诊室里只回荡着医生“啪啪啪”敲键盘的声音。
池柳面上满是空白的茫然,他僵着身体,一笑:“抱歉,您说什么?”
他好像刚刚听到一个很……不可思议的词汇……
一定是他被那个混蛋气到了所以听错了!
女医生边在电脑上开着药单,边神色淡然地耐心重复道:“你怀孕一个多月了。”
虽然男人怀孕这件事听起来很奇怪——但,她都基地医生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和给一层楼高长了人脑袋的母蜘蛛女士做剖腹产手术相比,男人怀孕又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呵,基地人无所畏惧!
池柳继续微笑:“医生,我是个男人。”
女医生专注地敲着键盘:“嗯嗯是的。但你确实怀孕了。”
这时她终于打出单子,递给池柳:“恭喜你,要做爸——”
顿了下,她神情微妙地利落改口:“——妈妈(?)了。去做个b超吧,我们看看宝宝的情况。”
池柳:“.…..”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男人的影子,他额角青筋狠狠蹦跶了一瞬——如果现在真的不是做梦,那么他只和一个人发生过关系……
池柳接过单子,用力握了握那张单子——那个、混蛋……
女医生这时按了下桌上的电子铃,门不一会儿就被打开,文秘书带着箱箱走了进来。
文秘书看着池柳煞白的脸和想要刀人的表情,心里一动——该不会真的……
女医生朝他看过来:“老文,你猜得不错,你的伴侣确实怀孕了。恭喜你,要做爸爸了!现在快陪他去做个b超吧,可以看到你们的宝宝哦。”
出于保密需要,基地的医疗资源一般不向普通人开放。
青年今天这个号还是那位超级大boss亲自打了招呼拿到的——真是难得看老文动真心爱人,伴侣只是做个检查,老文就去放下身段找那位难搞得出了名的邪神大人走后门!
池柳:“……”
“咳咳咳咳咳!”
闷骚的文秘书难得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他瞪大眼睛分辨:“我我我不是!我没有——”
女医生看了眼面色苍白微笑都快绷不住的漂亮青年,再看向文秘书时一脸不赞同:“你都让人家怀孕了,还不想公开啊,老文,你这可就不地道了。”
“怀孕初期正是情绪开始出现波动的时候,你作为伴侣不仅要陪在他身边,也要尽量照顾安抚他,给他安全感的。你作为他的伴侣和孩子爸怎么能不认账呢?”
箱箱瞪大了眼睛,他轻轻握了下池柳的手,接着震惊地看向文秘书,一脸控诉渣男的表情。
文秘书:“.…..”
池柳终于开始接受自己或许真的…怀了孩子的天方夜谭,他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不是他。我和文秘书只是朋友。”
文秘书医生和箱箱同时一怔,池柳已
经站了起来往外走去9[(),你们不要跟来。”
他的笑容灿烂得要杀人:“至于孩子爸,死外面了。”
说罢便关上了门。
满屋子沉默。
文秘书眉角狠狠一抽——心里再次为老板重重默哀一次。
箱箱那只没有高光的黑眼珠此时悄无声息地“嘎吱”转动了下。
女医生看向文秘书:“抱歉老文,误会你是渣男了!”
该死的渣男显然另有其人!
文秘书推推眼镜:“.…..没关系。”
箱箱面带忧色地看着门的房间,他无意识地揉了揉那只黑眼睛——那是boss给他的眼睛,平时只是装饰在眼眶里,没有用过的。
但不知怎地,现在它有点麻痒,连带着链接着眼珠的神经都在麻痒……
……
池柳平躺在床上,掀开衣摆露出了平坦紧实的腹部。
那里依旧覆着薄薄的肌肉,漂亮的人鱼线向下延伸,收束进窄瘦的腰间,一点都不像怀孕的样子。
戴着橡胶手套的手轻轻在那上面涂着医用耦合剂,接着,一只探头贴在了上面,来回游移。
异样的冰凉感让池柳微微皱起眉,轻轻吸着气,柔软白皙的腹部上下起伏着……
“看,”医生并未看到池柳是男人就大惊小怪,他将屏幕转向池柳,指了下腹腔内部一个小小的阴影:“它在这里。”
池柳瞳孔蓦然一缩,他咬了下唇,还是侧过头看向那里:一团模糊的影子映入眼帘。
池柳茫然一怔:那是、什么?
医生指着那团影子:“已经六周左右了,可以看到胎心胎芽了,很快它就能分化出五官。恭喜你,宝宝很健康。”
仿佛在回应医生的话,屏幕里那个又小又脆弱的胚胎轻轻动了下,仿佛在借助那只神奇的探头害羞地朝妈妈打招呼。
池柳蓦然睁大了眼睛,心脏“砰、砰、砰”地跳起来,一种陌生至极难以形容的情感涌上脊椎,池柳耳边嗡嗡作响……
那就是、他的孩子?
b超很快做完,池柳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看b超单,他平静地看着纸上那团小小的影子半晌,才将它仔细折起来收好,回到原来那间诊室和箱箱文秘书会和。
女医生看过b超单放下心来,会诊正式结束前,她关切地对池柳道:“池先生,你的情况很特殊。”
池柳不仅仅是作为一个男人却孕育了孩子的问题。
还有就是,老文一开始就说了,池柳如果真的怀孕了,那么孩子的父亲不是人类。
所以她才猜测文秘书是池柳的伴侣。
没想到猜错了。也不知辜负了小池的那个渣男是谁。
医生更加关切地看着池柳,接着道:“我建议你之后所有的检查都在这边做,并且频率可以多一些。”顿了下,她道:“每周五我都在,随时欢迎你来。”
”
池柳没客气,飒飒笑了下:多谢。▅”
……
回去路上,文秘书开着车,不时从后视镜里看下抱着臂在后座假寐的青年。
箱箱坐在副驾驶,边揉着那只更加麻痒的黑眼珠,边呆呆地看向池柳。
似乎察觉到自己让人担心了,池柳轻叹了口气,随即掀开了眼皮。
他先是朝箱箱温柔地笑笑:“放心,我没事。”
随即他挑了眉,看向前面开车的文秘书:“他什么时候出差结束。”
没有点名没有道姓,但文秘书还是一激灵,立刻get了对方在说谁:“啊boss吗!”
顿了下,他有点内疚地道:“抱歉,小池,这次我也不清楚。”
对基地来说,“那个世界”发生大面积空间溶解称得上最大的危机,因为它直接威胁着休假世界本身。
麻烦的地方不在于杀死罪魁祸首,而是要发现并填补玩家造成的每一处空间溶洞——哪怕它再细微不过。
boss本来就和耐心搭不上一点边儿,现在估计已经在暴走的边缘了……
玩家本来不该具备如此诡异和逆天的异能,但他们作弊了……
通过养蛊一般的残忍同类相食,最终才仅仅培养出一个空间溶解能力者……
但他本该在四年前就死了,并非死于祂们之手。
据说,是基地一个人类士兵以自己为诱饵、亲手杀了他——那时候,boss还在沉睡,还未苏醒。
那是他第一次对人类这种生物产生由衷的敬意:明明弱小得不具备任何强大超常的力量,却又可以为了保护某种存在而变得异常智慧顽强,且绝不屈服。
池柳沉默了一瞬,才有些别扭地问道:“他还好吗?”那些伤应该很严重。
文秘书听到这个问题都有点不可置信,忙回答道:“我保证他一定不能更好!”
除了因为工作太琐碎快要暴走,那里没有谁能伤害boss!
池柳悬了很久的心总算稍微放下来,他微微一笑:“给我他的联系方式。”
在再次进行那些荒唐幼稚的求婚前,那个混蛋也该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
不然,对这个最无辜的小朋友不公平。
文秘书更内疚了:“小池,我们现在无法联系到他……”
修补那些空间熔洞的前提,是boss用自己的力量将“那个世界”暂时全部封闭,以防玩家通过漏洞大规模侵入休假世界。
池柳沉默一瞬,耸耸肩,道:“好吧。”
他垂了眸,温柔地抚上了自己的腹部:不管因为什么,联系不上就联系不上呗。
他的生活还是要继续的。
更何况,他现在还有个小朋友要养。
他已经决定要把这个在异世界唯一和他血脉相连的小朋友生下来。
即使独自一人,他也能把这个
()
孩子好好抚养长大。
池柳掌心下,还在沉睡的小朋友仿佛有所感知,小小的未完全成形的身体下意识再次动了下,仿佛在冲着青年撒娇。
文秘书从后视镜看着难得表露出寂寞和失落的青年,张了张口,话都到嘴边了,到底没说出来——对休假世界的普通npc来说,不知晓、不牵连上“那个世界”的存在才是最幸福的。
就如boss不希望小池知道那些黑暗的存在一样,他也不希望好友知晓。
他正要随便说点什么转移点话题,池柳却已经抬了首,他面上的脆弱已经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和往常别无二致的笑意,温柔坚韧又冷静。
他道:“我们去下超市吧,今晚我们吃火锅啊。”
肚子饿得咕咕叫的时候,在空调屋就着啤酒吃热腾腾的火锅真的会很幸福!
不过——今晚他不能喝啤酒就是了。
文秘书怔了下,笑了,他道:“好。”
他再次感慨:他的好友真的是个超厉害超有人格魅力的npc。
……
池柳做了鸳鸯锅,一个番茄锅和一个牛油锅。
文秘书难得脱下了那身像要长在身上的社畜西装,换上件印着二次元元气双马尾粉发少女的白t恤,勤快地备着肉和菜。
箱箱说,那是文秘书最爱的居家服。
池柳瞠目结舌:“.…..”
哇有的人表面上是个精英beta西装男,私底下却是个萌萌的二次元?!
文秘书推推眼镜,挑了眉扫了眼这个家里的毛线团和印着小黄鸡的烤箱专用手套,道:“谁都有点个人爱好嘛。”
池柳轻“咳”了一声,没有再开口,把最后一盘羊肉放到客厅已经摆得满满当当的桌上。
明净温馨的空间里,空调“呜呜”吹着,鸳鸯锅咕嘟咕嘟煮着,番茄的甜香混着牛油的辣香,令人食指大动。
池柳直接在地毯上盘腿坐下来,把上好的和牛肉涮进锅里。
箱箱坐在池柳对面,第一次对着npc的食物差点流下蓝色的口水,文秘书微笑着不着痕迹地把一张餐巾纸怼到少年嘴上。
箱箱擦了下嘴看向他:“也可以煮你送我的眼珠罐头吗?”这个锅底看起来煮什么都好好吃哦……
文秘书眉角一抽:“!不可——”
话还未说完,池柳却已经温柔地看向箱箱:“如果你带了,可以下锅哦。”
池柳:“担心我的口味的话,可以下到牛油锅。”
他今天刻意没动重油重盐的辣锅。
虽然,他也不懂叫“眼睛罐头”这种诡异名字的零食下到火锅里到底啥口感。
箱箱闻言兴冲冲地跑去自己的小背包翻眼睛罐头。
文秘书无奈又温柔地笑了:“不要比我还溺爱他啊。”
池柳吃了片烫好的牛肚,笑了下,调侃道:“帮他换罐头的可不是我。”
于是文秘书无话可说。
箱箱这时已经把那盒罐头拿过来,用小勺把里面翠绿色的眼珠挖出来,下进锅里,满脸期待地看着眼珠滚进沸腾的红色汤底里。
池柳边吃着牛肉边有点惊讶地看着那些在汤底里翻滚的眼睛:真不知道是什么做的,竟然可以这么逼真!
文秘书在一旁无奈地抚上了额,抽抽嘴角没说话。
很快烫熟了,箱箱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朝一颗眼珠夹去——然后,没夹到。
那颗眼珠像是活了一般,从他的筷子下逃走了!
箱箱眨了下眼,第二次夹去——依旧没夹到。
第三次、第四次……
十分钟过去了,箱箱额角都冒出了汗珠,却连一颗眼珠都没吃到!
池柳实在看不下去了,忍着笑递给他一只瓷勺。
箱箱有点害羞地接过,小心翼翼地去锅里捞眼珠——依旧没捞到——每次捞到后,那些眼珠都会故意滚下去!
就好像是谁故意控制了那些眼珠。
箱箱歪了头:“咦?”
“笨蛋。”
一个又软又糯又傲娇又幸灾乐祸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与其说是声音,不如说是有谁直接把意识传送到脑海中……
箱箱和文秘书同时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池柳——准确地说,是看向他的腹部。
池柳喝着酸梅汤抬起头:“?”
文秘书张大了嘴巴,手里的蓝莓吧嗒一声掉在桌子上,箱箱撇着嘴,委屈地道:“宝宝骂我是笨蛋。”
他今天已经明白小池肚子里的东西是个宝宝了。但是,宝宝好像很讨厌他……qaq
池柳:“??”
又有意识在脑海中响起。
箱箱更难过了:“他说我再和他抢你,就把我揍成猪头呜呜呜……”
池柳:“???”
箱箱怎么又在说类似的话了?
还有,他总觉得“猪头”这个分外违和的词有点耳熟——这不是昨晚他们用来消遣时间的狗血言情剧里的台词吗?
校园男主霸道护妻,嚣张地对欺负女主的人说——再敢碰她就把你揍成猪头!
反派精神小伙儿吓得满地乱窜。
和原世界的爱情肥皂剧如出一辙地狗血。
文秘书看得津津有味,他看得昏昏欲睡,箱箱直接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这时箱箱低着头,不知在和谁说话,一脸难过苦恼:“可不可以不要把我揍成猪头,很丑的呜呜呜……”
池柳失笑道:“箱箱?你在和谁说话?”顿了下,他看向一脸震撼现在都没回过神的文秘书:“你怎么这样了?”
箱箱在文秘书的手捂过来前开了口:“和宝宝说话。”
池柳:“???”
文秘书没捂住干脆不捂了,他神情复杂地看向好友,斟酌着开口:“你刚刚什么都没听到?”
以前好像也有一次箱箱跟他很委屈地说过有谁要他离池柳远
一点!()
他还以为是那个幼稚又自我的bos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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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只和少年说别担心你只管大胆地去和小池玩!——他那时的想法是,反正boss其实也很疼爱箱箱,不会对箱箱怎样。
合着搞了半天,威胁箱箱的不是boss——是boss的、儿子。
池柳这时喝了口草莓汁,回答了他的问题:“没有啊。我什么都没听到。”
文秘书:“。”
看来还处在只能将意识传送到祂们脑海里的阶段,暂时还没能力和母体与其他的npc沟通。
文秘书推了推眼镜:“你要不要平时做点胎教。”
不然,学习能力这么惊人的小家伙儿出生后一口一个“猪头”也太……
“咳咳!”池柳被草莓汁呛得满脸通红,他拿起纸巾擦了下嘴,耳垂却红得彻底:下定决心接受一个小生命是一回事,听别人真正说出来是另一回事啊啊啊!
文秘书再次婆妈地念叨:“胎教在人类世界既有悠久的历史,也有科学依据,还是很有必要的。”
池柳红着脸抽抽嘴角吐槽:“你操心得好像孩子亲爸。”
文秘书筷子抖了下:“咳咳咳咳咳!”
天呐幸好boss没听到!
咳完他终于彻底闭嘴了。
池柳“噗嗤”笑出了声,弯着眼眸继续涮火锅。
内心一个小角落里突然冒出孩子爸戴着滑稽熊头套的样子——话说之前他看邻居一副什么好东西都没吃过的样子,还想和他一起吃顿火锅来着……
池柳对着一只虾滑咬下去,将内心角落里的小人儿狠狠踩下去——看吧,没有那个男人,他依旧可以过得很好。
……
很快入夜。
池柳洗漱完便上了床。
他换了宽松的睡衣躺在蓬松柔软的被窝里,看着自己的腹部半晌,还是打开了床头的黑胶唱片机,按下了定时键和开关。
舒缓悠扬的《舒伯特小夜曲》在这方空间响起,池柳很快闭上眼睛,进入梦眠。
不知过了多久,睡梦中的他眉头微微蹙起,嘴里呢喃着:“初祈、混蛋……”
……
次卧。
文秘书蓦然睁开了眼睛,看向旁边的箱箱。
黑暗中,少年依旧在沉沉睡着,呼吸绵长。
他的左眼依旧闭着,右眼却直直睁着,湛黑的眼珠泛着猩红的光芒,冒出浓黑的雾气来,剑一般穿透窗外、涌向一个方向。
文秘书瞳孔一缩,跟着那团黑气跳下了楼,落地时手中已经执起绿水凝成的长刀。
此时已是深夜,小区黑漆漆一片分外寂静,文秘书的两只瞳仁散发着莹莹绿芒,他清清楚楚看到,有个人倒在面前的草坪上,手脚都被黑气缠绕,连喉咙里也塞满了黑气,以防他喊叫出声影响某个人睡觉……
他的手边是一把手枪。
文秘书不由得感叹:那个boss竟然还为
()
小池留了这样的底牌。
怪不得他离开前强调他去小池家借助时必须带着箱箱。
他在内心吐槽真没想到boss有一天会变身少女男主角——那种踩着黑色(?)祥云去救女主(?)的白马王子!
接着,他狠狠踩上了地上人的胸腔——手里的水刀抬起了地上人痛苦又麻木的脸,文秘书蓦然睁大了眼睛:
这是个npc,还长得和上次那个手脚被绞碎他亲手送到警局的npc一模一样!
简直就像、是被复制出来的一般……
……
得知和接受自己怀孕了这个事实后,池柳的生活依旧在继续。
半个月后的某一天,他先按照原计划去了医院看望陈女士和她的女儿。
此时,陈女士断掉的腕上已经安上了义肢,她得到了很好的照顾和休息,又摆脱了惊惶不安的环境,原本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起来。
她坐在病床上,可爱文静的小女孩儿抱着她埋进她怀里,间或害羞地偷偷看一眼池柳。
女人看向池柳,红着眼眶道:“真的很感谢您,池先生。如果不是您,我就——”
她没有说完,只是接着道:“我的身体恢复后,会和彤彤去另一座很远的城市生活。”
池柳温柔地弯了眼眸:“祝您和您的女儿一切顺利。祝你们、一定幸福。”
女人眸子里闪了耀眼的泪光:“您也是,池先生。”
沉默一瞬,女人微微低了头,她温柔地捂住女儿的耳朵后,才苦笑着道:“池先生,我一直忘不了我婆婆。我原来非常讨厌她,她平时就溺爱她儿子,那时总是阻止我带走彤彤。可那天,她发现——”
女人身子抖了下,声音哽咽:“发现她的儿子真的是个怪物之后,她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我这边,扑了上去抢走那个怪物的刀,他杀了她,不然死的就是我……”
“我明明很讨厌她,却偏偏欠她一条命。”
池柳的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他道:“陈女士,我认为,您和您的女儿日后幸福地生活,就是对她最好的报答。”
池柳垂了眸,纤长的眼睫掩住没能把人全都救下的遗憾和难过,他的指尖藏进了掌心:“她站在了人类的良知这边。”
女人哽咽着“嗯”了声。
半晌,她掀开了捂住女儿耳朵的手,弯了眼眸道:“彤彤,去和大哥哥说声谢谢,再告个别。”
可爱的小女孩儿乖巧地点了下头,她的双马尾上依旧别着两只猫猫发夹,她跑到池柳面前,抱了下池柳,奶声奶气道:“大哥哥,谢谢你救了我和妈妈。再见哦,祝你和你的宝宝永远幸福!”
池柳讶然地眨了下眼,随即他半蹲下来,和小女孩的视线平齐,温柔地笑开:“谢谢。”顿了下,他道:“你也非常勇敢,彤彤。你也救了你妈妈。那天,我也要谢谢你。”
是匆匆赶到的保安把及时陈女士送到了医院,陈女士才避过了很多危险。
女孩儿
笑得眉眼弯成月牙,她道:“我以后会更勇敢!”
池柳揉了揉她的发:“好。”
临走前,终于成长到可以与npc“交流”的小朋友和第一个能听到自己微弱“声音”的npc小姐姐害羞地道了声再见。
……
离开医院只遇到一个小插曲。
二层走廊里,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身材瘦小的男人,扯着一个医生拼命恳求他尽快为他彻底整容。
“我们真的做不了啊,先生,”医生边走边无奈地道:“您要求的整容项目,再加您要求的时间,别说恢复了,您恐怕很长一段时间连床都下不了!”
男人依旧在恳求着,池柳同他擦身而过,步子一顿,记住了对方的脸后,离开了医院,去往自己依旧处在试营业阶段的酒吧。
……
来到酒吧后,池柳收获两个熊猫眼员工。
此时正是中午,酒吧里难得没有什么客人。
温溪趴在吧台上无精打采地躺尸,齐藤难得不再躲她,也像个被生活吸干的社畜一般,趴在了温溪身边。
池柳倚在吧台,手肘撑着台面,认真反思:“我压榨你们太厉害了?”
“没,”温溪有气无力地抬了下手:“池哥你很好,压榨我们的另有其人!”
齐藤非常悲愤:“对!另有其人!”
温溪为了完成英望那位boss的任务,将整个秋海市作为舞台,设计了一个巨大又井然有序又对npc完全无害的副本。
对副本设计师来说,最重要的其实是计算能力——比如,优秀的设计师会计算出玩家踏入副本时会踏上的每一块砖的概率,然后,在概率最高的那块设置最必杀的陷阱。
温溪通宵啃了好几天老郑和文秘书提供的玩家活动数据及植物异常数据,计算出那些已经分散的玩家在秋海市内最高概率所在的地区,不断缩小范围,再利用祂们的能力设下环环相扣的陷阱……
目前,警方已经抓捕了至少四个玩家。
温溪脑子运转得快要冒烟了……收网还在继续……
池柳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么累,还是道:“给你们放个假?”
温溪和齐藤觉得自己简直感动得要流下两条宽面条一样的泪水:“谢谢池哥呜呜”
“谢谢老板!!你比英望那个资本家好一百倍!!!”
又听到“英望那个男人”,池柳一怔,心脏角落里的熊头小人儿又开始冒头,他微微一笑:“只好一百倍吗?”
温溪≈齐藤趴在吧台敲着台面,声嘶力竭地呐喊:“一千倍!!”
池柳笑着转身:“快去好好睡一觉吧。”
……
临下班前,文秘书来酒吧接箱箱,他眸色闪烁又心虚地道:“啊那个,那什么,我们今天有点事,就先不住你家了,明天再继续。”
池柳心里一动,挑了眉看向一看就在说谎的好友:“什么事?”
文秘书:“啊,就是,箱箱很久没出去玩了吗,我们今天去农家乐玩儿,对,农家乐,就在郊区。”
池柳眼里浮出点戏谑:“我也很久没好好玩儿了,也带我一个?”
文秘书沉默半晌,脸都快憋青了,才憋出句:“.…..不方便。”
箱箱一脸茫然。
池柳笑一声,这才放过了好友:“那你们去吧。”
文秘书终于如释重负地带着箱箱溜走了。
……
池柳照常忙活、为一天的工作收尾,接着,回家。
他踏出电梯,步子一顿,面上浮出个冷笑。
再抬眼,他果然看到高大俊逸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他的门口,难得带着仆仆风尘,头上依旧戴着那个滑稽的小熊头套。
池柳的视线向下,便看到男人苍白手背上那些位置分毫未变的创可贴。
创可贴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儿,表面却依旧光洁如新。
池柳摸了摸自己的鼻尖——他难得觉得鼻尖有点酸。
男人已经听到动静,转过了身,头套下湛黑的眼睛温柔地看向青年。
池柳却只是冷笑一声——有意思么?还戴着那该死的头套。
骗谁呢!
池柳大步走到男人面前,捧起那只头套,接着,在僵在那里的男人惊讶又手足无措的视线里,把那个头套狠狠摔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