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棠欢看着薄妄掏了支什么药膏出来,一张脸腾地红了,抬手就把身侧的被子揪起来盖在身上。
“你,你别太荒唐。”他简直不知道要对薄妄说什么。
薄妄静静地看着他,墨黑的眸底没有什么温度:“这是为了你的身体,大少爷。”
温棠欢自然是清楚自己那儿不是很舒服,可是这不代表薄妄要拿着药膏给他……
“我不要,我没事!”他梗着脖子道。
“那你坐起来。”
坐就坐!
温棠欢挺直腰背就要起身,结果屁股刚压下去,一早上被忽视的刺痛让他浑身一麻。
……草。
薄妄将他的不自然尽收眼底,表情更淡地命令:“所以,趴下。”
“趴什么趴,我又不是小青蛙。”温棠欢哼了一句,仍是没给好脸色,“更何况你凭什么一副迁就我照顾我的架势?明明就是你技术烂……”
说到这里,他的话音止住。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他都忘记薄妄是个二十七岁的老处男了。
果不其然,他悻悻地抬起眼时,跟前的人脸色沉得……比在包厢里看到温淮受欺负时还黑。
温棠欢连忙起身,打算夺了药膏就往浴室里躲,结果没想到往前探的时候薄妄竟然后退了半步。
他一个扑空,险些滚下床,却被薄妄另一只手托住了。
温棠欢无意识按住了支撑自己的那只手,却沾了一手潮湿。
这次,他听到了薄妄很轻的闷哼,又低又哑,克制而压抑。
他坐稳低头,才发现薄妄刚重新弄好绷带的手又渗出了红。
他吓得连忙把手抽回去,缩在被窝里,像只窝在角落的小兔子:“你,你是嫌手废不掉是吧?”
温棠欢小声嘟哝,薄妄半天没动,只是看着他冷冷地笑了一下。
薄妄蜷起受伤的手,半丝没有疼痛的感觉,轻描淡写:“温少爷的嘴也不见得多纯良。”
“……”温棠欢偏过脸,“你把药膏给我,我自己用。”
“温少不是认为我是罪魁祸首么?”
薄妄面无表情地俯身摁住温棠欢的腰,他在床上乱翻的时候衣角翘了起来,露出了细瘦的侧腰和胯骨。
温棠欢只觉得自己像有跟紧绷的神经被蓦地触弹了一下,浑身都麻了。
刚想躲开,又被迫对上了薄妄的眼睛。
这是非常纯粹的黑,比他见过的任何眼睛都要暗上几度。
像个旋涡。
薄妄低声:“不是嫌血淋淋?你要再乱动,要被弄脏了。”
温棠欢抿唇,嗓音微颤:“知道脏就别靠近我啊……”
“以前得罪你的,你都要百般报复回去,现在不让你差遣,难保你又要从其他地方刁难回来。”薄妄眸中渗出一丝嘲弄,泠泠淡淡:“你都说了我技术不好,再挣扎,二次受伤也有可能。”
温棠欢一下老实了。
他不想让自己难受,更不想又撕了薄妄的伤手。
挣扎无用,他干脆一头扎进被子里,把自己彻底当成了鸵鸟,掩耳盗铃。
大少爷用被子埋了自己的脑袋,薄妄只能看着他那截细白的颈,还有近在咫尺,柔软的腰。
腰窝两处的花形胎记,跟昨晚初见时比起来,有了明显的不同。
若说之前是含苞待放的花骨朵,那么现在就仿佛饱受浇灌,隐隐有了盛开的意思。
它在变化。
昨晚的失控和放肆像是盘升的蛇,仿佛要顺着他的指尖滑落,去触上这两处——绝非普通的印记。
一抹鬼魅的红从薄妄眼里闪过,像是有什么要从汹涌的黑雾中破茧而出。
他的眉心跳痛了一下,不自觉地合上了眼。
破碎的片段从脑海里一闪而过……全是温棠欢。
薄妄无声念过这个名字,压下了所有情绪,拧开了药膏。
药膏清凉,落在伤处时明显地让大少爷抖了一下。
薄妄听到埋在被子里的人发出了闷又沉的哼声,但隔着被子,听不清楚。
但也能猜到是骂他的。
再放软了动作。
温棠欢恨不得一头创死在被子里,他是有毒吧?怎么被薄妄瞪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理智被那双黑瞳压制住了一样,反应过来时已经任人刀俎了。
紧闭双眼,他努力在洗脑自己忘却这段羞耻的记忆。
可当眼前的黑到极深处时,一段记忆忽然涌来。
——温淮因为陈锋的威胁被迫无奈签了合同,恶毒男配温棠欢收到消息之后,事先布好漫天的黑通告。
他不允许温淮沿用温姓,所以他被迫将艺名改成林淮。
林淮甫一步入娱乐圈,面对的就是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投资方受温家威胁不待见他,粉丝咒骂他整容学人精,公司内嫌他是灾星扫把星。
排挤,冷暴力,压迫……直到半年后,林淮遇到了他人生中第一个贵人。
圈内的新晋导演……
关键时候,记忆突然消失。
温棠欢一愣,才发现是帮自己抹药的手离开了。
一个微妙的猜想从脑子里蔓延,温棠欢像是中了邪,挥手一下扣住了薄妄将要离开的手。
然后……
【圈内新晋导演——方行树】
像是某种角色浮现,与这个名字相对应的脸出现在温棠欢的脑海中。
“……温棠欢。”沉哑的男声唤回他的理智。
温棠欢抬起自己乱糟糟的脑袋回头,看清自己握着薄妄的手,还有那不知廉耻的意图时,突然叫了出声:“啊!”
薄妄:“……”
温棠欢咻地一下把被子扯到跟前裹住自己,像被踩到了尾巴的兔子,浑身抖个不停。
是他主动的,又是他先炸毛的。
薄妄垂下眼,似不觉刚刚温棠欢做了什么不合理的,缠人的举动,一脸平静地走进浴室。
被子里,缩成一团的温棠欢心脏狂跳。
我草,我草我草。
他刚刚都干了什么?他竟然为了想起那个新晋导演的名字,抓住了薄妄的手……
而且,为什么……跟薄妄那样,他就能想起原剧情啊?
温棠欢脸还在烧,但脑子已经慢慢冷却。
重复回忆穿书后的所有举动,他想起自己恶毒男配的身份,是在薄妄出现在咖啡厅的时候。
他第一次想起部分记忆,是昨天晚上跟薄妄……
还有刚刚,他短暂地摸到后续剧情,是因为薄妄在给他上药。
也就是说,他想触摸到原剧情,得跟薄妄……有接触?
这是什么没天理的触发条件?
是嫌他不够扎眼,不够让主角恶心吗?
浴室里的流水声停歇,温棠欢来不及深思,干脆把整个人都用被子包成了一团。
薄妄推门而出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动不动的被子团。
他唇角微扬,弧度微乎及微:“温棠欢,医生说了你的脚要好好修养,以后不想拄拐就好好在家呆着。”
被子团:“……”
“公司有事,走了。”
被子团:“滚。”
脚步声由近及远,随后是门开又关。
温棠欢安静地捂了好久,慢慢探出脑袋,确认人走了,长松一口气。
*
夜深,薄妄放下笔的时候,办公室的敲门声应声响起。
黎特助挽笑而入:“薄总,温少等你很久了。”
薄妄落在桌面的视线轻抬:“哪个温少?”
“温淮少爷。”
然后,黎特助就发现薄总好不容易有点情绪的视线又落回桌面。
这是无声拒绝的意思。
可是想起温淮落寞的样子,黎特助还是低声:“薄总,温少爷说了,他今天一定要见到你,不然不会走的。”
作为跟在薄妄身边最久的助理,他自然是知道温家那两位少爷似乎都对薄妄有着不一样的情绪。
明明那么多年,薄总都是一视同仁的不待见……可是自从薄总跟那位大少爷登记了之后,有些事情就隐约地不一样了。
至少,在笙歌里出事之后,薄总第一时间是回温家,而温淮则是让其他人处理。
“让他进来。”低淡的男音响起。
黎特助颔首,转步出门。
片刻后,温淮敲了敲门。
“薄先生。”他站在偌大的办公室里,垂着眼,有种说不出来的落魄。
“有话直说。”长桌后的男人甚至没有抬眼看他。
温淮垂在身侧的手攥了攥,深呼吸之后,将一张卡推到桌面上。
“我在笙歌里毁坏了点东西,听黎特助说是你处理的,卡里二十万,我还给你。”
薄妄像终于有了点动静,抬起眼:“我看起来,缺这点钱?”
跟在笙歌里的包间比起来,现在的温淮脸色没那么难堪。
他只是垂着眼的:“我只是不想欠你的。”
办公室里安静了一会儿,随后是钢笔落下的声音。
薄妄看着他:“温淮,把你稀碎的自尊从合同上抢回来的是谁,我想你比我清楚。”
说到这里,温淮的脸色更冷:“我去找过……我哥。”
“只不过他的佣人说他身体不舒服在休息,我等了四个小时他都没醒,只能来找你了。”像是某根神经被刺痛,温淮的嗓音沉郁,“薄先生,你知道我哥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