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沈戾看着走在他前面的男生, 后脑勺的碎发随着他的走动时不时跳跃，似乎带着点小傲娇，盯着那道背影看了会, 他无声勾了勾嘴角。
两人并肩走在学校大道上，路过的无论认不认识他们都会侧目, 视线停顿，沈戾早就习惯了这种走哪都有人注目的情况, 姜时予却不太习惯。
在分叉口时，姜时予忍不住拉着沈戾往一旁人少的小路走。
“你怎么突然来我们音乐教室了。”
体育系和音乐系完全不同方向，不可能是路过。
沈戾还穿着训练服, 宽大的背心让他的肌肉若隐若现, 晚风轻轻拂过身侧, 他身上没有体育生运动后那种难闻的味道。
“我来交转院材料，路过音乐教室, 刚好看到你在练琴，就在门口听了会。”
姜时予低着头在踢石子路上的小石头，闻言猛的抬头看向沈戾，“转院？”
沈戾拉着他的胳膊往身边带, “小心看路。”
刚才还冷冷淡淡看着毫不在意的姜时予在听到沈戾说转院时，伪装的外壳瞬间破防。
“你转什么院？阿姨和叔叔知道吗？那你喜欢的游泳和拳击怎么办？”
两人虽然走的是小路人不多，但站在路中间还是挺吸引人目光的, 沈戾拉着姜时予走到一旁的凉亭，本来还想逗逗他，看他那一脸正经的样子，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去体育系本来就是当初和我爸赌气才选的。”
姜时予在旁边嘟嘟囔囔, “才不是，明明你自己也喜欢游泳, 拳击。”
沈戾勾着唇笑笑当没听到，“我爸就我一个儿子，总不能指望一个学体育专业的去接手一家公司吧。”
沈戾开着玩笑说话，姜时予眉头却狠狠皱起来。
大家总说羡慕沈戾，含着金钥匙出生，家境殷实，从小接触的东西都是旁人望尘莫及的，一路上都有家庭背景和金钱为他开道，过得自由又浪荡。
可明明他是靠自己本事考上的江华大学，也是凭实力拿到的游泳比赛，拳击比赛的冠军，别人却永远只看到他背后的身份，将他的努力撇之不理。
都说他散漫无拘，凭自己性格喜好做事，明明分数可以选江华最好的专业却偏偏去了体育系，可旁人不知道他肩上承担的是整个沈氏集团的重量，他不过是在有限范围内，努力选择了喜欢做的事而已，既定的轨道永远不会改变，分叉路口最终走向背景赋予他的道路。
沈戾看姜时予巴掌大的小脸快皱成一团，曲起手指弹了弹他的鼻子，“钢琴比赛在什么时候？”
忽然转换话题，姜时予一时没反应过来，嘴巴微微张开，啊了一声。
忽而又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钢琴比赛。”
沈戾斜斜站着，姿态放松视线落在姜时予身上，让他莫名有点心虚。
“陈旭说他和李木子都收到了你给的比赛邀请函，问我有没有收到。”
姜时予点点头，然后又低下了，盯着鞋尖声音呐呐，“你最近太忙了，我都没见到你人，忘了这件事。”
沈戾气极反笑，“我太忙了？见不到人？”
这小病秧子几天不见，反咬一口的能力使的越来越称手了。
“不知道是谁每天天没亮就出门，下课回宿舍就爬上床拉着帘子躲在里面，躲人躲的比兔子蹿的还快。”
姜时予嘴硬，“不知道，反正不是我。”
俩人自从那天不欢而散后，在寝室其实没正面碰上过几次，沈戾倒是有心找姜时予聊聊，可这小病秧子每天早出晚归，回宿舍就钻进床帘里，绝不给两人正面对视的机会，沈戾也上火，本想晾着就晾着，结果下午训练时，陈旭问他有没有收到钢琴比赛的邀请函，那一脸得瑟的，沈戾差点把他按在训练室揍一顿。
交资料都是借口，他的转院资料上周就交了，他特意过来盯姜时予这只兔子的。
“是你自己说让我离你远点的。”姜时予低着头小声咕嘟一句。
沈戾顿时觉得牙痒痒，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之前让这小病秧子离自己远点，装听不懂见天往自己身边窜，得了，现在又拿这话呛自己。
沈戾长这么大就没吃过那么多次瘪，姜时予这只兔子有点能耐。
“我之前让你离我远点怎么不听，装乖扮可怜还偷摸穿我衣服。”
姜时予蹭的一下脸红像熟透的蕃茄，支支吾吾反驳，“谁，谁偷穿你衣服了。”
看他一副头顶快要冒烟，着急辩解的模样，沈戾心神一动，到底还是怕惹急了这只笨兔子，到时候又躲着人。
“行了，不逗你了，周日下午有游泳比赛，过来看吗？”
姜时予踢踢不存在的石头，别别扭扭的哼出一句，“你去吗？”
“去，我上场。”
“好哦，有时间我就去。”
“行。”
话刚落音，沈戾的手机响起，他接起来和对面说了两句挂断。
“系主任让我过去一趟，转院资料有点问题，去南苑食堂吃饭吧，今晚有糖醋里脊。”
说完转身欲走，忽的又想起什么，三步并作两步回到姜时予面前，掌心搭在那蓬松柔软的头顶，像撸猫似的呼噜呼噜两圈，将打理柔顺服帖的头发揉的炸毛，姜时予睁着眼睛看他，懵懂无辜。
“别再生闷气躲着我了，听到没。”
虽然是质问，但语气轻柔的不像话，姜时予嘴巴动动没说什么，沈戾松开手便走。
等沈戾出了凉亭，姜时予才反应过来什么似的，追出去两步，吞吞吐吐朝那道背影喊了句，“沈戾，我的比赛在周六下午，你，你也记得来看。”
挺拔帅气的背影边走边抬手挥了挥，示意他知道了。
姜时予在凉亭坐了一会，脑子想清楚一些事，就收到李木子叫他去也南苑食堂吃饭的消息，他收拾收拾挎包背上往食堂走。
下课时间，食堂人潮涌动，李木子就在门口的座位上，一眼就看到进来的姜时予。
他抬手招呼，“时予，这里。”
姜时予走过去，“木子，就你一个人吗？”
李木子指了指排长队的队伍前排，“还有陈旭，他在排队给我们打饭。”
顺着视线看过去，人太多了，姜时予完全看不到陈旭的人影。
“今天南苑食堂有糖醋里脊，你知道吗？”
李木子啊了一声，表示不知道，“没事，还没轮到陈旭呢，我给他发个消息，让他带一份糖醋里脊。”
姜时予点头，表示可以。
过了十分钟，陈旭以耍杂技的高难度姿势端着两个托盘回来了，姜时予见状连忙起身帮他。
陈旭放下托盘，甩甩胳膊，“那个打菜阿姨看我的表情很奇怪，总有种看猪的嫌疑。”
李木子和姜时予看看桌上摆满的菜又看向陈旭，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陈旭从满满两个托盘里拿出那碗好不容易抢到的糖醋里脊放在姜时予面前，“呐，阿戾让我打的，说你喜欢吃，他怎么知道你回来南苑食堂吃饭？”说完顺手把红烧茄子那个碗放在靠李木子那边。
李木子正伸手拿饭，听到陈旭说的话，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熊熊八卦之火从里面喷出来。
“怎么回事，你俩不是闹别扭吗？和好啦。”
姜时予被好朋友调侃的不好意思，闷头塞饭装作听不见，李木子这人优点和缺点都是喜欢打破沙锅问到底，姜时予被扰的无法装下去。
只好支支吾吾回答，“没有闹别扭，木子你别胡说。”
李木子才不听他的口是心非，某些人嘴里说着要静下心准备比赛感情什么的都抛到一边，其实每天上课走神，李木子好几次在他课本上看到沈戾的名字，弹钢琴的时候也总出神出错，光这周姜时予收获的老师批评加起来比他一学期都多。
有一次他实在无法理解，跑去问姜时予俩人怎么忽然就这样了，吃烧烤那天都好好的。
姜时予自己也说不出个一二三四来，因为身体原因他从小心思比一般小孩细腻敏感，容易陷入情绪沼泽，和沈戾在一起的时候，他会无限包容姜时予所有的情绪而且总能及时发现他的一些小心思，并抚慰好。
车祸后，姜时予患得患失，睡梦中常常惊醒，望着身边最熟悉的陌生人，情绪总在反复无常中跳跃，前一秒斗志昂扬信心满满相信沈戾一定会记起来，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下一秒又因为一些小事跌落谷底，想把自己藏起来，逃避沈戾忘了他这个现实。
姜时予有时候自己都讨厌自己，他就是个拧巴又烦人的男生，沈戾记不起来自己也好，说不定沈戾曾经也在心底偷偷厌烦过自己，总是喜怒无常，心思难猜，所以才会在车祸后，唯独忘掉自己。
姜时予用筷子把米饭戳的到处是洞，李木子看不下去，把他的碗抢了，“米饭是无辜的。”
姜时予抬头，面对两张求知欲旺盛的脸，腮帮子鼓起又无奈像只泄气的小金鱼，呼呼两口，脸颊瘪了下去。
“刚才在钢琴教室碰到沈戾了，聊了几句他有事先走了，是他和我说的南苑食堂有糖醋里脊。”算是回答了陈旭的问题。
李木子把脸凑过去，一脸那我呢那我的问题呢？
姜时予用一根手指把李木子的脸推开，然后把饭碗抢回来，“哇，木子，这个糖醋里脊好好吃，你快尝尝。”
李木子斜眼看他，哼，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第二十二章
沈戾和姜时予两人在周末都有比赛, 周中几天分别泡在游泳馆和音乐教室，明明那天对话已经破冰了，可之后几天俩人因为太忙, 在宿舍的时间总是错开，依旧没说上几句话。
很快到了周六, 姜时予早早就到了比赛场地，在后台准备化妆换衣服, 然后提前彩排熟悉钢琴。
九点半比赛准时开始，姜时予抽签在第五位上场，他从幕布旁偷偷探头, 小心翼翼在观众席寻找, 在第四排的中间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李木子和陈旭，他们旁边有个空位没坐人, 是姜时予留给沈戾的座位。
姜时予盯着那个座位看了会，因为即将比赛而紧张焦虑的心情忽的沉下去，变得厌厌的。
沈戾不来吗？
可是前天放在他桌上的门票，第二天起来就没了, 如果不来的话，为什么要收下他的门票。
姜时予气闷，忽的拉下幕布, 瓷白的小脸在暗处显得阴沉沉的，他闷着头往后台走，一个不注意撞到人，头都没抬, 说了句对不起。
结果对方直愣愣站在原地，硬是挡着道路没走。
姜时予本就心气不顺, 噌的一下抬头，下一瞬气鼓鼓的脸蛋就僵住了。
沈戾高大出挑的身影出现在一众穿着西装面容精致的演奏者后台里，显得有些突兀。
他的眼神落在面前正发愣的姜时予身上，黑眸闪过一瞬惊艳。
姜时予的好看他早就知道，之前的好看像布偶猫，娇气漂亮惹人怜爱，今天穿着小西装，头发梳在脑后，露出精致的五官，嘴唇红艳，鼻梁高挺，陡然一位矜贵优雅的小王子。
他伸手弹了弹姜时予额头，“发什么呆。”
姜时予眨眨眼睛，问出有点傻的问题，“你怎么来了？”
“不是你邀请我过来看比赛的吗？桌上的门票难道不是你放的？”
姜时予被问住，停顿一秒又道，“不是，你怎么来后台了。”
后台人来人往，脚步匆匆，有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喊着让一让，姜时予伸手拉住沈戾的隔壁，往旁边隔帘里带。
后台场地虽然不小，但顶不住人多，换衣间就那么几个供不应求，所以在角落拉了几个隔帘提供使用。
这会大家都换完衣服了，没人过来这里，姜时予和沈戾缩在角落，气息相贴，氛围忽然变得有些旖旎。
姜时予看看沈戾又挪开视线，声音从喉咙里慢吞吞哼出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沈戾觉得姜时予这幅像在闹小别扭的样子格外可爱，心脏总是被他各种不同模样勾动，他一点控制不了。
沈戾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一个盒子，打开抵到姜时予面前。
姜时予从他摸口袋起眼神就跟着落在上面，偏偏还要装作一副不知道什么样子，假装问，“什么嘛？”
“前几天定的胸针，刚才去拿路上堵车所以来晚了一点。”
刚才还气鼓鼓像河豚的某人，瞬间被人戳破防备，小河豚一点点放气，变成软绵绵的小白兔。
嘴角也是藏不住的笑意，眼睛亮晶晶的。
沈戾从盒子里拿出胸针，是一支小巧精致的玫瑰花，“我帮你带上？”
姜时予娇矜的抿抿嘴，唇缝中泄出一声嗯。
沈戾低头，替他别上胸针。
两人此刻靠的极近，呼吸之间都能嗅到对方的味道，熟悉的味道，姜时予低头就能看到沈戾的侧脸，面容坚毅轮廓清晰，正认认真真给他别胸针。
粗长宽大的手指捏着秀气精致的胸针，小心往姜时予胸口别，有种大男人穿绣花针的局促，但沈戾却做的认真仔细。
小玫瑰被别好在胸口，暗红的玫瑰细看璀璨精美，灯光落在上面折射出细碎的光，为单调的西装增色不少。
姜时予双手背在身后，手指缠在一起，他看看胸口的别针又去看沈戾，问他，“好看吗？”
“好看。”沈戾回答。
这个胸针是他一眼看中的，小玫瑰就是应该配姜时予这样的小王子才对。
姜时予得到回答，眉眼带笑，刚才看到空座位时的气闷转瞬消散，手指无意思的哒哒哒动起来。
外面有人在喊五号，姜时予没反应过来，沈戾看到他贴在衣角的号码牌，提醒他到他上场了。
姜时予反应过来，慌忙应声，说来了来了。
姜时予拉开隔帘走出去两步，又扭头看，沈戾站在原地。
“别紧张，我在台下看你。”
姜时予没说什么，被走过来的工作人员带走。
上场前，姜时予站在等候区深吸两口气，台上主持人还在介绍他接下来演奏的曲目。
姜时予摸着胸口跳动有些快的心脏，心底悄悄给自己打气，不要紧张，然后手掌贴着胸口那朵小玫瑰，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某些人的温度，很好的缓解了他的紧张，心跳渐渐平稳。
姜时予面带微笑上台，聚光灯下，他仪态得体朝台下颔首示意，然后坐在了钢琴面前，手指轻轻搭在黑白键盘上，乐曲满满从他指尖泄出。
李木子和沈戾都看过姜时予弹钢琴的样子，陈旭像没见过世面的土狗，前几位出场的选手都被他刻意挑刺挑个没完，并摆出一副都弹的什么玩意，就这，我也能上去来两下。
直到姜时予出场，他才体会到人与人之间的差别，他一个人高马大的体育生，不能指望欣赏得来高雅的艺术这类，但乐章从姜时予的手下弹出来，怎么说呢，好比看绝世高手随手舞一段剑术，姿态潇洒，行云流水，浑然天成，不仅仅对视觉听觉，乃至心灵都受到了震撼。
“看不出来啊，时予之前老跟在阿戾身边，话不多胆子又不大还一副娇气少爷的样子，弹起钢琴来，别说，还挺像皇室贵族里面的王子，优雅高贵，琴声动听。”
李木子斜眼看他，第一次觉得陈旭这头脑发达的体育生，嘴里还是能说出两句人话的。
越过陈旭，李木子看到沈戾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台上，深邃的瞳孔里藏着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汹涌和欲望。
台上的姜时予在聚光灯下，完全成为了让人仰望的小王子，灯光为他镀上一层圣洁，变得遥不可及，平时温温吞吞的小病秧子褪去外衣，变得清冷俊逸，好似一把利刃，陡然出鞘，惊煞众人。
沈戾只是大概扫了周围一圈，就发现身边无论男女，大家目光齐聚落在舞台上的姜时予身上，有的眼神中带着惊赞，有的带着欣赏，还有的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欢。
比如坐在他们身后的两位女生，已经在凑头嘀咕着等会比赛结束去后台要姜时予的微信，其中一个女生的尖叫快要隐藏不住。
“天呐，太帅了，他真的好像小王子一样。”
“他弹钢琴太好听了，你说结束后我去后台给他送花，他会不会接受。”
一曲结束，台下掌声雷动，明显比前几位收到的掌声更大更热烈，姜时予毫无察觉，只是弯腰致谢然后离开舞台。
陈旭跟着人群鼓掌，一边转头和沈戾说话。
“看不出，姜时予有两把刷子，挺受人欢迎的。”
陈旭神经粗大，一点没发觉沈戾越来越沉的脸色和周身危险的气息，还一个劲说姜时予钢琴弹的好，人长的好看，现在又和沈戾分手了，以后追他的人肯定不少。
陈旭话还没说完，沈戾噌的一下站起来，吓了陈旭一跳。
“阿戾你干什么。”
沈戾没说话，从一旁的过道离开，背影匆匆。
陈旭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坐回去问李木子，“他干什么去？”
李木子抱胸笑笑，“某人火烧屁股，有危机意识了呗。”
后台。
姜时予一下台，老师和一起参赛的选手就上前和他说恭喜，完美演奏，这次不出意外肯定能拿奖。
姜时予笑着说大家都很厉害，还要等评委老师评判。
寒暄一路，姜时予总算找到一处没人的角落坐下，然后重重的松了一口气，刚才在台上还光芒四射的小王子，瞬间像被戳破的气球，垂着脑袋，一副不知道在想什么样子。
没过几分钟，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传来，姜时予抬头，几步远站着两位女生，其中一位手里捧着花红着脸，被另外一位女生催促着，看见姜时予抬头，拿花的女生脸更红了，咬咬牙，准备上前。
“找你好久，原来在这。”
忽然一道男声传来，沈戾拨开隔幕，信步走来，手里拿着一小束橙色的泡泡小玫瑰。
姜时予又懵了，下台时还看到沈戾在座位上呢。
“你怎么又来啦？”
沈戾走上前，把花束递过去，“给你送花，小演奏家，恭喜演出顺利。”
突然收到花，姜时予很意外脸色却藏不住惊喜之色，“送，送给我的？”
“嗯，喜欢吗？”
姜时予把鼻子凑过去闻了闻，淡淡的香味，鲜艳热烈的橙色，他很喜欢。
几步之外的女生看到有人先她们一步送花不说，两人之间的气氛也莫名旖旎，对视一眼后，分别从对方眼里看到。
他们？
一对？
沈戾默不作声撇了一眼那两个女生，眉峰挺起。
还不走？
“沈戾，谢谢你，我很喜欢，花好漂亮。”因为收到沈戾的花，刚才下台后，泄气的紧绷感瞬间消散，他抱着花，爱不释手。
沈戾看他满意的眼睛微眯，脸上满是依赖和欢喜，心底闪过一个念头。
他，这么好哄的吗？
之前两人莫名其妙的冷战时，沈戾就想过，算了，不和这小病秧子计较，自己低个头就算过去了。
可他又拿不准姜时予的脾气，不知道该如何缓解两人关系，就这样一拖再拖。
这样好哄，白白冷战那么多天，早知道当天就去哄人了。
“我定了个粤菜餐厅，这边结束一起过去吃？”
姜时予埋头看花，头也不抬就答应，“好呀。”
沈戾视线越过姜时予，落在不远处两个女生身上，瞬间，冷飕飕的感觉从女生后背窜起，两人抱着花缩了缩，扭头就走。
姜时予抬头，顺着沈戾视线看过去，“你在看什么。”
“没什么，是不是要宣布成绩了，走吧，送你上台。”
“好呀。”
姜时予抱着花，走在前面，临上台把花交给沈戾，交待他千万不要压到。
要不是花是自己买的，沈戾很难怀疑自己真的会趁姜时予上台狠狠蹂.躏一把这束花。
“知道了，小王子，赶紧去领属于你的王冠吧。”
姜时予听见他这样说，脸蛋红红，没有说什么，往台上走。
第二十三章
比赛结束, 不出意外，姜时予拿到了冠军，奖杯底座是一顶皇冠, 中间托着一支水晶玫瑰花，流光溢彩, 灯光下折射出不同的颜色。
李木子他们在出口等姜时予，人一过来他兴奋上前说着恭喜的话, 陈旭在一旁附和。
“时予，这次的奖杯太好看了吧，是水晶的诶, 中间还有一朵玫瑰花。”
姜时予将奖杯递过去, 毫不吝啬让李木子端着看。
李木子和陈旭歪着头凑在一块看奖杯, 姜时予视线偏转，和另一边的沈戾对上, 看到他怀里的花，眼睛微微睁大。
他的花。
姜时予没开口，只是巴巴盯着沈戾手里那束花，满脸写的, 赶紧给我呀。
沈戾将花递过去，姜时予连忙接起来，低头嗅嗅, 看起来比起奖杯他似乎更喜欢这束花。
这个认知让沈戾莫名心情愉悦。
几人打车去吃了粤菜然后回学校，沈戾明天也有比赛，上午好不容易和教练请假出来，下午必须要回去接着训练, 几人在校门口分别。
李木子和姜时予走在一块，用肩膀蹭蹭他, “沈戾送你的花？”
刚才明明他也在场，都看到沈戾把花递过来，干嘛装作不知道又问一遍。
姜时予也学他，装听不懂，眨着无辜的眼睛，“木子，你说什么？”
“姜时予，你学坏了。”李木子捏她脸蛋。
姜时予笑着躲开。
“真搞不懂你俩，前段时间还在闹别扭，说和好就和好了，来看你比赛还花五百块买束这么点大的花送给你，你说沈戾是不是游泳脑子里进水啦。”
姜时予走着路，听到李木子说的话，顿时停下脚步，看看花又看看好友，“你说什么？五百块？”
“是啊，你一谢幕，沈戾就跑出去了，等他回来陈旭问他干什么，他说买花去了，比赛场馆那周围哪有卖花的，沈戾就说他从别人手里花十倍价格买的，原来家里有钱真的可以撒着玩啊。”
李木子还在感慨，姜时予掏出手机给沈戾发消息。
猫猫头：「你给我买的花，五百块？」
沈戾刚到更衣室准备换衣服，丢在椅子上的手机震动，他拿起来看，单手回复。
L：「到宿舍了？晚上给你带章鱼小丸子吃？」
猫猫头：「还没到，我要多加番茄酱。」
发完，姜时予又觉得不对，继续扣字，「你干嘛乱花钱，五百块买这么一小束花，浪费！」
沈戾看着最后那个感叹号，眼前不由浮现，如果姜时予现在在自己面前，肯定是鼓着腮帮子，细细的眉头皱起来，用一副看起来很凶其实可可爱爱的表情训导人。
L：「不浪费，以后你的比赛我都会给你送花。」？姜时予鼓起的腮帮，噗噗噗就瘪了下去，脸颊泛起可疑的红晕，李木子走在旁边，发现他看着手机脸红嘴角含笑，以为看到什么好东西，张着脑袋问在看什么自己也要看看。
姜时予啪嗒一下将手机盖在胸口，“木子，不能随便偷看别人隐私的。”
李木子收回脑袋，“你个小屁孩能有什么隐私，左右不过是和沈戾发消息罢了。”
姜时予！！！
“木子！！！”
快到宿舍时候，姜时予掏出手机，左右看了一眼无人的走廊，然后低头打字。
猫猫头：「不可以。」
发完，感觉有歧义，怕沈戾理解为自己不准他来看比赛，姜时予连忙又在后面加一句。
猫猫头：「不可以送花，浪费。」
游泳馆内。
一道矫健的身姿遨游在赛道中，如鱼得水形容他不为过，起伏的肩颈线条时不时从水面露出来，盘根错节的肌肉隐隐蕴含着无限的爆发力。
泳池边，教练掐着秒表按下，沈戾浮出水面摘下泳镜。
“比昨天状态要好，碰见开心事了？”
沈戾下半身还浸在水里，手臂勾过岸上的手机看了眼，眉眼带笑。
教练看的直咋舌，“看你笑的那副样子，谈恋爱了？”
沈戾疑惑的视线从手机转到教练身上，“何以见得？”
“前段时间你那一身戾气和看谁都不爽的样子，吵架了吧。”说完斜了眼他的手机，“这两天又和好了，看你脸色那笑的叫一个春心荡漾，和你对象聊天呢。”
沈戾沉思，有吗？自己情绪有那么明显吗？
前段时间和姜时予闹僵，他确实心气不顺看什么都烦，连游泳成绩都不尽人意，在游泳馆和教练小争执不断，那家伙给教练愁的，找陈旭他们几个问了遍，沈戾到底咋回事，大家一概耸肩摊手表示不知道。
还好，马上比赛了，状态可算调整回来了。
“我说你，谈恋爱就谈恋爱，别让情绪影响成绩，谈的成就谈，谈不成就分了，你这第二个对象看着比第一个还不省心。”
沈戾浓眉微蹙，“第一个？”
教练叉开腿扔着手里计时器玩，“昂，就你以前经常带来游泳馆那个，长得白白的乖乖的，模样秀气那个。”
沈戾瞬间明白过来，丢下手机，带上泳镜，抛下一句，“得了吧，同一个。”
教练在岸上回味了许久，冲着水中身影嘀咕，“同一个？陈旭那小子不是说分了吗？什么时候复合的。”
—
周日的游泳比赛在江华自己的泳馆内，作为主场，来看比赛的学生不少，拉拉队气氛组排面给的很足。
姜时予和李木子被陈旭安排在第一排，观赛位置绝佳。
两人位置后面就是应援团，手幅横幅应援物一应俱全，扯着嗓子喊江华加油，沈戾加油。
姜时予手里还有一个被强迫塞下的应援手幅，按后面的女生说法，他们位置靠前，摇横幅的时候更容易被看见。
没过多久，选手们一一入场开始做热身准备，姜时予一眼就在人群里看到了沈戾，即便带着鸭舌帽遮住半张脸，但他还是精准的找到了。
沈戾穿着一件白色宽松T恤，带着银灰色耳机，下身泳裤，走到岸边就把上衣脱了，块垒明显的八块腹肌引得姜时予后座的应援团连声尖叫。
姜时予心想，论坛上不知道发过多少次沈戾的腹肌照，她们都没看过吗？
那群女生看没看过不知道，但姜时予不仅看过还摸过。
他其实也好久没仔细摸过了，都快忘了那腹肌的手感。
不可否认所有比赛选手里，沈戾的确是最为出挑的那个，不仅仅是长相，而是他身上那股天生的自信和松弛感，一种对结果势在必得的气势。
做完拉伸，选手在起点做好准备动作，姜时予眼睛都不敢眨，抱着横幅提着一口气。
哨声一响，选手如利箭飞了出去，沈戾在中间赛道，出发时多第二名半个身子。
泳馆水声起伏，浪花拍打在健壮的肌肉群上，赛道中的人都猛着一口劲往前游，沈戾的背脊拱出一道弧线，偶尔露出水面像海底的鲸鱼，下一瞬又潜入水中。
沈戾在泳池中是鲨鱼一般的绝对霸主，不似在拳击场上的狠戾阴鸷，泳池中他的危险都藏在水底，藏在一起一伏之间。
触壁回身，最后一个来回，第二名一直咬的很死，不断找机会超越，最后一百米！
姜时予感觉他的心跳不正常了，好像很快很快，但他没时间去管，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赛道。
最后五十米！
沈戾发力，以游龙之姿加速向前，甩开第二名半个身子，率先触壁，全场沸腾。
“江华！！江华！！！”
“沈戾！！！沈戾！！！”
“沈戾你是最棒的！啊啊啊啊啊啊第一名。”
姜时予陷在一片狂欢中，紧绷的一口气终于落下，死死咬紧的嘴唇松开，赢了，沈戾赢了。
公示牌上出现选手排名以及时间，沈戾排在第一位，后缀的学校是江华。
“恭喜，收官之战很完美。”
教练在岸边欣慰的拍拍沈戾的肩膀，他迄今为止带过的最满意最有天赋的学生。
“谢谢你，教练。”
多的话已经说过太多，周围欢呼雀跃声音呼啸而来，簇拥着沈戾走向他处。
教练站在原地看着沈戾走远，同事走上前一并往前看。
“舍不得吧。”
“换你舍得？游泳队多少年才能出个这样的人才。”
“舍不得也没办法咯，人家沈氏集团独苗，真让人家窝着你这小庙里折腾啊。”
教练抱胸，感慨道，“我知道，只是有些惋惜。不过我相信，以沈戾的心性无论走哪条路，都能取得非凡的成就。”
泳馆后台，沈戾换了衣服，广播就开始宣布准备领奖了，一行人往前面走，路上沈戾视线往观众台落，在第一排中间找到了姜时予。
天蓝色的衬衫半截裤，手里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正扭头和身后的几个女孩说话，看起来聊的挺热闹。
沈戾眯着眼睛，眼神有点深。
还挺受欢迎的。
这边姜时予手忙脚乱应付后面热情的沈戾后援团，几个女生自来熟的很，聊了几句就说加微信要把姜时予也拉近她们后援团。
姜时予拒绝不及，莫名就进了群。
“颁奖啦颁奖啦。”
周围一阵欢呼，姜时予连忙收回手机往颁奖台看，沈戾站在第一名的位置，由学校领导为他颁发奖杯和证书，最后轮到他发言。
刚得了第一名的男生缓缓站在演讲台，荣耀以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好似早已习惯这种场合，在他身上看不出半点紧张，姿态随意放松，目光坚定有力，他一手拿着奖杯，一手扶着话筒。
“只争今朝。”
短短四个字，让台下观众沸腾。
少年的赤诚与骄傲这一刻在沈戾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只争今朝，只要他想，只要他做，当下就是最完美的答卷。
姜时予死死的盯着台上的少年，时光飞逝，好像又回到了他第一天来到沈家的场景。
少年抱着篮球，身后阳光灿烂，少年气扑面而来，热烈又夺目。
原来，早在第一次，他就动心了。
第二十四章
沈戾完美的收官之战, 泳队的人撺掇让他请客吃饭，沈戾大手一挥，去旭华吃饭自助, 那可是人均六百的海鲜自助，所有人欢呼一声戾哥大气, 三五成群往外走。
看台上，李木子收到陈旭的消息去吃自助, 他拉了拉走在前面的姜时予。
“陈旭说沈戾请吃海鲜自助，咱们一起去吧。”
姜时予看着手中的手机，没人给他发消息, 他闷闷不乐, 刚准备说他就不去了。
手机嗡嗡响了一下, 沈戾发来的消息，“别走, 在门口等我，带你去吃东西。”
姜时予捏着手机和李木子走到游泳馆门口，他磨磨蹭蹭的，拉住李木子, 有些难为情道，“木子，要不你先走吧。”
李木子疑惑, “嗯？你不去吗？”
“沈戾说他来找我。”
李木子表情立刻变了，一脸坏笑，“咦……”
姜时予脸色微窘，让李木子别笑了。
“好吧, 那我先过去了。”
送走李木子，姜时予站在泳馆门口, 他长得好看模样乖，路过的无论男女都忍不住多看两眼，姜时予低着头，假装看不见，沈戾出来的时候隔着几步远就看到姜时予，身边围着两个女生，拿着手机正和他说话，姜时予紧紧抓着自己的斜挎包，一副想拒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的表情。
“时予。”
姜时予被两个热情的女孩围着要微信，正不知道怎么拒绝，就听见有人叫他。
扭头一看，沈戾朝他走来，熟稔的捏了捏他的肩膀，问他，“等久了吧，和教练多说了两句，对不起。”
姜时予呆呆的，摇摇头，“没有等很久。”
要微信的女生还维持着手机递出去的姿势，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眼神中流露出迷茫。
沈戾捏肩膀的手自然往下，抓住姜时予攥着包口的手，往自己这边牵，然后面带微笑问对面女生，“有什么事吗？我要带他去吃饭了，他胃不好，不能饿太久。”
两个女生认出沈戾，就是刚才站在最高领奖台的那位，现在冠军站在自己面前，还一副宣示主权的样子，啊？啊？？啊？？？
不等女生回复，沈戾带着姜时予离开，路过两个女生时，姜时予降低声音，不好意思道，“谢谢你们的喜欢，但是我不喜欢你们。”
直到两个人走远，女生错愕的回头，感觉忽然一口大瓜塞进自己嘴里。
刚比赛完，场馆门口很多江华的学生散场出来，姜时予盯着沈戾牵他的手，看了一会，耳尖忍不住红了红，头垂的更低了。
而走在旁边的沈戾则一脸不爽，昨天钢琴比赛有人去后台给姜时予送花，今天比赛看台上有女生和他说话，散场有人找他要微信，这未免也太受欢迎了，沈戾觉得胸口隐隐泛酸，气闷的很。
走了一会，姜时予发现两人正在往学校后门走。
木子不是说，沈戾定了市中心那边的海鲜自助吗？
“咱们这是去哪里啊？”
沈戾逗他，“去把你卖了，这么讨人喜欢，能卖个好价钱。”
姜时予看路看的认真，下意识回答，“你又不喜欢。”
说完，姜时予乱转的眼珠子就定住了，直直的看着前面，脸色藏不住的慌乱。
怎么办，怎么办。
好不容易缓和一点的关系，总是这样，情绪敏感，说话冲动，事后后悔，姜时予眼睫可怜的颤动。
沈戾松开拉着姜时予的手，姜时予脸瞬间煞白，他松开手了，他都不愿意牵自己了，他肯定生气了。
姜时予好想回到一分钟前，狠狠捏住他的嘴巴，不要胡说。
他现在和沈戾说自己刚才的话不是那个意思，他会相信吗？
沈戾伸手把姜时予巴掌大的脸抬起来，眼睛尾部红红的，长长的睫毛像被打湿的羽毛粘在一起，黑眸泛着雾气，一副委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嘶。
沈戾下意识就要去摸他的眼睛，转念又想到姜时予刚才的话，相处这段时间他是发现了，这小病秧子心思格外敏感，有时候一句话一个小动作都会让他多疑胡思乱想，然后就闷着头，什么不开心都憋在心里，难怪总生病。
他抬头拂去姜时予头顶的落叶，佯装疑惑问他，“嗯？你刚才说什么。”
姜时予本来低着头失落的要死，闻言立刻抬起头，“你刚才没听到？”
“嗯，说的什么，再说一遍。”
姜时予连忙，“没什么没什么，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别让你的朋友等久了。”
沈戾一把拉住他，又牵住了手往自己这边带，“咱们不去那边。”
姜时予眨眨眼睛，望着他。
“带你去吃后街新开的糖水店。”
姜时予对海鲜过敏，去了那边能吃的也不多，沈戾带着人往后街钻，糖水店新开业，门口还摆着花篮和小黑板，上面写的开业活动买一送一。
姜时予站在点单台，两只眼睛都看不过来，好多想吃的，皱着眉头一脸纠结。
沈戾看着他的样子觉得有趣，从口袋摸出手机，对着姜时予拍了一张，姜时予转过头，嘴巴微张，“你干什么？”
沈戾连忙把手机收起来，凑过去一起看菜单，“没什么，选好想吃什么吗？”
姜时予手指在菜单上抠来抠去，“还没有，好多都想吃。”
“这次先选你最想吃的，下次带你过来尝别的味道。”
姜时予眉眼笑开，说好。
因为买一送一，姜时予最后选了红豆桂花小丸子和椰汁芋泥两个口味，沈戾让他待在店里等，自己跑出去不知道买什么了。
姜时予找了个靠窗的两人位，把比较宽敞那边留给沈戾。
糖水很快就上来了，老板娘是个成熟漂亮的大美人，栗色的长卷发，她把糖水端过来，放在小木桌上。
“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找我，小帅哥。”
姜时予面对不熟悉的人优点拘谨，他点点头，美女老板觉得这个小帅哥可爱的很，从进门就注意到了，身边跟着那个也不错，高高大大的，一直围在小可爱身边，眼里就没容下过别人。
“刚才的是你男朋友。”
店里生意不在高峰期，老板娘索性在对面坐下，姜时予结结巴巴的回复，“不……不是，现在不是。”
老板娘了然，“现在不是，那就是还在暧昧，就快是了呗，他追的你？”
“没有暧昧，他是我前男友。”
老板娘觉得自己好像一下得到的信息较多，有点消化不了，面前男孩子带点栗色的小卷发，一张白嫩的脸蛋五官俊逸又温和，甚是讨喜的模样。
她不相信有人追到这样的男生舍得变成前男友，而且看刚才两人相处的样子也不像前任关系啊，还牵着手一起走进来的呢。
“现在的小年轻，玩的还挺花啊。”
姜时予觉得自己招架不住这个老板娘的眼神和问话，眼睛不停往外面偷瞄，终于沈戾的身影出现在门口，推开门走进来，一眼看到坐在姜时予对面的老板娘。
男生本来温和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犹如实质落在老板娘身上。
老板娘笑着起身，和沈戾对视一眼挪开，然后看向不停往门口张望的姜时予身上。
“小帅哥，你前男友来了。”
老板娘说完随之离开，沈戾拉开对面的位置坐下。
“老板娘找你说什么？”
姜时予想到老板娘问的那些，有些难为情，支支吾吾不乐意回答。
沈戾没追问，把手里的粢饭团放到对面桌上。
姜时予眼睛发亮，“粢饭团，里面包油条了嘛？”
“包了，先吃两口饭团再吃糖水，不然凉的下肚胃疼。”
姜时予乖乖答应，小心的撕开饭团面上的包装纸，露出圆圆胖胖的饭团，紫色的糯米饭散发香味，猫眼弯弯，将饭团递过去，有点像小猫讨好人的动作。
沈戾望着他。
“你先吃一口。”
沈戾没说话，目光落在姜时予脸上，中午的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姜时予半边脸带着金色的浅光，皮肤很嫩，清晰可见浮在上面的一层绒毛，黑色的眼睛又大又圆，弯成月牙的形状，很乖。
姜时予见他不动，想了想又收回手，把上面一层糯米掰开，露出里面的馅，再次递过去。
“快咬一口，沈戾，要掉出来啦。”姜时予张皇失措，紧张兮兮的双手捧着粢饭团，生怕里面的馅料掉出来。
沈戾伸手，一伸手包裹住那两只捧着饭团的手，就着姜时予递过来的姿势，低头，一口咬在饭团上。
姜时予后脊发麻，被沈戾盯着，侵略感十足，那一口似乎不是咬在饭团上，而是咬在他脸上。
面皮又开始从里面渗出红晕，像糯米团子里包裹草莓馅料，白白薄薄的皮绷着里面泛红的草莓。
姜时予手哆哆嗦嗦的快要抓不住饭团了，沈戾终于将他松开，刚才看似咬了一大口，其实只有唇部碰了一下饭团边缘。
姜时予脸蛋连着脖子都红了，抱着饭团在对面啃，一口一口将嘴巴塞的鼓鼓的，像只仓鼠。
已经入秋了，温度不似之前那样酷热难捱，午后的阳光和煦却不晒人，从落地玻璃折射进来，将糖水店的地面切割成金色，门口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风铃响动，悦耳的铃声夹杂着欢迎光临，空气中都是甜甜的味道。
姜时予想，其实时间停留在这一刻也很好的。
第二十五章
吃过饭, 姜时予吃饱犯困，跟在沈戾身边眼睛都要睁不开了，沈戾看他努力打起精神的样子觉得可爱, 于是先把人送回寝室。
姜时予坐在床边，抓抓脸, “不去海鲜自助了吗？”
“你在寝室休息睡一会，我过去。”
沈戾是主角, 不能不到场，姜时予脱了鞋子外套钻进被窝，脸颊蹭蹭枕头没一会就进入梦乡。
沈戾站在一旁看他睡觉, 脑子里再次闪过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不同场景不同时间里, 他默默盯着躺在床上姜时予的睡颜，心脏再次揪紧, 那股窒息感汹涌翻腾，脑子一阵尖锐的刺痛，眼前白光一闪，沈戾扶着床沿站稳。
再次睁眼, 姜时予无意识翻身，脸朝着沈戾这侧睡着，双手枕在脸下。
沈戾想到刚才在校门口, 姜时予下意识说出那句你又不喜欢，说完后脸上的惶恐不安和害怕，让人揪心。
他知道现在姜时予对自己一切的依赖和纵容，都是源于以前的沈戾, 那个和他有共同回忆相互爱慕的沈戾。
如果他一直记不起来呢，就这样永远忘掉他们曾经相处的点点滴滴, 那姜时予还会喜欢现在的沈戾吗？
沈戾下意识想要逃避这个问题，因为他不确定，他只有靠着从前那个沈戾，才能让姜时予无条件朝自己靠拢。
沈戾可能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从车祸醒来初次听闻自己和姜时予的事情感到厌恶排斥，到后来不经意接触的好奇，渐渐到现在，这个人在自己心中的份量已经越来越重，不由自主关注和姜时予有关的所有，会嫉妒靠近他身边的人，不受控制产生占有欲。
沈戾靠在床边，伸手轻轻触碰了一下姜时予的脸颊，柔软温和，和他的人一样，明明这样软乎脆弱的一个人，却格外执着和坚韧，刚失忆的自己对他产生各种恶意和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却从未让他放弃。
你很爱他吧，姜时予。
那个拥有和你一样记忆的沈戾。
沈戾没忍住，掐住睡梦中人的下颌，“姜时予，现在在你身边的是我，和你拥有记忆的也是我，知道吗？”
明明是同一个人，但沈戾忍不住嫉妒从前那个自己，能得到姜时予那么多喜欢和依赖，就连现在的自己也是托以前的福，否则，姜时予连靠近都不会靠近自己。
姜时予睡的不舒服，梦里他在吃东西，可有人掐住他的下巴让他怎么都开不了口，他用力张开嘴巴，结果徒劳，急得眼睛都红了。
沈戾盯着他看，漆黑的双瞳又深又沉，他在想如果当时的车祸，姜时予也一样失忆就好了，那他们可以重新开始，都没有以前。
可转念一想，他又舍不得，舍不得姜时予受一点伤，他不喜欢看到姜时予脆弱躺在病床上的样子，像一株失去水分即将枯萎的花，焉嗒嗒的。
沈戾脑海中似乎有两个人在打架，一个黑化暴戾一个理性严苛，一个叫嚣着永远不要记起来，姜时予喜欢的只有以前的沈戾，一旦恢复记忆那现如今的沈戾就将抹消，另一个却认真严肃说着，不管姜时予喜欢的是谁，自己都不应该阻止，选择权在他手里，如果自己不恢复记忆，那姜时予就永远不会真正开心。
沈戾觉得脑袋要爆炸了，刚才刺痛的感觉再次袭来，他松开桎梏住姜时予下颌的手，睡着的人瞬间张开嘴巴，一张一闭，像在咬什么东西。
红红湿湿的舌尖若隐若现。
沈戾眼睛发红，狠狠盯着饱满水润的红唇，唇珠圆圆的坠在其中，像在勾引着人上前尝试。
沈戾单膝跪地，明明是虔诚的姿态，却在附身时暴露出危险和侵占，他低下头，含住那两瓣红唇，轻叹从唇间溢出，和他想象中的触感一样。
像清晨刚摘下带着露水的玫瑰，娇嫩鲜艳，花瓣柔软水润，慢慢撬开包裹的花瓣，一点点探到靠近花心的位置，水分更多香味更浓，沈戾怕吵醒姜时予，克制的慢慢临摹唇边的形状，实在忍不住的时候就会用舌头探进缝隙中，进到深一点的地方，碰到牙齿。
姜时予梦到自己在吃冰棍，他身体不好，连最热的夏天，沈戾也不允许他吃完一根，最多只能吃三分之二，这会他正躲在寝室抱着一根牛奶味冰棍啃，冰冰凉凉的，就是没太多滋味，冰棍贴着唇瓣移动，时不时伸进去一点碰到牙齿，冰的他牙凉，他咂巴的正起劲，时不时想伸舌头舔一下，那冰棍像有思想，他伸出舌头的时候冰棍就跑远了，这样反复好几次，他生气了，闭着嘴巴不肯张开，冰棍又贴了上来，慢慢撬开嘴巴送进来，姜时予还想继续闭着嘴巴，可冰棍使坏，去冰他牙齿，一个没忍住，嘴唇就张开了，小舌头也被冰棍勾引，慢慢的冰棍融化了，变成水滴往下低落，水声泛滥在耳边，姜时予努力张开嘴巴吞咽，想把融化的冰棍水都咽下去。
沈戾眼神通红像见到猎物的雄狮，极力克制把舌头从姜时予嘴里拔出来，银丝牵连，莫名色.情.
他喘着粗气，手背上的青筋鼓起，黑色的双眸隐隐泛着红色血丝，他撑起身子，忽然清醒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他像个夜闯闺房的偷花贼，趁床上人不注意，欺负了个遍。
沈戾匆忙起身，后退两步，不敢直视床上的人，转身打开宿舍门，逃似的离开宿舍。
他走之后，姜时予在床上翻个身，嘴唇红的滴血，还微微嘟起，他咂巴咂巴两声，头一埋睡的更深了。
自助餐厅里，陈旭正端着盘子用夹子一个个翻看大龙虾，选个卖相好的，扭头就看到从门口走进来沈戾。
五官紧紧皱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他端着盘子走过去，“阿戾，怎么才来啊，你看那群牲口，池子里的龙虾都换了一轮，他们还在吃。”
这个年纪的男生本来就胃口大，加之体育生平时消耗大，吃饭更是没个数，这自助餐厅都快被他们吃掉半壁江山了。
“有点事，耽误了。”
陈旭往后张望两眼，“姜时予呢，怎么没跟你来，刚才李木子还说给他打电话没人接。”
沈戾听到姜时予的名字，明显脸色一僵，顿了几秒开口，“他很多海鲜过敏，我带他在后街吃了东西，回去休息了。”
陈旭没发觉沈戾异样，一脸揶揄坏笑看他，“啧，要是时光倒流开学那会，和你说几个月后会啪啪打脸，对人家时予贴热脸，你说当时你会怎么想。”
沈戾不知道当时他怎么想，现在他只觉得脑子一片混乱，来的路上脑海中全是刚才他偷亲姜时予的画面，嘴唇上那柔软的触觉似乎一直存在，搞得他总是忍不住想伸手去摸。
我觉得自己刚才是可能被什么东西夺舍了，什么理智克制都被抛于脑后，那一刻只想狠狠占有那朵小玫瑰。
“阿戾，嘿，想什么呢，那么出神。”
陈旭手往沈戾眼前一挥，打断他的沉思。
沈戾回身，道了句没什么，看到远处正在大快朵颐的队友们，忽然想到什么，转头叮嘱陈旭，“以后让他们见到姜时予放客气点，说话也注意点。”
陈旭盘子里的波士顿龙虾蹦跶着跳了跳，陈旭眼皮也跟着跳了下，沈戾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见陈旭没反应，沈戾又着重说了句，“听见没。”
陈旭赶紧点头，“听见了听见了，那我们以后见到时予，还是和以前一样，叫他嫂子？”
沈戾皱眉，“不用了，该怎么叫怎么叫，态度放好就行。”
“得嘞。”
沈戾过去和队友们碰了碰杯聊了几句，就在角落找了个位置坐下，掏出手机看什么，东西也没吃。
李木子接过陈旭从锅里捞出来的龙虾，下巴朝对面扬了扬，“你问沈戾时予了没，人呢？”
陈旭答道，“阿戾说他带姜时予吃了东西，送回去休息了。”
“那他怎么一副心情不好，生人勿近的样子，又吵架了？”
陈旭想想刚才门口沈戾和他说的话，摇摇头，“应该没有啊，刚才阿戾还让我叮嘱兄弟们，以后见到时予客气点，和失忆前刚带时予来游泳队时说的话一摸一样，连语气都一样，生怕我们冒犯了时予。”
“那不应该啊，刚拿了冠军，和时予也没吵架，怎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李木子疑惑，拿起桌上的手机对着沈戾偷偷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对话框里哐哐打字。
「你们中午干什么去了，沈戾过来之后看起来心情不好的样子。」
姜时予在午睡，一时回不了消息，李木子没多在意，扭头就钻进海鲜大餐里去了。
坐在角落的沈戾，则是拿着手机不厌其烦的翻看着自己的朋友圈，手指在那张雪地里背着姜时予的照片上摩擦，这是唯一真实存在记录下来，他和姜时予曾经在一起的照片。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戾点开朋友圈编辑一张照片，是中午在糖水店他偷拍姜时予那张照片，男生眼睛清澈明亮，带着疑惑望向镜头，阳光落在他的头顶，漂亮的不像真人。
他编辑着这张照片，缓缓打下一行字，选择仅自己可见。
发送。
第二十六章
姜时予睡醒过来, 盯着床顶发呆，过了好一会才慢慢恢复清醒，拿起枕边的手机就看到李木子给他发的信息。
图片中, 沈戾浓眉紧蹙，一脸心情不好别惹的模样。
姜时予回忆了一下睡前两人在一起的场景和对话, 当时好好的没任何问题呀。
他又点开沈戾的微信，两人的聊天停留在闹矛盾之前, 姜时予觉得他们有点像小学生，闹矛盾的时候就开始互相不搭理对方，别别扭扭的。
「猫猫探头.jpg」
对方回复很快, 「醒了？他们在唱k, 要过来一起玩吗？」
「不过来了, 头晕晕的。」
下一秒，手里响起来电提醒, 姜时予被吓了一跳，按下接通放在耳边。
“喂。”他刚睡醒，声音黏糊糊的，鼻音很重。
“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电话那边杂音很多, 还有最炫名族风的背景音乐，姜时予听的隐隐约约，嗯嗯啊啊回复沈戾, 没过一会，电话里的背景声音渐渐隐没，变得安静。
“我问你除了头晕还有哪里不舒服没有？”
姜时予躺着感受了一下，除了头晕好像嘴巴还有点痛, 沈戾听完沉默了一会。
“胸口呢，有没有不舒服。”
姜时予大大小小毛病不断, 最重要的就是心脏，不能出一点差错，而且据他所知的，姜时予早就达到了能做心脏手术的指标，但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拖着，前不久出了车祸，指标重新评定结果是还需要调养。
每次想到这里，他就恼恨极了之前那个沈戾，明明知道姜时予身体条件，还纵容一直拖着不去做手术，到底是不是真心喜欢他的。
姜时予自从车祸后，每次睡醒除了惯常迷糊一会以外，心脏也比之前要难受一点，是在可以忍受的范围里，几次检查医生都只说多观察，注意不要受刺激按时复查，所以他自己也没太当回事。
今天醒来后，胸口的难受持续的时间有点长，不仅是闷，而且有些疼痛，姜时予想，可能是上午看比赛时情绪过于激动，在现场他就感觉心跳有些快，有点喘气喘不上来了。
“没有别的不舒服了，我再躺会脑袋就不晕了。”姜时予想让沈戾安心在ktv玩所以撒了个小谎，回答完又继续问，“李木子说你过去的时候不开心，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沈戾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说没事。
姜时予也沉默。
以前沈戾的心思也重，他很难猜透，但是只要他问，沈戾就会告诉他，所以姜时予根本不用猜。
可现在沈戾失去了记忆，不会在自己问他的时候，耐心的解释给他听，可他现在依然猜不到沈戾在想什么。
电话里安静了一会，似乎有一瞬间的凝滞，两人都不知道在想什么。
电话那头有人在叫沈戾，姜时予快速说了一句，你去玩吧，我先起床了，然后匆匆挂断。
手机被丢在一边，姜时予没有起床，而是瘫在床上发呆，表情苦兮兮的还有些懊恼。
懊恼自己那些莫名其妙的小情绪，明知道沈戾不是故意不说的，是他失去了记忆，无法像以前那样回应自己，而且现在沈戾也在积极做治疗找回记忆，两人关系也大有缓和，一切都在往好方向发现，可自己总是不受控制的产生别扭，面对如今的沈戾，面对这样一个陌生的沈戾。
他把自己的头蒙进被子里，像蜗牛钻进重重的壳里，逃避似的缩在黑暗的空间里。
他时常讨厌这样敏感情绪多变的自己，也只有以前的沈戾会无限包容他，可是那个沈戾已经把他忘了。
姜时予想着想着十分伤心，睡前一切的好心情，仅仅因为沈戾没有告诉他原因而变得沮丧。
他在被子里翻来覆去扭成了一条蛆，所以没有发现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在姜时予再度翻身的时候，盖在他身上的被子被人一把掀开，忽然的明亮让他不适应，像一直藏在暗处的老鼠忽然被人提溜着丢在大街上。
他惊叫一声，手脚乱踢，要去抢自己的被子。
沈戾拎着他的被子站在床边，脸色不郁，语气严肃，“姜时予，和你说过多少遍，不要把头闷在被子里，上次你钻进去犯病的事不记得了是吧。”
姜时予挂了电话后，沈戾还是不放心，在ktv坐了一会起身便离开，在前台结了账打车回宿舍，进门就看到被子鼓起蒙在里面不停沽蛹的姜时予。
姜时予知道自己身体不好，有些心虚的埋着头不说话，头发在被子里蹭的乱糟糟的，到处翘起来，连发旋都透露着委屈巴巴。
沈戾不知道该怎么说他，就连冷战那段时间，他晚上都会默默起来给姜时予拉扯盖在口鼻上的被子，或者把人从埋进被子的状态挖出来，这个习惯太不好了，而且怎么都改不掉，不知道以前他都是怎么睡觉的，那个“沈戾”都不管管吗？
这话要是让姜时予听到，估计更委屈难受了，以前他都是和沈戾一起睡觉的，根本不存在蒙住口鼻或者钻进被窝的情况，因为沈戾会抱着他，让他枕着胳膊，下巴放在颈窝睡觉。
姜时予不用抬头都能感觉到头顶有一道犀利的眼神，他咽咽口水，眨眨眼睛抬头，看向沈戾。
假装满脸欣喜，“你怎么回来啦？唱完歌了吗？”
沈戾从椅子上拿过姜时予的外套裤子递给他，入秋了，天转凉，冻着了又要生病。
“他们还在唱，太闹了，我嫌烦先回来了。”
姜时予接过衣服往自己身上套，一边哦哦哦点头，□□的双足垂在床沿，时不时晃荡一下。
他皮肤本就白皙，从未见过阳光的双足更是带着病态的白，偏偏脚踝和关节处又缀着点粉色，沈戾训练完去洗澡时，见过无数光膀子的男生，都和姜时予不一样。
沈戾从椅子上拿过袜子，蹲在姜时予面前，把那两只不老实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
姜时予穿好外套，垂眸盯着沈戾的动作看。
白色的棉质长袜，从足尖慢慢套进去，脚背弧度流畅像起伏的山丘，脚踝纤细不足一握，长袜将整个脚踝往上都包裹住。
从前沈戾也会这样给他穿袜子，他喜欢赖床，总爱在床上哼唧个不停，沈戾便给他把衣服裤子袜子都一一穿好，再把人哄起来洗漱。
男生眉眼锋利，和姜时予脸上圆弧线条占多数不同，沈戾脸上更像是笔走刀刻，线条深邃凌厉，眉眼下压时，那股浑然天成的气势让人不敢靠近。
就这样一个看起来脾气很差，混不着调的男生，现在却心甘情愿的蹲在另外一个男生面前，矮几头的给他穿袜子。
刚才还闷在被子里，心情郁郁寡欢，心气不顺的姜时予，此刻忽然又开心了点，因为他在沈戾身上看到了从前那样珍惜自己的模样。
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喜怒不定。
姜时予脚尖下意识在沈戾膝盖上点点晃晃。
收拾完起床，沈戾还跟在姜时予身后念他，语气听着有些重，“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把头蒙进去，我就不管你了。”
姜时予接了一把水扑在脸上，眼睛睁不开，张开手胡乱去摸毛巾。
下一秒，毛巾被递到他手上。
“你到底有没有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我今天要是没回来，你准备在被子里待到什么时候，一个人在寝室，缺氧晕过去了有人知道吗？”
姜时予把毛巾盖在脸上，四四方方的小毛巾将他的脸盖的严严实实。
毛巾从脸上慢慢滑下来，露出饱满的额头，湿漉漉的猫眼，挺巧的鼻子，还有……格外明显红肿的嘴唇。
沈戾视线落在他的嘴唇上，又开始不自然，絮絮叨叨的话也卡在嘴边。
姜时予照照镜子，扭头和沈戾说，“我的嘴巴好像比睡觉之前要肿而且好红啊，热热的感觉。”
沈戾假装咳了一声，眼神飘忽，“学校树木多，虽然入秋了还是有蚊子，可能是蚊子咬的吧，等会在宿舍点会蚊香。”
姜时予不疑有他，撅着嘴对着镜子看了会，舌尖从齿间伸出，绕着红肿的唇瓣舔了舔。
嗯，可能真是蚊子咬的，平时他身上被蚊子咬一口都要肿起来好大一个包，现在咬在嘴上，更厉害了。
“可恶的蚊子，逮到了把它和杀蚊剂塞进同一空间，狠狠折磨。”
沈戾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收拾完后，两人也没出去，在宿舍各自完成课题作业，沈戾的转院申请已经通过，下学期就直接去经管系，他的进度落后太多，需要靠自己把落下的进度补上去，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安静的午后，宿舍只有书本翻动和电脑键盘敲打的声音，一切安静又祥和。
姜时予完成最后一页课题后，从电脑中抬起头，发现外面天都已经黑了，转头，沈戾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还压着一本经济法的书。
姜时予轻手轻脚拉开椅子，走过去，尽量不发出任何动静。
沈戾睡的很深，呼吸很重，这段时间他确实挺累的，转院前要完成体育系报名的各大赛事加紧训练，同时经管系的课程不仅不能丢下还要补之前的进度，可想而知有多累。
姜时予蹲在沈戾面前，看他眼下的青痕，心中难免泛酸，大家总说沈戾干什么都游刃有余，就连拿奖时都一幅势在必得的样子，觉得他是天才，是命好，基因好。
可极少数人知道，这一切风光背后他付出的努力，天天泡在训练场里，满身的伤痛从不曾和别人言说，独自追赶进度到凌晨三四点的寂寞也无人诉说。
奖项和荣誉背后，是百分之一的天赋加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偏偏大家只看到那百分之一的努力，忽视那百分之九十九的努力。
姜时予起身从自己柜子里找出一条小毯子搭在沈戾身上，然后悄悄打开门，离开了宿舍。
第二十七章
从学校食堂买了饭往回走的路上, 姜时予收到社团的消息，他从小性格内向和人交往不多，上了大学想开阔一下自己的交际圈, 新生报道时，被过度热情宣传的表演社团邀请, 迷迷糊糊加入进去。
社团群平时安静如鸡，无人冒泡, 存在感小到姜时予怀疑表演社是否存在过，可一旦学校有重大活动发生，他们社团群立马活过来, 纷纷摇旗呐喊, 报名参加活动。
比如这次, 从开学到现在还没有过动静的社团群突然叮叮当当发出一串消息。
第一条是群主转发白底黑字盖章的通知，关于江华大学校园嘉年华举办的通知。
江华大学历史悠久, 底蕴深厚，抛开扎实的学术知识和过硬的专业课老师以外，最为人津津乐道是学校的氛围。
江华大学没有沿袭大众眼中传统刻板的校风校纪，而且以民主自由和尊重每一位学生个性为主, 各大院系之间经常举办联谊比赛，课间娱乐活动丰富多彩，甚至学校每年都会拨出一笔不菲的资金到各院系年级, 让大家丰富学生日常拓展和活动。
五花八门的社团也是学校支持的一项，只要你敢想，只要你成立，不管多么匪夷所思的社团, 学校都大力支持。
而校园嘉年华则是江华一年一度最为盛大热闹的活动，为期一周, 可以以社团，班级，个人，小团伙任何形式开展，内容不限，前三天团体自由开展，最后两天在操场进行游园会，狂欢一周。
表演社团群里，通知一经发出，仅八个人的群，愣是被聊出了八十个人的气势。
大家从探讨这次嘉年华社团的展现形式，及活动策划，到通过活动招兵买马暗戳戳壮大队伍，聊到最后越扯越远。
去年学校的嘉年华活动姜时予没有参加，当时他去外地参加比赛，沈戾陪他一起过去的，他只在手机里看到李木子给他发的照片。
整个校园被装点的像动画片里的糖果屋，五颜六色的玻璃纸和风车在空中飞扬，专门腾出来搞活动的几条大道两侧停满了装扮好看的推车，大家的爱好得以发挥，穿着夸张的coser在推车旁边介绍手办，吧唧和卡套，踩着滑板的少年端着新鲜出炉的烤饼干在人群中穿梭，还有穿着古装架着眼镜躲在角落之乎者也摇头的学霸，那个场景，透过图片，姜时予都能感觉到现场热闹的气氛。
今年他不用出去比赛，可以去看嘉年华了。
他高兴的推开寝室门，沈戾从浴室出来，□□的上半身沾着水汽，没擦干的水珠从肩颈往下滚落，一直到块垒分明的腹肌，行走间散发的荷尔蒙非常逼人。
姜时予盯着八块腹肌，非常明显的咽了咽口水。
沈戾走过去，关上他背后的门，两人靠的有点近，沈戾刚洗完澡带的沐浴露香味直往姜时予鼻子里钻。
姜时予感觉自己鼻子有点热，他伸手摸了摸，摸到湿润润的触感。
“啊。”
姜时予看着自己指尖的红色，脑袋空了几秒，沈戾比他反应快，连忙让他把头抬起来，将人拉到洗漱台，接过冷水拍在他的后脖颈处。
“仰着，不要动，我去拿纸。”
沈戾说完，转身走开，姜时予一只手上还拎着晚餐，就这样傻兮兮抬着头看天花板。
啊？
啊？？
啊？？？
他反应过来，自己居然看沈戾腹肌看到流鼻血了，后知后觉，姜时予感觉脸蛋在迅速升温，有点丢脸，好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还没等他找到地洞，沈戾已经回来了，纸巾被他扭成长条，塞进姜时予的鼻子里，“慢慢把头抬起来。”
手掌扶着姜时予的后脑勺，将他后仰的脑袋扶起来，回正后，姜时予眼神飘忽躲闪不定，扫到镜子里面的自己。
哇！好窘。
镜子里的姜时予，脸上嘴巴边都是血迹，一边鼻子里塞着白的纸团，显得有些可笑。
他偷偷去看沈戾的表情，发现他也在打量镜子里的自己，嘴角隐隐抽搐，似乎憋着笑。
姜时予，“你想笑就笑好了。”反正都那么窘里。
话刚落音，巨大的笑容出现在沈戾脸上，他笑的声音很低，但是在姜时予耳朵里充满嘲讽，瞬间满脸脏兮兮的小猫瞪大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姜时予狠狠扭头，喘着粗气，差点把塞在鼻子里的纸团喷出来。
“你居然真的笑我！”
沈戾讨厌死了，有腹肌了不起，有腹肌就可以笑别人吗？
小猫气的头顶的毛都要炸开，他故意撞开挡在面前的沈戾，气冲冲往前走，被人从后面一把拉住，拉回沈戾身边。
男生眼底笑意未散，看着像小花猫的姜时予，唇角弧度隐隐又要变大的痕迹，但注意到小猫瞪圆的眼睛和鼓起的腮帮，还是压住了嘴角。
“好了好了，不笑你，把脸上擦了，不然血迹干了不好吃擦。”
小猫斜眼看他，一副你真的不会笑我略带怀疑的眼神。
沈戾把姜时予挂在窗户边上的小方巾沾了水，本想递给他自己擦，见他手里还提着东西，便自己上手捧着他的脸，一点点擦拭。
沈戾没养过猫，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真的很像在给小猫洗脸的猫主人，姜时予比一般的小猫漂亮多了，即便那张脸蛋看起来脏兮兮的。
擦完脸，又给他擦手，然后两人回到桌子旁边，沈戾从柜子里拿了件卫衣套上，腹肌也藏进了衣服里面，姜时予眼神瞥瞥迅速收回，眼底闪过一丝可惜，却被沈戾精准捉到，他眸色渐深，当作没看到。
姜时予在食堂打的两荤一素还有一个豆腐虾滑汤，两人面对面坐着吃饭，他吃饭喜欢塞一口进去然后细嚼慢咽，因为这个习惯，出去吃饭经常抢不到菜，但每次沈戾都在他身边，会在大家夹菜前给他碗里堆的高高的，让姜时予慢慢吃。
红烧排骨里面放了姜丝，姜时予夹到那块上面粘了几条，他把排骨放在碗里，然后一条一条把姜丝挑出来丢在一次性盒盖上。
沈戾吃饭速度快，等他吃完，姜时予碗里还有一大半，他也不催，撑着手在对面看他吃饭，看他把排骨里的姜丝，鱼里面的紫苏，汤里面的葱花一一挑出来。
换做另外一个人，沈戾肯定会嫌弃对方麻烦事多龟毛，但这些毛病放在姜时予身上，沈戾只会用自己筷子，把姜时予刚才挑出去不吃的，重新在碗里先给他挑了一遍，让他好安心吃饭。
姜时予也发现了，他往嘴里扒了一口饭，嚼了两口，忽然开口问，“你会不会觉得我很麻烦。”
沈戾放下筷子看他，“不会，每个人都有自己不爱吃的东西。”语气平常，但能听出是他真实的想法。
“紫苏是我不爱吃，葱花我不喜欢撒在汤里，姜我吃了会轻微过敏。”
姜时予说完，又继续埋头刨饭。
沈戾盯着他看了一会，忽然道，“知道了。”
埋在饭碗里的姜时予，嘴角不自觉弯起来。
第二十八章
吃饭时, 姜时予放在桌边的手机就一直震动个不停，微信消息跳满一整个屏幕，直到放下碗筷, 姜时予才打开手机去看消息。
社团群聊已经99+消息了，姜时予从错过的消息开始快速翻阅, 最后停顿在艾特自己那条消息上。
经过群里一个小时的讨论，已经大致确定这次嘉年华表演社的主题为义卖, 呈现形式是以安徒生童话经典故事主题人物为表现，每人各选一个主题人物进行扮演。
最终选择的故事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海的女儿, 拇指姑娘, 皇帝的新装, 丑小鸭。
姜时予一直没在群里发话，几个故事主角被群里的同学选来选去, 最终剩下一个卖火柴的小女孩落单，社团一共八个人，五个人扮演童话角色，另外三个负责活动开展和现场事情, 就在大家讨论着这个卖火柴的小女孩由谁来扮演时，群主及社团负责人阿琳姐直接艾特姜时予。
「这不是还有一个落单的。」
虽然表演社大家聚在一起时间非常少，互相之间连在学校碰面都几乎没有, 但对于姜时予，群里的各位多少都是有些认识的。
其一是开学时连哄带骗把模样好看的小帅哥薅进社团成为社团颜值担当的伟大战绩，其二就是他和沈戾的恋情，为大众所知。
姜时予慢吞吞的打字, 「如果没人的话，那就我来吧。」
他还没参与过社团活动, 很想体验一下。
姜时予放下手机，抬头问沈戾，学校嘉年华他会参加吗？
沈戾走在哪里都是聚焦点，周围总是跟着一群以他为首的朋友，嘉年华这种活动，他应该也会参加吧。
没想到沈戾摇摇头，“不参加。”
姜时予疑惑看他。
“去年陈旭以游泳队的名义参加了嘉年华的活动，弄了个肌肉美男选秀，十几个泳队的队员光着上半身在南苑那两条大路上来回走秀，屠榜学校论坛首页，差点上了江华市新闻，从那之后，泳队明令禁止以陈旭为首的几个，不管是以泳队还是个人名义，都不准参加学校类似活动，否则后果自负。”
这件事姜时予略有耳闻，当时他在比赛正紧张，李木子不停给他发图片和论坛帖子链接，说泳队出大糗，还好沈戾陪他出去比赛了，要是被他知道陈旭这样胡乱造作泳队名声，当场斩立决。
沈戾把阳台的衣服取下来，将两人的分类，路过姜时予时看了眼他的手机。
问道，“你要参加？”
姜时予点点头，“昂，我们社团参加搞义卖，让我扮演买火柴的小女……小男孩。”
沈戾脚步一顿，眼神落在他身上几秒，了然点点头。
—
很快时间来到嘉年华活动当天，姜时予大早就按照群里集合的时间点找到T形教室，阿琳姐已经到了，看到他连忙上前笑脸相迎。
阿琳姐大四法学系的，一头黑长直和一副无边框眼镜，浑身散发着干净利落的成熟女人气质，和高中生气质的姜时予形成鲜明对比。
阿琳姐很喜欢猫系长相的姜时予，见到人毫不客气的上手捏捏他的脸蛋，姜时予性格软脾气好，随便揉圆搓瘪，更加惹人怜爱。
阿琳从教室座位上拿出一套还没拆封的服饰，递给姜时予。
“这是你卖火柴小男孩的服饰，赶紧去换上，回来姐姐给你化妆。”
姜时予不懂，“还要化妆吗？”
刚好扮演海的女儿小人鱼的女同学走进来，长长的人鱼尾巴拖在身后，仿真鳞片闪闪发光，头顶海藻般天蓝色假发，脸上和脖子都被贴了假鳞片，放在水族馆可以直接下泳池装美人鱼和游客互动的程度。
姜时予张大嘴巴，“我，我也要化成那样吗？”
阿琳拍拍姜时予脸蛋，顺便掐掐好揉捏的腮肉，“怎么会呢，宝宝，她是人鱼，你只是个可怜兮兮卖火柴的小男孩罢了。”
姜时予……
厕所里，姜时予脱下自己衣服换上学姐给的衣服，如果不是包装袋标签都还在，姜时予肯定觉得这是从哪里捡来的乞丐不要的衣服。
到处破破烂烂还带着补丁的灰色衣服，裤子宽松的过分，如果不是裤腰处携带一根腰绳，姜时予觉得自己完全无法穿下这条裤子。
换好服饰的姜时予踢踢踏踏的往教室走，一进门，里面众人的视线全都落在他身上。
明明是最破烂不堪的衣服穿在姜时予身上却没有将他过分漂亮的容貌遮掩，左右交叠系紧的麻布袋衣服，领口宽大，露出修长白皙的脖颈，宽大肥硕的萝卜裤将他腰身掐的很细，即便这样暴露缺点的裤子却硬生生因为姜时予腿长又直，将裤子穿成了七分裤，脚腕一节露出来，白生生的，脚上踢踏一双破布鞋，都没办法完全穿上，只能像拖鞋那样哒哒拖着走。
阿琳走过去，姜时予有些紧张，大家都看着他，是不是这个形象太可笑了，他抓着挎在身前灰溜溜的布包，头上顶着灰扑扑的画家帽，也是到处补洞。
“阿琳姐。”他小心叫着学姐，想问她自己这样能不能行。
结果他一开口，阿琳捂着胸口一幅怜爱的表情看着他，“噢，我的上帝，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你独自流浪在街头买火柴，乖乖，赶紧跟姐姐回家吧，姐姐养你。”
阿琳十根爪子见状就要上手，姜时予眼疾手快躲过去，站在海的女儿身边，眼睛不安的眨巴。
美人鱼盯着他看了一眼，也觉得这太可爱太犯规了，怎么会有人穿破烂都这么招人怜惜。
都怪这张脸，长得太招人犯罪了。
大家一致认为是姜时予长的太好看，拉着他坐在中间，几个人围着他的脸折腾，好多刷子在他眼睛鼻子嘴巴上飞舞，姜时予受不了，打了好几个喷嚏。
最后阿琳撤下最后一把刷子，叉腰站直，“OK了。”
大家再次盯着姜时予看，众人眼神闪过，看不懂其中意味。
姜时予转过头，去照镜子。
姜时予的五官本就偏圆润柔和，给人的感觉就是柔软好骗的长相，阿琳在这一基础上放大他的优势，漂亮的猫瞳画上浅浅的眼线，眼尾朝下，楚楚可怜，本就浓密的睫毛刷上一层睫毛膏，扑棱扑棱的直直垂下，像婴儿的睫毛，稚嫩可爱，眼下鼻头和下巴被扑上腮红，没有上粉底液，白里透红，无辜又可怜的样子，嘴角被画上仿真伤痕，脖子上也带着青青紫紫的伤疤。
这模样任谁看到都会产生恻隐之心，都不需要姜时予说话，眨眨眼睛，立马双手奉上。
第二十九章
美人鱼盯着姜时予看了一会, 扭头朝阿琳举起双手大拇指。
好家伙，还是阿琳会搞事情，他们现在手握这样一位卖火柴的小男孩站在摊位面前, 什么火柴卖不出去，拿命买都可以。
大家纷纷收拾好东西从教室出发到嘉年华的摊位, 自由活动持续三天，第一天大家都很积极热情, 到的时候，两条林荫大道上摆满了推车，各家推车装扮的和粉丝应援花车一样, 五花八门。
他们表演社团主要是义卖活动为主, 义卖的物品有社团内部个人捐赠也有学校其他同学捐赠, 卖出的所有费用都捐给慈善机构。
姜时予帮着一起在推车上摆义卖物品，小车被装扮成南瓜马车的样子, 头顶尖尖的，圆弧的四根柱子支撑起推车内部，四周点缀着南瓜的枝叶和爬藤，繁华又复古。
在他们隔壁的是书画社, 一人一件古装，脱俗飘逸，半边摊位上挂着他们平常书写的成品, 另外半边则是用来做生意，手写对联。
虽然还在上午，但两条大道上已经人满为患，所有学生都挤在其中凑热闹, 好看的好玩的眼花缭乱，完全看不过来。
他们社团安排的位置一般, 主道靠后，前面人满为患往后人便稀疏些，偶尔有人路过，阿琳站在摊位前吆喝义卖物品。
姜时予有些社恐，站在摊位后面，让南瓜马车屁股挡住自己半边身子。
忽然有几个举着摄影相机的女生走过来，说她们是对面摊位摄影社团的，想给她们拍几张照片。
阿琳爽快答应，反正也没人买东西，不如大家一起玩。
美人鱼把姜时予从马车后面拖出来，几个打扮成童话故事里的主角人物在镜头面摆姿势。
举着看相机的女孩最先发现姜时予，男孩穿着像小乞丐的服饰，自身气质和形象却和服饰不搭，脸蛋精致的像娃娃，脸上还带着伤痕，勾起人无端怜爱之心。
姜时予本想躲在最后面，却被阿琳一把抓到最前面来，面对镜头他自认为笑的很假，结果拍照的女生说非常完美，想单独给姜时予拍几张，到时候发到论坛给他们摊位宣传宣传。
看着凄凄惨惨的摊位和阿琳她们求助的眼神，姜时予只好硬着头皮上，被女孩指导着一会站在马车旁边，一会蹲在地上抱着他那根巨大的火柴道具，拍了快一个小时才结束，女孩高兴的抓着相机看，直夸姜时予上镜好看，回头修好了就把照片发给他。
姜时予抓抓脸，说谢谢。
一天下来，他们摊位收益非常惨淡，还不如隔壁写对联的收益好，阿琳倒是一点不气馁，收摊后招呼大家一起吃火锅。
一天的疲惫在火锅店刺激的辛辣味和热闹的氛围中逐渐消散，他们一行人奇装异服坐在门口位置，但凡进来的都会多看他们几眼，还有偷偷拍照的，他们都不以为然，甚至好几个还主动摆姿势合影。
姜时予坐在最里面，看着大家外向热闹的性格，非常羡慕，今天一整天他都呆在马车旁边，也没有出去招揽客人，也没轮的上他介绍东西，每次他想上去帮忙都怕耽误大家做事，只能默默看着。
平常他走在路上也会遇到很多打量他的人，甚至偷拍的，当下下意识反应是躲避，他性格使然，无法自在的面对这些。
碗里的牛肉丸已经被他戳破，汁水留了出来，姜时予觉得自己现在就像这个牛肉丸一样，四处漏气，丧的不行。
“时予，抬头看这里，茄子！”
姜时予闻声抬头，阿琳拿着手机在拍合照，拍完放下手机，举起杯子和大家碰杯。
“虽然今天我们的收益惨淡，但是没关系，参与活动本身的意义比卖东西更重要，明天如果没什么生意的话，我建议留两个看着就行，其余的都出去玩玩，嘉年华这么热闹呢。”
大家同意阿琳这个建议，一同举杯，姜时予抓着杯子抬起来，碰了一下，刚准备收回去，玻璃杯再次被人撞了一下。
阿琳拿着杯子在对面朝他笑。
“今天多亏我们卖火柴的小男孩撑场面，来的大多数都是冲着你来的，今天被揉脸都揉红了，心疼死姐姐了。”
姜时予不好意思，正内疚着，“阿琳姐，对不起，今天都没帮上什么忙。”
美人鱼在一旁听见，第一个不赞同，“说什么呢，你还没帮上忙，今天没有你这个吉祥物在我们摊位，估计连一个客人都不会有，而且你还贡献揉脸摸头服务，牺牲太大了。”
大家伙一起应声，说就是就是，时予才今天贡献最大，让我们举杯敬他。
姜时予懵里懵懂的，不知道大家怎么就朝他举杯了。
吃完饭，大家约定好明天的时间便各自回宿舍了，姜时予推开宿舍门，沈戾在桌前用电脑写作业，听见声音头还没回，先开口道，“给你发消息怎么没回？”
姜时予带上门，回道，“手机没电了，没看到。”
沈戾放在键盘上的手停顿，扭头去看进来的人，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再仔细看就看到他嘴角和脖子的上的伤痕。
下一秒，沈戾站起来，眼神阴霾可怖，“谁欺负你了？”
姜时予累了一天，眼神都要散黄了，思维有些迟钝，他仰头看沈戾，眨眨眼。
“没人欺负我呀。”
沈戾捏着他的下巴看，“脸上的伤怎么回事？”
姜时予乖乖任他捏下巴，“哦，这是画上去的，卖火柴的小男孩嘛，肯定要脏兮兮灰扑扑的。”
沈戾定眼再仔细看了会那几道伤痕，虽然画的仿真，凑近看确实能看出颜料的痕迹。
深沉的黑眸渐渐退去可怖的情绪，这会凑那么近他才看到姜时予带妆的脸蛋。
平日里姜时予那张脸已经足够好看和招人，经阿琳手这么一画，更加楚楚动人，连带脸上的假伤痕都让人心疼起来。
“好玩吗？去参加活动。”
沈戾是知道姜时予参加社团嘉年华活动的，不过他自己没兴趣，觉得是小孩打打闹闹，挺适合姜时予这样的小孩心性，去热闹热闹也好，总呆在寝室把人都要憋坏了。
姜时予长长的睫毛垂着，盖住落寞的眼睛，“还，还可以吧。”
姜时予情绪敏感，稍不注意就会错过，这也是沈戾这段时间和他相处摸索出来的。
比如此刻他就感觉到姜时予情绪不对劲，他没有直接问怎么回事，试探着问他今天做了什么，嘉年华活动怎么样。
姜时予坐在椅子上，一五一十把一整天的事都说给沈戾听，越说声音越委屈，面对阿琳和社团同学时，那种情绪还没有那么强烈，面对沈戾时，心中那股不受控制的委屈逐渐浮现，压都压不住。
他说自己一整天都没有帮什么忙，也不敢站出去揽客，又怕帮忙出错，所以一直傻傻呆在推车旁边，结果吃饭的时候大家不但没有怪他，还夸他，说要不是因为自己，今天生意可能更差，姜时予觉得大家都太好了，自己太胆怯内向，如果可以像阿琳一样出去揽客，或许以自己的形象优势，可以让社团的义卖做的更好。
姜时予说着说着眼睛都红了，搭配他下垂的眼线和眼下红红的鼻头脸颊，都快要把沈戾心疼死了。
沈戾伸手将人揽进怀里，姜时予把脸靠在他习惯的位置，颈窝处，像漂泊的小船找到自己的港湾。
他声音闷闷的，不停的和沈戾絮絮叨叨说下午发生的事，说自己的不足，好像忘了如今的沈戾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他所熟悉的沈戾。
沈戾伸手轻轻拍着姜时予的背，安抚似的，安静的听他说话。
从前他从不知道姜时予这些情绪和心思，他见到过他的古灵精怪，高兴，难过，脆弱，得意，委屈的很多面，却没见过他今天这样失意落寞的样子。
剖析自己，推翻自己，不认同讨厌自己，这是很痛苦的过程。
怀里的人慢慢安静下来，沈戾以为他睡着了，刚想低头，姜时予忽然哑声开口，“沈戾，我就是个废物，对不对。”
“胡说。”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性格还不好。”
“你哪里什么都不会，你抽屉里那些三好学生，期末评优的奖状，还有家里柜子上那些钢琴比赛的奖杯，多少人羡艳的成绩，没有人说你好，不要陷入自我怀疑的沼泽，每个人性格都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外向奔放有的人含蓄内敛，如果人人都一样，那这个世界多无趣。”
“既然不喜欢那就不要做，做你自己就好了，没有人逼你外向开朗，阿琳不是说，下午你只是坐在推车旁边，好多女生都来找你拍照吗？说明大家都是喜欢你的。”
姜时予闷闷不乐，“大家只是喜欢我的脸。”
沈戾含笑回答，“脸也是组成你的一部分。”
“不要总是否定自己，你很优秀很好，别人对你的喜欢不要当成负担，正常去接受就好，不喜欢的事就不要去做，不用为谁而改变。”
沈戾说完，怀里的人没有了反应，等了好一会，沈戾拍拍姜时予的肩膀叫他一声，没有反应。
低头看去，发现人窝在他的怀里闭着眼睛睡着了，嘴巴撅起，眼睫毛黏在一起湿湿润润的，带着委屈可怜入睡的。
今天一天确实把姜时予累坏了，虽然回来后心情有些不好，但一番委屈的诉苦后，胸口的烦闷居然神奇的消失了，然后困意袭来，姜时予好久没有在熟悉的怀抱中入睡，闻着沈戾身上的味道，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沈戾把人抱到床上，想松手结果姜时予四肢都紧紧攀上来，将他抱的死死的，梦里哼哼唧唧一幅快哭的样子，沈戾无法，只好将人抱在身上，从抽屉里找出湿纸巾，把脸上脖子上擦干净，又给他换了一身衣服，塞进被子里。
这是沈戾失忆后第一次和姜时予睡在一张床上，姜时予似乎十分习惯，上了床就把腿搭在他的腿上，双手搂着他的脖子，脸埋在颈窝处，无意识蹭了蹭，然后睡深了。
但沈戾却无从习惯，身边多了个人，还贴的那么近，全身上下的贴近，姜时予看着瘦，身上的肉却软的不行，贴上来像一团丰润的凝脂，他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更别提近在咫尺的呼吸了。
姜时予睡觉不安静，喜欢动来动去，他抱着沈戾在他身上不停的…，嗯嗯嗯……的沈戾肌肉……，省略省略～，最过分的是，姜时予睡着睡着就，省略……腿，趴到沈戾身上去了，省略…的……着他不停的…，越……冒越……高。（审核这里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请看清）
他不敢去扯姜时予的身体，但凡他一动，姜时予就开始哼唧着作势要哭。
沈戾觉得自己将人抱上床睡觉，是最错误的决定。
“嘶。”
忽然沈戾深吸一口气，心跳停滞一秒，然后迅速跳动，如擂鼓撞击。
姜时予动来动去，嫌赢棒棒…的……着他难受，像以前那样，习惯性伸手，把着…省略……往一旁撇，没那么难受后，依旧没松开，就这样…省略……着。
沈戾感觉自己心脏被人攥在手里，肌肤相贴，柔软细腻带着微汗的掌心像进入另外一个世界。
沈戾额头的汗水滴落，…………省略省略，抱紧姜时予的手腕青筋浮现，睡的无知无觉的人微微张开嘴巴呼吸。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戾抱着姜时予头一低，含住那微张的嘴唇，……省略……一声，叹息消散在唇齿之间。
姜时予第二天醒来时，宿舍已经没人了，桌上放着蛋糕和牛奶。
他习惯性放空一会，然后摸出手机问沈戾去哪里了，对方没有回复，姜时予拖拖拉拉的掀开被子，踢着拖鞋在寝室晃悠。
走到镜子面前，路过，然后又折返回来。
他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眼睛肿的像核桃，头发睡的像鸡窝，衣服乱糟糟的像腌菜，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颓废的气质。
啊？
姜时予盯着镜子里的人，努力回想了一会，想起昨天自己失落的回到宿舍，和沈戾倾诉委屈，被他抱在怀里安慰，然后眼皮就好重好重，实在忍不住想闭一会就好，然后就失去意识了。
可疑的红晕慢慢从姜时予的脖子往上爬，他抱着头蹲下去，十指插在发丝里。
“唔！”
他昨天居然被沈戾抱在怀里安慰，还睡着了。
自己那副可怜兮兮颓废沮丧的样子都被他看到了，他还在沈戾面前说了自己那么多缺点。
好烦呐。
虽然昨天情绪那样沮丧，却睡了几个月来最安稳的一觉，好像回到了以前和沈戾睡在一起的时候，那种熟悉又温暖的感觉。
昨天被沈戾抱在怀里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身边，像被人抱了一夜似的，姜时予甩甩脑袋，把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脑海中。
洗漱吃完早餐，姜时予换上自己破破烂烂的服饰，出发前往嘉年华的现场，他到的还算早，但是阿琳和另外一个同学已经到了，东西都摆了出来。
姜时予过去打招呼。
阿琳伸手捏捏他的脸，“吃饭没有，宝贝。”
姜时予不习惯阿琳喊他宝贝，又不好意思反驳，点点头表示自己吃了，转身去帮忙陈列展示的义卖品。
“今天生意应该也就那样，等会摊位都摆出来了，你们就出去玩吧，我在这里看着，有什么事随时给你们发消息。”
阿琳正和大家说着，几个女生交头接耳的往这边移动，阿琳见到有意向顾客，连忙站出去招揽。
“过来看看过来看看，我们是表演社团开展的义卖活动，所有义卖所得都会捐给慈善机构，价格便宜物品繁多。”
其中一个女生通过阿琳看到后面正在整理东西的姜时予，瞬间兴奋，她走过来，小声询问阿琳。
“你好，请问图片上的男生，是你们摊位的那个吗？”女生指了指姜时予位置。
阿琳疑惑侧头去看女生手机里照片，正是昨天摄影社团给姜时予拍的几组照片。
照片里姜时予眨着无辜的大眼睛，睫毛纤长柔软，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蹲在路边阳光底下，嘴角的伤痕和脖子上的青痕迹增添几分凌虐感，论坛里一群耽美同人女们，因为这张照片，已经脑补出十八禁的故事八十个，可怜兮兮小美人身负巨额债务，被有钱大佬看上后酿酿酱酱的故事，一夜登顶论坛第一，下面全是跟帖尖叫鸡，走进去裤子被绊倒一地。
阿琳不知道这些女生为什么那么激动，但还是点头说是他们这里的男生，扮演卖火柴小男孩那个。
闻言，女生更激动了。
“我们，我们买东西，可以找他拍照吗？”
阿琳，哈？
“不好意思，这个得征询本人意见。”阿琳尽量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正常。
几个女生也不勉强，在摊位上上选了几样东西结账，刚好是姜时予给她们打包的，付完帐，女生再次找姜时予询问，可不可以和他合照。
姜时予也愣了，如果是以前他肯定下意识拒绝，可现在面前站着的是刚照顾了他们生意的顾客，顾客是上帝，上帝的要求应该满足，而且昨天沈戾和他说，坦然的接受别人对自己的喜欢就好，不用有负担。
姜时予答应女生合照，几人站在南瓜马车前拍照，几个女生都很有分寸，只是靠近姜时予站着比耶，合照完还一个劲的说谢谢，然后心满意足，近乎雀跃的离开。
本以为这次合照只是意外，没想到这几个女生离开后，摊位上开始不停有人靠近，选购东西，买完后询问姜时予可不可以拍照，生意一度火爆到不行。
十二点，姜时予结束上午与最后一个女生的合照，揉揉笑的发酸的腮帮，他们摊位在上午人流量达到了两条街上的巅峰，一度被挤的看不到人，姜时予也应了阿琳那句吉祥物，来买东西的几乎都是女生，买完就找他合照，还有只找他拍照，拍完往他怀里塞个袋子就跑的。
一上午过去，姜时予身边光收到的礼物就好几个纸袋，还有零食，他很茫然，怎么事情好像朝着他不理解的方向发展了。
阿琳和美人鱼在摊位面前笑的合不拢嘴，数着上午赚的钱，厚厚一沓，那些被派出去玩耍的小伙伴们也纷纷被召唤回来帮忙，虽然一上午累的要死，但明显大家状态比昨天要好很多。
“我的宝贝儿吉祥物，快让姐姐亲一口。”阿琳把钱往包里塞，就要扑向姜时予。
姜时予靠在南瓜马车旁边，累的双目涣散，对扑过来的阿琳没有反应。
但下一秒，阿琳还是扑了个空，姜时予后背被人揪着一拉，一个踉跄倒在身后人的怀里。
阿琳站直身子，看向姜时予身后的人。
沈戾一手抱着倒过来的姜时予，冷淡的眼神落在阿琳身上。
刚才没有注意，沈戾身后还跟着七八个身高腿长的男大学生，体型一看就是练体育的。
几个男生纷纷上前，来到义卖摊前，挑着一些被人选剩下的物件。
姜时予靠在沈戾怀里，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涣散的眼神逐渐变得欣喜，“你怎么来了？”
沈戾替他把鼻尖上的汗水擦掉，“上午生意应该不错。”
姜时予眼睛弯弯，笑的开心，“你怎么知道。”
“你火了，在学校论坛。”
“嗯？什么。”姜时予一上午忙着和人拍照，连手机都没拿出来过。
“昨天摄影社给你拍了组照片发在论坛，被顶上热门，大家纷纷组队跑来你们摊位找你买东西合照，好多合照都被发在论坛了。”
姜时予惊讶的瞪大眼睛，就因为昨天摄影社给他的拍的照片，大家就都跑来买东西吗？他的照片有什么好看的。
沈戾没告诉他被顶上热门并不是因为那几张照片，而且同人女们二创出来的十八禁文学。
他看着姜时予在阳光下熠熠发光的脸，问他有没有吃饭。
姜时予忙都要忙死了哪来的时间吃饭。
“去阿琳说一下，你中午离开一个小时。”
姜时予问他，“做什么？”
“偷偷带你去吃大餐。”
姜时予听完眯着眼睛笑，背着手不好意思转身，在阿琳一幅精明的眼神里，支支吾吾的说想请一个小时假。
阿琳看看面前软糯好欺的团子和几步之外危险系数拉满的沈戾，忽然有种她们吉祥物被不怀好意的人拐跑的心酸。
她装作老母亲流泪，“去吧去吧，儿大不由娘，要被外面的坏男人骗走了。”
姜时予脸蛋通红，他小声争辩，“阿琳姐，一小时后就回来了。”
阿琳不听，扭头对着泳队那群大高个大下杀手，狠狠赚了他们一笔。
姜时予和沈戾走出去好远，还不忘回头，“你的朋友们都还在呢，不管了吗？”
沈戾薄唇轻启，一幅卖了兄弟还理所当然的模样，“不把他们压在那，阿琳怎么放你走。”
姜时予……
他不说话了。
说是带姜时予吃大餐，其实把人带回寝室，打包了学校后街的鱼粉，里面多加了嫩豆腐，姜时予吃的肚子鼓鼓，靠在椅子上放空四肢。
沈戾把桌子收拾了，催着姜时予上床休息。
“还能睡半个小时，脱了衣服躺到床上去休息。”
姜时予不想动，一旦松懈下来，浑身都软了，沈戾见状，直接伸手将他抱起来，姜时予吓得一下就清醒了，从他身上窜下来，耳尖通红。
“我自己来我自己来。”我手忙脚乱的扒了衣服鞋子，躺上床，扯过被子盖上，闭着眼睛睡觉，乱颤的睫毛出卖了他的慌乱。
沈戾站在床边盯着他看了一会，将寝室灯熄灭，光线逐渐暗了下来。
拱起的小山丘上，一道轻轻的声音从被窝里发出，“沈戾，谢谢你。”
昨天他吐槽摊位生意不好，今天就特地带泳队的人来给他热场壮势，骗他吃大餐其实知道他现在更需要休息所以才带他回宿舍，这些姜时予都知道。
沈戾回到自己书桌前，背对着躺在床上的人，沉默了一会，道，“睡吧。”
秋日的午后，阳光和煦温暖，温度宜人让人昏昏欲睡，姜时予本来就有午睡的习惯，因为太累没几分钟就睡了过去，窗外的银杏树叶被秋意染成了黄色的枯叶蝶，风一吹，煽动着翅膀在空中摇曳，堆积在树底的落叶被颇有情调的扫地大叔堆成了巨大的爱心，路过的同学纷纷拍照打卡，一片落叶固执的没有按照既定的轨道飘落，顺着寝室的窗户口飘进来，落在洗漱台上，金黄的落叶安静飘落在水面，晃晃悠悠，变成了一条小船。
第三十章
除了第一天生意惨淡外, 另外两天他们表演社团的南瓜马车被围得水泄不通，那天沈戾来接姜时予回宿舍时又被人偷拍到了，发到论坛被高高悬挂榜首两天。
吃瓜群众纷纷表示, 说好的失忆后我是直男，同性别靠近我呢？
楼下跟帖。
“我是直男, 并不妨碍我找老婆。”
“沈戾，嘴巴上的巨人, 行动上的矮子。”
“把沈戾丢海里，人沉下去了，嘴都会浮起来, 并大喊一句我是直男。”
“之前好歹还会假装一下, 现在直接贴脸开大, 嘴里说着直男，到时间屁颠屁颠跑去接老婆回家, 好，这一口嗑死我了。”
“开学时被顶上首页的投票帖呢，帖子说沈戾失忆认为自己是直男还冷暴力姜时予，下面发起投票那群说姜时予热脸贴冷屁股, 不要尝试掰弯直男的人呢，拉出来溜溜呗。”
“好了，在今天这个喜庆的日子, 就让我们祝福这对新人永结同心，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早生贵子。”
“赶紧生。”
“我去爬床底了。”
姜时予不知道，他忙到连看信息的时间都没有, 每天回寝室倒头就睡饭都是沈戾给他带回来送到床边的，就差给他喂到嘴里, 连晚上做梦都在说梦话。
茄子。
笑一个。
下一位。
之前姜时予对于拍照更多的是不习惯和害怕，被当作打卡点拍照拍了两天后，他只剩下麻木了，感觉这辈子的照片都在这两天拍完了。
最后一天下午总算要结束了，他又缩回南瓜马车后面，一个人坐在橙色的小凳子上发呆，脑袋靠在马车柱子上，大大的眼睛失神的盯着地上某一点。
阿琳他们收拾好东西，清算好钱后，众人在前面欢呼，收益应该不错。
阿琳招呼大家把物资清点，该还的还，该放回去的放回去，正在指挥，注意到坐在角落发呆的姜时予。
这几天他们义卖的生意几乎全靠姜时予那组照片的的宣传，来找他合照的都会顺带买买东西，姜时予什么都不用做，站在马车前面，排队与人合照就行，相处第一天，阿琳就知道姜时予是个内敛敏感的性格，这几天让他这样站在前面和人打交道，确实不容易。
阿琳走到姜时予身边，姜时予回过神，抬头看了一眼又环顾周围。
立刻站起来，“啊，在收拾东西了吗？我也去帮忙。”
阿琳拦住他，“不用了，已经不剩什么了，你休息会，这几天累到了吧。”
姜时予双手垂在身侧，像小学生罚站，“没有，只是拍拍照而已。”
“你啊，就是性子太软了，那些来找你合照的有些要求那么过分你都不会拒绝，这么好拿捏只会被人得寸进尺的。”
姜时予长的好看性格又好，来拍照的来者不拒，有些比较过分的会不停的变换姿势让姜时予配合，一拍好多张的都有，姜时予不会开口拒绝，即便心里不舒服也忍着拍，这样几次后，阿琳也注意到了，阿琳性格火辣脾气直，碰到这种就直接拒绝，并且来合照的人那么多，每人只允许拍三张，因为阿琳在身边帮他，姜时予这几天还轻松不少。
“这几天为了社团和义卖，一直逼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心累的很吧。”
姜时予摇摇头，圆眼睛认真看向阿琳，“阿琳姐，真的没有不喜欢，我觉得这是一件有意义的事。”
这是姜时予内心真正的想法，他确实不喜欢拍照也不擅长与人交往，但这几天下来，他突破自己，做了他一直不敢做的事，和很多不同的人沟通交流，把自己暴露在镜头下也不会隐隐不安，得到了很多的喜欢和夸奖，然后他发现，原来走出自己的世界并没有那样恐怖，这么多的善意和帮助，会让他焦躁的心变得安静下来，那些喜欢他的人眼底闪烁的光，也成为他踏出那一步的勇气，而且一想到那些山区的贫困小孩会因为他们这几天的付出而得到捐助，姜时予内心无比充盈满足。
更何况，阿琳姐还有社团的同学都一直在帮助自己，顾及他的感受，虽然嘴里说着他是吉祥物，站在摊前就能招揽客人，但大家从不逼他强制与人合照，而且知道他身体不好，每次合照一个小时就让他躲在马车后面休息。
阿琳是真心喜欢面前这个纯粹善良的男孩，虽然看起来单薄脆弱，在这几天高强度的工作中，从来没有一句埋冤，和人说话也温温和和，眼睛弯弯的带着笑意。
收拾完毕后，阿琳带着社团的新老同学再次来到火锅店。
这次嘉年华他们义卖活动圆满完成意外以外，还招收了新的社团成员，属于意外之喜。
比起两天前在火锅店大家加油打气时的失落不同，这次所有人兴致高涨，脸上都带着不加掩饰的喜悦。
“来，第一杯敬我们新来的社团成员，让我们欢迎。”阿琳先站起来说话。
干杯！大家一起举杯。
“第二杯，敬我们自己，这三天来辛苦大家了。”
再次举杯，姜时予这次坐在中间，脸上被火锅店和热闹欢喜的氛围感染，白里透红。
阿琳喝完第二杯饮料，再次举杯，朝着姜时予方向。
“第三杯，敬我们社团吉祥物，时予，这三天要不是时予，我们义卖活动不会那么火爆，也不会超额完成，我们替山区的留守儿童们，谢谢时予。”
大家一起举杯，朝着姜时予敬，姜时予措不及防，却没有三天前的惶恐。
他端着杯子，腼腆一笑，和大家碰了碰。
“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这三天也谢谢大家的照顾。”
玻璃杯交叠，碰撞出清脆的声音，火锅里热浪翻滚，辛辣和鲜香袅袅升起，姜时予在烟雾中看到大家璀璨的笑容，顿时觉得胸口鼓胀饱满，眼睛也涨涨的，但他没再说什么，低下头听着大家絮絮叨叨聊天，默默吃着自己碗里的菜。
分别的时候，阿琳说她回去整理一下这几天的收入，把明细发到群里，大家都确认好了之后，她再捐出去，大家纷纷说好。
大家系别不同，住的宿舍也在不同方向，姜时予独自一人走在学校道路上，已经换下了卖火柴小男孩的服饰，穿的自己衣服，只是脸上的妆还没卸掉。
嘉年华的活动还在持续，夜晚的江华大学被灯光点亮，树上挂着一串串的星星灯，彩带在空中飞舞，诺大的校园褪去白日喧嚣变的安静下来，姜时予驻足在一棵银杏树下，树上的叶子已经掉光了，光秃秃的枝干像八爪鱼伸在空中，树下堆积着四散飘落的银杏叶。
沈戾找到他的时候，姜时予蹲在树下像只努力刨地的小猫，伸着手往地上扒拉着什么。
姜时予感觉到周围视线变暗，抬头就看到身边站定的沈戾，姜时予吃完火锅的时候沈戾就给他发消息说来找他了，在后街没看到人发消息也没人回，这才一路往回寝室的路上找。
沈戾没有生气，也不像刚才路过那些学生，带着奇怪的眼神看他，眼底看不出任何神色。
“在做什么。”
姜时予和他说，“找叶子。”
姜时予有时候的想法奇奇怪怪，连李木子都无法理解，但沈戾只是在他身边蹲下，陪他一起找。
其实姜时予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找什么叶子，只是觉得银杏叶形状很好看，想找一片特殊的带回去夹在书里风干做成书签。
两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蹲在地上翻叶子，一片又一片，晚风浮动，吹起表面一层落叶，将压下底下的银杏叶吹了出来。
“咦。”姜时予看到一片被压在最底下只露出半截的银杏叶，通常银杏叶都是扇形的，被压在最底下那片露出来的叶片中间凹进去，成了心形。
姜时予将那片叶子抽出来，因为被压在最下面，沾了土有点脏，但叶子并没有被破坏。
姜时予把脏掉的叶子放在手心，托着递到沈戾面前，“沈戾你看，心形的银杏叶。”
姜时予的鼻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蹭到了脏东西，黑黑的，和脸上画的伤痕放在一起，显得可怜兮兮，偏偏那双眼睛亮的很，充满欣喜和期待，经过这几天嘉年华的活动，姜时予好像变了一些，以前的姜时予是被人悉心养护在花园的玫瑰，漂亮脆弱又害羞，时不时透露出一股根叶即将腐烂的恹恹，现在的姜时予如同见过阳光的花朵，依然矜贵夺目，却从内散发出勃勃生机。
这样暗的灯光下，沈戾被姜时予投来的目光狠狠一震，胸口发麻，那样的眼神，直触心底。
沈戾并没有看他手上的银杏叶，视线一直落在姜时予脸上，虽然灰扑扑的却并不能掩盖底下的光芒。
姜时予托着手，渐渐发现沈戾看他的眼神，氛围也有些不对劲，他和沈戾谈过很久的恋爱，对方的一些神态动作虽然他不能一一分辨，但此刻，沈戾眼底的情绪，他十分熟悉。
以前沈戾想亲他的时候，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姜时予回望他，两股视线在空中纠缠，变得暧昧。
他们确实已经好久没有亲吻了，姜时予有些想念沈戾的嘴唇，还有拥抱他的气息。
但现在的沈戾已经忘了他，更不可能亲他，也许是他弄错了也不一定。
姜时予舔舔嘴唇，唇瓣湿润。
“好晚了，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