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这是夏熠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接触上流社会。

    包厢里的场面奢华无比,来的人都在恭维苏夫人,献上他们带来的礼物。

    什么欧洲中世纪的珠宝、唐代佛教大师亲传的舍利子、非洲稀世纯净裸钻……

    逮着一个名头,就可劲儿地吹。

    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拍卖会现场。

    苏夫人只是面带微笑,静静地看着他们这帮人卖力吹嘘,都能看透,但不戳破。

    以她的身家,再好再贵再稀有的也全见过拥有过,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了。

    邀请宾客来之前,她还再三强调,让这些人不要带礼物,只是想和大家认识认识,交个朋友,为儿子以后能在罗津发展建立良好的关系网罢了。

    眼下这情况,并非苏夫人愿意看到的。

    夏维星本来还觉得自己带的礼物很贵重,跟人家的对比起来,感觉拿不出手了。

    这是他妈之前在港城拍卖会上拍的一条红玛瑙的手链,有上百年历史,价值三百多万。

    平常她都当宝贝一样收藏着,再重要的场合也不舍得拿出来戴,如今为了苏夫人,不得不忍痛割爱。

    但放眼一观,大家都把压箱底的好东西拿出来送了,就衬得他们家平平无奇了。

    转头和夏熠交换了个眼神,夏维星小声问他:“你觉得苏夫人会嫌弃我们吗?”

    “不知道。”

    “………”他就多余问。

    夏熠是懒得告诉夏维星,这种表面能看明白的事情还需要问吗?苏夫人的厌烦写在眼底,她一个信佛之人,对这些身外之物自然是看淡的,何况本身也不缺。

    据说,苏铭夜来罗津首要的任务是先选址,建本市最大规模的办公写字楼,用于进行电子设备的研发及生产,往后以他公司为首的那一片必将成为本市最为繁华的黄金cbd。

    只是树大招风,这样一来,定然会引来许多眼红嫉妒的人,到时若有不怀好意者想暗中使绊子,也是难以提防。苏夫人举办此次宴会的目的,大概是也是想和大家拉近关系,尽可能减少障碍吧。

    “苏夫人,我们君恒拥有成熟的现代化生产车间,日后如果有合作机会,那是我的荣幸。”

    夏熠旁边的男人毕恭毕敬呈上名片,递给黑衣保镖,再转交到苏夫人的手里。

    苏夫人看了一眼,不吝啬地夸赞:“我知道你们公司,有空可以去实地参观下流水线。”

    她的话说得很真诚,不会让人觉得是在敷衍。

    夏熠平日最佩服这种做事滴水不漏之人,意味着双商都高到了一定境界,否则不会那么圆滑。

    接着就轮到夏维星,他呈上礼盒,交到保镖的手里,对苏夫人笑着说:“我叫夏维星,夏育东是我的父亲。这份礼物是我妈珍藏的宝贝,她和我爸今天身体欠佳,不能亲自前来,我代他们向您说声抱歉。”

    “那我岂不是夺人所爱了?”苏夫人半开玩笑地说,对夏育东并无太深的印象。

    不过看到夏维星旁边的夏熠,她倒想起来了,那晚泼了继母一身酒的人,好像就是他。

    眼下,他沉默站在那里,一言不发,左侧额头上包着纱布,尽管被礼帽遮去大半,近看的话还是能瞧见。

    注意到苏夫人看夏熠,夏维星碰了下他的胳膊,示意他叫人。

    “苏夫人好。”夏熠这才开了口,随后又莫名说了句:“主动赠与并不能称之为夺,珍藏的意义是为了等待它的利益实现最大化,送给您,它也算物尽其用了。”

    听夏熠说这样一番话,夏维星错愕睁大眼,心想这人是疯了吗?他知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啊?!

    有必要把自己的目的说出来给别人听吗?

    他就知道带着夏熠会坏事。

    周围的人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大家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苏夫人也心如明镜,但当场拆穿,也太没情商了,好像拐着弯说人家苏夫人拿人手短似的。

    怒气熊熊燃烧,夏维星努力压抑着情绪,赔笑脸地对苏夫人说:“您别介意,我哥不太会说话,他的意思是其实是………”

    “我觉得他说得挺有趣的。”苏夫人打断夏维星的话,淡淡一笑,“坦率、直白,这是真诚的表现。”

    听到苏夫人这样说,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道:“就是,年轻人敢说敢做挺好的,比戴着虚伪的面具强多了。”

    这人更不加掩饰,一番话把在场的许多人都给点了。

    她是跟随苏夫人多年的女管家,在苏家的地位特别高,自然什么都敢说。

    苏夫人刚刚就想告诉大家别再送礼,又怕直接说出来拂了他们的面子,那刚好借着这个话口讲出来,让那些人的心里明白明白。

    -

    “夏熠,你是成心让我们家难堪是吧?”

    走出包厢不久后,夏维星隐忍的情绪便爆发了。

    这次他连哥都不叫了,冷冷睨着夏熠,“你再这样下去,我也要怀疑爸妈肚子疼是不是你搞的鬼了。”

    “苏夫人不是没生气吗?她还夸我了。”夏熠故作无辜反问。

    夏维星被他气笑了,“人家那是夸你吗?给你台阶下罢了。”

    “哦,那我是不是做错了?”夏熠故意气他。

    “你才意识到?”夏维星咬紧后槽牙,“我看你以后就在家待着,哪也别去了。”

    这话说完,他狠狠撞过夏熠的肩膀往前走,扔下一句:“你想回家先自己回吧。”

    夏熠看到他拿出了手机,想必是第一时间就给夏育东打电话告状了。

    随便他告。

    母子俩现在蹦跶得越厉害,对他日后越有利。

    走到走廊的尽头,夏熠发现游艇已经在海面上行驶了。

    夏维星真是被气晕了,忘记他们在哪儿了。

    这怎么回家?游回去吗?

    卷翘浓密的睫毛眨了几下,夏熠看见一抹颀长的身影从拐角处的楼梯上了三楼。

    男人走路带风,尊贵凌厉的气质一看便知道是他。

    要说他的眼神还真好使,快如闪电般经过也能被他捕捉到。

    夏熠对苏铭夜这人还看不透,网上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能查到,想接近都难。

    不过越是这样他越好奇,越觉得有挑战性。

    原地站了会儿,夏熠不动声色跟着上了三层。

    上面有很大的观景台,站在甲板上吹着海风十分惬意,不过这会儿人都聚集在苏夫人那边,亦或是在一层大厅社交,看起来特别得空。

    夏熠走出来,去到甲板上,未看见人,先听到熟悉的声音。

    “我刚喝了几杯酒,头疼,先不跟你说了。”

    林奕谦?

    狐疑皱眉,夏熠循着声音而去,看见那人独自站在甲板最边缘的角落,还在给小男模发语音:“我找到了个绝佳场所,你快上来,今晚一定让你喷水。”

    夏熠听得想作呕。

    随时随地来一炮,不分地点发.情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暂且不说今晚是什么场合,未婚夫还在这里,他就要跟人野.战,这种人的存在只是为了满足物种多样性吧?

    海风肆虐地吹,夏熠一步一步,悄然靠近。

    他不怕被林奕谦发现。

    但林奕谦精.虫上脑,想的全是待会儿在这儿打炮,兴奋得神经都打哆嗦,都要忘了身处何地,怎么还能注意到有人来。

    夏熠从上而下打量这人一眼。

    他胆子也真够大。

    围栏的高度才到小腿处。

    这游艇只要晃一下,他就能被甩出去。

    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他们所处的这个位置很偏僻,轻易不会有人来,也没监控。

    眼底闪过一抹暗芒,见林奕谦完全沉浸在手机里,始终低着头,夏熠内心的小恶魔偷跑出来,开始蠢蠢欲动。

    让我给你擦鞋?

    精卫填海的水也没你脑子里的多。

    既然你不怕,那我祝你一臂之力。

    多日来在夏家积攒的怨气,还有脑海中他曾对原主种种侮辱的回忆涌上来,复杂的情绪不停作祟,夏熠此刻只想发泄。

    管他死不死,先痛快了再说。

    想到,他猛地抬起腿,对着林奕谦的屁.股用力一脚踹了过去。

    他动作飞快,毫不犹豫,站在那儿的人毫无防备,手机先飞出去,紧接着正面朝下,垂直掉进了海里。

    伴随着下意识的尖叫,转瞬间“扑通”一声,林奕谦彻底从眼前消失。

    夏熠听见了坠入海水的声音,那是十分酣畅淋漓的碰撞声。

    夏熠的唇角扬起一抹浅笑,眼底闪过戾气。

    这下你的鞋可以洗干净了。

    黑夜与游艇上的照明灯交相辉映,阴暗与光亮的交界处,苏铭夜冷眼望着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望着静静站在那儿的男生,目光极具侵略性。

    他那么游刃有余、气定神闲,做事果断决绝,一气呵成,不光有超出年龄的成熟,也有超出人性的恶。

    夏熠莫名感觉冷嗖嗖的,以为有人在背后看他,回过头什么都没有。

    可那种被人暗中窥探的感觉又很真实,好像转头就能对上一双了然的眼。

    海风拂过夏熠额前的碎发。

    想起苏铭夜也来过三层,一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顷刻闪过。

    如果被他看到,这第一印象算不算深刻?

    概率好像微乎其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