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风亭,让你的囹儿把门打开。”
“陛下公务繁忙,还是先忙去吧,这孩子我一定会努力唤醒,你还是别来打扰了,否则反而影响他苏醒。”
意思已经很明显了,管你是谁,就是不让你进。
殿内众人。
沐裟:“……”
曹越囹叹了口气,小葫芦和小喇叭却在暗暗偷笑,倒不是在笑皇帝,就觉得他们两人这样子有趣。
窗外,百里枭麒:“风亭,让你的囹儿把门打开。”
“那还是属下来吧,属下从来不想让囹儿做任何为难的事情。”
百里枭麒:“……”要是我能早点学到你这一点,或许这一切就不是如今这番模样了,我的羽儿也不会躺在床上昏迷不醒了。
他再一次被愧疚和悔恨吞没了,心就如被撕碎了似的,疼得他发颤。
他眨了眨眼,眨掉了眼中的雾气。
只是风亭刚从小窗户处伸进去一个头,想要去拉旁边大窗户的栓子就看到曹越囹朝他微微摇了摇头。
风亭立即就把头缩了回来:“陛下,囹儿说此时不是最好的时机,让您过几天再来。”
只是百里枭麒根本没走,就那样一直站在窗前,远远地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人,眼中又开始发酸发涩。
他对风亭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风亭,教我怎么爱一个人吧。”
风亭猛地转头看向他的陛下,才发现他的陛下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心中一阵心疼,眼睛也跟着红了。
直到一阵冷风吹来,帝王感觉到了脸上的凉意和湿意,他才知道不知何时他竟流泪了。
“陛下,您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给帝后做凤凰花饼,炖汤,给他的汤刮油脂,让人准备帝后最爱吃的膳食……您看您这次为了给帝后取药,还内力耗尽身受重伤。”
“只是因为您太爱了,所以才会因为那个混蛋的挑衅而失去理智,做出伤害帝后的事,都是那个混蛋的错,几乎每一次都是因为那个混蛋,那个混蛋才是罪魁祸首。属下一定要抓到他,再把他千刀万剐。”
百里枭麒看着义愤填膺的风亭,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风亭简单直爽正直,一心忠心于他,他们俩表面为君臣,实则更像兄弟,自然会向着他。
但他心里清楚风亭只说对了一半,另一半原因还是他自己。是他妒忌心太强,占有欲太强,太偏执。
只因他的羽儿从来就不曾对他有过一丝好感,从不曾喜欢他,更从未爱过他,所以他自卑,不安,惶恐,总害怕他会离开,再也找不到。越如此,他便越偏执越妒忌,造成了今日这无法挽回的后果。
不过,“风亭,再多派些人手在宫内继续寻找密道入口,哪怕掘地三尺也一定要把那密道入口找出来。”
宫内一定有密道,要不然那个人一定不敢这样频繁地来,还来无踪去无影。
“是!”
殿内,黄姑姑声音柔和慈爱得不像话:“孩子啊,过去了,一切苦难都过去了,你快些醒来吧。我们都很想念你,很挂念你。”
“等你醒了,我带你出宫去,不管谁都别想拦住,谁拦我,我就打谁,好不好?带着小喇叭和小葫芦,我们一起去看看山,看看河,看看海,看遍世间的美景好不好?”
“孩子啊,我多想有一个你这样好,你这样聪慧的儿子啊,但其实从一开始我就把你当做了我的亲生孩子在照顾着,所以我一直喊你孩子。”
“快些醒来吧,我每一天都会备好凤凰花饼等着,这样你一醒来就可以吃了。你闻到香味了吗?”……
黄姑姑几乎每一天都要和姬清尧说这些话,有时候还会给他讲讲一些长渊的故事,一些民间的故事。
那十八个女人也经常站在床边唤着他快点醒来,还少有的没有叽叽喳喳,很安静地站在床边。
一个一个温声细语地呼唤着:“弟弟,你快点醒来吧,阿红已经帮你把兔子养得又肥又壮,还生了两只崽呢,可爱死了,快醒来看看吧。”
“弟弟,你快点醒过来吧,阿绿给你做汤圆吃。”
“弟弟,阿黄给你射了只大雕养在了院里,等你醒来了我给你炖汤喝。”
“弟弟,你醒来后,我们一起去痛扁他一顿好不好?”
众人被这话震撼得目瞪口呆,但是都偷偷地笑了起来,朝阿紫竖起了大拇指,果然还是阿紫敢啊。
本来安静温和又凝重的气氛,一下子就因阿紫的话变得轻松活跃了不少。
除了她们,还有小喇叭、小葫芦和曹越囹,也每日都在轻唤着姬清尧醒来。
而百里枭麒每一天都会站在窗外忏悔着,看着,听着,学着。一站就是从下午直接站到半夜。
沐裟为方便治疗姬清尧,便也住在了旁边的偏殿。
刚刚在姬清尧殿中时还温润如玉的沐裟,一回了自己偏殿就脸色苍白,捂着心口踉跄着扑到了床上,快速倒了几粒药丸出来吞了。
“公子,你……这可怎么是好啊?你的心疾发作得这样厉害,这样频繁,都快要控制不住了。”银离急得眼中已经有了水光。
沐裟却唇色发白地问:“找到了吗?”
银离咬着唇,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关系,我想到了一个办法或许可行。”
“什么办法?”银离还带着水光的眼睛一亮问道。
沐裟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个字,银离瞬间瞪大了眼:“公子真聪明。”
只是他见到沐裟拿出一个瓶中的药丸时,立即就要扑上来抢夺:“公子,你不能吃这‘绝命丹’。”
“你以为我不吃就能活得更久吗?”沐裟无奈地笑了笑,笑得有些虚弱。
“你不吃或许还能活到……还能有十年,可你一旦吃了这个就只有,只有三年了啊。”
“银离,我现在的身体你最清楚了,吃了‘绝命丹’我还能有无病无痛的三年,不吃这个我恐怕……还撑不到两年。”不,是一年。
“公子……沐裟哥哥……”银离直接抱着他大哭了起来。
沐裟拍了拍他的肩膀,虚弱笑道:“你该为我高兴,至少我还有三年。能有三年陪着你。有三年能做很多事,能把所有我想要做的事做完,我也无憾了。”
“绝命丹”是一种能快速恢复内力,治愈重伤和疾病的灵药,适用于危机时刻自保和得绝症命不久矣的人。
但一旦吃下了“绝命丹”就是自绝性命,只能有三年的寿命,连神仙都救不了。
自从吃了“绝命丹”,沐裟的精神就好了很多,心疾复发得越来越少,脸色都好了很多,到后来心疾就再也没有复发过。
这才让他松了口气,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心地去做他想做的事。
而那边,百里枭麒足足被黄姑姑关在门外十天,曹越囹才打开门迎他进殿。
黄姑姑狠狠瞪了曹越囹一眼,奈何曹越囹这个人虽然文弱,却是个极聪明的,深懂人心,更了解百里枭麒。
百里枭麒对他又护得紧,没有人愿意轻易得罪他。
再说确实把他关在门外十天作为惩罚也差不多了,过犹不及,曹越囹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把人放进来的。
帝王进来后再次直接跪在了床前,紧紧握住了姬清尧的手,哑着嗓子道:“羽儿……我错了,你快快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就像黄姑姑说的那样,带你出宫去。”
“我带你去狩猎好不好?我给你烤鹿肉,烤羊肉,我烤的肉特别好吃,说不定你也会喜欢的。”
“羽儿,对不起,只要你醒来,我再也不强迫你了,只要你不同意,我再也不随意触碰你了,我再也不逼你怀孩子了,我只要你好好的。”
黄姑姑看着跪在床边满心愧疚自责的帝王,叹了口气,出了内殿。
沐裟拎着药箱进了内殿:“陛下!”
“沐裟,羽儿的身体能调养回来几层?可还需要我的血炼制‘还孕丹’?”
“‘还孕丹 ’也不能多吃,等他醒来再吃一颗就够了。看帝后如今的情况即使再吃一颗,怀孕的可能性也只怕是十万分之一了。”
“十万分之一?呵……”百里枭麒笑了声,笑声中却满是苦涩和嘲讽。
他整个人都颓丧了下来,跪坐在了自己的腿上。十万分之一基本就是再没有怀孕的可能了。
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他自己,是他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害得他也许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他再一次被淹没在了无穷无尽的愧疚和悔恨当中。
沐裟叹了口气,把已经串好红绳的“蕴魂玉”递给他:“把这‘蕴魂玉’戴在帝后的脖子上,有助于帝后恢复和痊愈,还能蕴养心魂,宁神静气。”
“可这不会灼伤羽儿吗?一般用它入药之后三天内,它就会恢复灼热。”
“不会。你取回来的雪芝草冰寒,经过这么多天它的汁水的浸润和浸泡,早已中和了这玉上的灼热,而且加强了它的治疗效果。”
“好!谢谢你,沐裟。”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
为了防止凤阳殿内太吵闹,黄姑姑还给每个过来唤醒他的人安排好了时间:早上她自己,下午其他人,晚上百里枭麒。
百里枭麒便每晚都会给他的四肢按揉,活动经络和血液,他想,这样一定能恢复得快些,醒来得快些。
而且沐裟说,久病躺着如果不按揉的话,等他醒来后根本就无法正常走路。
他一边按揉,一边一遍一遍温柔地轻唤着他,唤他快点醒过来。
第六十二章 狠狠拍打它几下就好了
如今接触到姬清尧的身体,百里枭麒再也不敢胡乱起心思了,只认认真真地给他按揉四肢。
即使无法自控地起了反应,他也会自己掐灭——直接伸手狠狠拍打它几下就好了。
痛得它立即就怂了,老老实实地龟/缩着。
他只敢满含爱意的亲吻他的手,他的凤印,他的唇,还都是蜻蜓点水般的吻,并不敢深入。
亲完就躺在他身侧看着他,很多时候都是就这样看着一夜未眠。
因为怕他的羽儿不喜欢,他连抱着他睡都不敢了。
日子一天一天这样过去,可每一天对于百里枭麒来说都是煎熬,只要他的羽儿一刻未醒,他的心就一天悬着,堵着,被愧疚和悔恨折磨着。让他每日都食不知味,睡不安寝。
只要一闭上眼睛姬清尧那句:“百里枭麒,你把我炼成僵尸吧。”就会萦绕在脑海中,让他心如锥刺,刀凿般痛到他呼吸困难,更不敢入眠。
就这样熬过了整整一个月。
第三十一天的时候,上午黄姑姑又坐在床前拉着姬清尧的手慈爱地唤着他:“孩子啊,都已经过了一个月了,快些醒来吧,再不醒来,说不定到时候你醒了我就已经满头白发了。”
“只要你醒来,我就尽快带你出宫好不好?”
姬清尧的眼皮动了几下,黄姑姑的心都提了起来,颤声喊道:“孩子啊?”
姬清尧终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转头朝黄姑姑看去,眼眸颤动。
这一个月虽然他昏迷着,但他总是能听到很多温暖,亲切呼唤他的声音响彻在耳畔。
而最多的,印象最深刻的,最让他喜欢的,是一个女人慈爱亲昵的声音喊着:“孩子啊,快醒来吧,我们都很想念你。”
“孩子啊,等你醒了我就带你出宫去……”
那声音安抚了他的不安,润泽了他干涸的心,温暖了他冰冷麻木的心,驱散了心中所有的阴霾,让他欢喜。
那个声音真的很像一个母亲,恍惚中他还以为是他的母后,但那声音并不是他母后的。
此时醒来怎么会不明白那声音就是黄姑姑的呢?
“孩子啊,你终于醒了。”黄姑姑喜极而泣。
姬清尧看着她喜极而泣满是泪水的脸,嘴唇颤动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他发现她拿着手帕擦泪的手上满是疤痕,他才瞳孔一缩,再看向她的另外一只手,才发现她正握着自己的手,而那手上也满是疤痕。
他久未开口的嗓音极其沙哑地问:“你的手怎么啦?”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的声音里带着些关心和一丝紧张。
“哦,前些日子炖汤时不小心被烫到了,没事呢,早好了。”黄姑姑温和笑着,并未当回事。
但看那疤痕姬清尧就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只是他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隐瞒他。
“孩子,你身上感觉可好?可还有哪里不适?”
“没有。还好。”
“我早已备好了凤凰花饼,你吃一些吧。”黄姑姑把饼端过来,还端了一杯茶水过来。
“帝后,你终于醒了。”沐裟拎着药箱进了内殿。
“嗯,多谢神医相救。”姬清尧淡淡道。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姬清尧状似无意地问小喇叭:“黄姑姑的手怎么啦?”
小喇叭本就是个嘴巴大,藏不住事的,一下子就噼里啪啦交代了。
“之前您昏迷了,黄姑姑和陛下去给您找药。您是不知道啊,那次沐裟神医说半个月之内必须赶回来,所以陛下回来的时候内力耗尽满身是伤,一回来就晕倒了。”
“黄姑姑也内力耗尽晕倒了,手还被灼伤了。黄姑姑是去给您取‘蕴魂玉’的时候被玉灼伤的。”
长渊至宝“蕴魂玉”?
所以她是因为救我才把手伤成这样的?
心中有酸涩有感动,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得她如此相救。但这份恩情他必定铭记于心。
他心中自动过滤掉了百里枭麒。
百里枭麒是最后一个知道他醒来的人。
但他并未生气,一听到消息便匆忙从御书房运轻功飞回了凤阳殿。
一进内殿,他就冲过去紧紧地抱住了姬清尧,哑着嗓子喊了声:“羽儿……”便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但姬清尧感觉到了肩膀上的湿意。
他只感觉很厌恶和恶心,好的时候就装深情,发起疯来就只会不顾一切地折磨,折辱他。
可他摆脱不了这恶魔。
要是当初就那样死了多好,再也醒不过来多好!
他醒了之后,不又要落进这恶魔的手中,随他折磨任由他肆意玩/弄?想到这里他无奈无力又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良久,百里枭麒才带着哭腔开口道:“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然后才放开他,眼睛通红地笑着说:“羽儿,我后天就带你出宫好不好?我们去狩猎顺便散散心。我听说狩猎场那边的景色不错呢。而且我会烤肉,我给你烤肉吃好不好?”
“嗯!”姬清尧实在不想多说哪怕一个字。
“羽儿,饿了吧?我已经让人传了膳,很快就能上了。”
“嗯!”
百里枭麒见他这样冷淡满心苦涩,拉着他的手揉捏了一会儿便拿来外衣给他穿上。
姬清尧拒绝的话刚要出口就停住了——浪费口舌。
穿好衣裳帝王又直接把人扶了起来:“自己能走吗?”他其实是想要直接把人抱过去的。
“嗯!”
他把人牵到镜子旁边就开始给他束发。
姬清尧仍旧麻木而淡漠地任由他摆弄。
午膳的时候,满桌子都是姬清尧喜欢吃的膳食:汤圆,脆笋,糖醋鲤鱼,桂圆莲子汤,鸽子红枣汤,板栗烧鸡……
姬清尧觉得奇怪的是,他看到这些肉再也没有想要吐的感觉,反而竟有些想吃。
百里枭麒给他盛了一碗鸽子红枣汤,但是也没有像往常一样把油脂刮掉,汤里甚至还有几块鸽子肉。
“羽儿之前你看到肉就想吐是因为……因为你怀孕了。已经有两个月了……”百里枭麒苦涩笑道,眼眶瞬间就红了。
姬清尧心中一惊,猛地抬头看向百里枭麒,只见他嘴角笑着,眼睛却像在哭:“但你小产了,那个孩子……没了……”
姬清尧低下头喝汤,心中却一松:你的孽种没了更好,我从来就没有想要给你生孽种。
我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见他的胃口终于好了些,百里枭麒心里才好受了些。
这一天自从上午来了凤阳殿后,百里枭麒便没有再离开,而是一直呆在凤阳殿里搂着人一直羽儿羽儿地不停喊着,仿佛一刻都不愿意离开他,好似一离开那人就会消失似的。
晚上他也出乎姬清尧的意料,竟然没有碰他,只是抱着他老老实实地睡着。
“羽儿,以后只要你不同意,不,只要你没有喜欢上我之前,我都不会再随意触碰你了。”他好似明白他的想法似的解释道。
我永远也不可能同意,更不可能喜欢上你,那你最好说到做到,永远也别碰我。
次日早朝,百里枭麒还未开口就有很多大臣提议去狩猎。
如今已经是深秋外面其实挺冷的,这个时候出去狩猎其实并不合适,要说服大臣们,多少要费些精力。
如今他们提出来,倒是省了他很多麻烦,直接准了就好。
处理完政务,他就立即回了凤阳殿。
天气寒冷,但姬清尧坚持要出内殿,黄姑姑只好给他把火盆搬到了院中,在他身上盖了厚厚的毯子。
又在他的躺椅周围放了几面屏风将他围得严严实实,头顶还给他拿来了华盖遮着挡风,说是他刚刚小产不宜吹风。
姬清尧:“……”至于吗?
他便躺在躺椅上,不停地翻看着黄姑姑给他找来的医书和古籍。
所以等百里枭麒过来时,看到的就是他坐在那奇奇怪怪的“小屋子”里看书。
他透过屏风看到他安静看书的影子,微微笑了笑,没有打扰他,直接进了内殿,开始张罗着收拾明日去狩猎要带的东西。
姬清尧见外面的影子离开了,眯着眼睛,眼中冷芒尽现。
次日一早百里枭麒就带着姬清尧,在一众大臣的跟随下出发了,去了最近的皇家狩猎场。
沐裟原本就是百里枭麒的好友,加上为了以防万一,确保姬清尧的安全,在百里枭麒的请求下,便也一起跟了过去。
原本姬清尧刚刚小产,是不宜出去吹风,更不宜舟车劳顿四处奔波的,但为了防止他郁结于心,为了能让他开心些,百里枭麒只能把他带出来散散心。
只是他们的马车特别的宽大,铺了好几床被子在上面,马车也行得慢,不但可以躺着,还不会那样的颠簸。
姬清尧不想要面对他,想要撩开帘子透一下气,百里枭麒不让说会吹到风,会着凉。
姬清尧坐着,百里枭麒非要让他躺着,说他刚刚小产坐着对腰不好。
他要看书,他不让他看说对眼睛不好。
他要喝茶,他又说茶水凉了,等他烧热了再喝。
马车停下来休整,姬清尧想要下马车透气,他也不让,说下面风大,路不好走,容易硌脚。
姬清尧心中很窝火,他怎么没有发现这恶魔不但变态,容易发疯,什么时候还像个老太婆一样啰啰嗦嗦的。
他只得淡漠道:“谨遵陛下旨意!”
百里枭麒却立即俯下身吻上了他的唇,姬清尧心中一惊,但他只是轻轻吻了一下就放开了他。
第六十三章 “跪下磕头道歉。”
百里枭麒放开姬清尧后温柔道:“羽儿,凤儿小产非同小可,对身体伤害很大,我必须保证你的身体不会留下什么病症。你就稍稍忍耐一下吧。”
姬清尧仍然淡漠地只应了一个字:“嗯。”
所以姬清尧就是这样一路躺过去,睡过去的。他不知道百里枭麒带他出来狩猎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他如今已经没有了武功内力,再好的骑射之术,对他来说也无用了,来狩猎场就是平添烦恼和忧伤罢了。
令他稍微有些安慰的是,这一路上百里枭麒除了蜻蜓点水般地亲过他的唇,他的手和他的凤印,再也没有过分触碰过他。
他只是一直把他的手握在掌中,不停地揉捏着。
马车缓慢地行了五天,他们终于到达了皇家狩猎场。
百里枭麒给姬清尧披了件厚厚的红狐裘,配了顶同色同质的帽子,还给他戴了个面具才牵着他下马车。
这次百里枭麒终于没有再拘着他了,因为愧疚,也为了能让他开心放松,还特意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自由——允许他在营帐周围四处走动,黄姑姑他们隔了些距离跟着。
姬清尧四处胡乱逛着,逛着逛着就逛到了校场,他盯着箭靶发呆,心中一片苦涩。
此时靶场一群世家子弟正聚在一起射箭,互相吹捧着,侃侃而谈。
姬清尧戴着面具,狐裘貂帽,长身玉立,风姿绰约,气质卓绝,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人目光。
一众世家子弟自然是没有见过他,看到他耳垂上的耳环还以为他是哪个大臣家的脔/宠。
有人便取笑道:“这位公子,像你这样的美人还是站远些吧,可别被我们的箭伤到了,你们说是吧?哈哈哈……”
“对呀,美人嘛,只要让自己美美的,晚上洗干净身子躺床上叉/开/腿伺候好你家主子就好,来这里瞎掺和什么?”一青衣锦袍油头粉脸的男子看着姬清尧下流道。
可他盯着姬清尧完美的身形口水都快要流下来了。
其他人纷纷附和了起来,无非是贬低,诋毁姬清尧,说他只是个被人玩弄的脔/宠罢了。
机灵些的立即就反应了过来姬清尧的身份,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躲得远远地好奇地看着他。
黄姑姑几个刚想出手教训那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混蛋,姬清尧却对他们摇了摇头。
即使他经历了再多,也听不得这些话。但要教训他们的方法很多。
“你们说话也太刻薄了吧?世子爷,对待美人,我们应该要怜香惜玉才对啊。”一蓝衣锦袍的胖子说完竟然伸手过来想要摸姬清尧的手。
姬清尧立即躲开了。
被躲开的那个胖子手僵了一下,因为靠得够近闻到了姬清尧身上的清香味,心里不由更加痒痒的了,立即就想要把人搞到手。
他刚要再次摸向姬清尧的手,就见姬清尧拿起一支箭随手朝靶心扔去。
虽然没有内力,插在靶子上不深,但是正中靶心。
一众侃侃而谈,互相吹捧的人瞬间停止了交谈和嘲笑,只震惊地看着他。
但是他们更多的是认为他只是运气比较好罢了。
便有人不服气道:“这才一支箭,算不得什么。有本事我们来比比。”
“比什么?”姬清尧淡漠地问。
他一出声,清润好听的嗓音就勾走了所有人的心,很多人都开始心痒难耐了起来。
“比谁射中靶心的多。”
“如果你们输了呢?”
“如果我们输了,我们向你跪下磕头道歉,如果你输了嘛……嘿嘿,我们想要一睹美人真容。”还想要独享美人一夜。
不过,后面的话,蓝衣胖子并没有说出口,等他们赢了,还不是他们想怎么样便怎么样的吗?
毕竟他们都是皇亲国戚,即使是哪个大人家的脔/宠又怎么样?有谁敢得罪他们?
也没有哪个大人愿意为了个脔宠得罪他们,送给他们玩玩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多数都会选择顺水推舟把人送给他们,大事化了。
“好,只要你们有这个胆子。你们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来?”
“当然是一个个来了,每人十支箭定胜负。”青衣世子说。
如果那么多人欺负一个脔/宠,传出去不笑死人啊?
谁知,姬清尧抓了一大把箭支在手里,就那样一支支朝靶心扔去,每一支都正中靶心。
一支可以说是运气,可若是每一支都正中靶心,那绝不是运气,是真的有实力。可他明明没有内力,为何能扔得那样准?
世家子弟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看那人马上就要输了,有人就开始嚷嚷了:“不对,你站的位置不对,你比我们站得更近,这算作弊。作弊的分数应该要全部取消。”
“所以,你们想要耍赖?我没有内力,依例本该比你要短一米的距离,我这才两步你们就不服气了?你们这是实力不够,耍赖来凑?”姬清尧眯着眼睛冷笑道。
“不过,无所谓了,你们一起上吧,只要你们所有人加起来能有十支正中靶心,我就认输。”
众人:“……”这也好难啊。
所以就有人想要耍手段了,还是光明正大地耍手段。
他想要把姬清尧靶心上的箭支全部拔掉,却被姬清尧扔过去的箭支吓了一大跳,那箭支扎在了他的脚上——好痛啊。
他毫不怀疑,如果这人有内力,那他这只脚就被扎穿,被钉在原地了,不由冷汗直流。
结果一众人惨败,可大家都对跪地道歉这事只字不提,只是个个拼命地奉承他的箭术好。
“跪下磕头道歉。”姬清尧冷冷道,对待这种人,他从来都不会轻易放过。
那蓝衣胖子却义正言辞道:“我父亲是宁王,我是小郡王;喏,那青衣的是庆王世子,我们都是世家子弟、皇亲国戚,让我们磕头下跪,你担得起吗?”
“我知道了,你们这群世家子弟、‘皇亲国戚’什么都不会,遇事只会耍赖。”皇亲国戚几个字,姬清尧咬得特别的重。
“你,你再说一遍……”
“小郡王,跟他再废什么话?这样的美人,就该按在身/下/操就老实了。”刚刚那青衣的庆王世子流着口水道。
他的提议瞬间就得到了响应,其他人对视了一眼都不怀好意了起来。
蓝衣胖子第一个朝姬清尧走去,还未到近前就被姬清尧甩过去的一把箭支扎成了刺猬,所幸姬清尧没有内力,不然他就真成刺猬了。
他被吓得尖叫了一声,不敢再动。
那庆王世子不甘心,和其他几个人对视了一眼,几个人纷纷奸笑着,满脸贪婪地朝姬清尧围过去。
姬清尧一个漂亮的旋身又朝他们甩了一把箭支,箭支插在他们每一个人的脚上。
竟比前几次要狠厉得多,虽然没有内力,可至少扎进去了半寸。
如果说刚刚对那胖郡王是警告,那这次他已经发怒了。
可即使脚已经被扎出了血,扎出了个洞,但这并不能阻止这群贪婪的男人垂涎美人。
姬清尧随手从旁边的兵器架上抽出长剑,身体旋转,朝他们刺去。
剑法很精妙,身姿很美,凌厉中带着浓浓的杀气,就是没内力支撑,力度不够,可即使没内力也割破了他们的手臂,伤口还不浅。
一群人虽然被震惊到了,但贼心不死,躲过那剑又想要靠近。
忽然一声尖叫传来,血雾弥漫,一只大手在空中划了个圈掉了下来。
只见风亭站在了那庆王世子身前,染血的剑直指着他。
百里枭麒在姬清尧身侧站定刚想要伸手搂着人,想到他不喜欢便放下了手柔声道:“羽儿,让你受惊了。”
“你们这些蠢货废物,哪样比得过朕的帝后?要不是他没了内力,你们加起来也斗不过他的一根手指。”
一众世家子弟此时才知道姬清尧的身份,瞬间激动得心尖都在颤抖,他们竟然见到了传说中的凤儿帝后。
激动过后才纷纷想到刚刚自己都做了什么——他们竟然用污浊下流的话玷污帝后的清誉,还调戏觊觎帝后。
纷纷吓得魂飞天外噗通噗通跪地求饶:“微臣一时糊涂,求陛下开恩,求帝后开恩……”
"风亭,刚刚冒犯帝后的每一个人都砍他一条手臂,刺瞎他一只眼睛。你们的父母不管教,朕来管教。"
姬清尧冷淡朝他行了个礼:“臣侍见过陛下。臣侍告退。”说完就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百里枭麒看着冷漠离去的人,心中再次涌起酸痛,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他才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哀嚎的人,眼神森冷。
敢调戏他的人,他定然不会让他们再好过了。
姬清尧百无聊赖地走在林间,却忽然被人拉到了一棵大树后,一冰冷的漆黑面具便贴上了他的脸,唇吻上了他的唇。
这人的吻每次都仿佛深情中又带着恨意似的,用劲狠,总要把他的唇吻得肿起来,还要在他脖子上印上深深的痕迹才罢休。
今日倒是只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就放开了他。
吻完,他贴上姬清尧的耳边沙哑说了句:“尧儿,我想你,等我!”一闪身就消失了。
这恶魔胆子真大,真是阴魂不散。
姬清尧狠狠皱了皱眉,从树后走出来时,恰好碰到了跟上来找他的黄姑姑他们。
慕云枫的出现毁了他想要散散心的心情,便直接回了营帐。
他是没资格拥有自己的营帐的,只能被迫跟百里枭麒住一处。
在营帐门口,他就听到了里面有人讨论的声音,是百里枭麒、风亭和曹越囹。
第六十四章 你到底是谁?
“风亭,慕云枫有什么动向?”
“陛下,慕云枫一直没什么异常,倒是齐右有些不安分,您说他真的敢……”
“齐右那老狐狸果然不安分。所幸朕喜欢运筹帷幄,掌控一切主动权,早有准备。风亭,你去把该部署的都部署了吧。曹越囹,去把沐裟神医请来。”
“是!”
姬清尧立即闪身躲到了营帐侧面,避免被风亭和曹越囹看到,内心却在想,难道百里枭麒相信了自己,一直有在监视慕云枫吗?
不过,以他的多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性格,派人去盯着也正常。
可为何慕云枫会没被发现一点破绽?
这点他一直想不明白。
慕云枫和齐右是表亲,估计当初就是他们俩狼狈奸勾结百里枭麒灭了他昭国的,如今齐右又蠢蠢欲动……难道他们又有什么计划?
所以,刚刚慕云枫说的“等我”的意思就是他马上就要带自己离开了,让自己暂时再等等他吗?
所以就是马上就要有什么行动了吗?
不过,不管他有什么行动,他都乐意见到他们狗咬狗,咬个你死我活。
营帐被霸占了,他不愿见百里枭麒便只能继续四处闲逛着。
很快沐裟就来了营帐。
“陛下!”
“沐裟,我有个事情想要请你帮忙。”百里枭麒示意他坐下。
“我倒是很好奇,除了给帝后诊治我还有什么能帮得上忙的。”沐裟微笑着调侃道。
“他如今……很好。我请你来是因为其他事情。明日我会带着众臣去狩猎,狩猎完明晚会举办宴会,也许有人会趁机作乱。我想请你帮忙看着我们的膳食,你是我最信任的人,而且武功高强,要是有你守着,我放心。”
“你就不怕我给你投毒?”沐裟笑着戏谐道。
“你我兄弟这么多年了,你要想投毒,我坟头草都比你高了。”百里枭麒也玩笑道。
“那倒是。行。”
沐裟走后,风亭领着禁卫军统领巴扎扎、暗卫首领飞鱼一起来见了百里枭麒。
“巴扎扎,可安排好了?”
“回陛下,此营地按照您的意思只安排了三千人,离此地三里处又有五千人,五里处隐匿了五千,还有五万埋伏在了离此地十里外的山坳里待命,只等陛下的命令。”
“嗯,若真有人有异心,明晚宴会是最好的下手时机。宴会戌时开始,一个时辰内如果有异常,飞鱼就点燃焰火,所有人就赶来支援。”
“是!”
“明晚为了方便有些人行动,朕会把风亭和曹越囹调开,甚至帝后身边人的也会暂时支开,飞鱼你带领的暗卫一定要谨慎地负责好一切,特别是帝后的安全。还有,你们切莫打草惊蛇。”
“是!”
“风亭、曹越囹,你们两个明日傍晚要找借口在众目睽睽之下离开。风亭去给帝后找桂花酒;曹越囹,你去给帝后找凤凰花做凤凰花饼。晚宴一个时辰之后再回来。”
“是!”
姬清尧是在营地的一处小溪边被百里枭麒找到的,被他直接抱回了营帐的。
他说,“羽儿在外走了这样久了,定然是累了,小产之后是不能太劳累的,我抱你回去吧。”
“嗯!”
“羽儿太瘦了,抱起来竟这样轻飘飘的,我一定得把你喂丰润些。”
姬清尧被他抱在怀中低垂着头,没有吭声。
回了营帐,曹越囹已经把晚膳备好了,全都是姬清尧爱吃的。
闻到饭菜的香味,姬清尧才发现他确实有些饿了,终于比往常多吃了些。
百里枭麒见他胃口比之前好了不少,心情也更加愉悦开朗了。
晚膳后,曹越囹把热水备好,帝王就把人放床上,试好了水温才脱了他的鞋袜,把他的脚放进了水盆里。
这还是风亭教他的,说曹越囹就很喜欢用生姜水泡脚,还喜欢他给他按脚。
“小产后,身子都会很虚,畏寒畏冷,不宜洗浴。这生姜艾草水泡脚不但能暖和身子,驱寒驱风,还能缓解疲劳,安神解乏。”百里枭麒把医书上和风亭的话一字不落的说了一遍。
说完就学着风亭教的手法给姬清尧按揉脚底,只是他一按,姬清尧就忍不住狠狠地踢了他一脚,又一次踢在了他的鼻子上,鼻血瞬间就哗啦啦啦地流了出来。
姬清尧表面冷静,心里却一慌,他之前踢了百里枭麒两次,却两次都被他按压住狠狠地临幸玩/弄,这次他怕了,生怕他再兽/性/大/发又对他做出那些禽兽之事。
只是百里枭麒并未像以前一样发疯,反而稍微止了下血就把他的脚按进了水盆里:“羽儿,脚不要拿出来,得浸着热水,小心着凉。”
姬清尧知道百里枭麒是因为愧疚所以想要讨好他,才没有计较,可他直觉得厌恶和恶心。
当初惩罚的时候毫不留情,狠到极点,如今又装深情极力讨好算什么?。
不过,既然你这样喜欢被踢,那就踢死你好了。
“羽儿,书上说人的双脚上分布着六大经脉,有几十个穴位,泡脚的时候经常按一按,对人的身体健康有很好的调理作用。我再帮你按按,会有些痒,你忍一忍。”
可他才按上他的脚底,姬清尧就再一次踢向了他的鼻尖。
这一次虽然有痒得难受的成分在,但也是准备好了的,可是用尽了力气踢的。
只是百里枭麒好似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和他的动作,用力捉住了他的脚,让他动弹不得丝毫,甚至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脚背上亲了一下。
既然踢不死他,还踢不到他,姬清尧便片刻都不想要再忍了,立即开口道:“陛下,臣侍累了,请准许臣侍早些歇息。”
见姬清尧兴致缺缺,百里枭麒心里酸涩又失望,结果这次泡脚图他开心便以失败和失望告终。
他只好给他擦干脚,把人抱床上去了。
百里枭麒暗自叹了口气:果然他的羽儿跟曹越囹就是不一样。
曹越囹性子温软,可他羽儿的性子却烈得不得了,风亭教的方法不管用。
不过,能把挚爱之人搂在怀中一起睡,看着他绝美的睡相,他还是满足的。
慕云枫去了齐右的营帐。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表哥可要把握住了。”慕云枫道。
“你就放心吧,一定成功,绝对万无一失。”齐右势在必得道。
次日百里枭麒骑马带着人去狩猎,姬清尧并不想去,却被高大魁梧的帝王抱上了马,被帝王搂着纤腰,像一座冰雕似的坐在帝王身前。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也没有什么表情,帝王却一直在他耳边不停地温柔低语:“我猎只老鹰给你玩玩?”
“你如今身体虚弱,我给你猎只鹿补补身子?”
“你看那只松鼠长得真有趣。是不是特别像小葫芦?”
“你看那只漂亮的红狐狸,长得是不是特别像阿红?”
“你看那只刺猬,我觉得挺像巴扎扎的,扎扎的。”百里枭麒自言自语地笑道。
可等他看到一只母鹿带着几只小鹿时,他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也曾有过一个孩子。可那孩子却被他自己折腾没了,还差点把他的羽儿害死。
他眼眶通红,也没有再说话。
下午,离晚宴还有些时辰时,一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厨房,往几个酒缸里洒了些药粉,还用大勺子搅了一下才鬼鬼祟祟地离开。
暗处的沐裟早就等候多时了,等那人一离开他就舀起一杯酒水,只是闻了闻,又舔了舔,而后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拿出怀中的小纸包又倒了一包药粉进了几个大酒缸,还大大咧咧地搅拌了几下才离开。
但他才离开没一会儿,一道倩影便潜入了厨房,也往酒缸中倒了些药粉搅了搅才离开。
之后,沐裟去了一趟小葫芦和小喇叭住的地方,后来又去了黄姑姑住的营帐。
百里枭麒的暗卫首领飞鱼去找了姬清尧的暗卫首领太子千景宸,大致说明了情况,并让千景宸把保护帝后的事交给他们,让千景宸他们守在周边。
千景宸六人虽然已经做了暗卫,但是无论是武功还是隐匿的功夫都不如百里枭麒的正规暗卫,便同意了。
为了谨慎起见,千景宸还把这事跟姬清尧禀告过了,姬清尧猜到了百里枭麒要对慕云枫或者齐右出手,便也没有异议。
傍晚,沐裟刚打算去宴席上,就见他的营帐外有个鬼鬼祟祟的身影,他刚要上前抓人,那人就立即逃跑了。
他唯恐此人心怀不轨,加上他并不想那样早去宴席上,便立即追了上去。
直追到离营地有很长一段路的一处树林里,那人才停了下来,不等沐裟开口便先怒骂道:“你个助纣为虐的混蛋,我先杀了你。”转身就朝沐裟射出很多暗器。
暗器上还都抹了药。
沐裟挥剑挡住暗器,沉声问:“你到底是谁?我从不曾认识你,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我?”
“等你死了自己去问阎王爷吧。”那人说完长剑出鞘,已经攻向了沐裟。
“敢问姑娘,我沐裟向来行得正,坐得正,到底做了什么助纣为虐的事情了?”
“你个混蛋,做了还不承认,还要自己夸赞自己。你做了什么,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那你倒是说说我到底做什么了?”
两人一边打,一边说。
一个坚持打哑谜,一个坚持问,半天也没有一个答案。
第六十五章 父皇母后,求你们救我。
那黑衣戴着面具的女子武功高强,而且招招狠厉,剑剑杀招,丝毫没留半分余地。
但终究比起沐裟的武功还是要逊色些,要不是沐裟手下留情,她已经落败了。
眼看着她已经落于下风,她开始有些焦急了起来,竟然狠绝地不惜以自己受伤为代价也想要杀了沐裟。
沐裟眸色一沉,试探道:“这位姑娘,所以你费尽心思千方百计地引我出来,还想要杀我,该不会是想要去投毒吧?”除了这个理由,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理由了。
“呵,你错了,我可不是想要引开你,我从始至终都只想要你的命。”女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虽然她多处受了伤但手上不停,语气怨恨道:“就冲你是百里枭麒的好友这点,你就该死。”
沐裟心中一惊:“你说什么?停,等一下……”
营地的宴席间,姬清尧脸带银色面具,仍旧清冷淡漠,在别人看来高贵又冷傲。
好几次他想要离席都被百里枭麒拉住了:“羽儿,别走,再陪陪我。”
这次来的大臣要么是年轻一辈的青年才俊,要么就是武将,酒量都很好,百里枭麒本就酒量好,也就多喝了几杯。
往常他喝酒都是用酒坛子的,区区几杯对于他来说,还不如九牛一毛。
可姬清尧听到他说话的声音不对,猛然转头看向他,对上他眼眸的那一瞬间,他浑身发冷,如坠冰窖。
他恐慌地立即站起身往后急退想要逃离,却被百里枭麒伸手拽了过去,拽进了怀中,把他按坐在了他的腿上。
“羽儿,你要去哪儿?别离开我。”
姬清尧脸色惨白,不停地摇头,双手拼命地挣扎推拒着他,想要从他腿上挣脱开,却被那双铁箍一样的大手捉住,攥紧。
百里枭麒掀了他的面具,竟然就这样扯了他的狐裘披风,随手扔在了地上,在众目睽睽之下亲吻了上去。
手也肆无忌惮地四处游走着,唇吻上了他的脖颈和锁骨。
下一瞬,冰肌玉骨就暴露在了群臣眼中。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震惊到,震撼到了,众大臣此时都忘记了畏惧天子之威,竟情不自禁地朝那绝色美人看去。
那可是帝后啊,那可是尊贵的凤儿啊,那可是冰肌玉骨啊。有几人能经得住好奇和诱惑?
虽然姬清尧的尊严成了灰,心也麻木了,可他也承受不了这样的屈辱,他脸色如死灰,身心都在颤抖着不停剧烈挣扎。
连声音都在剧烈地颤抖:“不……不要……”
“不,求你了。百里枭麒,求你了,求求你了……”
百里枭麒却眼眸猩红,把桌上的所有东西都扫到了地上,直接把人按在了桌子上。
霎时满天血色纷飞,就如下了一场血雨,铺天盖地而来,残忍却美丽。
血雨落地,开出了满地残花。
残花落,冰肌玉骨犹如石中被剥出的美玉般,完完整整地暴露出原本的样貌。
这场景更加的震撼人心。
帝王的黑色金丝华服整齐,纹丝不乱,简直就是个衣冠禽兽,不,做的事连禽兽都不如。
他嘴里还喃喃自语:“羽儿,我喜欢你。快给我……再怀个孩子……”
“啊……”姬清尧悲恸大喊了一声,这是他在求救,他希望有谁能来帮帮他,来救救他。
巧的是此时无论是百里枭麒身边的风亭、曹越囹,还是姬清尧身边的黄姑姑、小喇叭和小葫芦都不在这里,甚至连他的暗卫们都不在这里,没有任何人会帮他,没有任何人能帮他,更没有任何人能救得了他。
“啊……”痛苦又无助,绝望而悲凉。他知道一切已成定局,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了。
被禁锢住,逃无可逃,姬清尧满心满眼的绝望。
当愈合的伤疤被再次撕裂时,一切都已经迟了。
这一刻姬清尧感觉天都好像掉下来了,掩盖住了他的世界,盖住了世间的一切,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黑色的,没有了一丝光亮,只余下黑暗。
无止境的黑暗。
他的眼睛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眼中只余黑暗。就如走在黄泉地狱中,黑暗而恐惧。
这人真的是魔鬼。不,魔鬼已经不足以形容他的恶毒和恐怖了。
这次来的有那么多曾经昭国的将领,他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怎么做到这样狠毒的?
即使要设圈套刺激慕云枫和齐右,让他们因贪恋他的美色而出手或者露出破绽,也不能拿他做诱饵啊。
极致的愤怒,怨恨,痛苦和过分的悲伤让他猛地吐出一大口血来,他曾以为他已不会再哭了,却早已成了泪人。
可醉酒的人根本没任何反应,也不会有任何心疼。
有的只是残暴和本能。
群臣都瞪大了双眸,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百里枭麒喝醉了,却看不出一丝醉意,除了他没人知道他醉了。
下面有正义的官员想要劝诫百里枭麒,奈何如今喝醉的他哪里听得进?
姬清尧曾经的将领们拼了命上去想要阻止,奈何醉酒的百里枭麒很暴躁,下手也比较重,一阵内力袭去,齐齐倒飞了出去,直接晕了过去。
偌大的营帐中晕倒的晕倒,看不下去的直接离开了,当然还有一大部分却满眼精光地看着。
慕云枫双手攥得紧紧地,牙齿都咬得死紧,双颊紧紧绷着,压制着恨意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却对齐右摇了摇头。
他怀疑百里枭麒发现了什么,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这样对他的尧儿,很可能只是一个计谋,想要引他和齐右跳出来。
齐右眼中满是妒火,恨不得立即就把百里枭麒拉下来大卸八块,把人抢过来占为己有。
但此时他也意识到了不对劲,立即就对身边的人眼神示意了一下,那人马上就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在慕云枫看来的百里枭麒的“计谋”整整持续了一个时辰,却还未停下,荒唐又恶毒,恐怖又狠毒。
等一个时辰后所有人都赶回宴席时,才看到了这荒唐的一幕,都直觉头皮发麻,心底发寒。
风亭却一时懵住了,慌得不知所措,曹越囹很快就反应过来急忙劝群臣离开。
沐裟双眼猩红,满脸杀意,一身白色裟衣再没了往日谪仙般的温润淡然,倒像是地狱恶鬼。
他朝百里枭麒推出一掌,帝王本能地侧身避开,姬清尧终于得以自由。
他只想要逃离,逃离这里,逃离这个魔鬼,逃离这里的所有人。
下地时他却跌倒在了桌子下。
他马上惊恐地挣扎着爬起来,赤着脚跌跌撞撞地从高位上走了下来。
整个人已经失了神志,百里枭麒过于宽大的衣裳裹住他纤瘦的身子,松松垮垮,松散而凌乱,仿佛只要一扯就能看到完璧无瑕。
他头发散乱,神志混乱,眼睛肿成了蜜桃,嘴唇红肿却更加的美艳诱/人,眼中泪光熠熠。
无数条血线从腿上流到了赤着的脚上,染红了脚环又流到了地上。
这样凄美又破碎的美人,比平时更加美得让人心颤,让人只想搂进自己怀中好好地怜惜和保护。让人妄图想要把他从云端拽下来,拽进尘埃里玷污他,让他染上自己的污色,
但更想要亲自蹂躏,让他因为自己而更加破碎些。
绝色美人此时的样子能勾出任何男人心底最原始,最邪恶的愿望,所以勾出了很多大臣心中的妄念。
破碎的绝世美人攥紧衣裳目光无神,浑身颤抖,无比艰难地朝前走着,嘴里喃喃道:“我不要孩子,不要……恶魔……不要……”
“父皇,母后,你们在哪儿?父皇母后,我找不到你们了。”
“父皇,母后,求你们快来救救我啊,求你们了,快来救救我吧。”沙哑无助又绝望,泪如犹如江水不停。
可才走两步就无力地又摔倒在了地上,他再次挣扎着艰难地爬起来,刚站起来却又摔倒在了地上。
再爬起又跌倒后便再也爬不起来了,只能用尽力气一点点往前爬去。
刚刚醒来的黄姑姑进来后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姬清尧,泪水瞬间就模糊了视线,冲过去想要把人扶起来。
可姬清尧却被吓得惊叫了起来:“啊……啊……”
他只能惊恐地不停乞求:“不,不要,求你了,求求你了……求你放过我……”
黄姑姑的心一颤,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眼泪更汹涌了,哽咽喊了声:“孩子……”
沐裟早已看出了百里枭麒的不对劲,朝他射出几根银针就猛地推开黄姑姑抱起姬清尧飞身离开了。
“快拦住他,拦住沐裟神医。”风亭急忙追了出去,暗卫首领飞鱼也带着一众暗卫追了出去。
姬清尧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六个暗卫们也跟了过来,却不知道该帮谁。
“大哥,我们到底是要阻拦沐裟还是风亭和飞鱼?”穆北行问。
这是个特别难的问题,百里枭麒是他们的救命恩人,他们应忠于他,忠于御国,可他们却又是姬清尧的暗卫,也该忠于姬清尧。
但没人告诉他们,当他们两个出现裂痕的时候该帮谁?
看如今的状态是沐裟救了他们的主子,拦沐裟便是背叛主子,拦风亭和飞鱼便是对百里枭麒的不忠。
沉吟了一下,千景宸沉声道:“谁都不拦,我们是暗卫,保护好主子的安全最重要,主子在哪我们在哪,谁也别想要伤害他。只要保护好主子,主子安全无虞,就是陛下所希望的,我们这也不算背叛陛下。追!”
六人立即跟了上去,匆忙之中也没人注意到其中一个暗卫刚刚回来且受了伤。
沐裟武功高强善医也善毒,一片粉末撒下来,什么暗卫禁军统统都晕了过去。
他轻功卓绝,很快就飞到了树林外一隐秘处的马车上,把人放马车里柔软的垫子上,抢过银离手中的马鞭,亲自架着马车飞驰而去。
忽然马车一沉,有人落在了马车顶上。
沐裟刚要出手那人就出声了:“慢着,我们谈谈。”
沐裟满脸讽刺:“跟你谈?你能大义灭亲,不向着百里枭麒吗?黄姑姑。”最后三个字,他咬得很重,意味深长道。
黄姑姑一惊:“你,你知道我……”
“你以为我沐裟很蠢?”
“也是。不过,大义灭亲倒不至于,只能说是帮礼不帮亲罢了。至于你,取决于你对这孩子的态度。如果你跟百里枭麒一样的德性和态度,那我选择先灭你。”
“放心,我对他并无恶意,更不会像百里枭麒那混蛋一样。我只是想要救出他,想要他平安喜乐,一生无忧。”沐裟眼中从愤怒到痛惜心疼再到凄然,几经变幻。
甚至眼眶都红了泪已经溢满了眼眶。
他脸上少有这样多情绪的。
他的样子看起来不像作假,黄姑姑才道:“如果这样,我选择暂时信你。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我也不是来跟你抢他的,就让我一起来照顾他吧,而且有我在,会方便很多。”
“那我也暂时信你。”在凤阳殿时,黄姑姑对姬清尧的好,沐裟一直看在眼里。
“黄姑姑……”
“主子……”
沐裟脸色一变,怒斥:“他们两个混蛋怎么跟过来了?”
“这孩子是凤儿之身,你我近身照顾时多有不便,反倒是他们最适合。只要不给百里枭麒传信就可以了。如今外面那么多的寻香人,搜找的人也必定布满了每一个角落,多一个人也多一分力量。”
小葫芦和小喇叭也落到了车顶上,气喘吁吁地,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们武功虽然差,可轻功好,这才追上的。
三个人跳下马车顶,钻进了马车里。
马车里的绝色美人早就晕厥过去了。
三个人看着这样的姬清尧只不停抹泪。
他们一路疾驰不敢停。
黄姑姑坐到马车门口有些担忧地问:“百里枭麒他……”
“放心,他死不了,只是醉得厉害。”
“他不是个没有分寸的人,况且酒量向来好,今夜又有大事,他不可能喝醉。今夜是你帮忙看着宴席饮食的,所以,是你搞的鬼?!”
“今日下午有人潜入厨房往酒里投了迷/药,那药效果很好,但是效用很短,只能维持最多一个时辰。我只是帮了他一把,加了一味迷/药,让这迷/药的效果更好,能让他们所有人睡上个一天一夜而已。”
“你……”
第六十六章 翻遍世间也要把他找回来
“只是可惜了,我的迷/药失效了。这就说明后来又有人去加了其他药,让这几味药融合在了一起,反而失去了原本的所有药效,变成了其他药。而这药没有了迷/药的效果,却加强了至少几十倍的酒劲,百里枭麒才会醉。”沐裟苦笑道。
他朝马车里的绝色美人看去,泪已经滑下了眼角,好久没发作的心疾又一次发作了,他紧紧捂着心口,疼得他直不起身来。
“公子……”银离惊慌喊道。沐裟却对他摇了摇头,意思是自己没事。
“是,这次是我的错。可曾经他的无数次折磨,难道也是我逼他百里枭麒做的?尧……轻羽在宫里受了多少伤害,又受了多少罪,你应该最清楚吧?他都怀了孩子了,百里枭麒还忍心那般折磨他?”沐裟大怒道,同时又处于无尽愧疚和悔恨当中。
黄姑姑无言以对。
“百里枭麒强行给他戴耳环,戴脚环,逼他吃‘冰清玉洁’和‘生死相随’,强行给他喂‘求 欢’……喂‘求 欢’呐,他到底把他当什么了?”
“而我却无能为力……你知道那种你想把他放手掌心疼着,可他却被别人任意践踏,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的绝望感觉吗?所以,我一直在寻找能解‘生死相随’蛊虫的解药,一直在筹划着这一天,只是没有料到会出现这样多的变故,会把他推入万丈深渊……”沐裟声音沙哑,一手用力锤着头,悲痛不已。
那边千景宸暗卫六人朝马车追去时,却碰到了另外一个黑影——一个黑衣连帽,戴着面具的人。
这人并不是百里枭麒的人,看起来也不是沐裟的人。
既然不是他们的人,觊觎凤儿的人那么多,那必定是想要图谋不轨的人,那必定会威胁到帝后,那便是敌人,他们无论怎么样也得拦下他。
“北行,你先追,我们拖住他。”千景宸让轻功最好的穆北行去追姬清尧一行,其他几人便朝黑衣人围攻了上去。
“是!”
虽然那人武功高强,但他们五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特长,配合起来,也是很难对付的,也能让他耗上半天了。
半天都甩不掉这五个人,慕云枫心中焦急,这次这样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可再耽搁下去,要找到人就更难了。
正在此时,他的人也赶到了,加入了战局。
瞬间战局扭转,他的人拖住了千景宸他们,慕云枫立即去追人了,只是时间耽搁了太久,要追上的可能微乎其微。
营地这边,风亭和曹越囹焦急地看着床上的百里枭麒,沐裟离开后没一会儿皇帝就昏迷了过去。
皇帝昏迷的事情此时是绝对不能外泄的。
虽然不知道为何那些贼人今夜没有动作,但是威胁还在。此时如果帝王昏迷的消息外泄,万一那些人真要造反,便会立即行动,那是非常危险的。
赵太医还在用尽办法唤醒帝王,他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急得满头大汗。
暗卫首领飞鱼跪在床前,低垂着头一言不发。
当时皇帝的样子太过冷静正常了,他也不知道那一幕到底是不是皇帝的计谋,并不敢贸然出手,就怕打草惊蛇。
可如今结果却这样严重,皇帝莫名醉酒还在众目睽睽之下临幸帝后,帝后失去神志被人掳走,许多暗卫昏迷。
他也自知自己犯了大错。
等百里枭麒醒来时,离沐裟他们离开已经有两个时辰了。
他只觉得头很沉,很痛。
他用力按了按额角,只听几声仿佛见到救星的声音传来:“陛下,陛下您终于醒了。”
百里枭麒抬头看向营帐内的几个人,一脸疑惑:“你们怎么都杵在朕的营帐里做什么?”
他习惯性地转头朝床里侧看去,没有看到姬清尧,脸色立即一变:“羽儿呢?”
几个人战战兢兢,哆哆嗦嗦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
百里枭麒的脸色由暴怒变成愧疚,沉痛和恐惧,那恐惧压得他连气都感觉喘不上来了,只能拼命地喘息着,却连呼吸都好像刀子似的,割得他浑身都疼。
他慌忙站起身来,却踉跄了一下,风亭和曹越囹一左一右急忙扶住了他。
他踉踉跄跄地冲出了营帐,跟着“生死相随”子蛊的指引一路找寻了过去。
百里枭麒不吃不喝,不眠不休,一直不停地追寻着,胡茬已经长满了下巴,整个人都憔悴不已。
从这一天晚上追寻到第三日上午,他终于感应到了母虫的回应,说明离得已经很近了。
百里枭麒既激动又慌张,恐惧不安的同时又稍稍松了口气,他怀着忐忑的心情朝着蛊虫指引的方向走去。
直到走到了目的地,他的心瞬间再次跌入了绝望的深渊。
因为他到的目的竟然是一处马厩,而子蛊指引的竟然是一匹马——那母蛊被放进了马的体内。
是了,沐裟可是神医,医术那样好,把了那么多次脉,他肯定一早就知道了姬清尧体内的“生死相随”了。
他浑身颤抖,双腿无力地跪倒在了地上:“羽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错了,我又错了,我真的错了。”
“是我太自负了,是我错信了人,是我混蛋害苦了你,我该死。可你到底在哪?”
“啊……”身材魁梧高大的男人竟然就这样跪在地上痛哭了起来,声音凄厉,悲恸绝望。
“啊……”
一直跟随在身侧的风亭和曹越囹看着这样的百里枭麒,也低泣了起来,既心疼他们的陛下,心疼他们的帝后,又恨背叛的沐裟。
“陛下……”忽然两人对着百里枭麒惊叫了起来。
百里枭麒慢慢抬起头来,布满泪水的脸茫然地看着两人。
风亭满眼惊恐道:“陛下,您,您的头发……”他用手指了指百里枭麒的头发。
百里枭麒自己看不到,却从风亭惊恐的眼中看到了:他的头发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白。
就像刷漆一样,一大块一大块地变白。不到一刻钟,他的满头青丝便成了白雪。
他从地上站起身,声音再没有了以往的威严,暗哑中只有强撑的坚强和倔强:“让所有的暗卫和寻香人去找,翻遍世间也要把他找回来。”
“是!”
“让人盯住齐右和慕云枫。”他说完便骑上了那匹被种了“生死相随”母蛊的马,疾驰而去。
姬清尧不知道的是,“生死相随”其实就是同生共死,生死相随的意思,即只要他们中的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人也会死。
当然这个他是绝对不可能告诉姬清尧的。
姬清尧被种了“生死相随”的事,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秘密自然就只有百里枭麒一人知道了。
当然沐裟必然也知道。
所以上次他取雪芝草回来就晕过去,并不是因为内力耗尽,也不是因为受伤,而是因为姬清尧命在旦夕,他受到了“生死相随”的影响,也命悬一线。
马车里。
“生死相随?”黄姑姑脸色一变。
“他竟然给这孩子种了‘生死相随’?那你可有解蛊的药?”
“没有解药,我怎么敢带他出来?”沐裟手里攥着一个药瓶进了马车里面。
沐裟在引出母蛊时,黄姑姑还是忍不住说了句:“要不是你把我和小葫芦、小喇叭迷/晕了,我一定能阻止今晚这一切。”
如今她不用猜也知道了她会忽然晕倒是因为沐裟了。
沐裟顿了顿,却没有回她。要是知道今晚最后伤的人会是姬清尧,他一定会不顾一切直接把所有人都药倒,直接带着人离开。
沐裟取出母蛊后把它放进了马厩内的一匹马体内。
黄姑姑急道:“你放马体内,万一这马……”
“我没有放进猪体内就已经很不错了。”
黄姑姑看着沐裟问:“所以‘还孕丹’只是借口,你其实就是想要取百里枭麒的血,引出母蛊?!”
“对。我查过典籍,典籍上说只有凤子花能解“生死相随”的蛊,所以我耗尽心力在找凤子花,却仍然一无所获。就在我快要绝望时,轻羽小产病危,我入宫诊治,发现了子母蛊之间的感应,便尝试着用百里枭麒的血解蛊,没想到母蛊真的有反应。”
“极少有人知道,宿体的血原本就是解生死相随最快,最简便的方法。要是我早知道他中了这蛊虫就好了。”我一定早就给他们解了。
姬清尧一直昏迷到三天后才醒过来,却一个人也不认得,一个人蜷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只要一有人试图靠近,他就会尖叫。
直到黄姑姑端着一盘凤凰花饼走进马车,她红着眼睛满脸柔和慈爱道:“孩子,我给你做了凤凰花饼,你要不尝尝吧?”
姬清尧只是警惕地盯着她,好半晌才看向她手中的凤凰花饼。
黄姑姑拿了一块饼要递给他,他却惊恐地往后缩了缩,身体开始颤抖,黄姑姑便把饼放在了马车里,自己下了马车。
几个人都希冀地看向她,只见她皱着眉摇了摇头。
等一个时辰之后,她轻轻掀开车帘,看到的就是姬清尧已经缩靠在车壁上睡了过去,眼角挂着几滴清泪,凤凰花饼却一口都没有动。
“沐裟,你是神医,就没有一点办法吗?”黄姑姑担忧又焦急地问。
“我何尝不想医好他?我比任何人都想要他好好的,可他这是心病,心病只有心药能医。”沐裟忧伤地叹了口气,悔恨愧疚又涌上了心头。
“你到底是谁?你是不是一早就认识他?”黄姑姑问。
“你无需知道。”沐裟冷声道。
第六十七章 那尧儿觉得我该是谁?
为了躲避百里枭麒,躲开各国寻香人,他们一直在马不停蹄地赶路。
姬清尧不让其他人在马车里面,唯一不那么排斥的就只有黄姑姑,黄姑姑便在马车里离他最远的角落里以便照顾他,沐裟几个坐在马车外驾车。
姬清尧不哭也不闹,不言也不语,十几日来滴水未进,不是睡着就是昏迷着,要不就是惊恐发抖或者木然发呆,只能靠汤药吊着。还得在他昏迷时偷偷喂他喝。
这天黄姑姑试探地唤道:“尧儿……”声音带着母性独有的慈爱和亲昵。
姬清尧终于猛地抬头朝他看了过来,瞬间满眶泪水,哽咽呢喃:“母后……”
黄姑姑心头猛然一抖,纵然她也一直有过怀疑,却始终不敢确定,直到此时她才确定他的身份——前朝昭国皇帝:姬清尧。
一时心酸,心疼,愧疚等多种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也满眼含泪。
她缓缓靠近,拿起旁边的凤凰花饼朝他递过去声音哽咽:“尧儿乖,这是母后给你做的,你最喜欢吃的凤凰花饼。”
姬清尧的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一个劲地往下掉,他颤抖着手接过饼,轻轻咬了一口。
黄姑姑又把水递给他。
只是他并没接水,而是朝她扑了过去,哭着喊:“母后……”
黄姑姑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哽着声音:“哎……尧儿乖。”
姬清尧就这样趴在她肩上哭了好久才睡了过去。
他一醒来就惊慌地喊着:“母后,母后……”
“哎,母后在,母后在。尧儿饿不饿,要不要吃些东西?”黄姑姑抓着他的手安抚地询问道。
“尧儿不饿。”
“那你可要再睡一会儿?”
“嗯。母后不要走,尧儿再睡一会儿,再睡一会儿就好。”
“嗯,睡吧,母后一直在。”黄姑姑轻拍着他的手。
慢慢地,在黄姑姑的陪伴和安抚下,姬清尧终于好了些,脸上也柔和了些。
在黄姑姑的诱哄下也开始吃些东西了。只是仍不让别人靠近,却粘黄姑姑粘得紧,他总是喊她“母后”。
但姬清尧仍然记忆混乱,神志不清,记忆大概只在十岁左右——他母后在世的时候。
这天,他醒来后不见黄姑姑便惊恐呼喊着:“母后,母后,您在哪儿?”
他掀开车帘小心翼翼地往马车外面探出头去,有点像个小狐狸,可爱的紧。
外面是林中的一块空地,旁边是一条小溪,众人已经生好了火,正在准备膳食,听到动静都朝他看了过来。
可他的眼中却只有黄姑姑,正盛汤的黄姑姑转头看向他笑着开口:“哎。尧儿先等会儿,母后给你盛些汤过来。”
他见到了人立即就松了口气,可旁边的几个人让他有些紧张,他有些警惕却又有种掩耳盗铃地感觉,轻手轻脚地爬下马车。
样子说不出到底有多可爱了。
众人都松了口气,笑了起来。
他激动地绕过沐裟几人朝黄姑姑跑来:“母后……”
待他走近,几人才发现,他是赤着脚跑过来的。
被地上的石子扎得他的脚不停地缩着。
“尧儿怎么不穿鞋子就过来了?来,给母后看看,脚扎伤了没。”黄姑姑急忙扶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查看他的脚。
沐裟去马车里取来鞋子。
凤儿娇嫩的肌肤扎到石子怎么可能完好无虞?
脚板上早就被扎破了,都是细细密密的小伤口和血迹,看起来有些狼藉。
“尧儿,看,脚都扎破了,很疼吧?”黄姑姑心疼道。
“不疼。看到母后了就不疼了。”
黄姑姑慈爱一笑,拿绢布给他仔细擦干净脚,接过沐裟的鞋子给他穿了起来。
姬清尧此时才发现了脚上的脚环,看着那脚环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慌乱惊恐了起来。
他死命甩着脚上的脚环惊恐道:“母后,这个是什么,帮我脱掉它,我不要这个东西,母后,快,把拆掉……”
几个人脸色瞬变,姬清尧哪怕忘记了一切,潜意识里却对于百里枭麒的东西还是充满厌恶和恐惧的。
沐裟捉着他的脚,手忙脚乱地想给他拆解脚环。
姬清尧却更加惊恐地尖叫了起来:“啊……滚开,别碰我,滚开……”
“我来吧。”黄姑姑想要抓过他的脚,姬清尧却再也冷静不下来了,尖叫着又哭又闹,连黄姑姑也不让碰。
沐裟点了他的穴,他才晕了过去,他把人抱在怀中满眼痛楚,心疾又一次发作了,疼得他摇晃了一下,差点一起摔倒在地上。
黄姑姑想把那脚环取下来,只是这次的脚环虽细材质却刚硬无比,而且就比他的脚大一点点,一不小心就会伤到他的脚,她只好放弃。
一个月后,南栀国一处隐秘的山林里矗立起了几间崭新的竹屋。
如今已经是十二月了,天气本就寒冷,加上外面还滴滴答答地下着冷雨,众人便都窝在屋子里,围在火炉边烤火。
姬清尧靠在黄姑姑旁边,满眼怀疑地看着沐裟:“你真的是清逸哥哥?”
沐裟温和笑着再次点了点头:“是!”眼中的温柔就像暖阳,能驱散世间的任何寒冷和黑暗,让人满心舒畅。
自从沐裟跟他说了他的身份后,这个问题姬清尧已经问了不下百遍了,但他总是那般温柔地看着他,很耐心地笑着回答他。
而姬清尧总是不信。
“可是清逸哥哥没有你这样高,没有你这样大,也没有你这样好看。你骗我,你肯定不是清逸哥哥。”
“那尧儿觉得我该是谁?”沐裟笑着问道。
“你是……白衣……神仙哥哥。”姬清尧有些纯真地歪了歪脑袋回道。
众人都被逗笑了。
“吃饭咯,吃饭咯。”小喇叭端着菜放到了火炉旁边的小矮桌上,小葫芦跟着把汤端了出来。
姬清尧闻到那味道就开始干呕。
其他人瞬间紧张了起来,沐裟心中一沉,伸手抓住他的手腕就要把脉,却被姬清尧用力甩开了。
他又惊恐暴躁地惊叫了起来:“滚开,别碰我……”
“滚开,全都滚开……”
无论黄姑姑和沐裟怎么哄都哄不住。
自从那一晚他被百里枭麒当着群臣的面,/临/幸后,姬清尧可以触碰别人,可任何人都碰不得他。
一旦有人触碰他就会立刻惊恐尖叫,整个人也会立即变得很恐慌,很暴躁。
沐裟再次紧抓着他的手腕不放,此时已经诊出来了,他放开了姬清尧的手腕,脸色无比阴沉,紧抿着唇牙齿咬得咯咯咯作响。
黄姑姑心中一惊,紧张又担忧地问:“他怎么啦?很严重吗?”
沐裟猛地一记眼刀朝她剜去,并没有隐瞒,咬牙切齿道:“尧儿他怀孕了。”
“什么?”黄姑姑满眼复杂,可以说又惊又喜,又担忧。
“他破阳时,百里枭麒没有给他用破阳丹,他的身体本就遭受了重创,加上后来那混蛋不停的折磨,尧儿的身体又差了许多,上次能怀孕已经不可思议。”
“小产后再怀孕的几率原本是十万分之一,可这十万分之一就一夜,竟然就被百里枭麒那混蛋碰上了,他就像恶鬼一样阴魂不散地缠着尧儿。尧儿的命运何其悲苦,如今好不容易离开了他,却又怀了个孽种。”
“问题是这孽种还弄不掉,呵。”沐裟有些悲凉地笑了起来,眼眶微红,眼眸中布满了雾气。
姬清尧的根基本就已经很差了,如果强行把这个孩子弄掉,不但以后再也没有怀上孩子的可能,甚至还会危及他的生命。
不然他也不可能跟黄姑姑说,直接暗暗给他弄掉就好了。
他看着黄姑姑正安抚着的,仍然在尖叫的姬清尧,用力捂着心口——他的心疾又发作了。
这些日子他的心疾发作得又频繁起来。
此时黄姑姑也不可能跟他计较他喊“孽种”这话。
良久,在黄姑姑的安抚下,姬清尧终于安静了下来,可他满眼惊恐地看着沐裟,眼泪不停地往下掉,却没有哭出声音。
“尧儿想要吃什么?母后去给你做。”黄姑姑慈爱地问。
此时听到黄姑姑问他,他终于转头看着黄姑姑哑着嗓子道:“母后,我想喝汤。我只想喝汤,我要喝蘑菇汤。”
“好,母后这就给你做蘑菇汤去。厨房冷,你就先在这里烤火吧。”黄姑姑起身就要离开。
“不,母后,我跟你去。”他看了沐裟一眼,立即也跟着起了身,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触碰他的“恶魔”。
“尧儿还欠我一副凤凰花图,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呀?”沐裟换上温柔的笑,再也不是刚刚强硬拉着他手的样子了。
姬清尧有些为难了,他喜欢画凤凰花,可他也想要离开这个男人跟他的母后去煮汤。
“尧儿要不就在这里作画吧,顺便给母后也画一幅,母后去给你煮汤,可好?”黄姑姑温柔道。
姬清尧思索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
可等姬清尧把画画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他画的根本不是凤凰花,而是一个人,一个额间有朵凤凰花的人。
这个人在一条深河里挣扎着,只露出了嘴巴以上的一半头,河里有个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的东西正咬住了他的双脚,让他根本无法从水中挣脱出来,看得人很窒息。
“尧儿……”沐裟沙哑着喊道,眼中泪光闪烁。
虽然最近姬清尧的情绪好了些,表面上看起来状态还不错,可吃得少,还每一夜都被梦魇纠缠,睡不安稳。
即使用了安神香也没用。
他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无能为力,帮不了他。
第六十八章 裹被子里就不冷了
很快就到了除夕,外面下着鹅毛大雪,姬清尧这边所有人都在火炉边围着矮桌热热闹闹地吃年夜饭。
“母后,我要喝酒。”姬清尧缠着黄姑姑倒酒给他。
“尧儿,喝酒伤身……”沐裟想要阻止。
“让他喝吧。”黄姑姑想到了上次姬清尧在皇宫凤凰花树下喝醉的事,知道姬清尧心底的郁结需要发泄出来,醒着反而堵在了心里。
“好,那我陪你喝。”沐裟也明白了过来,拿来了两个小酒壶,一个递给姬清尧,一个给自己,两人就这样一口口地直往口中灌。
沐裟灌完一壶又拿来一个大碗,直接拿酒坛倒了一大碗。
小喇叭见状,惊得瞪大了眼睛:“沐裟神医好酒量。”
谁知他的话刚一落下,沐裟就满眼迷蒙地看着姬清尧,有些迷糊道:“尧儿,清逸哥哥带你去玩雪吧。”
“嗯,本宫要去玩雪,不,朕要带你去杀人。杀杀杀,朕要杀了他们。”
就这样,姬清尧拉着沐裟,沐裟牵着姬清尧,两人各说各话迷迷蒙蒙地走出了门。
小喇叭看着两人一红一白牵着走在一起的侧脸,忽然惊奇道:“哎,这沐裟神医侧脸看起来跟主子好像啊,至少有五分像,身高还差不多,而且他们的酒量一样差,他们……该不会是亲,亲兄弟吧?”
从始至终,沐裟都没有说明他和姬清尧的关系,加上他对姬清尧除了无限度的温柔宠溺,并没半分情欲流露出,他的话倒是让除银离外的几人觉得特别有道理。
可下一瞬,沐裟迷蒙地声音就传了过来:“尧儿,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不,是很爱很爱。小时候我就想着,等你长大了我要娶你。你会愿意嫁给我吗?”
“主子是仙神降世,尊贵神秘,聪敏绝色,那沐裟神医超凡脱俗得就像个谪仙……”
小喇叭的话未完,就见沐裟忽然一把将人搂进了怀中:“尧儿,对不起,对不起,是清逸哥哥没有保护好你。”
“你放心,清逸哥哥一定想办法把你救出来,一定会救你出来。尧儿,即使我娶不了你,我也再不会离开你,我定会保护你一生一世,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即使死了,我也一定化作你的守护神,护在你左右,护你一世周全。”
一直被打脸的小喇叭有些尴尬,找补道:“谪仙……都是清心寡欲的,无欲无求的,你看,他只是……”
看着外面的场景,小喇叭瞬间就住了嘴,因为沐裟已经捧着姬清尧的脸,就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深情地吻上了他的唇,温柔,缱绻。
曾经的沐裟除了温柔温润少有其他情绪流露出来,这些日子难得时常见到他愧疚、心痛的样子。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到无欲无求、清心寡欲的沐裟露出他的深情,醉酒失控下如此失态地亲吻姬清尧,可见这个人平时到底有多克制了。
几个人瞬间瞪大了眼睛,黄姑姑脸色一沉,满眼复杂。说到底她还是有私心的,姬清尧不能属于百里枭麒,那自然也不可能让沐裟觊觎。
她如今只想要姬清尧好好的,然后平平安安地生下孩子。
她想要去阻止沐裟,把姬清尧带回屋里。
刚刚姬清尧一直懵懵懂懂地沉默着,所以没有人注意到他异样的神色。
直到此时众人才注意到姬清尧的眼眸,他的眼眸是血红色的,留下的泪竟也是血红色的。
被亲吻后,他血红色的眸子瞬间瞪大,且越瞪越大,血泪大滴大滴从眼角滑落滴入了雪白的雪地里,特别的显眼。
接着他猛地用力推倒沐裟:“滚开”,缓缓抬起头,露出凄然一笑,失魂落魄地朝前走去。
几人脸色霎变。
黄姑姑都要心疼死了,立即冲到他身边拉着他:“尧儿,外面冷,我们回去烤烤火吧。”声音带着浓浓的泣音。
“尧儿?是谁?”姬清尧有些迷茫地问。
“尧儿就是你,姬清尧啊。是母后最好的尧儿……”
“不,不不不,姬清尧死了,他死了。他必须死,我要杀了他。啊……啊……我要杀了他。”姬清尧惊恐地退后,不停转头朝四周虚空看去,捂着耳朵尖叫了起来。
所有人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他说要杀了他自己?所以,他潜意识里再也不敢面对自己了吧。
他再也不让任何人靠近,不停挥舞着手,或捂着耳朵暴躁尖叫着:“滚,都给我滚。我要杀了百里枭麒,杀了慕云枫,杀了姬清尧。杀了,都杀了。”
沐裟双眼迷蒙中见那红色的身影离开了他,在雪地上乱窜乱喊,他便再次冲过去把人紧紧地搂进怀中:“尧儿,尧儿,别离开我,我害怕,害怕会再也找不到你。”
感觉到了怀中的人身上很冰冷,沐裟便把人打横抱了起来意识迷蒙地往屋子里走去。
他有武功,姬清尧挣脱不开便开始全身颤抖,惊恐求饶:“求你放开我,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我没有,没有奸夫,没有私通,没有被他碰过,不要,不要拿我做诱饵,求你……”
“你要我给你,我都给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可我求求你,不要,不要在他们面前好不好?求你了……”姬清尧不停哀求着,哀伤而悲戚。
沐裟把人抱回了屋子里放到了床上:“尧儿,不冷了,裹被子里就不冷了。”
他刚要用被子把姬清尧裹起来,姬清尧却挣扎地厉害,沐裟便按住了他:“尧儿,别动,你身上凉,被子裹着才暖和。”
被按住的人更加惊恐地挣扎了起来,挣脱出了一只手,他绝望地抬手扯开自己的衣领。
哭喊着乞求:“我给你,都给你,你想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放过我,不要让我做诱饵,不要在他们面前……”
还在固执地要把人裹被子里去的沐裟,见到心爱之人露出了冰肌玉骨,本就不清醒的他,加上喝了酒,一直压抑着的感情和欲望哪里还压制得住?
哪里还忍得了?
瞬间眼睛就猩红了起来,竟覆了上去,按住了他的双手和他双手交叉。
他吻了吻他的唇,在他耳边喃喃道:“尧儿……尧儿……”声音沙哑到了极致。
姬清尧停止了挣扎,眼水汇聚在一起成了一条剪不断的珠串,脸上露出了一丝惨白的笑:“百里枭麒,你把我制成僵尸吧。”
沐裟听到这一句立即放开了他,直接从床上滚了下来,手足无措又慌张道:“尧儿,对不起,我错了,是清逸哥哥不好,清逸哥哥知道错了。清逸哥哥再也不敢了,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黄姑姑带着小喇叭和小葫芦终于破开了门,冲了进来,银离也跟了进来,看到的就是姬清尧的衣领被扯开了,沐裟跪在床边不停道歉。
所有人都终于松了口气。
“公子!”
“小喇叭,去给他们熬两碗醒酒汤来。”黄姑姑吩咐道。
“是!”
“小葫芦,把尧儿抱回他自己的屋子。”
“是!”
沐裟见有人要来抱走姬清尧,站起身就要和来人打架,却被黄姑姑一句话劝住了:“尧儿在生你的气,我去劝劝他。”
这夜的事,在黄姑姑那句:“他们醉酒后的事,不要告诉他们。”的命令下,几人便只字未提。
只是事后黄姑姑对沐裟说:“沐裟神医以后还是少喝酒,万一不小心伤了人可就不好了。”
沐裟便以为他喝醉了就想要找人打架,并未细想。
除夕这夜远在御国京城——丹城的百里枭麒,却形单影只地呆在凤阳殿里。
他连最重要的除夕晚宴都以身体不适为由取消了。
凤阳殿内没有点灯,黑乎乎的,百里枭麒靠坐在床边的地上喝酒,泪水混在酒里,酒似乎更苦了。
帝王消瘦了很多,也憔悴了很多,下巴上长出了很多胡茬。
“羽儿,你到底在哪儿?我是不是……是不是再也找不到你了?是不是这一生再也见不到你了?是不是……”
“此生你再也不会原谅我了?!我们……再也没有可能了?!”这话就跟拿着刀子在自我凌迟般,让他痛不欲生。
他猛地灌了一大口酒,那苦涩辛辣的味道一入喉就跟吞刀子似的,痛啊。
姬清尧被沐裟带走后,他找了姬清尧十天十夜都毫无任何消息,因为不眠不休,不吃不喝,他还曾病倒了,昏迷了三天三夜才醒过来。
要不是朝中存在威胁,他早已放下一切去寻人了。
他几乎派出去了所有他能用的人去找寻,都没有一丝音讯。
六国使者组成的暗卫也没有任何音讯,更没有任何信息传来。
“一刻不见如隔三秋,整整六十天了,我真的好想你,想到我都快要发疯了。可我找不到你,我该怎么办?我到底该怎么办?”
可每时每刻他想着姬清尧的时候,那一晚的事情就会浮现在脑海,那就像把钝刀似的切割凌迟着他的心脏。
让他在思念愧疚悔恨中,还要一遍一遍被钝刀凌迟着,整个身体都会跟着痛起来。
但是他知道,他的痛苦远远比不上他羽儿的痛苦。
所以每当他想要逃避那段过往时,他的内心就会提醒他:羽儿都没有忘,他正遭受着无尽折磨,你有什么资格忘?
“陛下,有消息了。”风亭的声音激动地从外面传了进来。
百里枭麒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把他手中的东西抢了过来,又用最快的速度回殿点燃了烛火。
第六十九章 我不能玷污圣洁的你。
百里枭麒对着烛火把东西拆开,是一幅画,姬清尧画的那副溺水图。
看着那画,他呼吸都要停滞了,把画紧紧捂在心口,跌坐在了地上,哑着声音呢喃道:“羽儿……对不起,对不起……”
“这是从哪儿来的?查到了送画的人吗?知道不知道他从哪个地方过来?”帝王急忙抬头问风亭。
“属下有罪,没有查到。可陛下,这画到底是谁让送的?为什么要把这画送过来?”风亭不解地问。
“是沐裟。挑在今夜送过来,就是要在这喜迎新年时,在这万家团圆的日子让我在孤寂中忏悔,让我在悔恨痛苦中度过。”百里枭麒自嘲道。
沐裟的目的确实是这样的,他的目的也确实达到了。
但他还是要感谢沐裟,让他得到了他的羽儿的画,得到了一丝羽儿的不算消息的消息,得到了羽儿的“礼物”。
不管送画出于何目的,不管这画让他有多么的痛苦,他都把这画当成了礼物,因为这是他的羽儿亲手所画,唯一留给他的东西。
“陛下,您一定能找到帝后,而且‘黄姑姑’还在帝后身边呢。”曹越囹安慰道。
“黄姑姑?呵……”百里枭麒自嘲一笑。
忽然新的暗卫首领追日急冲冲地跑了进来,满脸喜色:“陛下,陛下,来信了,来信了。”
百里枭麒立即一跃而起冲过去抢过信件,接着信纸骤然飘落,帝王再次跌坐在了地上。
曹越囹捡起信,是千景宸写来的:“陛下见信安,属下已经找到了主子,但是他如今还未恢复神志,记忆也有些混乱,还只有孩童时期的记忆。陛下请放心,属下等一定会护主子安全。祝陛下新年安康,属下千景宸敬上。”
“陛下,这千景宸也太过分了,是您一手提拔他,把他培养起来的,您那样信他,他怎么不把帝后的信息告诉您?”风亭义愤填膺道。
“不。正是因为他的忠诚朕才把羽儿交给他们保护的。他如今是羽儿的暗卫,理应忠于羽儿,他是不该,也不能向朕透露讯息的。他能来信就已经在感念恩情了。”
“你们回去吧。”百里枭麒站起身走回床边继续喝酒。
他把姬清尧的画捂在心口,低低痛哭了起来。
良久他踉跄着站起身爬到了床上,抱紧姬清尧的衣裳蜷缩在床上,却并没有睡,泪像雨水一样滑落,滴进了枕头里,洇湿了一大片枕巾。
这么久以来,他每一晚都靠抱着姬清尧的衣裳才能勉强入睡,可每每午夜梦回醒来就痛彻心扉,再也睡不着了。
但今夜他却一下都没有睡着,就这样痛彻心扉到天明,泪跟着流到天明。
他从来没有想到他一个顶天立地,堂堂七尺男子汉也会有这样流泪的一天。
风亭和曹越囹出了内殿,却都没有离去,站在凤凰木下叹了口气。
“囹儿,你身子弱,先回去休息吧,我守在这里就好了。”风亭给曹越囹紧了紧披风温柔道。
“我睡不着,我想在这里陪着陛下。”曹越囹看了眼凤阳殿内,悠悠说道。
的确,如今他们担心他们的陛下,哪里睡得着啊?
今夜是除夕夜,哪怕不能陪着他们的陛下热闹地过除夕,不能缓解他的忧伤,至少陪在这里总好过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守着凤阳殿。他们也能安心些。
“好,那你去偏殿吧,这外头风太大了。”
“我们到陛下的殿门口去吧,再拿个屏风过来挡风就好了。”
“好。”风亭拗不过他,搂着他走到了殿门口。
他搬来两个屏风挡风,又给曹越囹找来了个手炉,一件厚厚的斗篷,然后两人坐殿门口的屏风后,静静地陪着百里枭麒到天亮。
转眼就到了春天,春回大地,沐裟他们住的山间本就景色优美,如今林子里野花开了满地,香气扑鼻,沁人心脾,只让人心旷神怡。
姬清尧在所有人的细心照顾下,温暖关怀下,加上周围环境舒适宜人,他的精神好了很多,只要不刺激他,他很少再失控尖叫。
沐裟给他买了一只兔子,姬清尧总喜欢抱着那只兔子到林中玩儿,沐裟总会陪在他身边,带着他玩儿。
他带他放风筝,带他割草摘菜喂兔子,带他去钓鱼,带他去采药,带他去摘野果,看着姬清尧单纯快乐的样子,他心中也特别的欣喜愉悦。
除了儿时,这是他这一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日子了。
但姬清尧不爱戴面具,又因为皮肤容易过敏,也不愿做任何伪装,就只能把真容暴露在外,这让所有人都很忧心,没有一刻敢放松警惕。
但又没有任何人会去强迫他做伪装。
所幸这里没有外人来。
而沐裟始终担忧着姬清尧恢复记忆和神志,他知道恢复记忆和神志是迟早的事,他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他的尧儿该怎么面对一切,该怎么去承受那些痛苦。
但他从来不在姬清尧面前表现出任何不好的情绪,在他面前他永远都是最温柔,最体贴,最好的清逸哥哥。
是夜,花香伴随着温暖的春风吹来,吹散了沐裟不少愁绪,他一个人坐在一棵大树上喝酒。
喝着喝着,人就恍惚了起来,坐在树上就开始摇摇欲坠,看样子随时都有可能摔下来。
忽然朦胧中,他感觉到一个人影靠近了他,此时他的满心满眼就只有他的尧儿,便不管不顾地搂住人的身子呢喃道:“尧儿,你来了。”
“尧儿……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从小时候就喜欢上了……”
抱着还不够,他竟直接吻了上去,越吻越激烈,仿佛要把人揉进心里,融进身体。
吻很热烈却又克制,丝毫没有要亵渎的意思。
那人一开始只是被动接受他的吻,到后来竟无比配合了起来,甚至主动把沐裟压了下来,情不自禁地探进了他的衣领里。
甚至不自觉就开始拆解他的衣裳。
干柴遇到了火折子,瞬间就被点燃了,黑衣白裟从树上滑落纠缠在了一起,落在了地上。
白裟完全被黑衣覆盖。
圣洁无尘的裟衣即将染尘,那人忽然停了下来,伸手轻抚着沐裟的脸,在进与不进,占与不占间徘徊。
最终他贴着人的耳朵染着浓浓欲色的声音沙哑道:“沐裟,你是这样圣洁,这样美好……我不能……不能玷污了你。”
他说完猛然喘了几口气,又扑上去忘情地吻住了他,从嘴唇到脖颈到……
沐裟迷迷蒙蒙地轻吟着,伸手抚摸着他的头发一直不停地呢喃:“尧儿……尧儿……”
那人极力克制着自己,几乎把他全身都吻遍了,好几次差点要克制不住了。
最后他堪堪停了下来,点了他的睡穴把他从树上抱了下来,悄无声息地送进了他屋中的床上。
听到响动的黄姑姑几个人立即警惕地起来查看,待发现声音是从沐裟屋中传来的,又去了姬清尧屋中查看,见人安静地睡着时才放下心来,只道是沐裟回房了。
次日醒来时,沐裟对昨晚醉酒的事又忘得一干二净了,可他无意中的举动却入了另外一个人的心。
改变了那人的一生,让那人爱了他一生,为他痛了一生,为他空守了一生。
这天天气晴朗,惠风和畅,阳光明媚,小喇叭和小葫芦把被子、床单拿出来晒,顺便收拾打扫着竹屋。
沐裟出去集市买水果了,顺便还想要买些果树回来种,银离不放心也跟着一起去了。
姬清尧怀孕了,且喜欢吃水果,沐裟便经常乔装改扮去集市买枇杷、桑葚、樱桃等水果回来给他的尧儿吃。
黄姑姑跟往常一样带着姬清尧在林子里玩。
姬清尧自从怀孕了之后胃口就更差了,只爱喝汤,最爱的还是蘑菇汤。
她便提着篮子顺便采采蘑菇。
“母后,那儿有好多蘑菇,我去采过来。”
“尧儿,慢点,小心点,这个时节怕里面有蛇,我来。”黄姑姑赶紧跟了过去,果然见到了一大片蘑菇。
她哄住姬清尧,自己走进树丛间采起了蘑菇。
“母后,父皇怎么还不来啊?您不是说他过了年就会来陪我们一起游玩吗?”
“快了,快了。”黄姑姑心中叹了口气,哄骗道。
也不知道还能哄骗他多久,尧儿到底什么时候能恢复神智,如果恢复了神智他该怎么办?他该怎么接受那些事,他承受得住那些残酷的记忆吗?
他跟百里枭麒又该如何,如果孩子生下来又该如何,他到底会恨那孩子,还是会把孩子和百里枭麒区分开来,爱那孩子?……
正沉思着,忽然一条胀颈蛇两侧颈部膨胀起来直立起身子,和她大眼瞪小眼的正对着她吐信子,随时都有可能攻击她。
吓得她猛地往后跌坐在了地上,而那蛇也跟着飞冲了过来,咬在了她的脖颈上。
“啊……”她惊叫了一声,一掌拍在了那胀颈蛇上,把蛇拍飞了出去。
小喇叭和小葫芦听到声音立即扔掉了手中的活,赶了过来。
“黄姑姑!”
“主子?”
“尧儿……尧儿呢?快去找尧儿。”此时黄姑姑才发现姬清尧不在身边,吓得魂飞天外,让两人赶紧去找人。
所以等沐裟回来的时候,黄姑姑已经中了蛇毒昏迷不醒了,小喇叭在床前照顾着,姬清尧竟然不在,小葫芦也不在。
一股不好的预感瞬间侵袭了身心,他全身一寒,不等小喇叭开口就猛地抓起他的衣领,颤抖着声音急切问道:“尧儿呢?尧儿去哪儿了?小葫芦呢?”
第七十章 今日护他的人何在?
“沐,沐裟神医,主子……他失踪了。黄姑姑带他去林子里玩儿,去采蘑菇……黄姑姑被蛇咬了,主子就不见了。小,小葫芦去找主子了。”小喇叭被沐裟的神色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
沐裟脸上瞬间就没了颜色,惨白一片,心间一片冰凉,他的尧儿……千万别出事啊。
心中一激动,心脏处就开始疼了起来:“嗯……”他捂着心口低哼了声。
可他并未停留转身就要走,小喇叭大着胆子喊道:“沐裟神医,黄姑姑中了胀颈蛇的毒,求您救救她吧,让奴才先去找主子。”
沐裟脸色更加阴沉了,丢下一句:“她关我什么事?百里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就转身走了,也不管小喇叭的呼喊和乞求。
可他刚走出门外,重重呼出了口气后又转身进了房间。
她不能死,其他先不说,就冲他的尧儿对她的亲近和依赖,他就得救她。
放下东西跟着进来的银离见沐裟脸色不好,知道他肯定心疾又犯了,急忙安慰道:“公子您先别急,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顺便救黄姑姑,我和小喇叭去找。”
可等沐裟把黄姑姑体内的毒素祛除掉时,已经过了半个时辰了。小葫芦和后来出去的小喇叭、银离也没有回来。
他立即运起内力往山间另一个方向飞去,落在了几间竹屋前,屋内的几人立即警惕地抄起武器全部冲了出来。
沐裟一脸阴沉怒声道:“是你们把他带走了?把人交出来。”
千景宸见到来人是沐裟,不由一怔:“你怎么会找来这里?”
“你觉得我沐裟很蠢吗?从你们跟上来的那一天我就已经知道了,之所以没动你们是因为你们还算安分,一直在暗中护着他。如今你们竟敢把人虏走,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主子失踪了?”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满脸凝重。
“沐裟神医,我等是主子的暗卫,更是他的凤卫,我们的任务是保护他的安全,绝不可能背叛他。所以主子的行踪我们连陛下都没有禀报。”
千景宸有条有理的解释道。
“你们对主子是真心的好,主子信赖你们,依赖你们,我们作何要把他掳走?掳到哪儿去?我想沐裟神医也知道这个道理。不然一早就发现了我等,也不可能让我等一直安然住在这里。”
这些沐裟也懂,他只不过是想要试探一下他们而已,加上过于惊慌和愤怒才才说出那些话的。
“主子身份特殊,如今一人在外凶险异常,若是碰到人,那后果不堪设想,当务之急就是先把主子找到。”
“是吗?玉王姬?”沐裟眼神不善地扫了玉天香一眼,森寒阴沉道。
那一晚要不是这个女人缠着他打,他就不会耽误去救他的尧儿,百里枭麒当众临/幸尧儿的事就不会发生。
那晚那酒里最后的药肯定也是这个女人下的,她想要把他的尧儿带走。要不是看在她只是想救人的份上,她早就死了。
沐裟和玉天香的事情,其他人都不知道,但鉴于玉天香做事总是古古怪怪,神神秘秘的,因此眼见沐裟对她的怀疑,众人也满脸询问地看着她。
“天香从始至终都只是为了保护主子不受伤害。”玉天香眼中的焦急都快要溢出眼眶了。
她那晚也是这样说的,他才放过她。
沐裟见此,急躁地问:“今日护他的人何在?”
六人的暗卫队,千景宸一直都是根据优缺点互补的原则分的组,从未改变过:他自己和穆北行一组;墨轻舟和玉天香一组;紫云溪和北冥墨朗一组。
“今日护着主子的是紫云溪和北冥墨朗。云溪善毒,墨朗武功高强,但如今都没有一人回来,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难不成遇到强敌了?”千景宸脸色再一次变了。
紫云溪武功不好,但是善毒,北冥墨朗却是他们中武功最高强的,他们一起没道理不传任何消息回来,唯一的可能便是遇到了强劲对手,无法求救或者遇到了危险。
“所有人立即分开寻找,有任何讯息一定要及时发射信号弹。”
“是!”
“沐裟神医,我马上就去找主子,你是否要一起?”
沐裟却转身就飞身离开了。
他落在了另外一处树林里,一人跪地拱手道:“公子,我们的人也没有传来任何消息。”
沐裟自己也专门给姬清尧训练了一批凤卫,暗中护着他,可为何这些人也没任何消息传过来?
“不惜一切,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到。”
“是!”
沐裟眼眸赤红不停地快速飞掠在林中各处,紧绷的心弦都快要断了,心只沉到了万丈深渊。
“尧儿,对不起,是清逸哥哥没有保护好你。等清逸哥哥找到你,任由你惩罚。可,你一定要好好的啊……”赤红的眼眸中溢满的泪终于从眼角滑落。
千景宸他们找了三天三夜,终于在他们暗卫间特殊的标记下,在一处隐秘的树林中找到了受伤昏迷的紫云溪。
沐裟给他处理好伤势包扎好伤口,便一直坐在旁边等他醒过来。
他已经三天三夜没有吃喝,也没有睡觉了。
再也没有了平时温润如玉,暖阳般和煦的样子,整个人都憔悴不已,疲惫不堪。
银离心疼死了,可实在劝不动,便只能出去找人,只有找到人,他的公子才能安心,才能安然无恙。
“沐裟神医已经几天几夜没有休息,没有吃喝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云溪这里我会看着。”千景宸的声音也透着无限的疲惫。
这几天就没一个人睡好,吃好。
黄姑姑一醒来,就不管不顾招来了手下,吩咐着他们去找人了,自己更是没闲下来,跟沐裟的状态差不多,到如今都还在外面呢。
其他几个人都还在外面寻找着,没回来。
沐裟不肯去休息,千景宸便和他一起守着。
半夜,紫云溪醒了过来,一醒来就急忙开口:“快,快去救主子,主子有危险,还有北冥墨朗。”
“是不是百里枭麒……”沐裟双眼猩红,满眼怒意和恨意。
“不是。”
“他在哪儿?”沐裟眼中猩红退去,但里面满是血丝,声音沙哑地急忙问。
“当时有十几个人武功都非常高强。他们很特别,很像……很像寻香人。而且有组织,有计划,看到主子就隔空点了他的穴,把人掳走了,没给他一丝反应的机会。他们好像一早就发现了我们似的,特别地警惕,迅速。”
紫云溪声音有些虚弱,有些轻。
“我们急忙追了上去,我武功不好,跟不上,北冥墨朗便一路边追,一路给我留记号。可跟到那个密林里的时候就再也没记号了。”
“怎么不发信号弹?”千景宸皱眉疑惑地问。
“巧的是我那枚信号弹是哑的,北冥墨朗那枚应该没来得及发。”
“那里有很多毒蛇?”沐裟沉声问。
“对,那处密林里特别多的毒蛇毒虫,我一不小心就被毒蛇咬伤了。还好我知道一些解毒的法子。但那个林子太危险了,我余毒未清就拼命逃了出来,跑出林子没多远就晕了过去。但是我怀疑……”
“什么?”旁边的沐裟和千景宸同时问。
“那些人非常的不简单,有可能他们就住在那里,而且不怕那些毒蛇,说不定还是他们专门养在那儿的。也有可能……他们根本就只是为了引我们过去,好让我们被毒蛇毒虫咬死,轻易解除威胁。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并不怕那些毒蛇毒虫。”
这点另外两个人也都想到了,原本以为紫云溪醒来就会知道结果的,谁知这结果竟越来越复杂了。
“其他人都去了那林子周围搜找了,沐裟神医,还请你给我们一些驱虫驱蛇的药物以及一些解毒药物。景宸先谢过了。”
另外一边,姬清尧躺在一个奢华的房间里,房中点了清淡的安神香,他也正安睡着。
床边坐着一个年轻俊朗的男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床上的绝世美人,眼中全是痴迷和欲色。
床边还站着一个中年儒雅的男人,声音激动道:“阳儿,太好了,你这次可是为族中立了大功了。我们霍家又能繁荣昌盛个两百年了。”
“上次我们霍家得到凤儿还是两百年前呢。要不是家族中得到一个凤儿,我们霍家的人怎么能个个天资卓绝,能力超强?我们霍家怎么能发展壮大?”
“要是再不得到一个凤儿,传承了两百年的凤儿优秀血脉就要消耗殆尽了,我们家族也将逐渐平庸,甚至逐渐衰弱下去。”中年男人一直沉浸在激动中絮絮叨叨道。
“父亲,可孩儿不想要跟任何人分享他。孩儿……”霍阳终于抬起头来,紧紧皱着眉头看向他父亲霍尹。
“混账,你怎么能这样想?为父可是霍家族长,你可是少族长,繁荣壮大霍家可是你我的使命。你怎么能这样自私只顾着自己,不顾家族兴衰?”霍尹大怒斥责道。
“父亲,孩儿不知道先祖到底是怎么想的。但是孩儿就是不想要跟其他人共享他……”
“这可由不得你,族中也没有任何人会同意的。如今你找到了凤儿的消息族中已经知道了,这事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族长,我是霍凌。”
霍尹快步过去开门欣喜道:“霍凌,快过来看看这凤儿。阳儿今天刚刚找到的。”
霍凌刚搭上姬清尧的手腕,脸色就猛然一变:“冰清玉洁?”
第七十一章 ‘媚皇’是什么?
“什么?他被人下了‘冰清玉洁’?”霍尹脸色瞬间就不好了。
“那这‘冰清玉洁’你可能解?”
霍阳疑惑地看着两人,等着他们的解答。
“能,但是时间有些久,需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的时间有些长。”霍凌看着绝世美人绝色的脸庞眼神有些阴郁,原本可以早些得到这人的,可如今却要白白耗上一个月的时间。
他捏着绝世美人的手腕,眼神越来越阴沉。
旁边的父子两见他这副神情,心中也担忧了起来。
“他怎么啦?”霍尹问。
“他已经怀孕了,怀孕三个月了。”
“什么?”父子俩同时惊呼出声。
“而且他的身子不太好,坏了根基,这孩子流不得。但也没关系,等孩子生下来要杀要留都随我们的意。”
“那岂不是要等到他生下孩子才能为我们霍家繁衍子嗣?”霍尹眉头紧皱。
“嗯。不过,凤儿向来性子烈,想当年先祖也是用尽了办法才使得那凤儿屈服的。所以可以趁这段时间给他用我族研制了上百年的新药——‘媚皇’了。”
“‘媚皇’是什么?”霍阳忍不住问。
“‘媚皇’为媚药之皇,是专门针对凤儿的媚药,用来驯凤儿的。用‘媚皇’驯出的凤儿,终生再也摆脱不‘媚皇’带来的作用,每晚都会发作,一发作就会无法自控。还能让他对与他欢好的第一个人减少厌恶感和仇恨值,提升十几倍甚至几十倍的好感,产生依赖甚至爱上他的错觉。”霍凌得意地解释道。
“这还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他再也不能被男人触碰……,一旦触碰就会……嘿嘿。”
“哪怕只是碰一下手都不行,无论怎怎么样都无法自控,能让凤儿物尽其用地为我族所用。”
这不就是……
区别只在于只是专门为家族服务罢了。
霍阳眉心狠狠皱起,他想不通他的先祖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也不明白到底他们霍氏为何会打着兴旺,壮大家族的幌子做出如此恶毒、恶心的事情来。
哪怕真的能兴旺家族,这所作所为也是道德伦理难容,天理难容的。
他虽然算不得好人,却也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送走了霍凌,霍尹对儿子安抚道:“阳儿,你别担心,霍凌不是说了吗?用了‘媚皇’,他就会对第一个人产生依赖和爱意。你是少族长,他将来便是你的妻,也是你把他带回来的,你自然会是他第一个人,他无论跟其他人怎么样,他爱的人也只有你,也只会是你。”
“‘冰清玉洁’是什么?”霍阳没有回应他的话,转而问道。
“冰清玉洁是一种药,中了这种药一生就只能被一个人碰,其他任何人都无法再触碰,不然就会死相凄惨。所以,切记,如今你碰不得他,千万要忍住了。”
“为父去跟族里其他人商议,一个月后让你们成婚。但是你要记住你少族长的使命,记住,他不是你一个人的,是全族人的。我们霍氏的未来就靠他了。”
霍阳没有再说话,看着床上的人,心疼,痴爱又气愤。
他甚至有些后悔把人带回来了,也许当初带着他逃走就不会把他推进火坑了。
不过,他又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身边跟了那么多人,跟个苍蝇似的,平时就很难甩掉他们。见他找到了凤儿,更是个个都狼见到了肉似的,哪里会给他带人逃走的机会?
霍家世代都是寻香人,但他们跟一般的寻香人不一样:一般的寻香人是为各国帝王寻找凤儿,而他们霍家是为了自己家族寻找凤儿。
据说他们霍家的先祖也是为帝王寻找凤儿的,结果运气好寻到了一个,自己却没经住诱惑,直接占为己有了。
后来他便带着整个家族隐居了起来,用尽一切办法逼迫凤儿给他,甚至给全族繁衍子嗣,后来霍家的子孙便开始为自己家族寻找凤儿。
他们全族中的年轻子弟每一天都会外出寻找凤儿,甚至有很多分散在外寻找。
他们全族不停地找,不停地找,终于今日在林间寻找的时候,见到了这个在林中采花的绝色凤儿。
他脸上没有易容甚至没有任何遮掩,他们都不用靠近闻香就一眼就认出了他的凤儿身份。
次日,姬清尧醒来的时候,四肢已经被锁链吊起来了。
他看见站在不远处看着他的三个人,瞬间焦躁不安的尖叫了起来:“滚,滚开,放开我,放我下来。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慕云枫,百里枭麒,姬清尧,我要杀了你们,我要杀了你们。”
见他情绪不对,霍尹和霍凌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霍阳。
“他应该是受了什么刺激,神志有些不清醒。我们发现他的时候,他正跟个孩子似的抱着兔子在摘花。”霍阳解释道。
“无事,并不影响他为我们霍氏物尽其用。”霍凌安慰道。
良久,姬清尧才慢慢安静了下来,脸上却露出一丝凄凉的笑,眼中泪滴不停滚落。
几人刚想着他可能清醒过来了,却只听他喃喃开口:“母后,您在哪啊?您怎么不来找尧儿?您怎么不来救尧儿?母后,难道您也不要尧儿了吗?”
母后?几人心头猛跳,这凤儿到底是什么身份,难道是哪国的王子?
霍阳的目光落在了他脚上那串脚环上。他走近绝色美人,蹲下,仔细看着那脚环,这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百里枭麒之妻?”
“什么?御国皇帝之妻,那不就是……帝后?!他他他,他是当今帝后!”霍尹吓出了一身冷汗。
霍凌也神色一凛。
“嗯……”姬清尧脸色绯红,连眼眸都是红色的,口中正发出一丝轻吟。整个人美到无法言说。
“他的‘媚皇’发作了。”霍凌说。
他盯着姬清尧的眼中满是贪婪和欲望之色,舔了舔唇,他脸上露出一丝狠厉:“不管他是谁,哪怕是天皇老子,也不可能放了他。既然我们寻到了他还把他带回来了,他便是我们霍家的人了。你们说呢?难道你们想要放了他?”
“那自然是不可能了。无论他是谁,如今他都是我们霍家的了,就是锁也得把他锁在我们霍家。”霍尹也冷静了下来。
霍阳却道:“如今给他用‘媚皇’,我们却触碰不得他,他……受得住吗?”
“‘媚皇’跟其他药物不一样,就是不能碰他,要让他自己忍受这种痛苦。忍得越久,将来一旦释放才会更加热烈和主动。因为忍得太久了,他总会怕别人离他而去不疼爱他,他便会更加的卑微,更加听话乖顺。”
霍阳皱紧了眉头,心中疼如刀割。
“凌叔,他需要‘媚皇’调/教多久?”
“最少一个月。每天一颗‘媚皇’。一颗‘媚皇’的药效能持续两个时辰。”霍凌回道。
“媚皇”既是媚药之皇,是针对凤儿最烈的一种媚药,发作起来到底有多剧烈痛苦可想而知了。
姬清尧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不停地挣动着手脚上的锁链,喉间溢出一声声低吟,眼中盈满了泪。
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好好地疼惜,让他哭泣,让他求饶。
霍尹不敢看,转身出了门。
霍凌也不得不离开,离开前不停地吞着口水。却满脸疑惑:“媚皇”的药效绝不止如此,可为何他的表现与预料中的会相差如此的远?
绝世美人是霍阳的未婚妻,当然得由霍阳守着了,屋中便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他痴迷地看着绝色美人,忍不住地朝人走过去,搂着人的腰吻住了他的唇。
姬清尧虽然失了神志,如今还在欲望中苦苦挣扎,却从来就厌恶别人的触碰和冒犯,所以狠狠地咬了他一口。
霍阳被咬得瞬间就松开了他,擦了擦嘴角的血,伸手抚上了他的脸:“尧儿?你叫尧儿?”
“那尧儿以后就是我的人了,纵然要跟其他人一起分享,我也绝不会放手了。”他认命了。
因为这绝色美人的身份太过特殊。一旦暴露,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和他在一起了,甚至他们霍氏全族都将性命不保。
所以,他不敢再做他想,也不想要独占了,只要能拥有他,能陪在他身旁每一天都看到他,他便满足了。
但想到他唐唐身份尊贵的帝后,他的人,要与他人共享,要被那么多人触碰,他就心如刀割。
“媚皇”发作的那两个时辰的煎熬不要说到底有多难受了。
姬清尧全身颤抖,浑身汗湿,从低吟到低哑地闷哼,再到尖叫:“啊……慕云枫,我要杀了你;百里枭麒我要杀了你;姬清尧……你去死吧。”
原本凄厉,充满恨意的声音,在清润好听的嗓音下,因“媚皇”染满了欲色变得沙哑,甚至妩媚。
让听者比中药者更加难以把持住,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人狠狠地占有了。
等熬过了药效,霍阳才抱着全身无力、浑身早已湿透的人去洗浴。
只是拉开他的衣领,看到那冰肌玉骨,霍阳就鼻血哗啦啦地流了出来,差点克制不住。
但碍于他的“冰清玉洁”,霍阳怕自己克制不住只好把人放浴池边自己出了门,连衣裳都不敢再给他脱了。
良久,他再进门时,洗浴好的人早已昏倒在了浴池旁边。
第七十二章 你为何要如此护着我?
百里枭麒在御书房批奏折,却心不在焉,一本折子看了半天都没有批阅。今日他心里比往常更加的慌乱不安,右眼皮不停地跳着,他扔下笔,站起身就要往外冲去。
他有预感,他的羽儿碰到什么事儿了。
只见风亭急匆匆地飞掠过来满脸凝重:“陛下,黄姑姑动用了她的人,您的十八位嫔妃也离宫了,帝后,帝后可能出……可能遇到什么事儿了。”
为了不让他的皇帝陛下担心难过,他生生把帝后可能出事拐成了“遇到什么事儿了”。
百里枭麒脸色一白,心中又惊喜又慌恐,声音都情不自禁带上了颤音:“往哪儿去了?”
“南栀国南边边陲。”
“曹越囹,你留下。”
“风亭,走。”他一阵风似的一眨眼就飞走了。
“陛下,陛下……”风亭赶紧追了上去。
只追到宫门口才急忙开口:“陛下,您离宫了,万一有人……”
“此时的羽儿可比皇宫更危险,若他一旦出现在人前,后果……”他不敢想。
“朕收到了消息,所有对他心怀不轨之人也很快就能收到消息,他们也必定会跟着去寻羽儿。皇宫反而没事。”
“百里雪鹰可不是省油的灯,有她给齐右找些事做,他无暇顾及其他;朕已秘令边关给六国边境制造些麻烦,营造紧张的局势。”百里枭麒一边说,一边策马离弦之箭般地飞驰而去。
他的江山,他的羽儿谁都别想沾染。
他离开后的第二天,慕云枫也收到了消息。
“有人从宫中调人去了南栀?那极有可能是百里枭麒找到尧儿了。百里枭麒称病休养罢朝,肯定早已离宫去寻人了。”
“陛下不在皇宫?”来人心中一惊。
“你们这群蠢货,让你们盯着他,结果他出宫了你们竟然都不知道。”慕云枫怒斥道。
“给我盯紧了齐右,千万不要让他知道百里枭麒已经找到了尧儿,还有百里枭麒离宫的事。”不然不管齐右此时是夺了尧儿,还是夺了帝位,那他那颗棋子就不好控制了。
“不,不要让其他任何人知道,特别是六国那群癞蛤蟆。去四处弄出些动静来。”
“是!”
所以慕云枫带了一队最精锐的暗卫快马加鞭也往南栀赶去。
沐裟和千景宸在紫云溪说的那处密林里找了许久都没有任何音讯,也不见北冥墨朗。
除了一具沐裟派出去的凤卫的尸体。凤卫是中蛇毒而死的。
他们心底都在猜测北冥墨朗要不就也死了被野兽分食了,要不就是被抓了。
但他们更倾向于他被抓了,他身上有信号弹,如果遇到生命危险他首先应该会放信号弹的。
除非他被制止住了,没机会发出信号弹。
不巧的是,这些天下起了绵绵春雨,密林中更是雾气迷蒙,什么都看不到。而且这密林里除了有毒蛇毒虫猛兽外,还有浓浓的瘴气。
很多人在雾气中迷迷蒙蒙地就闯入了瘴气林中,中了瘴气,差点就死在林中。
这也给他们的搜找带来了很大的阻碍。
等天气转晴,林中可见度高起来,沐裟才带着人穿过瘴气林到了密林深处。
谁知这密林深处竟也是密林尽头,因为这是一处陡峭的悬崖,下面是云雾缭绕的万丈深渊。
这让他忽然就绝望了起来,他不知道该去哪里寻他的尧儿,不知道他的尧儿又将经历什么,会不会见面时天人永隔……
他不敢想,只是双膝一软,跪在了悬崖边,泪眼朦胧撕声喊了句:“尧儿……”心疾所带来的疼痛让他连气都差点喘不上来。
千景宸却总觉得这个悬崖有些不同寻常,就是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只是一直站在那看着悬崖峭壁下的缥缈云雾。
直到正午的时候,那悬崖下的云雾竟然散开了,下面是万丈深渊不错,但是云雾散了,也能看清楚对面了。
对面之前被云雾笼罩住了看不清,此时却能清楚地看到隔着万丈深渊的对面那也是一座高山。
但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沐裟神医,快看,对面有炊烟。”千景宸激动喊道。
沐裟猛地抬起头看向对面相隔甚远的那座高山,果然见那里炊烟袅袅,虽然不是很明显,但是只要有武功都能看清。还不止一处,显然那里有人家,还很多。
“尧儿一定在那里,我们得赶紧过去。”沐裟立即激动地站起了身,心疾都瞬间得到了缓解,布满血丝的眼睛也变得熠熠生辉。
可怎么过去是个大问题。
“南栀的山中都充斥着各种毒蛇猛兽,对面那座山比这座更高,被群山环抱,还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从这里到对面看起来也就几十丈,可要翻山越岭爬上那座高山,没有三个月也得一两个月,太久了。”千景宸凝视着对面若有所思道。
“一两个月?那太久了,尧儿等不了那样久。不过,只要能找到他,再难再久我们都要去……”
话未完沐裟猛然回过神来,惊喜地看向千景宸:“不过,你的意思是他们既然找到了凤儿,必定会用最近的距离,用最迅捷的方式,最快的速度带回去?所以说,这里必定有捷径可以过去?”
“对。凤儿那样难得,任何人得到了都只想要立即带回去据为……咳咳咳……这里毒虫猛兽太多,还有瘴气,一般人根本进不来,要不是你,我们都可能早已丧命,所以他们可以有恃无恐地用最近的距离回去,所以这里必定有捷径。”千景宸看着沐裟笃定道。
“看,下面有块大石头,上面好像可以站人。”还在周边搜找的穆北行大声喊道。
“哪里?”千景宸和沐裟立即站在悬崖边上朝下看去。
“就在你们左边一点的下边,你们那里应该看不太明显。”
果然,沐裟和千景宸靠近悬崖边只能看到一点点凸出的地方。不过这对他们来说已经够了。
沐裟马上就要往下跳,却被千景宸拉住了:“我先下去,等会儿你再下来。”
沐裟怔愣了一下,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沐裟明白他的意思:等他确定下面安全了他再下去。
自己又不是尧儿?千景宸为何要这样护着自己?
但显然他此时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了。
千景宸已经跳了下去,从上面不知道下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沐裟只是等了一会儿便也跟着跳了下去。
巧的是,他跳下去后,竟被人抱了个满怀,被比他高大些的人护在了怀中。
沐裟:“……”千景宸明明可以避开的,而且自己确定需要被人这样保护着吗?
千景宸:“……你……怎么就下来了?我还没有确定这里是否安全呢。”
他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温润,此时倒是又僵硬又尴尬,蜷了蜷手指,才不舍地放开手中温软的触感,离开了那带着药香的人。
“我不是尧儿,你为何要如此保护着我?”沐裟终于疑惑地问了出来,虽然有些尴尬,但并未细想。
“你是主子的好兄弟,你出事了他会伤心的。我不想要主子伤心……”
“你,你喜欢尧儿?”沐裟猛然拔高了声音,语气里满警惕,还有丝不易察觉的酸味。
“不,不是,你不但是主子的好兄弟,你还是神医,这次要不是你我们根本无法安然进着密林……我无关紧要,可你绝对不能出事。你出事了,主子怎么办?”
这样一说好像也挺有道理的。沐裟并未深想,应该说除了他尧儿的事,他都不会去认真思考除了药和病之外的任何事。
更没看到千景宸假借查看四周转开的眼神中饱含的隐忍情愫。
下面那大石块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大很多,足够站下上百人。
石块靠山壁那里还有个大洞,洞里也四通八达。
千景宸为了防止沐裟涉险,率先进了洞。
但他一进洞就对上了一张歪嘴斜脸,脸上还布满红绿疙瘩的脸,一只闭着,一只肿胀却睁圆了的恐怖眼睛,他情不自禁地惊叫出声:“啊……”
而对上了他的那恐怖鬼脸主人也惊叫了一声:“啊……”
接着就听那鬼脸主人沙哑粗嘎的声音有些口齿不清道:“大哥……”
千景宸忍着心悸低头仔细一看:“你,你是墨朗?”
那鬼脸用力地点了点头:“大哥,是我。”
沐裟听到声音也立即冲了进来,见到北冥墨朗的样子,凝重道:“让我看看。”
他把人按坐在一块石头上,给人把完脉就从怀中掏出药瓶,给了他几粒药丸:“把这个药吃了,能解你的毒。”
北冥墨朗立即接过药吞了,虽然口齿不清,他却着急开口:“大哥,沐裟神医,主子被他们抓走了,我们,我们要快点去救主子。”
“你先说一下当时的情况。”沐裟焦急道。
“他们掠走了主子,我一路追了过来,在林子里被毒蛇咬了后来又中了瘴气。后来追到了这里,那个时候这里雾气很大,我见他们跳了下来,便也跟着跳了下来。只是等我跳下来的时候,这里已经没人了。”
“结果在这我又被毒蚂蚁咬了,无意中还碰到了毒蜘蛛丝,就,就变成这样了。可能因为有溪儿的解毒丸,加上几种毒素交织,反而没要了我的命。”北冥墨朗急急忙忙说道,也不管自己此时口齿不清,声音难听,样子滑稽可怖。
“你的信号弹呢?为什么不燃信号弹?”千景宸有些责备地问,但北冥墨朗知道,他其实只是关心他。
第七十三 你不用特别关照我
“我,我不敢燃信号弹,这里毒蛇毒虫猛兽太多了,那林中还有那样多瘴气,我怕你们会不顾一切匆忙冲进来遇险。不过,后来我想到了沐裟神医,所以想要点燃信号弹的,结果才发现……信号弹不知何时被我弄丢了。”北冥墨朗有些惭愧道。
“所以,能到达对面的捷径就在这里了?!”沐裟惊喜道。
“对。但是这些天,我在这里观察了很久也没有看出什么来,更没有见到一个人影。”
“这些人必定不简单,通常捷径密道都是隐藏在机关秘术之后的。沐裟神医,烦请你去上面把墨轻舟喊下来,他擅长机关暗器。我们先在这里找找。”千景宸略一思索后说道。
“嗯!”
没多久,沐裟就带着墨轻舟和其余凤卫一起下来了,包括沐裟自己训练的凤卫还有黄姑姑带来搜找的手下们。
这个山洞特别的宽敞,里面怪石嶙峋,很多地方都不平整。众人在山洞里这里敲敲,那里摸摸,半天过去了,什么也没有找到。
倒是洞中蛇虫特别的多,且都是含有剧毒的,要不是有沐裟和紫云溪在,怕他们都得死在这洞中了。
忽然也不知道是谁碰到了什么,只听咔嚓咔嚓两声,接着就是令人毛骨悚然的各种声音:“嘶嘶”“吱吱”“咻咻”……
“蒙住口鼻,快!”沐裟慌忙开口。
所有人撕下衣裳一角蒙住口鼻后,立即背对背围成了个圈,把沐裟和武功最弱的紫云溪护在了最中间,只见蛇鼠虫蚁从四面八方甚至洞顶朝他们快速涌来。
而且这些蛇鼠虫蚁看样子竟都带着剧毒。
这还不算,还有毒气,毒镖和毒箭。
北冥墨朗、玉天香武功高强便和沐裟带来的十几个武功高强的凤卫,挥剑格挡着毒镖、毒箭。
穆北行和黄姑姑手下的人正挥舞着剑砍杀着那些靠近的毒物。
沐裟和紫云溪各自朝着毒物扔驱毒虫毒蛇的药包,撒着药粉,墨轻舟的暗器此时也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纷纷射向洞顶落下来的毒物。
千景宸的弓箭对准了还未到近前的毒物。
一众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毒蛇,毒虫,毒鼠,毒气,毒镖毒箭,这是‘五毒阵’,要破阵必须要找到它的阵眼。”千景宸凝重道。
墨轻舟接道:“这个‘五毒阵’里还用了机关做配合,大哥,我来破了那箭阵毒镖的机关。”
“好!破了那机关应该就能找到阵眼了。”
“控制机关找到了,分别在山洞的南边和北边。这山洞洞壁质地坚硬,不容易开凿,而且整个山洞只有南边和北边两处山壁有一块被大片藤蔓遮住了。”
一众人手中不停地对抗着各种毒物毒器,一边满脸担忧地看着飞出去的墨轻舟。
所幸墨轻舟暗器厉害,他一路无比惊险地射杀了很多毒物,又避开了各种毒物毒器才到达藤蔓处,一把扯了那藤蔓,果然见到了一处控制机关。
他摆弄到了没多久,毒箭阵就停了下来。
他又飞去南边扯开藤蔓,让毒镖也停了下来。
五毒阵被破坏后就只有四毒了,“五毒阵”就弱了下来,最重要最脆弱的阵眼也就被暴露了出来:就在洞顶。
从洞顶布下的阵法就跟撒下的天罗地网一样,笼罩住了整个山洞,让人无处可逃,可见这布阵之人是到底有多聪明又有多恶毒了。
千景宸挥剑而上,在阵眼中运足全力狠狠一阵捣弄,阵法已破,再也没有毒物出现了。
沐裟直到此时才看到六人强悍的能力,心中不由在想:难怪百里枭麒那个混蛋要把他们六人派给尧儿,果然是实力非凡,总算为他的尧儿做了件人事。
所有人又用了半个时辰才把剩余的毒物砍杀干净,再收拾了一下天便黑了下来。
天黑了他们便直接呆在那个山洞里过夜。
众人在洞中最宽阔平坦的地方燃了一堆火,旁边又陆续燃了些小火堆,众人不远却又隔着些小石堆围着火坐着,周围都洒满了驱蛇杀虫的药粉,防止再有毒蛇毒虫过来。
见沐裟坐在一块石头上,雪白的裟衣都染了尘,整个人疲惫不堪地靠在小石堆闭眼休息,千景宸心中一痛。
他们都属于温润温柔的人,可他的温润温柔像暖阳能暖人心让人舒适;而沐裟的温润温柔却像晨曦之光,能给人希望,却遥不可及。更像佛光普照能渡众生,但众生平等,带着疏离和高不可攀。
曾经的他只敢远观,不敢亵渎那谪仙般的人,但越禁欲,越圣洁高不可攀的人当他动情时就越让人悸动。
自从那晚在树上被醉酒的沐裟搂住,亲吻那一刻起,他的心就沦陷了,孤寂空洞了的心仿佛被温暖和爱意填满了。
那一晚动情时的沐裟,是那样的迷人,那样的美,再也没有白日里高不可攀的距离感。
从那一晚开始,每每在夜深人静时,他就会想起那一夜,想起沐裟抱着他亲吻的那些瞬间,想起他柔嫩的双唇,带着药香的身体。
想起那夜从树上滑下去的圣洁裟衣。
想起他把人衣裳褪了,那人满身无瑕的样子。
想起他轻抚,亲吻着那具冰清玉洁的身子那美好的感觉,想着自己的吻玷污那人身子的感觉。
想起白日里他温润疏离,身穿裟衣满身圣洁,纤尘不染,无欲无求的样子……
可他知道这谪仙般出尘的人眼中没有他,只有他的主子,那仙神般的人。
他不敢表露出半分情,只敢把这份情埋藏在心底,暗暗看着他,看着他谪仙般的面容,圣洁的样子。
他觉得自己的思想是污浊的,黑暗的,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不敢见光。
他再也不像曾经那样光明磊落了,再也不是曾经仁善豁达的太子,特别是那夜趁人之危的主动亲吻,还有把人衣裳褪了,瞧尽了那人身子差点把人玷污的龌龊,都让他觉得自己很卑鄙。
最卑鄙的是他不但不后悔,还每夜都会想起,会无比怀念那一夜。
当然如果他能预知到未来发生的事,他或许宁愿做百里枭麒那样的人,把人囚在身边,也不至于一生都只能活在那一夜的甜蜜回忆里,活在他们仅几次交集的回忆里。
哪怕只是连哄带骗把他带离御国也好。
如今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怕他这样冻着,千景宸把外衣脱下小心翼翼地盖在了沐裟身上。
沐裟却立即警惕地睁开了眼,当看到面前的人是千景宸时,才放松了下来。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披着的衣裳,皱了皱眉:“这里生了火,不冷,你不用特别关照我。”直接把衣裳塞回了千景宸手中。
千景宸愣了一下,自嘲一笑,自己竟然忘记了,他们都在火堆旁边根本就不冷,竟然多此一举了。
他一夜未睡,就这样盯着沐裟的睡颜,眼角眉梢都是温柔,还不敢光明正大地盯着,只敢用余光偷偷地看着。
毕竟沐裟武功高强,一直被人盯着马上就会被他发现。
另外一边,北冥墨朗坐在紫云溪身边,千景宸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他用手肘碰了一下紫云溪,示意他看千景宸。
紫云溪也朝他们看了过去,瞬间心中明了。
“溪儿!”北冥墨朗在他耳边轻轻呢喃,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所幸如今的他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貌,所幸他的溪儿没有看到他最丑陋的一面。
紫云溪看了他一眼,叹了口气,他虽没爱上北冥墨朗,但他们是互相取暖的关系,北冥墨朗也帮了他很多,终究还是忍不住问了句:“你怎么样?这些天去哪儿了?”
被问到的北冥墨朗立即精神了起来:“我还好,就是中了些毒,不过没什么大碍。就是,就是特别担心你,如今看到你安然无恙我高兴。”
“嗯,没事就好。”
他话刚完就被北冥墨朗拉住了手腕,放到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紫云溪立即抽回手:“这,这里是外面,你……”
“放心,我有分寸,就是太久没看到你,想你了。”北冥墨朗满眼柔情地看着他,伸手抚了抚他的脸才放开他:“和我背靠背休息吧,这样更安全些。”说完他就转身靠着紫云溪的后背。
那人纤瘦的背脊传来的温热却让他无比的满足与心安。
紫云溪也没有拒绝,那人高大宽厚的后背靠着挺有安全感的,挺安心的。
次日在密林别处寻找的黄姑姑和小喇叭、小葫芦又带了好些帮手来,所有人又在山洞里找了一天但再没有找到任何线索。
“从‘五毒阵’就可以看出那些人不但聪明还很恶毒。既然他们这样狡诈,会不会这个洞只是障眼法,其实那条隐秘的捷径在洞外的石块上呢?”千景宸细细思考之后说道。
“我也这样想。这里有这样一个大洞,一般人自然而然就会想着这捷径必然会是一条密道,那密道必定就在这山洞里,必定会来这山洞里寻找。而一进山洞不是死于毒蛇毒虫就会死在‘五毒阵’里,再无后顾之忧,也没有任何人会知道,可以永绝后患。而真正的捷径反而在人最想不到的地方,所以,捷径应该在外面。”
所以他们又带人在外面的石块上找了两天,却都没有任何线索,沐裟不免有些焦急了起来。
第七十四章 你是吃了铁吗?头这样硬?
这天不知道谁触碰到了什么机关,只听一阵箭鸣破空而来,正对着的竟然是沐裟的后背。
眼看着他根本闪躲不及,沐裟慌忙侧头,余光看到的就是飞扑过来的人影,一个比他稍微高大些的人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接着就是箭支扎入身体的声音,一支,两支。
温热的液体喷涌在了他的脸上,前面的身体软软地扑倒在了他的身上。
旁边众人急忙冲过来挥剑挡掉了其余的箭支。
沐裟知道为他挡箭的,是千景宸,因为他说他是神医更重要。
他抱起那人受伤的身体到了安全之处。
果然,是千景宸。
他背上中了两箭,所幸不在要害,一处在肩膀处,一处在背后靠近腋窝下。
只是箭上涂了剧毒,需要些时间解毒。
沐裟一言不发地给他解毒,拔箭止血包扎。所幸那毒他能解。
“你没必要为我豁出性命,我的命并没有比你的珍贵。而且,我不喜欢欠人人情。”沐裟冷声说,满眼的不赞同。
医者仁心,他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命比别人的珍贵。因此他也没有开口言谢,就怕他说个谢字,下次再有人为他挡刀挡箭。
他没有看到趴着的人即使汗湿了额头,眼角却带着笑意,他的沐裟没事就好,他心爱的人没事便好,只要他平安就好。
他想说一句:“我心甘情愿”。但他不能。
为沐裟挡箭那一刻他是没有想到他会因祸得福,得到心中挚爱照顾的,特别是在沐裟冷淡地说了那句话之后。
他还以为沐裟会讨厌他,会嫌弃他,甚至会看不起他。
结果,沐裟竟把他抱回了他的住处。
虽然表面还是那样温润中带着冷漠疏离,但这些日子却对他算是照顾得很细心了:每一日哪怕再疲惫都会特意回来细心给他换药上药,会过来问候他。
甚至会亲自把食物端过来给他吃。
这是千景宸做梦也想不到的,这竟然成了他一生中最幸福的一段日子,最美好的记忆。即使他知道他只是在报答自己的救命之恩。
这一日沐裟在给他换药时,千景宸问:“还没找到下去的通道吗?”
沐裟手上一顿,忽然抬头对上他,紧拧眉心,思索良久才开口:“找到了。”
“那沐裟神医为何如此神色?”
“机关已经被墨轻舟破解了,但墨轻舟说那里还有阵法,只有你能破。”沐裟声音很轻,低下了头,他很急,很想要马上救出他的尧儿。
可千景宸是因为他而受的伤,他怎么能在他伤势未愈时就急着催促他?
一听这话,千景宸哪里还趴得住?
他猛然转过头去,沐裟低着头正在他肩膀处上药,唇便直接撞上了沐裟的唇,在他自己都还来不及反应的情况下竟在他的唇上动了一下,那就像轻微的吻。
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沐裟更是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但他当然不会认为那是吻,只以为他想要开口说话,立即直起了身子。
千景宸却全身猛然一颤,全身的血液都好像直冲头顶,再急转直下朝下汇聚而去。
他的脸上立即就染满红霞,尴尬地转开了脸。
但对于沐裟来说,除了他的尧儿,所有人都长一个样儿,都是他的病人伤员,千景宸又不是故意的。
他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一下他的唇嘛,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脸色都没有变一下。
但他刚要低下头继续给他上药,千景宸却猛然抬起头想要起身,头就那样再次撞在了沐裟的唇上。
“嘶……”沐裟痛嘶了一声,抬手捂住了嘴唇,千景宸立即心疼得情不自禁地拉开他的手,就见他的嘴唇已经被他撞破了,竟然都流血了,连忙愧疚道歉:“抱歉……”
沐裟却拍开他的手打断了他:“你是吃了铁吗?头怎么这样硬?”
千景宸尴尬地低下了头。
他才发现一向冷静自持的他,遇到心爱之人,也变得莽撞不已。
等上好了药,他才开口:“找到了就好,我马上过去。”
他衣裳都没有穿就要下床。
对见惯了伤员病人的沐裟倒是见怪不怪了,除了他的尧儿,没有任何人的身体能引起他的兴趣,在他眼中都只是一副病体。
但这并不表示他能坦然接受,除了他的尧儿,其他人在他面前越暴露,他越接受不了,他低下头咳嗽了一声:“咳咳咳,你身上的伤还未好,等伤好了再说吧。”
千景宸见他此副模样才意识到自己如今还没穿衣裳呢,立即重新坐回了床上,用被子盖好了自己的身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竟然看到沐裟耳朵尖上似乎有可疑的粉红,不由想到那一晚,他完美无瑕的身子完全地暴露在了自己眼中的模样。
透过皎洁的月色,他看清了他身上的每一处。
还有那人情动时眼中盛满情欲的样子。
他忽然发现自己浑身开始发烫,呼吸都变得急促而不自然了起来。
一时室内的气氛变得很怪异,连沐裟都感觉到了。
他疑惑地看向千景宸,他那白皙的肌肤和他温润的气质,以及冷静沉稳的性格和他太子的身份挺衬的。
只是此时这人却脸色绯红,就像个害羞的少女,他怔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竟然……害羞了?!
为了缓解他的羞涩和尴尬,他淡淡道:“你先休息几天吧,等再好些了再过去。”说完就提着药箱离开了。
他当然没有看到千景宸那痴迷的目光和染满欲色的双眸。
次日千景宸就来了那大石块处,只见墨轻舟在那石块边缘很不起眼的地方摸索了一下。
霎时轰隆隆地巨响传来,竟然出现了好几条石阶梯,一直往下延伸,从大石块上竟看不到底。
在这样一个地方建造如此复杂险峻的石阶,这工程必定很巨大,建造这石阶的人必定财力、势力都非常的强悍。
“大哥,看这些石阶。”墨轻舟指着那些石阶凝重道。
千景宸看着石阶沉声道:“这四处石阶有两处是假的,只有破了阵才能看到真的石阶。”
“大哥,这到底是什么阵法啊?”北冥墨朗好奇地问。
“镜花水月。多用于迷惑,干扰人的视线,遮住原本的事物。”
霍氏那边的族人听说找到了一个凤儿都迫不及待地来看,眼中满是欲望和贪婪。
霍阳却总是找借口把他们支开。
可他再怎么支开他们,也只是能避免他们进屋里来看,并不能阻止他们在屋子外听姬清尧清润,且因“媚皇”而变得更加魅惑的声音。
很快一个月就要过去了,“冰清玉洁”的毒也马上就要解了,成亲的前一天,霍阳被叫去了做婚前准备。
等他一离开,就有胆子大的人潜入了屋中。
屋中的绝色美人一身大红色美艳衣裳,如欲火的凤凰,美艳尊贵到了极致,却被呈大字型吊着锁在两根柱子之间。
在“媚皇”的药效下,脸色、眼角眉梢都是绯红色,惑人无比,从微张着的唇中吐出的气都带着灼热,好似在引诱着人做出些什么。
他血红的双眸雾气迷蒙。
身上欲望不得释放,身体还被禁锢住了,欲望无法释放而无比痛苦,仿佛要挣脱牢笼的野兽,正双手双脚不停挣动着,把锁链挣得哗啦啦作响。
见到屋中传闻中的凤儿美人竟如此绝色,中了“媚皇”的样子,竟如此诱惑,哪里还克制得住?此时哪怕顷刻间会要了他的命,他也想先把人得了再说了。
哪怕在绝色美人面前显得他是那样的卑微而渺小,显得他是那样的污浊而肮脏,他还是忍不住抱着人亲吻了上去。
身高不够,吻不到唇,他便吻他的脖子。这一吻,更是再也收不住势了。
绝色美人挣动锁链的动作更加剧烈了,就像一头发了狂的野兽,红眸凶狠咆哮:“滚!滚开,畜生慕云枫,禽兽百里枭麒,废物……姬清尧。”
只是他手脚被锁住了,除了怒吼咆哮也奈何不了那人。
就在那人撕开了姬清尧衣领的时候,又进来一人:“好了,霍由,该让我尝尝了。”这人推开之前那霍由,在绝色美人另外一边脖颈也吻了上去。
接着又进来几个人:“霍由,霍言,你们不够意思啊,怎么都不叫上哥儿几个?”
“那个,那个,我们还是出去吧,少族长出去也有一会儿了,此时也该回来了。这凤儿美人毕竟是少族长的未婚妻,万一他回来看到我们在这……必定要发脾气的。”
霍由表面上是害怕被责罚,实际上是在挑拨,鼓动其他人一起对姬清尧下手。
“怕什么?表面上是他的妻。可凤儿哪里有让人独占的道理?他原本就是属于我们大家的。少族长也不敢违背祖训,违逆家族。”
“对呀,何况明日他们就大婚了。大婚后还不也是我们的?也就隔了一两天的事,这婚前婚后又如何”
众人纷纷附和。
此时所有人才一起抬头看向他们的“妻”。
虽说他们的祖先得到过一个凤儿,祠堂里还供着那凤儿的画像,可他们毕竟没有亲眼见过真正的凤儿。
此时见到了这世间最美的人,除了满眼欲色想要立即得到外,竟纷纷都暗藏着想要将人独占的心思。
这样的绝世美人,有谁会愿意和别人共享?除非脑子不正常。瞬间他们都觉得他们的祖先八成脑子就不是正常的。
还有可能就是压根就不举,或者不能人道,不然做不出与人同享的事情来。
第七十五章 “我的人你也敢动?”
探到姬清尧没有内力,几人便直接解开了他的锁链把人放到了床上,却是锁在了上面。
姬清尧虽然中了药,虽然神志不清,但潜意识里的厌恶和排斥让他只要有人碰他,他张嘴就咬,差点把这人的嘴唇给咬下来。
霎时众人都被他给唬住了。
五六个人男人互相对视了一眼,贪婪中又露出了一丝志在必得。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动作,熟悉的眼神,恶心的触碰,满目血色碎片零落……很多混乱的画面瞬间狂涌进了姬清尧的脑海中。
他试着拒绝这些画面的进入,可他无法阻止,他直觉得头好晕好痛。
他用力甩着头,想要甩开他们,想要甩掉那些画面,想要阻止头脑的剧痛。
他睁开眼,眼前人的动作,被人吻住的嘴唇更是刺激着那些画面更加迅捷地朝他的脑中涌入。
他心底涌起浓浓的恐惧和不安,甚至绝望。
半个时辰后,他头再也不痛了,脑中清晰,清明一片,眼中没有了任何欲色,却只有绝望的泪。
那泪就像奔流不息的河流,永不干涸的海洋。
是的,姬清尧恢复了神志,恢复了记忆,想起了一切。却仍然是在这样让人绝望的情况下。
那些人竟然想要一起……。
可笑的是他们正因为谁第一个来而剧烈争执着,因为谁都想要第一个,而其他人都不同意。
就这样,他们争执着,谁也不让谁……。
这反而暂时避免了他被他们集体凌辱的命运。
忽然门被用力推开了,外面的人气势汹汹地冲了进来,手脚并用的踹开,拽开,拖开围在床边的人。
“少,少族长。”一众人终究还是怕霍阳的,毕竟他还未成婚就过来惦记着他的“未婚妻”,本来就是失理在先。
刚刚被美色冲了头脑的几人,此时却清醒了过来。
“等我成婚,洞房花烛之后,我自然不会再阻拦。但是在此之前你们没有资格碰他,否则谁碰他我就把谁废了。族中也没有谁能救得了。”霍阳微眯着眼睛看着在场的几个人。
“是是是!少族长,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霍由跑得是最快的。
其他人也纷纷借口离开了,那速度仿佛在逃命似的。
姬清尧心中嘲讽地冷笑:还真是大方啊。把“妻子”送人,还说得好似很深情呢。
霍阳收了浑身的戾气和怒气,坐在床边,给他盖好薄被,遮住了刚刚被撕破衣裳的地方。
他深情地看着姬清尧,温柔开口:“尧儿,抱歉,刚刚父亲和族中长老们喊我去商议我们婚仪的事情了。”
他的话刚说完就看到了姬清尧猛然收缩的瞳孔,心中一惊:莫非他……恢复神智了,想起了些什么?
如果恢复了神智,那他会不会逃回去?如果他一旦逃回去,那霍家……他吓出了一身冷汗。
姬清尧听到“尧儿”两字心中就猛烈震颤了起来,他竟然知道自己叫“尧儿”,那其他人呢?
这段失了神志的日子,那段失去记忆的日子……他也记起来了。
他想到了他粘着黄姑姑喊“母后”,跟着沐裟喊他“清逸哥哥”的日子,心中一片冰冷,身体也随着恐惧颤抖着。
“尧儿?尧儿,你怎么啦?”霍阳关心地轻唤道,实则却是在试探他。
然而姬清尧仿佛被那些人惊吓倒了,除了眼神更加木讷无神,眼泪不停地滚落之外,并没有什么其他异常。
也同样跟平时一样,无论他怎么喊他“尧儿”,他也毫无反应。
霍阳忽然松了口气,想着他应该没有恢复神智,也许刚刚他只是被吓倒了吧。
晚上霍阳跟往常一样睡在了房内,只是他睡塌上,姬清尧睡床上,只是被锁着。
要不是“冰清玉洁”还差最后一点药效未清除,姬清尧毫不怀疑,霍阳会扑倒他……
心酸,心痛,痛苦,绝望充斥着姬清尧。曾经的回忆就像一把把尖刀,把他的心扎得鲜血淋漓,支离破碎,他丝毫不敢触碰。
一夜无眠。
次日上午,霍阳牵着穿戴好的姬清尧从少族长的住处——山顶一路而下,到达了山脚下的祠堂。
一路上都是红绸,大红喜字,大红灯笼,喜庆得不得了。
观看婚礼的人也从山上他们的住处只排到了山脚下的祠堂处。
即使他盖着红盖头,看不到脸,众人也被他独特的气质,窈窕的身形,完美的身姿,甚至走路的姿势迷得神魂颠倒。
他一路走过时飘散的香气更是添加剂,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一时欢呼声,尖叫声,祝福声不绝于耳。
女人们羡慕男人们,男人们对着他修长美腿,盈盈一握的细腰垂涎十尺。
姬清尧一脸麻木,犹如木偶人似的和霍阳牵着红绸跨过门槛进了霍家祠堂。
别人看不到姬清尧的面容,但姬清尧却能透过盖头看清一切。
祠堂里除了霍家祖先的牌位,还有两幅画像:一副是霍家先祖霍先河的画像;一副是他的妻子岑寂秋——个凤儿的画像。
那是个紫色蔷薇凤印的凤儿,有着凤儿的绝色容貌。
显然这霍先河就是当年抢了这凤儿的人了。
岑寂秋?沉寂在孤寂的秋天。光听名字就很让人忧伤了。
霍阳把人牵到祠堂正中央,族长霍尹和长老们坐在两旁。
主持婚仪的长老喜气洋洋地高声道:“一拜祖先。”
霍阳牵着姬清尧刚要拜下去,姬清尧却不愿拜。
他们也都知道姬清尧神志不清,还失去了记忆,便也不逼他,生怕惹得他发脾气,尖叫骂人。
姬清尧还没来得及血溅霍氏祠堂,血染霍氏先祖的牌位和画像,就见一人急冲冲地冲了进来。
那人满眼慌张:“不好了,有人来攻山了。人数还很多。”
“什么?查清楚是什么人了吗?”族长霍尹立即霍得一下站起来,急忙问。
“不知道身份。但是实力很强,不但不惧毒物、毒箭毒镖,暗器还特别厉害,甚至还懂机关阵法。”
“阳儿,如今这形势,你们别拜了,赶紧回去入洞房吧。其他人给我去支援,绝对不能让他们攻进来。”
霍阳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抱起姬清尧就往山顶上住处飞去。
一进喜房,姬清尧就被霍阳放到了床上,随后壮硕便覆了上去。
姬清尧拼命地挣扎了起来,可他怎么挣脱得了武功高强的男人?
此时的霍阳再也不是平时那温柔深情的模样了,仿佛一头野兽,只想要把猎物撕碎了吃掉。
也不管他怎么挣扎了,只想要强/迫他。
那急切的动作和粗暴跟百里枭麒一样……
想到百里枭麒,姬清尧浑身猛烈颤抖了起来。
“尧儿,你如今已是我的妻了,不要再挣扎,不然会伤了你。你我夫妻圆房天经地义。”他也不管姬清尧能否听懂。
可姬清尧根本不听他的话,一直剧烈挣扎着。
接着霍阳竟给他喂了“媚皇”,而且竟然喂了两颗。
“用‘媚皇’驯人需要一个月,今日刚好满一个月。但凌叔说你比较特别,一个月达不到药效,需要加量。而且如今冰清玉洁也解了,所以,今日就让我来看看这‘媚皇’真正的药效吧。”
霍阳非常地急切。
当衣裳碎裂开,露出了绝世美人的冰肌玉骨,他瞬间瞪大了眼,鼻血就那样狂涌了出来。
他抬手抹了一把鼻血,俯身吻上了绝色美人的脖颈,手已经在作乱了。
一颗“媚皇”就已经让姬清尧痛苦不堪了,今日两颗“媚皇”的药效可想而知到底会有多烈了,姬清尧不敢想象等会儿的自己会怎么样。
他只余满心的绝望。
正巧此时门外响起了杂乱的脚步声和尖叫声。
忽然门“砰”地一声被踹开了,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从外面缓缓走了进来,浑身的森冷杀意和愤怒,就如地狱来的恶魔,身上还有着从地狱带来的刺骨寒风。
姬清尧脸色更加惨白了,猩红盈满泪水的双眼惊恐地朝那人看去,他的心也冷得如被拽入了地狱。
可他又立即把脸转到了床里边,他不敢看来人,没有勇气面对一切。
俯趴在他身上的霍阳立即从他身上起来,来不及穿上衣就抽出长剑朝那人砍了过去。
但那人只出了一剑就刺进了他的心脏,再抹上了他的脖子。
没有花俏的剑法,没有多余的招式,简简单单两剑就只取他的要害。
“我的人你也敢动?”那人清朗的声音就像冬日寒冰,刺得人耳膜发疼,又从耳膜刺进身体,全身都被冰冻住了。
霍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姬清尧已经拿过旁边的衣裳穿了起来,刚要下床就被一个温暖地怀抱紧紧抱住了。
那人清朗的声音是那样的疲惫和沙哑,语气是那样的心疼:“尧儿……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姬清尧用尽力气挣脱开他。
对于他的疏离和排斥,沐裟心里一惊,他的尧儿怎么啦?之前还好好地粘着他,清逸哥哥的叫着。
怎么忽然就这样疏离了?而且他的眼神似乎……
第七十六章 “太后娘娘?你是太后?”
直到沐裟看到了姬清尧脸上的绯色,他眼中的赤红及脸上隐忍的神色,他才猛然一惊,立即伸手抓住了姬清尧的手腕。
姬清尧用力想要抽出手,却徒劳,竟然低喘了一声轻吟出口:“嗯……”
沐裟按着他的手腕,又见他如此样子,眉头狠狠皱起,浑身戾气暴涨,眼中都是愤怒和杀意。
那禽兽竟然敢给他的尧儿下这样烈的药。两剑杀死他,真是太便宜他了,就应该活剐了他。
“尧儿,你把这颗药吃了,这颗药能暂时压制你体内的药性,不让你那样难受。”沐裟拿出一粒药丸,哄道。
姬清尧接过药直接吞了。
沐裟见他今日如此沉默乖巧,以为他是被吓倒了,伸手抚摸着他的头温润的声音愧疚道:“尧儿,对不起,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姬清尧立即侧身避开了他淡漠疏离道:“不是你的错。”
“尧儿,你……你想起来了?”沐裟心中一惊,那他该怎么办?那些记忆那样痛苦,他该怎么面对,该怎么活下去?
同时也为他的疏离而难受。
姬清尧只是点了点头。
如今他也确实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生活,面对他这个小时候唯一的玩伴,唯一的好朋友,他的表哥——爻清逸。
爻清逸一出生就患有心疾,所有大夫甚至御医都说他活不过十二岁。
他十岁那年心疾突发,随后他的母亲——姬清尧的姑姑灵安公主一家对外声称爻清逸不治身亡。
和百里枭麒成婚那天,姬清尧要跳石灰坑,沐裟喊他的就是“尧儿”,他当时还怔愣了很久。
他怎么也想不到沐裟会是他的清逸哥哥。
想不到他的清逸哥哥不但没死,还成了天下第一神医——沐裟神医。
也不知道为何他会认出他,认出凤儿的他,毕竟从小他们一起玩,姬清尧都没有让他知道他凤儿的身份。
他不想要他的清逸哥哥看到如今糟糕又肮脏的他。
爻清逸看着姬清尧,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我凤儿身份的?”姬清尧问。
“小时候有一次你摔跤,面具掉了,我看到了你额头的凤印。”
“所以,你来丹城是……”
“我听说昭国灭国了就立即赶来了丹城,四处打探你的消息。听到百里……得到了一个凤儿我就知道是你。我一直想要救你,可他把你看得太严了,我没法把你从宫中救出来。后来你又中了‘生死相随’,找解蛊的方法也浪费了很多时间。我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等他带你出来狩猎的机会。只要他带你出了宫,我就能救出你。”
“所以出来狩猎是你策划的?”
“对。是我去找了几个你的老臣,让他们帮忙提的建议。他们虽然嘴上不说,心底里却都知道了是你,都很想要帮你。加上那混蛋也想要讨好你,这狩猎之行就更加顺利了。”
“尧儿,抱歉,那天我本来给他们下了最强的迷/药……”
“此地不宜久留,我们还是赶紧离开吧。”姬清尧立即转移了话题,那一夜的事,是他此生都不敢再触碰的记忆。
“对了,尧儿,如今这药已经改变了你的身体,刚刚那药只能暂时压制住你的药性,我猜只要被人触碰……就会……立即复发。这是我针对那混蛋的药研制的能让你恢复武功内力的药,有了内力你应该能压住抵抗一部分药性,没有那样痛苦。”
“连你也没办法吗?”姬清尧心中涌起一股浓浓的绝望,声音都好像没了力气似的,特别的轻。
“尧儿,你放心,我一定会研制出解药的。但是需要你等一些日子。”沐裟赶紧安慰道。
姬清尧知道他只是在安慰自己,也不再说话,接过他给的药丸吃了。
沐裟解下腰间软剑双手捧给他:“尧儿,我无法从宫中拿出你的‘寒霜’,只好重新给你锻造了一把软剑,比不上你的寒霜,你就暂且用一用吧,我将来一定找机会帮你把寒霜拿回来。”
“不必了,这把挺好的。你……你一直带在身上?”
“是,剑早就铸好了,就等着合适的时机送给你了。”
“多谢。”姬清尧看着那剑的材质,厚薄柔软度,甚至外形都极像他的寒霜,特别是那材质可是万金难寻的,显然是花费了很多心思和精力的,心中怎么可能会不感动?
可如今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或者说他的凤儿之身让他们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而且他能感觉到爻清逸对他的超乎寻常的感情,可他无法回报。
“你我兄弟一场,何必言谢?”沐裟压抑着心底的情,故作自然笑着说。
姬清尧调动了一下内力,果然很快内力就充盈在丹田气海。
这一刻他仿若重新活过来了,内心激动不已,眼神都比之前亮了很多,忍不住再次道:“谢谢。”
沐浴对他执着道谢的样子很是无奈,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中溢满了这些日子习惯性的宠溺。
姬清尧立即转开眼,直接转身运起轻功就朝山下飞去,沐裟紧跟其后。
山下还在激烈地打斗着,姬清尧情不自禁地朝那一身黄色衣衫的人飞过去,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喜悦之色。
他情不自禁地脱口而出:“母后……”喊完才惊觉自己还真地把人当自己的母后了,喊习惯了,一时尴尬得不知所措。
黄姑姑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面前的敌人,立即转头朝他看过来,终于狠狠地松了口气,就差喜极而泣:“尧儿!尧儿,你没事真好。”
她的话才说完就有一人急冲冲地朝她飞掠过来,跪在了她的脚下:“太后娘娘,不好了,陛下来了,离这里只有一日的路程了。”
黄姑姑刚要开口,就听姬清尧冷如寒冰的声音传来:“太后娘娘?你是太后?”
黄姑姑原来是皇姑姑。
他曾经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觉得那想法太过荒唐,根本就不可能。
没想到……
欺骗,隐瞒,诱骗,才让他对她产生了依恋之情,神志不清时,才会误认为她是他的母后。
他依赖依恋了几个月的“母后”竟然只是一个骗子,这一切都只是一场骗局,把他骗进百里家的骗局。
如今一切真相大白,他是愤怒的,痛恨的,完全难以接受。
这几个人月相处的感情,全部随着这几个字分崩离析,支离破碎。
可他为何会心痛?
也许他终究还是希望有一个母亲吧,哪怕只是个“假”的。他失去神志时,是真真正正把她当做母亲的,也许他也是付出了感情的吧。
太后猛然看向他,此时她才发现姬清尧的眼神清澈,神志清明。
她心中一慌:“尧儿……”
“尧儿?”姬清尧嗤笑了一声:“呵,你们给我取的名字可是叫凤轻羽的。”
“抱歉,我不该骗你……”
“你们还真是母子,配合起来伤我身心。”姬清尧自嘲一笑,眼眶却红得厉害。
他径自从太后身边走过,对沐裟道:“我们走吧。”
“尧儿……”太后情不自禁地急忙脱口而出想要喊住他,可此时她说什么都是徒劳。
原本她只是想要在他身边照顾好他,顺便指点一下他那不开窍的儿子,撮合撮合他们早日相亲相爱。
后来她才发现他儿子什么都好,独独感情处理地一塌糊涂,还屡屡伤这孩子,所以后来她对他更多的是心疼和亏欠。
对于她来说儿子儿媳同样重要,甚至后来她竟心疼儿媳更多,对于百里枭麒种种伤姬清尧的行为,她也非常地不满,还气得跟他大吵了几次。
甚至导致她气得都直接不想认那个混账儿子了。
这几个月在南栀的相处,她更加喜欢上了这个乖顺又可怜的孩子,她竟情不自禁地真把他当成了亲儿子来爱护。
她甚至只想要护在他的身边,一直当他的母亲,疼他,爱护他,当然也有弥补的成分,俨然已经把百里枭麒那不听话的兔崽子抛到脑后了。
可如今一切挑明后,她才回过神来,曾经的一切美好和关爱终究只是表象,隐藏在表象下的目的是那样的荒唐可笑,更是那样的丑陋。
而且假的就是假的,再真也不是真的。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欺骗就是欺骗,而被欺骗那个人都会受伤。
她眼神黯然了下来,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望着一身红衣决绝离开的人,心痛至极。
“拦住那凤儿,不能让他离开。”霍凌大喊道。
霍家一群年轻子弟便唰一下挡在了姬清尧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姬清尧抬起头,猩红的眼眸眯了眯,竟有种嗜血的味道:“凭你们这群杂碎也想要拦住我?”
为首这几人还就是昨日想要强迫他的那几个呢。
“弟弟!”一阵惊呼响起,竟然是那十八个女人的声音,竟连她们也来了。
“主子!”小喇叭和小葫芦脸色一变,慌忙喊道,却被缠住了一时无法脱身。
“主子!”六个暗卫大喊一声,纷纷用最快的速度砍杀掉身边的人朝姬清尧飞过去。
北冥墨朗五人刚要杀过去,就被千景宸拉住了,示意他先别动。
在几人不解的眼神下,千景宸只道:“主子恢复了武功,此时,他应该更想要自己动手。”
沐裟转头看了千景宸一眼,眼中微微有些讶异,果然这太子不一般。
第七十七章 “帮我把腹中的孽种弄掉。”
姬清尧唰地从腰间抽出软剑就朝那群人砍杀了过去。
此时他的就像杀神临世,嗜血,狠厉,满身煞气,单气势就把一众人狠狠地碾压住了,把他们吓得浑身僵硬,仿佛被定住了似的一动都动不了。
那砍杀比切菜还要轻易,他们丝毫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所有人都被姬清尧的杀气和武功震惊得倒吸一口凉气。
很快拦住他的几十个霍家年轻子弟就被杀了个干净,仅剩的老幼病残见到他杀神般的样子更是连连后退,甚至主动让出一条宽阔的大路来。
就这样,姬清尧在霍家人胆战心惊下,提着滴血的剑一步步离开了,沐裟紧跟其后,六个暗卫也紧跟了上去。
独留下太后带着一众暗卫和那十八个女人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发呆。
“走!”随着太后一声令下,所有人都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风亭和众侍卫打马一直追着最前面的百里枭麒。
从出了皇宫开始,他们就一直这样毫不停歇地追赶着他们的皇帝陛下。
他们不由都在暗暗想着,陛下还真是真龙天子,大概是有真龙之气护体吧!明明不言不语不吃不喝还不休息,甚至是轻功和快马交替着赶路,但就是比他们精力体力要好太多。
他甚至连骑术都比他们厉害,大概连马都比较听他的话吧。
他们硬是怎么追都追赶不上。当然个中缘由风亭是很清楚的。
百里枭麒心里复杂万分,那滔天的思念、愧疚和悔恨就像要把他撕碎了,整个人整颗心都破碎不堪,剧痛不已。
但他那颗破碎的心却早已飞向了他的羽儿。
可他又怕,怕他的羽儿见到他会悲伤会绝望,怕他对他的痛恨,怕他无法面对曾经的一切,特别是那一晚的事。
他一方面期待着他不要清醒过来,这样他的羽儿就能单纯美好的生活着,也许他们之间还有可能。
一方面又觉得这样想的自己很卑鄙。
而且他心底里还是希望那样一个明珠一样璀璨耀眼无暇,如烈焰一样热烈明艳的人能醒过神来,重新绽放光芒,如月一样照亮黑夜,如神一样俯瞰着众生……
他不眠不休地赶了半个多月的路,轻功和快马交替,累死了好几匹马好不容易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霍氏,看到的就是霍氏只剩一片狼藉,无论是姬清尧还是太后他们都早已离开了,只剩些老幼病残。
他一瞬间就瘫软了下来,双膝一软,差点就跪倒了下来,踉跄中撑在风亭的肩膀上才站稳。
他冲过去扯着一个老者的衣襟双眼血红地颤声问道:“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凤儿呢?”
那老者被吓得浑身哆嗦,结结巴巴道:“他,他杀了我们族里很多人,然后,然后离开了,我,我们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他恢复武功了?”
“对,他,他的武功非常高强……”
“他什么时候离开的?”
“今,今日上午。”
百里枭麒直接把他扔在了地上,转身踉踉跄跄地离开了。
他还是慢了,慢了一步,哪怕他拼尽全力往这里赶,将一天的路程硬生生缩到了半日还是没能赶上。
在暗探地带领下,他去了之前太后和姬清尧他们住的那处木屋。
显然此时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他凭借自己的直觉走进了姬清尧住的屋子,坐在床上轻轻地抚摸着他睡过的枕头,他躺过的床单,他盖过的棉被,轻柔地就好像在抚摸着那人的肌肤。
两滴泪忽然就滑下了眼角。
曾经他总是强/迫着那人翻云/覆雨。可如今他连见他一面都是那样的难。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他一定不会选择折断他的傲骨,碾碎他的尊严逼迫他臣服。
良久,他干脆脱了外衣在姬清尧的床上躺了下来,很快就这样睡了过去。
赶了那样久的路,这是他第一次正经休息。
从狩猎那一晚开始,到今日,这是他睡得最沉的一次了。
姬清尧和沐裟一人骑了一匹马,在一条小路上快速奔驰着。
六个暗卫跟随在不远处,始终没有靠近。
是夜,姬清尧停下来休整,他们也在不远处停下来休整。
“劳烦你帮我把腹中孽种弄掉。”这是姬清尧如今最想要做的事情。
这孽种是他的耻辱,是他痛苦的来源,是他不敢触碰的记忆,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发生过的一切痛苦和绝望,让他根本不敢面对生活,甚至没有生活下去的勇气。
他要割断和那个畜生、和过去的一切联系。
“抱歉,尧儿,我办不到。”沐裟低下头愧疚道。
仅仅几个字就像一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能断掉人所有的希望和生机,直把人推入绝望的深渊。
姬清尧攥紧了拳头,一滴滴血从手掌中滴落,在地上开出了一朵朵娇艳的花。
沐裟看到他此时的样子心痛得脸色发白,为了怕姬清尧发现异常,立即换上笑容生硬地转移话题问:“尧儿,我们去哪儿?”
姬清尧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去哪儿?天下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所?”脸上露出一丝嗤笑。
太后的人来了,那畜牲也来了,那慕云枫必定也会过来,御国有几批人马不停往这边赶来,只怕很快南栀国宫里也知道了他的存在吧。
沐裟情不自禁地抓住他的手腕,刚要开口就听到姬清尧情不自禁地发出一声轻吟:“嗯……”声音撩人无比,甚至还带着颤音。
随即姬清尧被烫到了似的立即抽回了手,脸上满是慌乱和难堪。
沐裟心猛跳了一下,浑身一热,却神色一变忍着怒意问:“他们到底给你喂的是什么药?天下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药?竟”被人触碰一下就能起反应?
最重要的是,他竟然解不了这药,心中自责又懊恼。
姬清尧垂下眼眸,敛去了眼中的哀伤,淡淡道:“霍氏针对凤儿的独门秘药—‘媚皇’。”
“霍氏那群畜生,禽兽,真该灭了他们的族。”
姬清尧沉默不语,沐裟心疼地看着他:“尧儿,跟我回云渺宫吧。那可以说是个世外之地了,想来他们不敢去那里放肆。”
“那个修行的仙医之门?”
“对。云渺宫是我的师门。也算是我运气好,当初我心疾快要死的时候,恰巧碰到了我的师父,是师父把我带回了云渺宫救活了我。”
“那姑姑为何要向外宣布你已经……”
“因为……师父说我的命格需要神佛的保佑,便给我改名为沐裟,还让我穿裟衣修行,并让我父母亲向外宣称我已经死了,我才能安然无恙。”
虽然他没有说,但姬清尧明白了,那就是他的命格根本不能入尘世。入尘世就可能会有危险劫难。
既然不能入尘世,你又为何要入世?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是为了他。
他叹了口气,他这表哥什么都好,就是总把他看得太重了。
“去了那里就能安然吗?只要有人知道了我在那里,必定又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扰得那里不得安宁。那纯洁的世外之地,还是不要去玷污了好。”
况且如今我腹中还有一个孽种,怎么有脸去那清修之地玷污了神佛?
“不过,南栀这边多山林,毒虫猛兽多,瘴气多,你医术好,毒术也不错。我擅长机关阵法,你我联合,这里反而是最适合我们的地方。猫抓老鼠,也得那猫有那本事。”姬清尧忽然一改之前消极忧伤的状态,重新抖擞起精神。
这也算是隐世了,这样他清逸哥哥的命格应该就无碍了吧。
而且他不是弱者,更不可能认命。
他如今担心的只是南栀王宫里的那些人。因为南栀国人最是知道如何治这些毒虫猛兽了。
“对,我们是天下最厉害的组合。我们如今要找的就是一处像霍氏那样隐秘的地方。”沐裟见他不再颓丧,松了口气道。
“南篱在南方;南黔在西南;南栀在东南;北穆在东北;北冥在正北;东玉在东方;长渊在西北。六国一郡把御国包围在最中间。”
姬清尧在地上画着分布图,一边画一边说。
沐裟却并没有认真听他说的话,而是手掌撑头看着他一张一翕的娇艳红唇,看着他被春风吹起飘飞的发丝,看着他纤长的,抓着树枝不停写画着的纤细手指。
这是一幅绝美的画卷,哪怕世间最厉害的画师,也画不出他尧儿的半分美好和半分神韵。
看得他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对于沐裟来说,能看到此时的姬清尧,已经是一生最大的满足了。
“南栀北边多巍峨高山,气候更适宜,但是有南栀王都在,而且和御国接壤;如今我们在南栀最南边,山林最多,毒虫猛兽最多,最善于隐藏,但我们能想到,他们也能想到;东边是东玉国,东玉国是女尊国,任何男子进入东玉国都会非常的危险和麻烦;只有南栀西边边陲最合适……”姬清尧一边说一边抬头朝沐裟看去。
看到的却是那人手撑头盯着他痴痴发呆的样子,他瞬间就停了下来,有些尴尬又有些无语:“咳咳咳……”
“咳咳咳,尧儿继续说,为什么西边最适合呢?”沐裟尴尬咳嗽了几声,放下了手,看向了地上的图。
“一南栀的西边和南篱接壤,气候和南栀差不多,而且也多高山树林、毒虫猛兽;二是西边离南栀王都够远;三南篱国向来和南栀国最不对付,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摩擦和征战,他们都有意避免在这边闹事,这反而有利于我们。”
第七十八章 杀无赦,一个不留
还有一点姬清尧没说,他之所以选择南栀和南篱,是因为这些地方才长有他最喜欢的凤凰花。
想到凤凰花和凤凰花饼,他就情不自禁地想到了黄姑姑,不,是太后,眉头又不由皱了起来。
“好,好,尧儿分析得太好了。我们明天开始就往西边走。”
夜渐深,姬清尧飞上了一棵大树,躺在树杈上休息。
沐裟也飞上了他旁边的一棵树杈上闭目休息。
可半个时辰后,姬清尧却悄然起了身,直接用轻功飞了出去。
沐裟立即睁开了眼睛,心中一慌:尧儿该不会想要丢下自己,一个人偷偷跑了吧?所以立即跟了上去。
姬清尧飞到了三里外的一个林中,林中前一瞬还有些动静,此时却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姬清尧落在了地上,刚刚还静悄悄的林子,此时却突然有了几丝响动从枝丫间传来。
下一瞬六个身影齐齐跪在身前:“属下拜见主子!”
“起来吧。我不是你们的主子,不要再跟着我了。”姬清尧淡淡道。
“主子,虽然属下是陛下派给您的,但是属下忠于主子,从来不曾背叛,请您明鉴,不要赶属下走。”
千景宸说完,其余五人也齐声跟着说了一遍。听起来倒是没有一般暗卫的冷硬和木讷,反而更多的是诚挚。
他们的话姬清尧倒是信,但像这样逃亡的路上,人多反而容易暴露,也容易无辜被牵连进来,甚至有可能性命不保。
他们好不容易逃离苦难,本该有不一样的生活,没必要跟着他再受苦。
况且谁知道还会不会出现像慕云枫那样的人?
即使是凤卫,吃了蚀骨丹又如何?
如今他自己的武功恢复了,他也不需要凤卫了。再说他已经明白了,绝不可轻信他人。
如此想着,就听千景宸开口:“属下等是暗卫,更是吃过蚀骨丹的凤卫,绝不可能冒犯主子,心存妄念,但也不惧生死,只愿保主子平安顺遂。属下甘愿为主子上刀山下火海,死而后已,请主子成全。”
其余几个人再次跟着重复了一遍,语气中竟然比刚刚还要激动和雀跃,仿佛是要跟着他闯一番新天地似的。
姬清尧情不自禁地朝这千景宸看去,这太子,果然非一般人,竟能揣测出他的心意,或者说能明白他的顾虑,比其他几个的心机心计深沉、冷静稳重多了,难怪会作为暗卫首领。
这样的人若是品行不端,便是国之大祸,若是品行纯良便是国之大幸,幸运的是他的品行还不错。
姬清尧知道赶不走他们了,便淡淡道:“你们要跟着便跟着吧,隐藏好自己,没必要为了我豁出性命,我也不可能会有生命危险”除非是我自己不想活了。
世人想要的从始至终都不是我的命,而是我的这副身体。
他说完又朝紫云溪的方向看了一眼,他如今已经脱离了苦海,自己如今也逃离了囚笼,真好。
紫云溪有些疑惑地看向他,只见姬清尧的目光转回了千景宸:“你知道该怎么做吧?护好他。”
只听千景宸回道:“请主子放心,属下明白。属下一定护好云溪,绝不会让南栀王宫发现他的存在。”
“嗯,很好。”姬清尧赞许道。这才是他来这里的目的。
他一早就知道要赶走他们几率渺茫,那不如就让他们保重好自己,护好这个人吧。在这南栀,万一他被南栀宫里发现,那后果不堪设想。
姬清尧凑近千景宸低语了几句,扫了他们一圈就飞身离去了,六人却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回不了神:主子真善良,主子真真好,主子轻功真真真好,主子……
几人的眼神中有崇拜,有倾慕,有佩服,有爱慕……
等人飞远了,才转回千景宸,同样满眼崇拜:大哥真聪明,真厉害。
千景宸温润笑道:“我们都要听主子的,隐藏好自己,保护好云溪。”眼睛却飘向了不远处。
他感觉到了沐裟的气息,他刚刚来过,心尖不由更加柔软了起来。
“是!”
所有人立即飞身上了树,隐匿在了树丛间,再也看不到一丝踪迹。
竹屋处。
次日一早百里枭麒醒来后,就径自走向了屋外,在竹屋四处仔细地逛着。
他想要看看他羽儿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试图通过这些地方了解当初他在这里生活的点点滴滴,就好像这样也能靠他的羽儿近一些。
竹屋不远处的竹林外有一条小溪,他坐在小溪旁大树下的石头上,看着春光潋滟的溪水发愣:这潋滟的水光真像他羽儿的眼睛啊。
风亭的性格就是这样的,胆子大话还多,他试探着问:“陛下,接下来我们往哪追呀?”
“往南栀东边。”百里枭麒头也没回,仍然凝视着那溪水,难得开口回他。可那声音轻得就像是呢喃。
“您,您怎么知道帝后去了东边?”
“不,他没去东边,我们是要引开其他人,让那些人以为他去了东边。他……会去西边。”
“不是,陛下,陛下,我们不是去找帝后吗?既然知道了帝后的去处,为何不去找他呢?那把其他人引去了东边,咱们也去了东边,还怎么找帝后啊?万一他遇到什么危险……”风亭着急地问。
“谁说朕要去东边了?是你去东边。你带人去东边,朕去西边。”帝王终于转头看向了这个聒噪的侍卫,沉声道。
“陛下,属下要保护您。这次出来带的人本来就不多……”
“你再多说一句,朕就剪了你舌头。”百里枭麒不耐烦道,真的太聒噪了。
风亭立即捂住了嘴,可他又大着胆子试探着问道:“陛下,您……怎么知道帝后会去西边呀?”
“直觉。”因为如果是我,我会选择西边。
百里枭麒只说了两个字便站起身飞身上了马,用力狠狠一甩马鞭疾驰而去。
风亭:“……”
“哎,陛,主子,您还没吃早膳呢。”可回应他的就只有远去的“嘚嘚嘚”的马蹄声。他只能也飞身上了马,吩咐一些人跟着皇帝,自己领着一群人往东边去了。
刚赶来禀报情况的暗卫看着帝王疾驰而去的方向,满脸迷茫:陛下竟然能未卜先知?随即也狂甩马鞭急追而去。
姬清尧离开霍族的第三日,慕云枫才带着人赶到霍族。
看着狼藉的霍氏,看着霍氏那些遗留的老幼病残惊恐的眼神,他嘴角露出嗜血的笑意:“凭你们这群杂碎也配碰他?”
“斩草要除根,杀无赦,一个不留。”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那群人就如地狱恶鬼般收割着那些老人和孩子的命,无论是耄耋老者,还是刚出生的婴儿都没有放过。
“主上,杀完了。”
“我猜我那尊贵美艳的尧儿一定会……一定会在南栀的某个地方。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喜欢冒险,但不会回御国也不会去长渊,那便会去东玉国那边。往东边追。”
“禀主上,好似风亭带着人赶往东边去了。”一暗卫禀报道。
“果然我没猜错。风亭去了东边,百里枭麒必定在东边。”慕云枫邪魅一笑,扬起马鞭往东边疾驰而去。
姬清尧和沐裟一路快马加鞭,但走的都是那种偏僻的小路,可以说是荒无人烟,可对于姬清尧来说,这样反而更加安全。
傍晚的时候,他们才在一个隐秘的林子里歇息。
见姬清尧神色有些不太好,沐裟习惯性就伸手要给他把脉。
只是他的手才搭上姬清尧的脉搏,他就不自觉地发出一声轻吟:“嗯……”
他的声音轻颤婉转,竟比上一次还要撩人。
沐裟竟都没能忍住,眼眸立即就血红了起来,心里猛然一惊:尧儿的“媚皇”药效竟越来越强了,内力都压制不住半分了。这该怎么办?
虽然一直在赶路,但他没有一刻不在想着该怎么去解这个媚毒,却都没有想到任何办法。
姬清尧立即缩回了手,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心瞬间就沉入了谷底,脸色也苍白如纸,整个人都很慌乱。
他记起来了,霍凌曾说中了这“媚皇”每晚都会发作,发作时会求着人……。如今已经到了晚上,刚刚又被沐裟触碰到了,所以才会如此。
这“媚皇”竟然比“求 欢”还要恐怖。求 欢只是一时的,可“媚皇”却是凤儿一生也摆脱不了的痛苦和噩梦。
昨夜没有发作是因为沐裟那颗压制的药丸起了作用,而今夜……他不敢想。
沐裟又伸手连带着他的衣袖抓着他的手腕,姬清尧抖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像刚才那样发出声音。
“不直接碰到身体会不会好些?”
姬清尧拼命地摇头,不知道该怎么去解释,他此时的声音根本不能听,解释……也来不及了……
他的手已经伸向腰间想要拔出软剑,却被沐裟按住了。
沐裟从衣衫上撕下几块布条,隔着衣袖抓着姬清尧的手给他缠绑起来:“尧儿,我会给你想办法解毒,但为今之计只能先把你的肌肤包裹起来。”
“嗯……”
姬清尧再次轻吟了起来,此时哪怕隔着布条都没用了,他竟控制不住双眼水光潋滟地看着沐裟,朝他微微仰起了头。
大有一种把自己送给他的样子。
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身体开始发软,嘴唇微张着,白皙玉脖颈完全仰了起来,泪从他眼中大颗滚落。
第七十九章 诸天神佛也会抵挡不住。
姬清尧轻喘着开口:“‘冰清玉洁’,或,或许有用。”此时的声音都变得魅惑不已。
要是此时在面前的不是沐裟,他早就被人扑倒了……
饶是沐裟,看着心爱之人如此样子,呼吸也乱了,盯着他的样子久久回不了神,脑中只有一个想法:神佛真的能抵抗得了这样的尧儿吗?
姬清尧无法自控地舔了舔自己的嘴唇,脸上已经显现出浓浓的欲色,但欲色和痛苦挣扎之色在他脸上交替,眼神开始迷离。
他想要抽出腰间的软剑,但要抽出软剑是需要不小力气的,奈何他此时全身发软竟然没什么力气。
他身体不受控制地只往沐裟身上靠去,沐裟急忙扶住他,姬清尧却瘫软在他怀中,依然仰起脖颈眼中泪光盈盈,一边不停地扭动着,一边婉/转轻/吟着。
那声音,那样子真的没有任何人能抵挡得住,哪怕是九天仙神,哪怕是诸天神佛也会抵挡不住。
沐裟浑身一热,紧紧地搂住了他,哑声喊了句:“尧儿……”
此时他也在极力挣扎着,他的尧儿主动对他投怀送抱,还是如今这副情动不能自己的样子,他怎么抵抗得住?
他也想……
可那想法一起,他就开始暗骂自己混蛋。脑中一热过后内心却心疼不已,痛恨不已。
他想,即使仙神、神佛都抵抗不住,我也会抵抗住,不伤害我的尧儿一丝一毫。
沐裟想到他刚刚说的话,快速打开旁边的药箱,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取出一粒“冰清玉洁”喂给了姬清尧。
两刻钟之后,姬清尧终于恢复了过来,立即从沐裟怀中挣脱出来,坐直了身体,脸上满是尴尬。
“尧儿,好些了吗?”
姬清尧感觉了一下,并没有任何不适,运了运内力,内力充沛,他惊喜开口:“我没事了。”
“我明白了:‘冰清玉洁’是‘媚皇’的克星。两者之间的作用此消彼长。之前‘冰清玉洁’没解时,‘媚皇’对我的效用并不是很强。自从‘冰清玉洁’被解了之后,这‘媚皇’的药效就越来越强了。特别是昨天被喂了两颗‘媚皇’之后。”
姬清尧多少有些劫后余生的欣喜。
沐裟试探地搭上他的手腕,姬清尧果然没有再起反应,他才认真地给他把脉。
沐裟一边把脉,一边也惊喜道:“尧儿,你说地没错,这两种药如今达到了一种平衡的状态,所以互相克制着。但一旦一种药效弱了或者强了,打破了这种平衡另一方的药效就会显现出来。”
“‘冰清玉洁’对我并无影响,要不我再吃一颗,彻底压制住‘媚皇’?”
“尧儿,‘冰清玉洁’吃一颗对你没有伤害,可如今你已经吃过两颗了,两颗已是极限,多吃对你身体伤害很大,所以不能再吃了。不过,如今压制住了就好。”
“嗯!”姬清尧重重松了口气,要不是沐裟,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谢谢你,清逸哥哥。”
这还是他长大后,不,算是清醒后第一次喊他清逸哥哥呢。
“都喊清逸哥哥了,还这样见外?况且这可是你想到的,我可不敢邀功。”沐裟温柔笑道。
“没有你的药,想到了也无用。”
“媚皇”的事情解决了之后,两人终于又松了口气,整个人都轻松,精神了很多,找了棵舒适的树杈躺在上面休息了一晚后,次日便更加急切地赶路。
他们在小溪边取水时竟碰到了五个人,他们都不怀好意地看着姬清尧。
擦肩而过后,五人对视了一眼,竟悄无声息地在上游撒了药粉企图对他们不利。
只是这种小伎俩怎么逃得过姬清尧和沐裟两人的眼睛?
二人对视了一眼,心领神会:这五个人竟然是寻香人。而且显然已经发现了姬清尧凤儿的身份。
果然,等他们假装晕倒后,那群人就快速冲了过来,其中一人刚要掀姬清尧的面具就被他猛地抬手狠狠一拳砸在了眼睛上,捂着眼睛哀嚎了起来。
姬清尧二人立即一跃而起,两人武功本就世间少有敌手,寻香人武功又大多不高,随意几个挥手抬脚就把几个人打倒在地跪地求饶。
“尧儿,你说他们该怎么处理?”
“你不是有药吗?用最烈那种,让他们昏迷个十天半个月把这事忘了吧。”姬清尧居高临下地冷眼看着地上哀嚎着的人。
“嗯,有道理。谁叫我们都是这样善良的人呢?”
沐裟给五个人一人喂了颗药丸,就把哀嚎着的人全拖着扔进了树丛中,很快无人就全部晕了过去。
穆北行见此情景偷偷问千景宸:“大哥,主子为何不杀了他们呀?”
“寻香人对气味特别的敏感,如果杀了他们,其他寻香人更容易以此判断主子的身份,主子的方向,更容易暴露给其他寻香人。让他们直接把这事忘了是最好的办法。况且主子和沐裟神医都仁善,毕竟他们都没有做什么坏事,也定然不想要了他们的命吧。”
“要不我们把他们送回‘老家’去?”玉天香眨巴了一下眼睛,满眼狡黠提议道。
“然后再给他们加点‘料’?”紫云溪眸中闪着兴奋的光。
“对,再找一辆牛车,把他们送到东边去,来个南辕北辙?嘿嘿嘿。”北冥墨朗附和道。
“欸,这些想法好,我同意,我去找牛车,嘿嘿嘿。”穆北行满眼星光,就差拍手叫好了。
“嗯,我再弄个机关,让它把牛往东边赶,保证只赶到他东玉国去。”墨轻舟脸上也尽是激动兴奋之色。
众人都朝他看去,然后一致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再一致点头,连首领千景宸都没有落下。
经过刚刚的事,姬清尧和沐裟的神情都凝重了起来,也更加谨慎了起来。
凤儿不怕千军万马,倒是寻香人是最麻烦的:寻香人武功不高,但手段多,而且防不胜防,分布广,人数太多,杀都杀不尽,关键还杀又杀不得,还随时有可能暴露自己。
最主要他们还会互相联盟合作,一旦发现了一个凤儿还有可能通知其他寻香人一起追捕,捉到了凤儿送进宫后好处一起分。
傍晚休整的时候,沐裟拿出几块干饼,还有刚刚摘过来的野果:“尧儿,你也吃了两天的野果了,还是得吃点干粮才能填饱肚子。出来得匆忙,我没带什么好吃的,只是习惯性地带着几块干饼。”
话虽如此说,可他的语气里却是满满地心疼。
他的尧儿啊,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吃过这样粗陋、粗糙的东西?他虽然不娇气,可肠胃必定比一般人要娇弱。
要不是逼不得已,他又怎么舍得给他吃如此粗陋、粗糙的东西?
姬清尧却垂眸歉疚道:“清逸哥哥,抱歉,让你跟着我风餐露宿……”
为了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和暴露他们的位置,是不能生火的,也就无法烤猎物吃,除了野果就只能吃干粮。
沐裟却笑道:“我其实挺喜欢这种纵马江湖,四处畅游的感觉。人生就该趁着年轻多看看。何况还是跟自己的亲人挚友一起?人生还能更完美吗?”
吃着吃着他们就听到了一阵响动声,两人立即高度警惕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只见月色下走来五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破烂了。
他们慢慢朝两人走来,沐裟立即挡在了姬清尧身前,把人护在了身后。
“两位大侠,我们几个是从西边逃难而来的灾民,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能不能行行好给点吃食,救救我们的命?”
沐裟警惕地打量了他们几眼:五个人,三个老头,两个老太婆,都形容枯槁,身上有些脏兮兮的,看起来确实很像灾民。
他是大夫,医者仁心,治病救人可以,但如今他必须要保护好他的尧儿,他绝不可能因此而掉以轻心。
“西边怎么啦?”他淡淡地问。
“西边去年本来就遭了旱灾,没什么收成,前些日子又遇到了洪水,房子什么的都被淹了,连野菜都找不到了,我们一家也就剩我们夫妻俩了。”一高老头说完就开始抹泪。
旁边一个老太婆拉着他的手臂也开始抹眼泪。
另外几个虽然没有说话,但脸色也不好。
姬清尧心中在暗暗思索着:去年南栀西边的西丰城确实闹了旱灾,收成不好,导致去年南栀纳贡的数量比之前少了很多。
只是最近那边是否洪涝,他不太清楚,但西丰那边旱涝灾害比较多,他们说的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没有多少食物了,将就着吃吧。”沐裟拿了两块干饼和几个野果给了他们。
“本公子不喜欢被打扰,拿了食物就去别处分着吃吧。”他语气虽然淡漠,但听得出来里面的好意。
“谢谢公子!”几个人激动地纷纷道谢,却并未走开多远。
姬清尧和沐裟两人对视了一眼,俩人都没有从这几人身上发现什么特别,只是姬清尧能敏感地感觉到不安。
五人吃完不但没离开,其中一个矮个子老头还走近他们有些尴尬地问:“请问公子有水吗?我们家被淹了,连个水壶也没能找到带出来。”
沐裟也就带了两个水壶,水却是满的,给他们喝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水这种如此重要的东西,怎么不可能给陌生人?还是在如此状况下。
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药箱里拿出来两个稍微大些的药瓶朝他们扔了过去:“这个拿去装水吧!”
第八十章 我跟你走,你就会放了他们吗?
那矮个子老头和高老头转身离开去装水了,一老太婆颤颤巍巍地朝一棵大树走去。
另一个老太婆颤颤巍巍,哆哆嗦嗦道:“好冷啊,老啦老啦。”
最瘦那老头搂着她的肩膀温声道:“老太婆,这样有没有好点了?”
“嗯,风是挡住了,但上了年纪的人就是这样,骨头缝里都冷啊,就浑身凉嗖嗖的。这么些天饿着,身上更冷了。”
“老太婆,是我不好,连个火折子都没有,不然烧堆火暖暖就好了。”那瘦男人眼巴巴地望着沐裟,希望他能施以援手。
两人看起来恩爱无比,二人皆发白的头发,忍不住就会让人想起白头偕老这句话。
沐裟羡慕地看着两人,姬清尧却借着沐裟的阻挡,仔细打量着两人。
若是以怜悯的心去看,以常人对弱者的同情去看,他们只是俩老人,风烛残年怕冷的老人。
若心计深沉点,按阴谋论的想法去看,他们两人的目的很明显,就是想要火折子,想要生火。
姬清尧心中猛然一惊,刚想要开口就见手背爬上来一条通体红色的虫子,正发出吱吱吱的声音,他脸色霎变甩掉虫子,扔了支草根把它扎死在了地上,急忙凑近沐裟:“走,快走!”
可不等他们起身就听到了一阵打斗声传来,接着便是一阵惊呼声:“蛇,好多蛇啊……”声音是穆北行的。
糟了。
正在此时,姬清尧身边的草丛里开始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接着就见密密麻麻地蛇群朝两人快速滑了过来。
姬清尧立即抬头去看那几个灾民,看到的却是天空中炸开了一朵绚烂的血红色焰火。
这是寻香人的特殊信号,代表着找到了凤儿,寻求其他寻香人的支援。
寻香人由于武功不高,凤儿和凤卫武功太过高强,他们都会几个甚至几十个一起合作,先寻到人的就会给其他人发信号,其他寻香人一见到信号就会立即赶来支援。
沐裟见此情景愤怒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他抓了把驱蛇粉朝周身草丛里猛地撒去。
只是那些蛇竟然不怕驱蛇粉,还狂躁地厉害,竟直接朝着他们飞扑过来,不,是只朝着他飞扑过来。
竟没有蛇去攻击姬清尧,显然是被人控制了。
几个人并没有回答沐裟,而是退到了树后面,接着笛音响起,林中就响起了饿狼的嚎叫。
没一会儿,林子里就出现了一双双幽灵般的绿色眼睛。
姬清尧一边挥剑砍杀那些毒蛇,一边冷声道:“他们应该是最厉害的寻香人,极善伪装。一开始只是被干饼的香味吸引过来的,刚刚一直在转移我们的注意力,目的就是为了放蛊虫试探我的身份。几个人配合默契:转移我们注意力的,拦暗卫凤卫的,发信号的,可真厉害。”
终究还是大意了。
“尧儿,抱歉,要是没有那干饼……”
“没有干饼,没有他们也会有其他人。”姬清尧截断他的话,用了全力,使出了一招天天罗地网。
在浑厚的内力下,炸开的白色耀眼剑光把整片暗夜都照亮了,就如真的天罗地网般,从天空中只往下罩,直朝蛇群和狼群网过来,“剑网”所过之处,无一能逃脱。
但凡蛇一沾到那剑气就断成了好几截,狼一沾上也立即就被了分尸,霎时蛇群和狼群都死伤一大片。
沐裟使出一招佛光普照,金色剑光也朝蛇群扑去,蛇群、狼群又死了一大片。
两人飞身朝千景宸他们掠去。
“主子!”众人有些汗颜,哪有主子保护暗卫的?
又是一招天罗地网和佛光普照后,在众人一阵惊艳的目光下,姬清尧一声“走”就带着一群人用最快的速度朝西边飞掠而去。
“老大,这凤儿怎么这么厉害?这蛇群和狼群竟然都拦不住他们?”那对夫妻中的瘦男人急道。
“没想到凤儿的武功竟如此高强,追!”高个子老者眯着眼睛沉声道。
可他话刚说完就感觉到了一阵晕眩:“糟糕!”说完几人便都直接晕了过去。
经过这次后,所有人终于明白了寻香人对于凤儿的可怕,意识到凤儿要躲过世人是有多么地不易。
即使他们的主子那样的强悍也没有用。
如今他们不但要躲开百里枭麒的人、寻香人,甚至还要避开南栀宫中的探子,路上只会越来越凶险。
但是谁也没有想到,次日姬清尧和沐裟就在一溪流处取水时被大批军队包围了,这批人少说也有十万人。
好大阵仗啊。
姬清尧脸色猛然一变,心中第一个念头却是紫云溪此时在何处,有没有被发现?
黄……太后他们又在何处?有没有被发现,有没有被识破身份?
沐裟也变了脸色,立即打马挡在了姬清尧身前,这些人显然已经知道了姬清尧的凤儿身份,特意来拦他的。
但是到底是谁泄露出的消息?那六个暗卫不可能,太后那边的人也不可能,唯一有可能的便是……昨晚那枚信号弹,不,还有可能是霍家的幸存者。
更有可能是霍家在外的那些探子和寻香人。
显然姬清尧也想到了这些。
“你们是谁?想要做什么?”沐裟明知故问。
“我们是来请这位凤儿公子的。”一个骑在高头大马上的粗犷将军,紧盯着沐裟身后的姬清尧说道。
接着他们就看到军队从两边散开,露出了最中间那辆奢华的马车,马车上缓缓走下来一身穿华服、样貌出众的年轻男子。
那眉眼跟紫云溪有些神似,只是男子脸上除了算计便是凉薄,样貌也相差甚远。
气势倒是很足,举手投足间都难掩他上位者的优越感,一副不怒自威的样子,只要是个人都知道他身份不凡。
南栀王室除了紫云溪,如今就只剩下一个病秧子,还有一个几个月前刚刚登基的皇帝——前太子紫殷深了。
也就是那个把自己的亲弟弟紫云溪囚在府中任大臣们玩弄,以此来笼络收买重臣的那位奇葩了。
这种人一见就让人作呕,姬清尧浑身直起鸡皮。
但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不该呆在南栀王宫吗?
从南栀王宫到这里几天时间即使飞也飞不过来。难道他之前就来了?
紫殷深缓步下了马车,却疾步朝姬清尧走来,看着姬清尧的眼神就差流出口水来了,甚至还因为没看脚下又走得太快差点被绊倒。
即使姬清尧戴了面具,还被沐裟挡在了身后。
紫殷深在离二人仅七尺处站定,抬头贪婪地看向姬清尧:“公子何不下马来?”
“下马做什么?他可是已经嫁了人的,已经嫁给了我,还怀了我的孩子。”沐裟冷声道。
紫殷深脸色瞬间一沉:“那又怎样?你小小一个卑贱平民能给他什么?他尊贵的身份就应该入宫为后。公子,还是下马吧,否则,你的人可要吃些苦头了。”只见他一扬手,官兵们便往两边散开了。
他们后面露出了几辆囚车,囚车上的赫然就是太后、小喇叭他们,还有那十八个女人。
此时他们个个灰头土脸,脏兮兮的,甚至还都受了伤,可见是已经经过了一番恶斗了。
姬清尧眉头狠狠拧在了一起,他们肯定是想要偷偷跟在自己身后,才被抓住了吧。
太后不比暗卫他们年轻身体好能吃苦,加上人数太多,行踪更容易暴露。
“救还是不救,他们活还是不活,全看你。”紫殷深嘴角露出一丝势在必得的笑。
“尧儿……我这把老骨头死了便死了,我只愿你平安快乐,快走吧。”
“主子,不要管我们,您快走。”
“弟弟,来世我们定要做真正的姐弟,你快走!”
“弟弟,你快走啊!”囚车上众人纷纷焦急地催促他快点离开。
所有人都知道一旦帝后落入了紫殷深手中,会有什么后果,那只会比在百里枭麒手里更加凄苦和绝望。
姬清尧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那个畜生他可以不管不顾,他更不想管他的母亲。
可太后对他确实好,他命在旦夕时,她不惜灼伤双手取“蕴魂玉”救他,还和蔼慈爱地呼唤他。
而且失去神志那些日子她对他的关爱和照顾,他把她当了那样久的“母后”还是有些感情的。
小喇叭嘴巴大,就像个大喇叭总是忍不住的什么都说,性格却直接,没有什么心机。
小葫芦虽然总是一副谄媚的样子,做事却沉稳。
两个人对他也算很忠心了,还记得当初他们在他面前骂那畜生的样子,即使怕得要死,也要骂。
在南栀这些日子对他也好得不得了,真把他当孩子哄着。
还有那十八个女人,虽然此时他已经知道了那些女人其实就是太后的心腹,可这群女人直爽又单纯,对他一直都很好。
他真的不忍这些人都这样命丧这暴君之手。
沐裟知道他心软,慌忙劝道:“尧儿,你千万别去……”
“我跟你走,你就会放了他们吗?”姬清尧第一次出声问紫殷深。
那嗓音听在紫殷深的耳中就如被高山雪水浸润过似的:清润清澈而清冷。
仅仅听到这声音他就已经开始不停吞口水了,缓了缓才道:“我答应你不伤他们的性命,给他们最好的太医治伤,还会给他们最舒适的住处。”
言下之意是不会放了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