“到时候再讲吧,他这个月忙得很,不一定有时间。”
“忙归忙,吃个饭的时间哪能没有。”赵女士不满道。
周阿姨也说:“是的勒,我同俞太太讲了,她也一起过来。”
苏南随口安抚了一句,说到时候再看。
周阿姨笑道:“那就这么讲定了来,我烧一大桌好菜等侬几个来。”
之后的几圈麻将,苏南有些心不在焉,一人输三家,喜得三位女士笑不拢嘴。
周阿姨还说用今天赢的钱给苏南买个大蛋糕,苏南感慨羊毛出在羊身上,还只能笑着道谢。
散场之后,梅老师回家,苏南要去扶着腿不好的赵女士回房间,赵女士没让他来:“侬搞快去休息吧,眼圈黑的和国宝有的一拼。”
周阿姨扶着赵女士回了房间,苏南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房子是苏南留学时,赵女士卖了从前的旧房子置换过来的,当时俞钦的妈妈还借了一部分钱。
苏南出生在崇明,之后没多久因为父母的工作搬到了浦东,在那里苏南生活了近二十年,然后出国留学。然而不到半年,他留在国内的父母出了车祸,父亲去世,母亲伤了腿,法院判定主要责任人在苏南父亲,存款付了赔偿款,苏南算是家道中落。
当时他已经决定放弃留学,回国照顾母亲,但赵女士没同意,她没有残废,不需要苏南放下一切来照顾她。
为此她找到了俞钦的母亲,俩人是多年好友,俞太太慷慨援手,苏南得以继续学业,也是因此,苏南认识了同在法国留学的俞钦,有了之后八年的因缘际会。
俞太太当时还接赵女士去她家里住了一段时间,让赵女士做她的投资顾问,当时还在俞家做保姆的周阿姨对赵女士多有照顾。
苏南能在国外安心上学,要感谢俞太太,也要感谢周阿姨。她年轻丧夫,老年丧女,无儿无女的孤寡一人,尽管命运坎坷却一直积极向上。离开俞家之后她搬到了赵女士这里,两个人一块搭伙过日子,倒也很舒心。
苏南在这栋房子里住的时间很少,但房间很干净,墙上放奖杯的柜子一尘不染,被子也有刚晒过的味道,这让他感到放松,可还是没什么睡意。
一直到天快亮的时候,他才迷迷糊糊睡过去,还做了一个梦,梦到了他在国外留学时的事。
苏南和俞钦虽然同在法国,但并不是同一所学校,起初俞太太让俞钦多照顾一点苏南,俞钦没多上心,加了联系方式也没联系过。
直到十月底的一天,苏南因为课题作业在工作室待了一天一夜,赵女士早晚的电话都没接到,心急之下,俞太太让俞钦跑了一趟。
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彼时苏南因为家庭变故落下了许多课程,一件雕刻作品做到最后一块材料无路可退,俞钦到来之后,三言两句的点拨解决他的问题,让他顺利完成作业,之后还给他买了个蛋糕。
“我妈说你今天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俞钦神态随意,瞥了一眼工作台上被调得七零八落的金属碎片,“以后遇到这种困难,可以来找我。”
那时候的俞钦,年轻、张扬,有着不掩锋芒的个性和对兴趣所在的热烈专注。
苏南感激过,钦佩过,也曾真心喜欢过,可随着梦醒,就只剩下沉静的怅然与绵长的疲惫。
这种疲惫是什么时候出现的,苏南无从考究,但如今已然是到了苏南不想再继续的地步。
看着柜子上的奖牌,苏南想到了他们曾经在国外参加比赛时,俞钦可以为了一次公平公正的评比,当场给主办方脸色,拒绝接受奖项,也想到了他们在回国创业最初时,俞钦宁愿得罪客户也没让那些和其他品牌撞稿的作品上线。
同时,他想到了昨天离开俞钦办公室时听到俞钦和黄总的对话。
苏南的确可以理解成为商人之后的身不由己,纯粹的理想主义者为了生存是需要折腰妥协的,他愿意试着尽力去周全。
最后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他们所谓的妥协,有很大的一部分原因是他们在因为感情而失去判断。
苏南开始明白,杜夫人的事俞钦或许的确是事后才知道,可他知道之后的反应是“苏南可以理解我的”,于是苏南自己也成了帮凶。
就连黄总都知道,似乎只要是俞钦来跟他说,他总是会答应的。
他对俞钦,可不就是有求必应。
黄总其实说得没错,他们的确不应该再继续感情用事。
也难怪会有“千万不要和朋友一起创业”这种劝告出现。
因为感情,因为迁就,会变得感情用事,会变得有恃无恐,然后又会因为利益,因为矛盾,消耗感情,越走越远——
祝大家除夕快乐!!!!新年发大财!!!
第7章 第7章 点心老师
07
苏南在家休息了一天,陪着赵女士给阳台的绿植换了盆,又帮着周阿姨处理了沙蟹,做了一份清蒸横沙蟹。
这晚苏南倒是睡了个好觉,第二天一早接到瑞贝卡的电话他收拾好自己,换了件白T恤配休闲西装外套出门。
到达Lynx园区大楼的时候,苏南已经知道了项目内容是为Lynx明年的春夏定制里的配饰做镶嵌,这算是个救急的活儿。
苏南不意外瑞贝卡来找他救急,意外的是Lynx的项目会需要救急,毕竟Lynx的珠宝线虽然没有到达一线顶奢,但其发展十几年,团队肯定是相对完善的,一个成熟的镶嵌师肯定是有的。
这些疑惑瑞贝卡没有给他解释,进去之后没多久,就有一位穿着西装的中年男士拿着一堆保密协议过来让苏南签字。
苏南看了一眼旁边的瑞贝卡,瑞贝卡催他:“放心,不会坑你的,签了赶快跟我走。”
两人留学时就认识了,苏南创业的时候瑞贝卡也没少帮忙,这点信任还是有的,不然苏南也不会因为瑞贝卡一个电话就来了。
拣重点看过之后苏南签上了自己的英文名——Nanshan Su。
南山是他出生的地方,也是他名字的来源,所以在国外时苏南直接用了“Nanshan”这个名字,珠宝署名也都是Nanshan。
“我带你去认认人,先分清敌友,一会儿看我眼色行事。”
瑞贝卡大步流星,苏南表情震惊。
他这是来镶嵌的还是打仗啊?
瑞贝卡:“具体情况一会儿开会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苏南忽然觉得这活儿怕是不比杜夫人的活儿要简单。
瑞贝卡带着苏南走进一片独立工作间,向里面正在工作的人介绍了一下苏南的身份,然后率先去会议室准备开会。
苏南跟着往外走,看见这里除了瑞贝卡自己团队的三个人以外,另外还有两张生面孔,是Lynx派来帮忙的设计助理,一男一女,都很年轻。
那位叫梁哲的男生尤其年轻,像是刚毕业,而且十分自来熟,跑到苏南身边说:“你就是Nanshan Su啊,长得还蛮好看的。”
苏南:“……”
这男生有些冒失直白,却不惹人厌,苏南笑了笑:“你也蛮好看,不过南山苏听着像点心一样,你可以直接叫我Nanshan,或者苏南。”
梁哲被逗乐:“哈哈哈叫名字不好吧,不如我叫你点心老师吧?哈哈哈哈,又亲切又可爱。”
苏南:“……”
没等他说话,前头的瑞贝卡忽然停住脚步,梁哲侧首望过去也蓦地停了笑声。
苏南转过头,见到了霍闻声,以及他身后一众西装革履的精英们。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衬衫领带都是黑色,但因为质地上乘,织法考究,即便全都是黑色也映出不同的层次,身高腿长地站在那里,更显气质深沉高远。
苏南到底也是见过霍闻声几次了,从前只觉得这位豪门太子面容温雅,气质冷淡,隐隐有些金贵遥远的感觉。这会儿见他如头狼般领导众人,又觉出了些许尊贵之外的冷冽,那是长久处于上位者而淬出的威严,凝实了那股高不可攀。
瑞贝卡没见过霍闻声,却认出了他身后的那位中年男人,正是折磨他们改来改去甚至重新返工的高层徐总。
“霍总,这是瑞贝卡,‘花园’系列的负责人。”徐总连忙给霍闻声介绍。
瑞贝卡端出笑脸喊了声霍总,霍闻声点头示意,视线移向她身旁的苏南。
徐总注意到他的视线,想介绍却不认识人,只得看向瑞贝卡。
然不等瑞贝卡开口,苏南自己端出了合适的微笑:“霍总,您好,我是瑞贝卡新来的助手,苏南。”
霍闻声看了他两三秒,才从喉咙里滑出一声冷淡的:“嗯。”
之后,霍闻声迈着大长腿在徐总等高层的簇拥下率先走进了会议室,其他人依次鱼贯而入。
会议进行到一半,苏南已经大概了解到眼下的情况。
瑞贝卡作为Lynx外聘的设计团队,需要负责完善Lynx明年春夏定制花园系列的配饰设计以及部分工艺制作,一系列包括胸针,领针,皮带扣以及腕表等十几件作品。
本来设计制作已经基本完成,但那位徐总忽然觉得成品平平无奇不如预期,要求改工艺重做,或许也是因为太子爷不满意。
一个月之后就是Lynx春夏高定发布会,改肯定是不可能全部改,瑞贝卡和对方拉锯几次,最终粗略定了个策略,改一部分。比如原定的花海腕表由密镶改成雪花镶,增加自然灵动的感觉,另外的繁花胸针往高珠上面靠。
听到这里,苏南大概清楚瑞贝卡需要他做的就是这块手表的雪花镶了。
雪花镶嵌由于其随意性与不确定性,需要镶嵌师经过缜密地思考与设计,纯手工完成,这种工艺相当考验镶嵌师,国内能做的工匠不少,但能匹配上Lynx的工艺要求的却只有那么几个。
苏南是其中之一。
进会议室的时候,苏南很自觉地选了个后排的位置,毕竟他算个外人,而这场会议他不需要发言,只需要了解情况。
可有人没想放过他。
在苏南因为没睡好而开始走神的时候,他听到始终安静的霍闻声开了口。
“点心老师觉得呢?”
苏南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当然不仅他,在座的人除了梁哲都没反应过来,个个目光疑惑又茫然。
直到梁哲忍着笑用胳膊肘捣了下苏南,用不低的音量说:“点心老师,叫你呢。”
苏南回过神,抬眼对上了霍闻声投过来的视线。
他依旧是那副疏离冷淡的模样,目光轻慢随意,好像只是没记住苏南的名字,随口捡了个玩笑的称呼叫人。
可苏南看着霍闻声那双沉静的眼睛,却觉出了几分不满的促狭。
他心生疑窦,不知道对方在不满什么。
难道是因为我开会走神?
就像是上课走神被老师点名一样,苏南暗自挺直腰背,在霍闻声的注视中开始发表愚见。
无人察觉的一瞬间,霍闻声嘴角幅度很小地勾了勾——
点心老师和霍总一起祝大家新年快乐!诸事顺遂,早日暴富。
第8章 第8章 他的良人
08
苏南后面的内容没怎么听,但也不是完全不知道他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他自以为从容地坐直身体,扫了一眼屏幕上的设计图:“相较于密镶,雪花镶的确存在不可控性,我不能保证一定让诸位满意,但我可以保证,成品效果必然会高于图纸所示。”
苏南这话说得谦逊又没那么谦逊,如果这个时候他不拿出强硬的自信,高层对瑞贝卡失去信心,只会越看越不满意。
方才还在质疑瑞贝卡的高层们听到这话没有出声,一齐看向首座上高深莫测的霍闻声。
霍闻声抬眼,接住了苏南明亮的眸光,眼底情绪意味不明,好几秒后,他才轻启薄唇:“那就拭目以待。”
苏南乖巧微笑:“好的。”
霍闻声眸光一滞,莫名有种撞上棉花的感觉。
会议继续,瑞贝卡转头给了苏南一个“好样的!”的眼神,苏南笑了笑,努力让自己不再走神。
除去那只手表的工艺更改,还有一枚取名“繁花”的胸针需要修改。苏南以为没他事儿了,可还是有人不肯定放过他。
在瑞贝卡介绍完她打算将其改成蓝宝石和钻石交替成片密镶以达到更加完美的闪耀度的时候,坐在对面的一位青年男人开口问道:“为什么不考虑做Mystery Set?”
Mystery Set,即隐蔽式镶嵌,是1930年法国顶奢珠宝 Arpels的工匠发明的一种镶嵌方式,这种镶嵌方式可以使整件珠宝表面不见任何爪子,也看不见珠宝镶嵌用的底座,就像是无缝搭建起来的积木,浑然天成,光彩夺目。
其镶嵌工艺极其复杂,且对宝石的消耗也很高,一般多用于高级珠宝制作,不仅费时费材,国内还找不到几个能够熟练使用这种工艺的镶嵌师。
提出建议的是Lynx设计部的设计师李明,明显是来找茬的,瑞贝卡眯了眯眼睛,眼里闪过一丝烦躁。
李明似无所觉,好像是真心在给建议一样:“既然要完美地体现出宝石的光彩,Mystery Set无疑是最好的选择。”
“我当然知道Mystery Set是最好的选择,”瑞贝卡说,“只是眼下时间紧迫,不管是寻找合适的配石,还是找到成熟的镶嵌师都没那么容易,要不你来?”
李明缓慢地笑了笑:“哪儿还用找,你旁边不就有个现成的。”
说着他便看向了苏南:“如果我没记错,这位先生就曾在法国 Arpels任职过,还在那位赫赫有名的镶嵌大师Elliot手下学过Mystery Set,都到这时候了,瑞贝卡你怎么还藏私呢。”
在座众人的目光复又全都投向苏南。
苏南:“……”
我就知道这活儿没那么简单。
瑞贝卡是知道苏南的背景的,请他来做雪花镶已经很麻烦了,要是做Mystery Set只会更麻烦,所以她就算知道苏南能做也没考虑过要做。
当然还有一点是因为她自己也有些不确定苏南是否真的能做,毕竟自苏南回国创业之后,他几乎没有使用过这种工艺做珠宝。
李明这不是在给瑞贝卡出主意,而是在坑她,如果在座的高层中有哪几个脑子抽了有了这个想法,后面的麻烦只会无穷无尽。
瑞贝卡下意识要拒绝,可李明已经转头看向了首座上的霍闻声:“霍总,您觉得呢?可以让这位先生试试吗?”
瑞贝卡想骂娘,苏南也想。
他招谁惹谁了?
霍闻声随口问道:“能做吗?”
见霍闻声意动,李明嘴角勾起一抹凉凉的笑,可谁也没想到,苏南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不能。”
众人又是一惊,觉得这人怕不是不想干了,敢这么直接拒绝霍闻声。
就连霍闻声本人也有一瞬间的讶然,他始终平静的眼底终于在此刻浮出了些许兴致来。
然他这沉冷的目光落在众人眼里便是山雨欲来。
苏南也有些紧张,但面上依旧从容,起身从瑞贝卡手里接过投影遥控,放出了一张高定成衣设计图。
“我说不能,是因为没有必要。”
苏南就着服饰设计图,不慌不忙地阐述自己的想法。
尽管瑞贝卡的提议是将这枚胸针往高珠上面靠,但其本质仍旧是属于配饰类。
特别是这次Lynx春夏高定的发布会最重要主体是服饰类,所有的珠宝配饰都是为了适配服装设计,为成衣增益,搭配销售。
这枚胸针所搭配的成衣是套女士蓝色复合羊绒外套,偏暗的色调,使得服装气质偏向于轻成熟,繁花胸针的作用便类似点睛,衬托出成衣在裁剪版型上的多变设计。
所以这枚胸针需要体现的是比内敛更高一度的闪耀感。
而隐蔽式镶嵌的亮点在大面积平铺同色宝石做出色彩深浅变化,还原宝石本质之美,气质偏向内敛优雅。单从入眼效果来看,没有白钻和蓝宝石组合密镶来得闪耀点睛。
“Mystery Set用在这里是可以的,但没什么必要。”随着苏南的话音落下,会议室里再次安静下来。
看到不少领导不自觉轻点头,李明便知道他出的这个难题算是被苏南给解决了,这让他不爽极了。
霍闻声的目光依旧冷沉,可在平静之外,苏南还捕捉到了一些若有若无的其他情绪,可能是赞许也可能是别的兴趣,苏南没能分辨出来,但他知道对方已经被他说服了。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中午,霍闻声在肯定了苏南的发言之后就离开了,经过苏南身侧时两人对视一眼,苏南眼里是官方的尊敬,霍闻声用冷淡的口吻说了一句:“点心老师,别让我失望。”
还是那四个字,促狭比先前多了几分,苏南确定霍闻声是故意的。
这太子爷似乎没有传闻中那么难以近人,倒是怪会捉弄人的。
霍闻声离开之后没人再找苏南的茬,他放心地走神一直到会议结束。
得益于李明在会议上的揭底,也因为隐蔽式镶嵌在珠宝圈的地位,苏南收获了很多似好奇似钦佩的目光,大多数人都是在心里猜测揣度,只有梁哲敢直接过来问苏南是不是真的是那位镶嵌大师Elliot的学生。
苏南失笑,说:“当然不是。”
“啊?”梁哲不解,“那那个叫李明的怎么说你从Elliot那学会了Mystery Set?”
苏南解释:“只是当时实习的时候,得过Elliot先生几句点拨罢了,算不上学会了。”
梁哲张着嘴:“这样啊,那幸好你说服了大,大老板,不然就完蛋了。”
苏南:“……”
但凡梁哲没长着一张青春洋溢的脸,他直来直往不过脑子的发言早不知道得罪多少人。
苏南看着他那一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觉得他能进Lynx也是蛮神奇的。
“你再在这废话,你的工作就完蛋了。”瑞贝卡冷笑一声。
梁哲连忙挤出笑脸:“好的,瑞贝卡姐姐,我马上去工作!”
搞定高层,确定工艺,瑞贝卡终于松了口气儿,拉着苏南去旁边的日料店里请他吃了顿午餐。
私密空间里,两人说话就没那么拘束,瑞贝卡骂了几句李明,说这小子纯纯有病。
苏南一开始也很疑惑为什么那个叫李明的珠宝设计师会认识他,还知道他在法国的事儿。听瑞贝卡说起,他才想起来这人是他同期的实习生。
那年进 Arpels的实习生有二十几个,里面只有四个亚裔面孔,最后只留了两个,一个是苏南,一个是俞钦,另外两个被淘汰的,李明是其中之一。
想来李明对他敌意那么大也有一点这个原因。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苏南感慨一句。
瑞贝卡哧了一声:“我也没想到他那水平还能混到Lynx设计部,只能说内推他进来的人有点东西。”
苏南笑了笑,觉得瑞贝卡意有所指,他不是那么八卦没有细问,瑞贝卡倒是开始八卦他。
“你和俞钦最近怎么样?”
苏南说:“还行吧,就那样,除了忙还是忙。”
瑞贝卡:“我问你感情,谁问你工作了?吃饭不谈工作,影响食欲。”
苏南:“……”
他短暂地沉默了一会儿,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说起来,他和俞钦之间其实很简单,不过就是一个暗恋不说,一个眼瞎不知,稀里糊涂的因为一场意外发展成了床伴关系。
苏南记不太清那晚是怎么开始,却记得第二天醒来俞钦眼里的懊恼与烦躁。
苏南不是什么圣人,对这段感情也不是没有心存幻想,但现实教他做人。
对于俞钦来说,床伴关系显然更符合他的生活方式,不需要费神,又能让彼此轻松,有过一次意外,那这个人变成了苏南似乎也顺理成章。
而苏南对此也欣然接受,毕竟能和自己喜欢的人睡觉,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怎么算都是赚的。
但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这赚来的关系让苏南开始感到疲惫,或许他们都在变得疲惫,所以没必要再继续下去变得更疲惫。
瑞贝卡察觉到了什么:“分手了?”
苏南失笑道:“都没在一起过,分哪门子的手?”
瑞贝卡挑眉,看了苏南几秒,然后道:“分了也挺好的,这么多年没在一起八成就是没办法在一起了,你的良人在后面。”
苏南面上还是笑着的,只是眼底情绪晦暗。
确实,这么多年过去了,什么都在改变了,苏南也应该有些改变。
瑞贝卡双手举杯,诚恳低头:“抱歉,我不该提的,你可千万别因为心情不好给我出差错。”
“你这是侮辱我的手艺。”苏南无奈地笑出声了,那股失落短暂地被压制住了,变成了一种新的向上的朝气,“既然情场失意,那我职场必然得意,你且等着看吧。”
“好!”瑞贝卡大喊,和他碰杯,“苟富贵,勿相忘!”
跳过感情话题,这顿饭最后还算愉快,没有影响俩人的工作状态。
接下来的几天,苏南一直都待在Lynx,给那块腕表做镶嵌,没再见过霍闻声,倒是和那个叫梁哲的男生逐渐熟悉起来。
梁哲性格活泼,在见过苏南做镶嵌之后就对他有了极大的兴趣,总是找机会凑到他身边看他工作,渴望偷师。瑞贝卡说过他几次,于是他自告奋勇申请来给苏南做助手。
苏南也的确需要一个助手,他没拒绝,瑞贝卡也就同意了,让他别捣乱,不然工作不保。
梁哲大声:“好的!”
然后保证做得好没什么用,苏南发现这小子完全是个外行,他大学学的雕塑,用他的话就是“玩泥巴的,后来觉磨石头也很有意思,把一颗原石磨成闪亮的钻石多有趣啊,所以我就来这里学习了。”
他说的是学习,而不是实习,苏南觉得他态度不错,听话肯学,记性也很好,所以也不介意教教他。
而且因为梁哲的开朗性格,和他偶尔直白又搞笑的发言,苏南笑的时候比之前多了很多,在Lynx的工作也比他想的要顺利得多。
诸事顺遂,那片堵在他心口五六年的积云开始有了被吹散的迹象。
苏南开始相信瑞贝卡的话,他的良人或许真的在后头——
霍总:没错,你的良人就是我。
南:啊?
第9章 第9章 上面有人
09
和苏南关系亲近之后,梁哲几乎成了苏南的跟屁虫,瑞贝卡要不是知道梁哲是个傻的都要怀疑这小子爱上苏南了。
苏南也很疑惑梁哲为什么对他如此颇有好感,梁哲说其实他好多年前就知道Nanshan Su了。
这让苏南诧异极了,毕竟就算是现在,他的名声也只能说小有名气,还只是在珠宝圈里。梁哲一个学雕塑半路出家的学生没理由知道。
“你之前不是有个作品是用碎裂的宝石做的吗?”梁哲说,“我就是因为这个知道你的。”
那的确是很多年前的事儿了。那幅作品也只是苏南毕业展出作品中极其普通的一个。
当时展出时,苏南还遭到了不少嘲讽,毕竟在珠宝圈,无裂无痕,净度高的宝石才是有价值的,没有人会去用残次品做珠宝。
留学时,苏南因为经济拮据,常用一些价格相对没那么昂贵的材料制作珠宝。拜高踩低哪里都有,他没少被嘲讽,就连那个所谓夸他有东方气质的伶人外号,也带着一股廉价意味的贬低。
那幅作品算是苏南的叛逆之作吧,纯粹是用来自己爽的,当然也没有像电影里那样出现什么因为与众不同而一鸣惊人的戏剧反转。
嘲讽他受了,却也因为这么一番勇气获得了几个不错的朋友,比如瑞贝卡。
“大家都说天然宝石好看,是什么自然之美,那有些宝石上的裂不也是天然的,为什么不能当作美来欣赏?是吧,你是这个意思吧?”梁哲眼睛亮晶晶,“所以我在我大表哥那第一眼看到那些碎裂宝石的时候,就记住了你的名字。”
苏南本想说他不是这个意思,就纯粹是一时叛逆,听到后面的话,解释便成了惊讶:“买下我那幅作品的人是你大表哥?”
“对啊。”梁哲本来想说是他大表哥在法国出差的时候买的,一想到自己还在装普通大学生,便改了口,“是不是很巧啊,哈哈哈哈。”
苏南轻轻笑了起来:“是很巧。”
梁哲哈哈笑了两声,说去给苏南冲咖啡便去了茶水间。
苏南回想起当初得知那幅作品被人买下的情况,不自觉地弯起了嘴角,觉得梁哲的大表哥似乎也是个有趣的人,只是不知道如果那位大表哥知道他的作品根本没那个意思会不会后悔买下那幅作品。
十分钟后, 梁哲回到工作间,总是上扬的嘴角这会儿却耷拉下来了。
“怎么了?”苏南玩笑道,“冲个咖啡还顺带学了变脸?”
梁哲想了想忽然问:“我现在看起来像个富二代吗?”
苏南不明所以,看着他身上的Lynx定制真丝衬衫,定制休闲裤,以及小牛皮的休闲鞋,心说你不就是吗?什么叫看起来像?
但他观察着梁哲表情,斟酌着说:“不太像吧。”
“不是不像,我就不是。”梁哲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声明,“我现在可穷了,不仅打不起车,吃饭也要成问题了。”
苏南更疑惑了,问了好几句,梁哲才说他刚才在茶水间听到有人说他坏话,说他是富二代来混日子,总之话里话外就是说他走后门来的公司。
梁哲很郁闷:“我怎么就混日子了?我每天按时打卡上班,战战兢兢,兢兢业业,还熬夜加班!”
苏南:“……”很好,我知道你确实是走后门来的了。
“好啦,没什么好生气的,嘴长在别人身上,你做好你该做的事儿,他们自然会闭嘴。”苏南宽慰道。
梁哲心里好受了一点,说:“我要努力工作!”
苏南笑了笑,让他去干活。
对于梁哲的来路,苏南一点儿也不意外,毕竟Lynx不是普通公司,如果不是硬实力很强,梁哲这样的没有任何基础的新人确实是很难被招进来,更别说刚来没多久就跟春夏高定这种项目,而且瑞贝卡也曾隐晦地向苏南表露过梁哲上面有人。
至于梁哲为什么被调到瑞贝卡手底下,苏南觉得应该是Lynx设计部的人想用他给瑞贝卡添堵。
不过梁哲做事认真,除了偶尔有点话痨,倒也没出过什么大差错。苏南没有因此苛责他,觉得他好好学,说不定还真能做出点什么成绩。
但没想到,麻烦比成绩先出,苏南还直接参与到了其中,然后也知道了梁哲上面的人竟然是霍闻声。
事情要从俩人一同忙碌忘记吃午餐开始说起。梁哲心情不太美妙,不想吃食堂,苏南记着他说的“现在很穷吃饭也是问题”便说请他吃饭,于是梁哲欢天喜地地带着他去了一家专做北市菜的私房菜馆。
梁哲记得他的人设,还特地向苏南解释这家店他是第二次来,上次是他一个有钱的朋友请他吃的。
苏南不拆穿他,静静地看着他熟练地点菜,优雅地用餐。
之后梁哲为了感谢苏南请他吃饭,说要带苏南去放松心情。
苏南的镶嵌工作没有结束,他没有太多空闲时间,于是梁哲非常体贴地带着苏南上楼,去了公司配备给设计部的休闲区。
Lynx公司配备完善,除了有独立的食堂餐厅,也有设施完善的休闲放松区,当然这些区域也有着等级划分,和员工职位层级挂钩。
梁哲只是个实习助理,正常来说是没有权限的,但他的情况必然是不正常,轻车熟路,一看就不是第一次过来。
“这里一般没什么人来,泰式按摩区我试过,手艺还行,你不是说你脖子酸吗?正好,去放松放松。”梁哲献宝一样带着苏南闲逛,“咱们公司福利还是不错的,我借花献佛你不嫌弃吧?”
苏南:“不嫌弃,毕竟你现在很穷,我理解的。”
梁哲尴尬地笑了笑,他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被别人说穷,但的确也是事实,毕竟来这里之前他姐只给他一百万,他租个房子换张床,买几件衣服就花完了。
“等我发工资,我请你喝酒!”梁哲说。
苏南说好,然而等他跟着梁哲一块过去才发现按摩区已经关门了。
梁哲后知后觉地发现按摩师是不加班的,下午六点之后按摩区就不再开放了。
梁哲失落极了,苏南倒没觉得有什么,打算回去继续加班,梁哲不想就这么白跑一趟,就问他要不要去游泳。
方才来的时候经过健身区的泳池,梁哲注意到苏南看了那水池好几次,便拉着他去泳池,告诉他更衣室里配备了一次性泳裤。
梁哲如此盛情,苏南也就没有拒绝。
他会的运动项目不多,其中最擅长的就是游泳。他儿时回崇明岛跟爷爷奶奶过暑假,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去海滩玩水,游泳,偶尔还会坐船去玩跳海,后来这逐渐成为他的一种解压方式。
沉入水里会让他感到放松。
苏南换衣服下水游了两圈,梁哲北方来的旱鸭子,不会游泳,所以就在另一边的按摩椅上将就了一下。
俩人在这里待了半个小时,放松结束便继续回去工作。苏南换好衣服从更衣间里出来的时候,休闲区里便进来一个熟人。
是李明,正在皱着眉打电话。
苏南脚步一顿,正想着从另一边避开,那边陡然传来李明的呵斥:“谁在那里?”然后就是一阵短暂地叮叮哐哐。
“你喊什么?吓死我了。”梁哲捡起从手里滑掉在地上的手机。
听到梁哲说话,苏南连忙调转脚步走过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李明显然认出来这是被分配到瑞贝卡这边的实习助理,他皱着眉头,语气很重,“你一个实习生,谁带你进来的?”
梁哲刚才坐着的地方有一盆绿植正好挡着他,他在那玩手机玩得好好的,听见有人说话,刚伸头过来看一眼就被呵斥了一声,这会儿脸色也很不高兴:“我自己进来的,跟你有关系吗?”
李明沉了脸色,一个小实习生还敢跟他一句接一句地顶嘴,这让他的面子往哪儿搁?
“你知道你在和谁说话吗?”李明冷声问道。
梁哲简直莫名其妙,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他。
苏南走过来正好听到李明这装逼的话,他刚想开口劝架,李明回头看到他脸色更差了:“你一个实习生,不仅不遵守公司规定自己偷偷跑到这里来,还带着乱七八糟的人过来,想干什么你?”
“你说谁乱七八糟?”梁哲本来今天心情就不好,现在又遇到这么个人不依不饶,他语气越来越冲,“我看你才是乱七八糟的人。”
苏南连忙拉了他一把:“好了梁哲,我们先回去。”
李明:“回去?回哪儿去?我看还是直接回家去吧,明天不用来了。”
梁哲惊奇:“我明天不用来了?我为什么不用来了?”
李明冷笑:“还在实习期就越级进入休闲区域,顶撞上司,不听劝告,还留着你干什么?”
苏南在心里叹了口气儿,觉得这事儿要是再闹下去就难收场了,他又拉了一把梁哲,还没开口,梁哲已经气笑了,冲李明喊了一句:“你凭什么开我?要开也是我开了你!你这人人品有问题!”
李明彻底火了,抬手指着梁哲:“你再说一遍?”
梁哲长这么大被谁指过?抬手就给挥开了。
后面的事儿就开始变得诡异起来了。虽然没有到动手互殴的地步,但还是发生了一点肢体摩擦,苏南还因为拉着梁哲的时候,被李明推了一把,撞上了旁边灯架上的尖锐拐角。
有苏南在中间拦着,加上俩人也没有完全失去理智,互相推诿两下就分开来,李明负气离开,苏南也带着梁哲回了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苏南揉了下手腕,旁边还在负气的梁哲连忙问道:“你受伤了?”
“没有,”苏南说,“就是碰了一下,没事的。”
怕他不信,苏南还撸起袖子给他看了一下,除了皮肤有点红没什么问题,可梁哲表情郁闷极了,委屈巴巴地道歉。
苏南没怪他,只说先回去把该做的工作做好。梁哲说好,但心里还是很郁闷。
冷静下来之后,心里就只剩下后悔了,他好心办坏事,又冲动惹了麻烦,现在还有可能要被开除,真是烦死了。
李明作为主设计师,对于实习生的去留是有一定的影响力的,梁哲不想被拿捏,就只能暴露身份。
可是暴露身份也不是他想要的。
梁哲甚至觉得要不就认了,去给李明道个歉,毕竟他确实有错。
可一想到李明那个鬼样子,梁哲就一肚子气。
苏南看他抱着脑袋揪了半天的头发,然后站起身走了出去,苏南问他去哪,他说打电话。
梁哲一通电话没打完,瑞贝卡沉着脸回来,让苏南跟他去一趟总监办公室。
苏南叹了口气儿,起身跟着去了——
无奖竞猜:笨蛋梁哲的大表哥是谁?
第10章 第10章 掀开看看
10
Lynx大厦27层顶楼。
落地窗外霓虹璀璨,东方明珠矗立于城市夜景之中,霍闻声一身高定西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前,一手慢条斯理地松了松领带,一手举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听着电话。
电话那边除了赵自寒的声音,还有轻缓悠扬的背景音,显然是正在享受夜生活。
“别整天工作了,你这半个月除了工作还是工作,工作是做不完的,所以该放松就放松。”
霍闻声伸手摸过桌边的银质烟盒,食指轻轻一拨挑开盒盖:“没心情。”
“哈,”赵自寒笑了起来,口吻暧昧,“我保证你来了就有心情,你猜猜谁在这里等着你?”
霍闻声神情没有半分变化,转了支烟夹在指尖:“谁等都一样,今晚没时间。”
赵自寒:“那明晚呢?也没时间?”
“嗯。”霍闻声淡淡地应了一声,刚要挂断电话,那头的赵自寒忽然啧了一声,道:“闻声,你这是一点机会都不给了?”
“没有必要。”霍闻声说完,将烟嘴置于唇边,慢条斯理地从抽屉里取出一支枪灰色的定制火机。
“那好吧,我会转告他。”赵自寒想了想又说,“你这么干脆,不会是有新人了吧?”
贴着火机按下去的指腹微妙地顿了一瞬,旋即“嚓”的一声,火机顶端蹿出一朵火苗,摇摇晃晃贴向那根香烟。
霍闻声微微眯起眼睛,细小的火光倒映在他的眼底,他垂眸看向对面楼下设计部的某一间工作室,想到了那个坐在里面安静镶嵌的人。
最初的那一眼对视,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可之后的每一次对视,似乎都有微妙的波动在扰乱霍闻声。
“真有了?”这短暂的沉默在赵自寒看来便是默认。
这一回霍闻声没有沉默,他淡淡吁出一口烟,喉结滑动应了一声“嗯”。
白色的烟雾笼住了他的面容,眼睫轻颤间不经意露出了几分柔情:“还不算有。”
赵自寒愣怔之后便又笑了起来,霍闻声既然有新人了,他也就没再追着叫人出来,说了句明晚的局不会再有外人让他过来玩玩就挂了电话。
霍闻声一支烟抽到一半的时候,管家敲门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电话,显示正在通讯中。
“是阿哲少爷,他说有很重要的事要跟你说。”
霍闻声这会儿心情不错,便伸手接过:“什么事?”
梁哲最后的决定是先发制人!
毕竟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是不可能滴。
他是来上班的,不是来受气的!
他相信他大表哥是明事理的,就算不帮他出头,肯定也不会怪他的。
于是梁哲给霍闻声打了电话,不过没打通。幸而因为初来乍到,霍闻声身边的人不够用,方管家目前也跟着他参与工作,梁哲这通电话打到方管家那里,辗转和霍闻声说上了话。
小少爷在那边叽里呱啦地诉说自己的委屈,顺带将锅都甩给了敢用手指他的李明,试图让自家亲表哥为自己出头。
霍闻声始终没有表情,但耐心在逐渐告罄,一直到听见他说了一句“南哥还被他推了一把,手都受伤了”。
霍闻声眯了眯眼睛:“现在人在哪?”
“啊?我在公司啊。”
“我问苏南。”
“哦。”梁哲回头看了一眼,见人不在了,问了还在工作室的同事得知苏南刚被叫到了总监办公室。他刚想告诉电话那边的霍闻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挂了电话之后,梁哲也被叫到了总监办公室,李明站在里面,看到梁哲进来还趾高气扬地瞪了他一眼。
梁哲没理他,大步走到苏南身边。
坐在沙发椅上的总监脸色也有点不好看,正厉声让梁哲说清楚情况的时候,办公室的门又一次被推开。
这次连敲门都没有。管家推开门,霍闻声沉着脸走了进来。
总监办公室里的人个个都瞪大了眼睛,只有梁哲微微抬起了下巴,一脸得意。
可霍闻声看都没看他一眼,视线径自落在了苏南身上。
见人安然无恙,霍闻声沉冷的表情不动声色地缓和了些许。
设计总监连忙绕出来迎接这位忽然到来的头狼,还没开口就见人停在苏南面前。
“怎么还湿着头发?”
苏南一怔,抬眸对上霍闻声漆黑的一双眼,听他淡声道:“先去把头发吹干。”
苏南:啊?
梁哲(´・_・`):不是哥,你是不是关心错人了?
短暂的茫然之后,苏南下意识开口说:“不用了,没事。”
霍闻声目光轻轻掠过他鬓边翘起的发梢,然后转头看了一眼管家的方向。
管家得到授意,径自走向苏南:“苏先生,还是先去吹干吧,如果受凉,怕是会影响您接下来的工作。”
提到工作,苏南也不好再拒绝,心里因为霍闻声忽然关心他的那点微妙情绪也散了去。
苏南跟着管家离开的时候,听到设计总监问:“霍总怎么过来了。”
霍闻声的回答被关在了门内,他没能听到,只好转头看向一旁的管家,他刚想开口,就见前面走来一位穿着西装的青年,手里拿着一台吹风机。
这办事效率是不是也太快了。
苏南暗自咋舌。
管家将苏南带到了一间会议室,替苏南推开门,又要替他去插上电源,苏南迈步上前从他手里接过:“谢谢,我自己来。”
管家朝他微笑,然后退出会议室等在了门口。
苏南一边吹头发,一边思考着泳池那事儿可能会出现的情况。
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设计总监似乎是不知道梁哲上面有人的,要么是梁哲上面的人没到总监这一层,要么就是高过总监太多层。
霍闻声在这时候出现,加上梁哲之前的那通电话,苏南开始有点怀疑霍闻声知道梁哲的背景,又或者他就是梁哲的背景,所以才会这么及时赶过来。
至于他让苏南去吹头发,可能也是不想让苏南知道一些什么内幕,毕竟苏南不是Lynx的人。
苏南的头发有点自然卷,因为不太好打理所以他做过造型,吹干之后发尾的卷翘就没那么明显了。
两三分钟后,苏南顶着半干的头发走了出来,看到管家还站在门口等着,有些意外。
“管家先生,是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吗?”苏南问道。
管家从他手里拿过了吹风机:“苏先生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
苏南一愣,旋即了然:“没有,我没有受伤。”
管家点了下头:“那就好。”
苏南想了想还是说了一句:“谢谢您的关心。”
管家冲他和蔼一笑:“苏先生不必这么客气,我姓方,你可以叫我方伯。”
苏南:“……”
倒也不必,太亲密了显得他像头回见家长似的。
当然这话是不能说的,苏南只道“这不合适”。
管家嘴角弯了弯,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家少爷遇到苏南的时候总是会有点不高兴了。
这位苏先生,可真是太过于有礼貌了一点,这生疏的态度,完全不给人亲近的机会啊。
苏南并不知道管家在想什么,他深刻认为霍闻声是故意支开他,因此关于霍闻声为什么出现他愣是一句不问。
不多时,办公室里的事情结束,霍闻声在总监的恭送下走了出来,他依旧是那副冷淡的表情,对跟出来的总监说:“不必跟着我。”
总监停住了脚步,转身回了办公室,苏南侧头往里面看了一眼,没看到瑞贝卡和梁哲他们。
“在看什么?”霍闻声忽然问。
苏南收回视线:“梁哲他们呢?”
霍闻声静了一秒:“回去工作了。”
“那我也先回去工作了。”苏南冲霍闻声点头颔首,刚刚转身走了一步,听男人沉声道:“等等。”
“霍总还有什么事吗?”苏南回头问道。
霍闻声垂着视线,眉心很轻地皱着:“你受伤了?”
苏南一怔,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见自己腰侧的白衬上多了一道细长的红痕,是已经干涸的血迹。
他之前被李明推开时的确是感觉到了腰上传来刺痛感,但不严重,想来应该只是轻微的破皮。
“没事,只是一点擦伤。”他说。
霍闻声往前走了一步:“掀开我看看。”
啊?
苏南愣住,有点怀疑是他听错了。可霍闻声的表情平静,似完全不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妥。一旁的管家眼观鼻鼻观心,悄然离开去送还吹风机了。
“真的没事,我都没觉着疼,”苏南说,“有劳霍总费心。”
霍闻声的眉心皱得更明显了一点,他抬眼眸光在苏南脸上官方的微笑上盯了一秒,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你是痛觉神经不灵敏吗?”
苏南又是一愣了,霍闻声说出来的话就跟在逗他一样,可偏偏这人的表情又不露声色,叫人分不出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流血都感觉不到疼,这应该是一种神经传导障碍。”霍闻声又说。
“……”
苏南没能维持好官方微笑,没忍住笑了一声,“不是,我的神经很正常,不疼是因为这伤很轻,我没太注意。”
霍闻声目光安静地停在苏南的脸上,觉得他眉眼弯弯,唇角上扬的模样比方才顺眼多了。
“谢谢霍总关心。”霍闻声不说话,苏南也不好意思再笑,怕惹人不高兴,只能道谢。
“……”
霍闻声:“不必一直道谢。”
苏南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太高兴,又觉得不太像,毕竟对方其实没什么道理生气,因此只说:“应该的。”
霍闻声转过视线,不看他了。
苏南:“……”
管家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个医药箱。
做珠宝其实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光鲜亮丽,镶嵌雕刻的时候很容易有个什么破皮烫伤的,因此工作室里常备医药箱。
腰上那点小伤苏南根本不当回事,可管家却体贴地拿来了药箱,甚至还要替他上药,这小题大做的架势弄得苏南尴尬极了。
霍闻声看他皱着眉好像很为难的模样,嘴角弯了弯,最后良心发现决定不难为他了,留下一句“小心处理”,便带着管家离开了——
南:这霍总怎么好像有点怪?
霍:怪什么?
南:……怪色的。
我要日更了bb们,多给我点海星评论玉佩啥的吧,爱你们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