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组的拍摄并非严格按照剧情的推进进行,并且分成了不同的组别同时进行,所以,上午还是男女主初遇的场景,下午温枕就到了另一个组。
拍摄的情节是他饰演的男三因为劈腿被抓住,被前女友狠狠扇了一耳光。
在从前的剧本中,温枕也并不是没有饰演过类似的情节,打耳光也不是真的打,只要用巧劲,不下狠手,也一样能演出效果来。
不过……温枕看着眼前这个长相乖巧可爱的新人女演员一脸紧张局促的模样,开始有些担心。
果不其然,这场扇耳光的戏连着ng了十来次,小女生不是打不出力道感,就是表情不够到位,镜头后的导演已经黑了脸,但是看到她脸色涨红已经快哭出来的模样,也说不出什么重话。
温枕在一旁看着,知道新人第一次拍这种戏,怕把握不好分寸伤到人,需要揣摩和练习。
但这会儿,如果继续停滞在这一场戏,拍摄时间怕是要延长到晚上,而他已经和林渐寒约好了6点半见面。
短暂休息的十分钟里,温枕找到了一旁独自沮丧的小新人,直截了当问了一句:“谈过恋爱吗?”
一句话让原本已经羞愧难当的小女生像是煮熟的虾,又羞窘又惊讶,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眼神躲闪,不敢直视温枕的脸,半天才嗫嚅地憋出了一句谈过,不过现在还是单身。
“那就把我想象成吃软饭还劈腿的前男友,不要心慈手软,”温枕冷淡说道,“只是打一巴掌而已,又不会死。”
小女生:“……”她哽住了,脑子转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温枕的意思。
可是……她踌躇着抬头看温枕的脸,要她对这样一张脸下手,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算是我的请求,”温枕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忽然对她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我不希望这场戏耽误太长的时间。”
她呆呆地看着温枕那张带着笑意的脸,仿佛第一次到北方看雪的南方人,嘴巴张了张,没能说出话来。
半响后,小女生红着脸,讷讷地点了点头。
晚上六点半,林渐寒如约来找温枕,见他带着口罩,笑着调侃道:“这影视城随便走几步都能见到几个明星,难道你怕被那些黄牛和私生拍到我们俩在一起,会传我们的绯闻?”
温枕摇了摇头,摘下口罩的一边,露出小半张脸。
林渐寒一愣,眼神有些发冷,语气也变得生硬:“谁打的?”
“拍戏需要,而且是我主动要求的,”温枕解释道,“只是有点肿,回去敷一敷就没事了。”
温枕看得出林渐寒是真的生了气,相识这么些年,他鲜少见到林渐寒露出那样一副表情,然而经过了这么多事,温枕已经很难再产生那些不该有的妄念。
林渐寒生气,是因为正常朋友之间的关怀,他清楚地意识到这一点,所以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冷静解释。
林渐寒见他不像是在为别人推托,才语气稍缓:“不如今天先算了,我送你回酒店帮你冰敷。”
“已经处理过了,问题不大,”温枕拒绝了,“今天过后都要连着全天拍戏,找不到别的时间陪你去了。”
林渐寒眉宇松弛:“真是拿你没办法。”
走在林渐寒身后,温枕下意识抬手隔着口罩碰了碰右脸,一丝刺痛令他不禁眉头一皱。
刚才他只是给林渐寒看了一点红肿的地方,然而若是口罩再掀开一点,就会暴露出一道血红的划痕。
也是他自己大意了,那小女生的人设是富家女,为此导演还特地让女演员做了精致复杂的指甲。
他让小女生用足了力道扇自己,这一巴掌本该只是红肿,但在这过程中,他不慎被女孩的指甲尖划破了脸,伤口很细,却流了不少血。
小女生胆子小,以为自己闯了大祸,当场就哭了。
温枕还得顶着一张鲜血横流的脸安慰她,不过这也算是他自作自受。
将伤口处理得不那么吓人后,温枕才来见林渐寒。
破相的事让温枕有些烦恼,不过还好接下来几天的戏份都是接在这场劈腿的戏份之后,贴个创口贴倒也算符合剧情。
林渐寒驾车带着温枕去了影视城一处极为偏僻的街巷,
下车后,温枕忍不住裹紧了外套,方才下过一场雨,南方的夜里显得有些阴寒,倒也与他们此行的主题不谋而合。
“如果不想去就不要勉强,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好不好?”林渐寒侧身轻声询问。
温枕躲开林渐寒温柔得能滴出水的目光,用冷静淡然掩饰心里的悸动,说道:“既然都来了,回去做什么,除了我们还有谁?”
林渐寒这才露出无奈的一笑:“知道你不喜欢人多,这次就找了另外三个朋友,都是圈里的熟人,喏,他们来得早。”
温枕循着林渐寒的视线望去,果然看到巷口处影影绰绰站着四个人,林渐寒眉头一皱:“怎么多了一个。”
说话间,那几人已经走了过来,其中一人分外热情地打着林渐寒的肩:“大明星,是你约的我们,怎么反而要我们等你这么久,不合适吧?”
“这位是?”林渐寒笑着瞥了一眼站在三人身后的陌生面孔。
昏暗的路灯下,温枕看清了那第四人的脸,微微一怔,竟然是白天剧组里才有过短暂交集的叶邵。
“你说就找了我们三个,我寻思你以前不都是喜欢带上一帮子人吗,就几个人怪没意思的,叶邵是我哥们,刚好他也在影视城拍戏,而且他来过这宅子,还能给我们带带路,阿邵,你说是吧?”先打招呼的那个年轻男人一脸玩世不恭地笑着说道。
温枕对这人也是有几分眼熟的,大概曾在某个剧组里一起拍过戏。
叶邵果然是个自来熟,上来就热情洋溢地一口一句前辈向林渐寒和温枕打着招呼。
“说起来,早上才和温前辈提起这间宅子的事,晚上我们就在这里碰上了,算不算是缘分呢?”叶邵的目光转向温枕,眉眼带笑。
温枕是戴着口罩,并且大半个人都被林渐寒挡住了,没想到叶邵一眼就认出了他。
林渐寒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如常,回头看向温枕,含笑道:“小枕认识新朋友了?”
朋友?温枕一愣,只是说了几句话,应当算不上朋友。
没等温枕反驳,叶邵抢先一步开口,他表情自然地笑道:“虽然很想和温前辈多相处,不过我和前辈才第一天认识,关系还不到那一步,不过不打紧,既然都在一个剧组,我们有足够的时间互相了解。”
温枕并没有和叶邵更进一步相处打算,不过对方的话也并没有什么错处,而他也不是无缘无故下人面子的人,这种情况下,他选择了保持沉默。
然而在林渐寒的眼中,他的沉默却成了默认的态度,一丝阴鸷从林渐寒的眼中一闪而过。
天色暗沉,没人看出林渐寒眼中的异样,而他也很快调整了过来,脸上重新挂起惯有的笑容:“既然这样,也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先进去再说。”
温枕不紧不慢地跟在几人身后,他的视线落在这栋被夜色和雾气笼罩,几乎看不清全貌的别墅。
别墅外的铁栏已经锈迹斑斑,上头缠绕着的不知名的藤蔓也近乎干枯,院内积起厚厚的枯叶,踩上去后发出窸窸窣窣的碾碎声,在这安静的环境里分外清晰。
“比起我们从前去的那些鬼地方,这宅子除了荒凉了一点,倒没什么吓人的。”见面时最先打招呼的年轻人叫关重,他大大咧咧地走在众人前头。
“据说几百年前这里是个乱葬岗,经过许多次修建和翻新才成了现在的模样,不过每一任房主最后的下场都是家破人亡,最惨的一户人家病死的、出车祸的还有跳楼的……户口本上没留下一个活口,都说是从前乱葬岗的冤魂在作祟,就连几年前有剧组在这里取景,也闹出了人命案子。”
“现在这房子是没人敢住了,房价压低到了四五百万都没人敢收,谁敢拿自己的命去贪这点便宜,”关重回头笑笑,唇角带着一丝诡异,“也就是我们这样不怕死的敢踏进来,也说不定我们进来了就出不去了。”
这人真容易入戏。
温枕默不吭声地走在后头,暗想。
按照叶邵的说法,来过这里探险的人没有上万也有千百个了,从没出过什么事故,哪有关重说的那么玄乎,何况这个世界上根本不存在鬼魂之说。
正当温枕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一件外套披在了他肩上,温枕原以为是林渐寒,下意识回头,却发现叶邵含笑望着自己。
“去年我和朋友来这里的时候就发现了,这房子确实奇怪,越往里面走,温度会越来越低,就好像是通往什么极阴极寒的地方,”叶邵若无其事地轻轻拍了拍温枕的肩膀,“不过前辈不用担心,如果真的出了事,我会保护你。”
且不论温枕是否相信鬼神,就算这房子真的有什么不对劲,他也不觉得自己是需要靠别人保护的。
“谢……”
正当温枕想将外套脱下来归还叶邵之时,忽然,原本一片寂静的房屋里忽然响起了若有似无的动静,像是木板松动的声响,又像是脚步声。
一瞬间,有说有笑的几个人像是被抽走发条的木偶,瞬间不再动弹。
几个年轻人面面相觑,片刻之后,关重先开口:“你们……听到了什么?”
“老房子年久失修,结构有松动,很正常。”林渐寒也回过神来,安慰几人。
“有什么不对劲的吗?”温枕站在原地,被口罩遮挡住的唇色有些泛白,他的手捂着后颈,微微发颤。
那一小块裸露的皮肤方才感到了一阵透骨的凉意,就像是……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站在他的背后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