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问题呢，省略掉那些大家都听不懂的学术废话，就是老话常讲的八字轻，不过就是人家顶多就是遇到了什么鬼打墙鬼压床之类的，你这个属于是轻到邪门的程度了，自然难免有一些意外情况。”
李局走在前面说着，许白鱼心说咱这部门倒还真不忌讳什么都说，小老头像是不回头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似的，满不在意地回头又补了一句：“还有国家宗教事务局呢，我和你这小孩说几句都能听懂的老话不比说废话方便？”
许白鱼想想，也是。
“那我找个地方拜拜？”
“年轻人，沉不住气，这种东西不要乱拜嘛，”李局又说，“还是要找些正规合法机构的……还是继续和你说那个摄影棚的事情，唔，小韩你来得正好，你把东西给她，我去找小言聊聊。”
许白鱼一回头，先前那个身高腿长的漂亮姐姐就走来了，她和李局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又看了一眼许白鱼，笑道：“小蛋挞心儿来啦。”
许白鱼：“……”
她现在有点怀疑这部门正不正经了。
“正经的正经的，上面全额拨款呢，”韩菲笑眯眯地说，“但是工作性质摆在这里，难免有些特殊人才引进嘛，所以李局也都习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干活了，行了不说这个，你情况了解多少了？”
许白鱼把那套电影设定和摄影棚理论说了，韩菲摸摸下巴，点了下头：“懂了，这么说倒也能方便理解，那我就接着说吧。”她把人领进自己办公室，不大的屋子挨挨挤挤放了四五台电脑和一些电子设备，各种粗细数据线密密麻麻缠在一起，像是蛇巢一样彼此缠绞不放，黑漆漆的铺在这房间内的各个角落里。
“除去那个摄影棚的解释，用更方便理解点的话，就是‘穿越’，不过穿的不是你，是你身边的其他人。”韩菲点了根烟叼在嘴上，缓了口气后才继续说，“说你八字又轻又邪乎也行，总之就是你是个锚点，一块吸铁石，引着许多人往你这边撞，但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有人先来了占了地方，其他被吸过来的效果就不是很好，所以会落在离你远一点的其他地方，不过就算落脚点不太好也还是想着要找你这块小吸铁石——”
她努努下巴，示意了下手机。
“结果就是你看到的，那几条入室抢劫的新闻。”
许白鱼：“……”
我对不起人民群众。
她想想，还是需要确定一下这些人都是谁：“那这些人和我的关系究竟是……”
“理论上的虚拟人物，可以说以游戏角色为主吧，就是你玩过的游戏，毕竟比起单纯的一张画或是某个小说，游戏相对而言塑造的完整度是最好的，而和你贴近度越高、陪伴时间越久的越容易过来。”
韩菲解释着。
“刚刚注意到问题所在的时候，我们迅速排查了全市所有目标，最后目标锚点定在了你的身上；但你是个没什么好挖的乖小孩，然后我们又调查了你三年内的全部上网记录……”
“……！！！？？？”
沉稳了一天的小蛋挞心儿终于露出来今天有史以来最扭曲的表情。
“别慌，别慌，”韩菲了然道，“虽然我们的确发现了那么一点……嗯，不太合适的小问题，但是整体来说还不至于去隔壁那楼里喝茶的程度。”
许白鱼冷静道：“我没慌，我只是在想我玩过的游戏有没有什么特殊人物能直接弄死我的……”
“有了也不一定能过来，大概，”韩菲三两口抽完一根捻灭烟头，烟缸已经快堆满了，她的表情看起来没什么变化，接着说道：“你这个‘小摄影棚’就这么大点，吸了一部分过来就吸不来更多的，你能接触到的大部分都是普通人，也不是所有人都可能是假的，顶多可能会有那么一两个什么有钱人啊，霸道总裁啊，普通帅哥之类的，但是超规格的还是不太会的。”
许白鱼停顿了一会，想了想忍不住又问：“那我还玩过的舰〇和枪〇，还有什么星际〇和使命——”
“……我懂，那个也是我们最先查的，”韩菲从容道，“很可惜，这一部分不受影响，还是各在各家各找各妈的状态。”
许白鱼露出了显而易见的遗憾之色。
“挺好。”她说，“那没事了。”
“心理压力不用太高，你把这一切当做是虚拟走入现实的恋爱游戏都行。”韩菲笑着说，“就哪怕你现在最担心的那一位，他也比你想象中稳妥，毕竟无论前身如何，人家如今也算是身价不菲的大老板，给市里提供了大量就业岗位，也是本地的纳税大户，你和那边说他不是咱这边的正常人要把他关起来，你看有几个答应的吧。”
许白鱼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问题：“这种体量的有钱人忽然出现不该一点痕迹都没有吧？银行流水，行动轨迹，那么多就业岗位肯定也有对应的应聘时间，不会奇怪吗？”
“难怪老头亲自陪你过来找我呢，”韩菲笑起来，“反应是真快啊，不过你的问题也很简单——简单来说，就是发现到的时候，他和他身边存在的一切，都已经是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了。”
许白鱼立刻皱起眉头。
“明白意思吧？”韩菲又抽了根烟夹在手指上，却没急着点，而是指了指楼上的位置，“这种有钱人倒是问题不大，目前来看也是好处更多些，所以默认也就不会管的；但万一要是来了些其他说不好的东西呢？
你要是一无所知，被先来的几位占着地方，其他人闻不着味、找不着你，那倒还算是安全的；但你现在自己跳出来了，保不准将来就会不会有什么不可控的家伙出现了。”
“需要我做什么吗？”女孩问道，“比如说配合你们，或者说，配合他们？”
“什么？不用，”韩菲摇摇头，又说，“你完全可以把他们当做独立完整的普通人来对待，你对他们曾经的记忆是什么样的，他们就是什么样的，本来李局都没想着让你知道这么多，要不是因为你自己反应太快，不出意外的话，我们这辈子都不会联系你。”
毕竟哪怕不是出于公民的个人生活安全考虑，从大方面来看，让她一直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小摄影棚里，倒也能间接减少许多麻烦。
但出来有出来的方法，韩菲想，有的时候，跳出来主动配合，结局说不定反而会比前者更好些。
接下来的事情就不是这个阶段的许白鱼可以接受或者理解的内容，韩菲拿走她的手机，鼓捣了一会后才还给她，告诉她有什么问题直接联系。
女孩走出小白楼，她仰头看着尚未下落的太阳，身上似乎还残留着楼里那种背光建筑特有的阴冷，明明许多问题都得到了解答，但却没觉得身体得以彻底的舒展放松，她很自由，又好像没有很自由。
跟取保候审似的。
她想。
韩菲和她说了不少，大致就是她那些又肝又氪的纸片人破次元来找她了，奈何许白鱼玩过的游戏实在太多，说句不那么合适的话，她会被自己复活的xp玩死也不意外的感觉。
这算什么。
……我死去的xp企图攻击我吗？
她玩游戏的时候可没特意筛选掉病娇鬼畜控制狂这种字面意义上可以要人命的标签啊！！！有的时候完全就是冲着这些标签特意去的啊！！！
毕竟玩游戏嘛，她也不担心玩出be结局或者好感度过低启动追杀结局的情况，再坏不过就是氪一单的程度，没有什么结局是氪佬做不到的，如果有，就再来一遍。
话说都纸片人穿越了为什么她的舰〇和枪〇星际〇不能一起过来……然后想想没过来就没过来吧，万一一起过来的不止这些还有什么生化〇机或寂静〇之类的就不太合适了。
许白鱼惆怅半天，一时间竟也没急着回去，站在太阳底下一动不动，先查了几个印象中玩的比较认真的游戏，意外的还能搜到游戏界面和官方更新信息。
如果是按着卫绍之的情况，那么她现在应该就没办法查到那几个游戏才对。
还是说不能以他的情况作为典型案例……？
女孩手指下滑，正准备搜另一个游戏看看，头顶忽然垂下一片阴影，她打字动作一顿，抬头时并不意外地对上了言殊那双黑漆的眼睛。
“事情解决了，送你回去？”他拿出车钥匙，比划了一下。“还是说你想去其他地方？用我送你去吗？”
女孩维持着那个拿手机的动作，一动不动。
她转过头，琥珀色的眼睛径自望向对方眼瞳深处，随即微微一笑，问道：“……叔叔啊，你该不会也是吧？”
她问的没头没脑，但两个人都很清楚，他应该是听得懂的。
……无论是出于哪一种可能，他都该听得懂。
对方的眼神没有丝毫的动摇变化，只漫不经心般随口一问：“你觉得我可能是吗？”
女孩子眨了眨眼睛，于是那种奇异的、冰冷的，仿佛琥珀石一般剔透又坚硬的痕迹倏然从她眼底褪去，面前的女孩子忽然又变成了韩菲口中可可爱爱的小蛋挞心儿，看起来甜甜的软软的，谁都能上去戳一下留个印。
“……要全都是的话也太可怕了，”许白鱼笑眯眯地说，“唉，这话也不能随便乱问，太自恋了，好像觉得全世界都要围着我转，身边忽然出现个陌生人就都该喜欢我似的。”
言殊看着她的眼睛。
很漂亮的眼睛，琥珀色的杏眼，生在这样一张脸上瞥谁一眼都会觉得心软软，可惜那里现在没有对本该作为异界重逢的真爱恋人应有的向往和期待，有的只是对于陌生来客最冷静疏离的怀疑。
于是他笑了笑，语气敷衍，懒散，甚至称得上令人反感的稍显轻浮：“就算我真的是，我在你面前晃悠了这么久你都想不起来我是谁，那我现在也会说我不是了。”
“……行了。”言殊收回了自己的车钥匙，毫不在意的说：“我也就是问问，你要是不坐我的车回去，那我就忙别的事情去了。”
许白鱼没有半点犹豫，很流畅的点了点头：“好，那我先走了。”
言殊很矜持很不在意的嗯了一声，转身也准备走回小白楼。
抬脚走进建筑物的下一秒他便忍不住回了个头，阳光下的女孩子收起手机后就头也不回地往外走，看得言殊忍不住啧了一声，下意识就站直了身子。
……
五分钟后，站在马路边上刷打车软件的许白鱼抬起头，看着精准停在自己面前的一辆白色越野，又看了一眼接单的车牌号。
对不上。
车窗摇下来，露出言殊面无表情的脸：“上车，我送你。”
许白鱼：？
许白鱼：“警察叔叔我自己打车回去就行……”
“快点上车，”言殊说，“算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