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 ☪ 第八十一章
◎孵蛋引导器◎
第八十一章
礼物里里外外包裹得严实, 除了外层有一圈缎带缠绕,雄父温格尔贴心地准备了信件作为礼物的备注,想到了恭俭良拿到礼物时不相信、质疑、暴怒等一系列情绪, 做好了各种安抚准备。
不过他也没想到, 恭俭良能把礼物外包装用于装饰的蝴蝶结拆成死结, 半天扯不出来, 气呼呼端着礼物找雌君帮忙。
“哼。你,过来。”
任劳任怨的牛马禅元总能在各种情况派上用场。
“雄主, 拿剪刀给剪了好不好。”
“禅元~我把你给剪了好不好。”
禅元乖乖闭嘴, 蹲下来疯狂动用自己的数学系大脑开始拆解缎带。恭俭良大抵觉得缎带也是雄父的礼物之一, 对于雄父所赠予的所有事物, 他都要以最高标准来对待。
总帅乌钬和舰长阿奇诺坐在原位, 一边喝茶,一边围观两夫夫神奇的相处模式。你说他们和普通虫族夫夫一样?不太像,毕竟很少会有如此凶悍的雄主,在家里对雌君又打又骂。可你说他们的相处模式和普通虫族夫夫完全不一样?又似乎不是。毕竟在所有虫族家庭里, 雌虫都会和禅元这样围着雄主转。只要在家里,雄主就是天, 就是地,无论是幼崽还是雌虫都无法逃脱一家之主的制裁。
可仔细来说,好像他们两个人和那种雄虫内,雌虫外的相处模式截然不同。雌君禅元一个人不仅仅扛起了事业重任,还要肩负照顾雄主、保护星舰同伴、为大家舍身饲虎等诸多任务。
“他们两感情真好。”乌钬忍不住感叹道:“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舰长阿奇诺眼白都快翻到天上去了。
他内心对这两的情感生活毫无兴趣, 如果恭俭良能打包调离到其他星舰, 他必然将禅元一并打包过去——禅元在献祭自己这方面做的不错, 看在远征军同僚还要相处二十多年的份上, 他完全可以买一送几!
恭俭良这个雄虫简直是灾难!灾难!
漂亮雄虫似乎察觉到他人的恶意,凶巴巴瞪着舰长阿奇诺,像野兽觅食时对敌人的警告,抬起头,半个鬼脸,快速竖起中指。
舰长阿奇诺脸上弹出数条青筋,眼睛都开始冒火了。
恭俭良啧吧啧吧嘴,扑到禅元肩膀上,转移战火,催促道:“好了吗?慢死了,变态。”
禅元薅两把雄虫乱糟糟的头发,终于把全部包装拆开了。用过度包装来形容这东西一点都不为过,可当禅元看完说明书后,只想给这礼物再上两个包装,以防其半路出现意外!
【雄虫协会.非卖品:引导孵蛋器】
这东西在虫族世界属于把控严格的管制品。因为会对下一代幼崽大脑形成不同程度的引导,历来被牢牢掌控在雄虫协会手中,又被成为“雄虫精神力引导器”。
现实生活中,想要借用引导孵蛋器只有两种途径:
一、由某地区10位三星级雄虫教师联合申请引导孵蛋器,在雄虫协会雄虫指导官的监督下,进行区域性合法教学活动。
二、提交天价雄虫积分、雄虫精神力证明(需精神力位列全国前三十名),同时申请者必须证明独自孵化超过三只健康幼崽,或超过一只幼崽出现基因正向变异状态,才可申请引导孵蛋器,用于矫正雄虫幼崽错误精神力使用的教学活动。
更简单点,他是个具有一定引导性的教学道具。
使用方式是由一位经验丰富的年长雄虫,输入自己的精神触角和精神孵化方式。年轻小雄虫可以将自己的精神触角放入其中,在年长者的带领下学习正确孵蛋方式。
他被列入管制品的原因也简单,因为之前有雄虫利用该道具大面积传播恶性孵化方式,导致区域性虫蛋大面积死亡。
只能说,每一件管制品背后的原因,不是血淋淋的人命,就是不忍猝读的黑暗。
“这东西我认识。”恭俭良看着引导器,有点后悔,“我把课逃掉了。”
禅元就知道是这样。
他抱住自己的雄虫,将引导器放在平稳的桌面上,道:“现在学习也来得及。”
“我真的不会。”恭俭良懒洋洋趴着,口袋都露出个大半,虫蛋乘机滚出来,示好地蹭蹭雄父。恭俭良道:“反正是崽崽自己来蹭我,这样也能孵化吧。”
总帅乌钬:……
总舰阿奇诺:……
雌君禅元:……
他们齐刷刷看向还没破壳的小虫蛋,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如果真是这样,也太惨了一点。别的小虫崽这个时候都还在蛋里不懂事,他们家的就要为成功孵化主动蹭雄父。禅元简直快要为崽子的求生欲落泪了,忍不住觉得雄父温格尔未卜先知。
还是隔辈亲啊!崽等你破壳了,一定要谢谢祖父。
“还是学一下吧。”总帅乌钬忍不住劝说道:“如果雄虫孵化时间不够,孩子的先天能力会比同龄人差一大截,潜能先不谈,健康程度就会大幅度下降。”
恭俭良瞪大眼睛,看看乌钬,看看禅元,又看看自己正在疯狂蹭脸的虫蛋。果断对禅元开炮,“为什么不告诉我!”
牛马雌君认命了,“我的错,雄主,我们先来学习一下。”
这学习能力、学习主动性,难怪考了四年法医都没考中。禅元任劳任怨地把所有机器都调试好,按照说明书上的指令打开开关。
嗡——
机器发出响动,一股磅礴的精神力从中爆发开来。同在星舰上的费鲁利,比任何都更快感受到星舰上第三个雄虫精神力。他站起来,充满好奇地走过去,一种无法言语的温暖滋味,飞速扩张。
他忍不住发出舒服的声音,随后捂住嘴。
副队奇怪地看了眼雄虫,“怎么了。”
“没什么。”费鲁利羞红脸跑过去,对精神力的主人充满好奇。与恭俭良充满黑暗与深邃,仿若大海的精神力不一样,这股精神力似乎是恒星的光穿过几亿公里,恰当好处地照耀在行星上。
温暖,舒适,充满了和煦与爱意。
费鲁利作为受过训练的军雌,他比谁都要清楚这股精神力不过是起主人散发出的一点余温。
——仅仅谈精神力,这个雄虫一定强得可怕。
虫蛋更是欣喜,感受到精神力之后,忍不住朝着精神力储存的地方滚。它还没滚几步,被恭俭良一把揪住,塞到手心。
“这是我雄父的精神力。”恭俭良对幼崽谆谆教导,“不是你雄父听到吗?”
精神世界里,虫崽终于发出了一声委屈的“嗳”声。
可是、可是雄父的雄父看起来好温暖的样子。想要抱抱,想要雄父的雄父的精神力摸摸崽崽。虫蛋里的崽忍不住发出啜泣的声音,在目睹雄父精神力撒欢进入那股温暖后,发出惊天动地的嚎啕声。
“哇呜呜呜呜呜……哇呜呜呜呜呜,嗳雄雄……呜呜呜呜嗳嗳嗳嘛。呜呜呜。嗝呜呜呜。”
恭俭良充耳不闻。
他也很喜欢雄父的精神力,小时候在家里他就很喜欢粘着雄父。雄父漂亮又香香,精神力也是甜甜暖暖的,还有一种其他人都给不到的安全感。可惜他长得太快了,一眨眼就不再是那个可以缠着雄父精神力的幼崽。
“呜呜呜呜。”虫崽本就没有多少力气,一哭干脆滚下来,蛋壳颤抖成不倒翁的样子,“雄父、夫夫父哇呜呜~”
恭俭良心中闪过一丝愧疚,很快他继续投入到雄父令人愉悦的精神力中,把孩子丢到脑后,开启自己的快乐旅程。
只有禅元,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心疼地把虫蛋捧在怀里轻声细语。
总帅乌钬作为开了脑域的雌虫,看见那股雄虫精神力后,将事情猜出个七七八八。无奈他不知道引导孵蛋器怎么使用,插不进话,只将温格尔的信递过去。
“小兰花。”
“嗯?谢谢。”恭俭良舒服地眯起眼,十一岁后,雄父就不再愿意和他用精神触角贴贴了。他难得享受一次,心情都忍不住变好了。
雄虫果然喜欢和雄虫在一起!特别适合孵化自己的雄父在一起。
恭俭良又开始哼着改编版丧曲,拆开手写信,准备享受雄父对自己的嘘寒问暖。
入目,第一行:
【小兰花,引导器是让你学习的。不能辜负雄父的心意,只想着自己享受哦。】
“哼。”恭俭良嘀咕道,“才没有享受。”他视线扫到第二行,如遭雷劈。
【引导器可以带着虫蛋一起孵化,精神触角有限,要让给虫蛋多一点。雄父相信,你是最棒的、最聪明的小雄虫,对不对?】
……要让给虫蛋……
让给……虫蛋。
原来有了蛋之后,雄父就不关心我了吗?原来这就是以前同学们说的,有了孙辈,雄父就偏心小孙子,不喜欢我了。原来——原来是这个意思吗?原来我有了孩子,雄父的视线就会落在孩子身上,而不是我身上?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恭俭良的脸扭曲起来,连看引导器都不顺眼起来。他猛地扭头,带动颈椎发出“咯吱”的可怕声音,吓得禅元和他手中的蛋一个哆嗦,父子两齐刷刷看着疑似发疯的雄虫,流下冷汗。
虫蛋反应最剧烈,幼崽期无时无刻衔接雄父精神力的他,整个人都和筛子差不多,蛋壳不一会儿就汗津津,好几次要从雌父手里滑落,滚到角落蹲起来嘤嘤了。
“禅元。”恭俭良冷声道:“把蛋给我带过来。”
作者有话说:
你爹永远是你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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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 第八十二章
◎孵蛋么么么◎
第八十二章
虫蛋下意识逃跑, 潜意识里他察觉到危险,又想要向最强大的亲眷求救。两种本能冲撞中,还不等禅元抓住他, 虫蛋便滚下来, 积极跑到雄父脚下。
他用力蹭蹭雄父, 想要一个抱抱, 幼崽软乎乎的精神力已经错落到需要雄父给予一定安全感,来抵消雄父带来的危险感。
恭俭良愣愣看着被自己凶过来的虫蛋, 裤脚被小东西蹭了又蹭, 表情还是柔和下来。他蹲下身, 点了点蛋壳, 差点把孩子轱辘滚出去, “小笨蛋。”
虫蛋努力翻身,弱弱抱住雄父的精神触角,小声支支吾吾。
似乎在辩解自己不是小笨蛋。
真正的笨蛋兰花美人才不听,他粗暴抓起虫蛋, 把虫蛋塞到引导器下方的凹槽中,正正好接受到引导器里长者的精神力洗礼。
精神世界中, 恭俭良听到一声悠悠的长叹。他错觉这是属于雄父的声音,可定神一看,幼崽正舒服得叽叽喳喳,一手抓着雄父的精神触角,一手抓着祖雄父的精神触角,享受着双倍孵蛋快乐。
虫蛋时期关系到孩子的一生。
这也是雌虫们对优质雄虫追捧的原因之一。精神力越强大的雄虫, 性情越温驯, 更愿意把重心放在家庭的雄虫, 自然会花费最多的时间孵蛋, 教育年幼的孩子,从而培养出基因、潜能更优秀,甚至超出常人的下一代。
对一个父亲,对一个家庭,甚至是一个家族,一个种群而言,谁不希望人才花落自家?
甚至参与孵蛋,将孵蛋视作工作,为某些特定机构培养特定人才,也成为少部分雄虫的就业方式。可以说,大部分雄虫与生俱来就注定要与生育后代捆绑在一起,他们因此受到重视,也因此被限制。
恭俭良一直都在逃避孵蛋。
可当自己的孩子抱着精神触角,温暖地蹭蹭,有些害怕,又忍不住蹭蹭的样子,实在是令人怜爱。恭俭良总是能感觉到有个小东西一直朝着自己跑,偶尔摔了一跤,也不哭,似乎发出一两声哽咽,接着扑上来抱住自己粗壮的精神触角。
他的视觉在精神世界中,穿过无数漆黑的浪潮,在惊涛骇浪的自我精神世界中看见那个微弱的小小火苗。它扑过来,又被浪头打下去,又站起来,基于求生或者是血脉关系渴求大海给予他一点温暖。
而此刻,恭俭良终于看见那个小东西完整的样子。
他就是一团暖烘烘,模糊却已有人形的小家伙,有翅膀却不足以判断种族。脸颊肉嘟嘟,嘴唇也是肉嘟嘟,努力啵啵祖雄父温格尔的精神力,再蹭蹭盘在脸颊侧的雄父。偶尔笨手笨脚,想要凑过来咬一口恭俭良的精神触角,便会被恭俭良带有丝丝坏心眼的推倒在地上。
转换到现实世界里,就是虫蛋一个踉跄,抖了抖,有点委屈地瑟缩起来。
“怎么样?”禅元着急得冒燎泡。他是雌虫,看不见雄虫才有的精神触角。倒是费鲁利循着精神力找过来,有些惊讶,“好可爱。好强。”
恭俭良的精神力居然和这一缕精神力不相上下。
可惜了。费鲁利还是有些惋惜。明明恭俭良的性格和体能都适合做军雄,偏偏精神力没有攻击性,如此深邃的精神力只能用于孵蛋。
他走上前,见总帅乌钬在,立刻停住脚步,敬个军礼以示尊重。等到总帅乌钬点头后,才小步到禅元身边,“怎么回事?那东西怎么散发出雄虫精神力?”
禅元小声解释,费鲁利眼睛却越来越亮。
等副队追上来时,费鲁利心中已经有了想法。他悄声问了恭俭良的全名,在副队耳朵边上低语两句,双方脸色都有些沉重,眼睛却善良。
恭俭良对这个许久未见的雄虫没什么表态。
他正玩得开心,一只精神触角被虫蛋抱着,便幻化出另一只精神触角,笨拙学着雄父留下的精神力学习怎么抚摸虫蛋。
雄父温格尔轻轻盘住虫蛋。恭俭良有模有样盘住虫蛋,不过将虫蛋勒得死死的,弄得虫蛋不舒服滚下蛋托。
恭俭良把虫蛋捡回来,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继续学。
雄父温格尔轻轻拍拍虫蛋,精神力使用的力度刚好让虫崽发出舒服的呼噜声。恭俭良有模有样,上来一个重击脑袋,虫蛋已经学回来自己滚蛋,然后再滚回来,立在雄父面前安静地和这个差生父亲对视。
恭俭良觉得崽绝对听得懂,便命令道:“自己滚回去。”
虫蛋吧唧一下倒下。
禅元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抱起虫蛋,塞回到蛋托中。然后看着这对父子在无声对峙中,一个滚出去,一个滚回来,逐渐陷入笨蛋教学模式。
“为什么你不肯配合我?”恭俭良在抱、摸、拍、摇等动作教学中陷入困境,他趴在桌子上,严肃对准还没张开的虫蛋,进行威胁,“再不好好上课,你就孵不出来了!你会变成小笨蛋,小白痴,小傻瓜。”
虫蛋:……
恭俭良恶狠狠瞪了一眼旁边的禅元,补充说明,“还有小变态。”
无论怎么样都要背锅的禅元为自己的崽子点蜡。
总帅乌钬哭笑不得。他见过不少雄虫,年幼的、年轻的、年长的、年迈的。说实话,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不会孵蛋的雄虫,现在就连军雄课程都开始缓慢加入些育儿内容,鼓励军雄在工作之余多和孩子接触。恭俭良这种孵蛋学习,学着学着,同一颗蛋吵起来的实属罕见。
多数人默认,这个时候的虫蛋能听懂雄父的表达,但能懂得绝对不多。
禅元这颗蛋已经算是天资聪慧,属于无师自通中的翘楚。
虫蛋蹦跶两下,似乎表示自己会好好听话。弄得恭俭良也没办法继续对他下手,只能不轻不重地点了点虫蛋,叮嘱道:“好好听课知道吗?不然我就把你做成小蛋糕。”
虫蛋慢悠悠滚到蛋托边,一个弹跳把自己送回去,用行动让雄父满意。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总帅乌钬忍不住羡慕,“你们有给他准备蛋壳油吗?”
“还没有。”禅元赶快承认错误,他回答道:“是我不周到。”他最后一次离港购物,全部在背恭俭良背包,也没想到自己结婚不到一年,就完成生育任务,需要操心虫蛋孵化过程中的蛋壳油、恒温箱、蛋教,以及虫崽破壳后的吃奶问题……
禅元微微一愣,都快丢到犄角旮旯里的育儿知识终于苏醒。
他捂住嘴,终于意识到养孩子困难的事情还在后面呢!
总帅乌钬瞥一眼,就知晓小年轻没多少经验,冷哼着半句不多说,带着舰长阿奇诺离开。
从头到尾,他都没和阿奇诺表态是否要调离雄虫去其他星舰的事情。可他对待雄虫的态度,也足够说明他自己的立场。
舰长阿奇诺忍了忍,看在自己背地里比其他星舰多几分的物资,忍痛又偷笑地收下来,转头严厉呵斥道:“这一年半载有什么重要任务,重要指标。让禅元下士去锻炼锻炼,孵蛋又没他什么事情。”
“可最近真的没什么事……”
舰长阿奇诺不能揉搓雄虫,寻思自己总能锻炼他的雌君吧。他不动声色回想起总帅乌钬对禅元的态度,琢磨之余,又有些拿捏不住到底是给点好处,还是给点磨砺,最后索性大手一挥,把事情定下来了。
等禅元收到属于自己独一份的通知时,恭俭良正在和他一起熬制蛋壳油,并认真阅读雄父信件背后,长长一串虫蛋抚育必备物件。
“蛋壳油、虫蛋保护衣、虫蛋兜、蛋教读本……小雌虫专用的战斗训练道具、超大号奶瓶、还有野外训练互动地毯、防丢手链、幼儿安抚被、危险提示卡……禅元!”恭俭良忍不住踹自己的雌君一脚,“为什么我的崽崽没有。”
禅元受了这不痛不痒的一脚,“因为我们没买啊。”
他现在看着咕噜咕噜冒泡的锅,心中的紧张怎么都没办法平复,忍不住一直对过程单,唯恐自己拉下点什么。
要知道,无论雌虫雄虫,虫蛋既是他们在蛋期最好的保护,也是他们破壳后第一口食物。有条件的家庭,无论有没有用,都倾向于给虫蛋涂上各种蛋壳专用营养油,力求在蛋期给孩子养得顺润油光。
有没有用不说,反正几乎所有新生雌父雄父都很喜欢囤这东西,多数人十分享受亲手给孩子上蛋壳营养油的过程,认为这一举动能够增加孩子与自己的亲缘。
“加入芝麻油、研磨后的米浆、再加上一层小米辣……一把香菜?”禅元怀疑地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任劳任怨地听“古法蛋壳油”制作流程,撒了一把香菜调味。
负责通知的怨种雌虫提姆退开门,第一反应是这对变态夫夫终于决定烹饪亲子了吗?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香醇的酱料味道,不知道有没有营养,但一定十分开胃。提姆看一眼被亲生雌父雄父丢在碗里的虫蛋,那种要下锅的错觉越发强烈。他忍不住上前把虫蛋捞起来,放在一块软布上,道:“禅元。你的调令来了。”
禅元关火,转身,手还在围裙上擦了擦。
“接下来你会被调去深空机甲部队、地面机甲近战部队、指挥部、星舰驾驶部、太空外勤部门,进行轮岗值班,参与所有部队及部门的日常训练。”
禅元听到最后一句,浑身打了个激灵。
“等等!”他不敢置信地瞪着眼,“是轮值那天去,对吧。”
提姆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是。”
是从轮岗这天开始,五个部门的日常训练都要参加。
作者有话说:
本系列精神力最强的雄虫温格尔,没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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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 第八十三章
◎禅元的学习能力◎
第八十三章
太空航行是很枯燥的事情。虽说没有敌人、没有攻击, 但所有人都不敢松懈,无数远征军前辈们用生命证明,太空才是最危险的地方。禅元作为一个地面前线部队的战士, 在这个用不着下地面的时候, 去其他部门学习轮岗, 听上去十分正常——
才怪!
禅元冷漠地看着自己队伍里的狙击手伊泊、工程兵甲列, “为什么你们只去一个部门?”
伊泊暂时去星舰攻击部门,学习星舰控制里武器攻击课程。甲列则是被分配给工程部, 进行太空施工的学习与进修。
只有他!只有他!禅元!一个人要去五个部门, 而且每个部门还是太空作战的关键部门!禅元问了一圈, 在心里对下命令的舰长阿奇诺比一个中指。
嗯, 大雌子主义不屑于对雄虫下手, 但对他的雌君下手可不要太娴熟哦。禅元长呼一口气,完全可以想象自己在任意一个部门轮岗是出差错时,会受到怎么样的惩罚。
消减待遇?降低军职?还是关禁闭的?
禅元趴在桌子前给自己排一张细细密密的时间表,内心发誓自己绝对不要沦落到受处罚的地步。他提前像各个部门认识的人打听, 不断丰富自己了解到的课程内容、难易程度,预估学习时长, 仅仅一周时间,禅元便适应了在五个部门轮岗的生活。
不过,这种适应在雄虫恭俭良看来格外狼狈。
学渣不会理解,为什么自家雌君一边拖地一边疯狂背星舰驾驶按钮表,一边洗衣服一边念念叨叨深空机甲专业用语,吃饭打完跑着吃, 就连偶尔对雄虫摸摸抱抱, 都脱口而出, “雄主, 1122398,简直是能源炮加满了K7623-机油。”
恭俭良不理解什么鸟数字,代表了什么专业数字。
他选择一脚把吃豆腐的涩涩家伙踹下去。
虫蛋眼睁睁看着雌父熟练地翻滚,爬起来,十分自然给雄父倒杯睡前牛奶,娴熟地从床底下拖出地铺,倒头就睡。
他叽叽喳喳两声,发现雄父阴郁着脸,顿顿完牛奶,满脸不高兴地躺下去睡觉,一时间也不懂自己两个父亲在做什么游戏。
不过没关系。虫蛋闻闻自己身上浓郁的酱汁味道,悄悄滚到引导器,安静享受祖雄父精神力的按摩。
孵蛋这种事情,果然是祖雄父最懂啦。
这两小笨蛋,不谙世事每天绕着温格尔留下的孵蛋引导器转,完全不知道外界已经因为他们的雌君/雌父炸开了锅。
“什么?禅元已经上手了近地机甲?”
“什么?他已经背完了四千页的专业书籍?”
“什么?他已经能将所有星舰按键和星舰行驶准则倒背如流!”
“什么?他已经开始能上手维修太空部件了?”
在五个部门的震惊中,大家将视线放在禅元唯一一个还没有征服的领域:深空机甲。
“他半个月怎么能做这么多事情?”
“太可怕了吧。我当年背书就背了差不多半个学期才弄熟练,要等足足两个月才敢开始上手。”
“近地机甲已经上手了。深空机甲也不难啊。”
“开什么玩笑,这两个根本不是一个东西啊。”
外骨骼机甲、近地机甲、深空机甲,三者看似是放在一起当做军备品使用,可明眼人都知道这三个玩意从专业层次上来说,牛马不相及。
非要距离,这东西在军队上手程度大致可以与:步行、开农耕拖拉机、驾驶星舰,这三者做个类比。
没有相信,禅元能在短时间内快速把五个部门的技术内容全部学习到手。在前四者的全方位战败下,深空机甲部队绝对给禅元加点门槛,他们打赌道:“那家伙现在还在地面训练,绝对不可能上机!要知道我们的机子都是一对一!没有人监督绝对上不去!”
追求过恭俭良,以至于被暴揍的雌虫吉央心虚低下头,做了深空机甲部队的叛徒。
当真实上机后,在众人一片“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这是天才”“怎么会这样”等一系列惊呼声中。禅元友好地拍拍吉央的肩膀,表示“不愧是和我一样拥有好眼光的雌虫”“我们是永远的兄弟”。
“以后遇到什么事情记得和我说。”禅元果断忘记吉央之前乱嚼舌头的事情,将其划入自己的队伍,“我这个人没有特长,但能帮一定会帮。”
吉央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雌虫和恭俭良是如此般配。
果然,变态还是要由变态来磋磨。
当五个部门同时把这次转岗训练、日常考核的表单发送到舰长阿奇诺手中,并表示“还有这样的人才请马上送到我们这边”后,舰长阿奇诺陷入了深深的思考中。
他不得不承认,恭俭良虽然人品差、性格差,除了脸哪哪儿都不入流。可挑雌君的眼光真是高端。
禅元这小子,结婚前也做过军检和入伍体测,当时的成绩混迹在一堆蝉族中,不能说顶尖,但也不能说垫底,只能说中等偏上。舰长阿奇诺还格外注意禅元从小到大的军训成绩,离开蝉族,他的成绩还不能说好。
依旧是中上。
要晓得,真正素质好,底子好的军校生都是要抢的。例如阿奇诺比较看中的指挥部官员提姆,稍微次一级的地面近战部队里的螳螂种奥斯汀、次次级的深空机甲部队里的军校生吉央等等。这些军校生,都得他亲自点名和好几个舰长撕逼要过来。
以上,已经属于远征军里比较出众的人选。
禅元。实在是出人意料。
难道结婚真的可以给人动力?舰长阿奇诺陷入了深思,开始犹豫要不要给恭俭良举办什么相亲会,很快他自己就把这个不知死活的念头掐死在摇篮里。
这种好事,还是给禅元一个人享受吧。
第三星舰其他雌虫估计是担不起这种福气。
福气本气恭俭良对此一无所知。小雄虫最近对禅元十分不满意,他才不管禅元有多忙,有多累,作为雄虫,恭俭良抱着虫蛋一个贴面闪现,“禅元。”
禅元后退一步,背抵在墙上,“额……怎么了。”
“你都不和崽崽玩。”恭俭良捧着虫蛋,生气道:“还有虫蛋油,我都用完了,你居然没有补货。”
“啊。我马上。”禅元对天发誓,“马上,今天就补上。”
“还有蛋教!你会念故事吗?”
显然,这才是今天的重头戏。恭俭良对孵蛋这项繁琐的工作,讲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虽然学会了所有孵蛋技能,可要他和他雄父那样24小时全身心孵蛋,实在是太难为他了。
特别是,雄父叮嘱还要给崽崽念故事书、要给蛋壳定期清洁、要每天都和崽崽说晚安。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只让他一个人来做!
禅元也是崽崽的雌父呀。
面对困难,恭俭良快速把“父亲的责任”扣在禅元脑袋上,只要是禅元能分担的全部给禅元做。他装出可怜兮兮的样子,凑得更近,几乎整个下巴抵在禅元的锁骨上,仰面看着雌君,“你还是崽崽的雌父呢。你不可以丢下我一个人!”
浑然忘记虫蛋出生时,自己发誓“去雌留蛋”的誓言。
禅元看着这张神魂颠倒的脸,忍不住下嘴啃两口,挨了雄虫一巴掌,疼并快乐地接下来给崽崽念故事书的重任。偶尔没有故事书,禅元就胡乱从自己的阅读书目里抓一本什么《指挥的艺术》《星舰武器一览》《太空外勤工作注意事项》,翻开页码就开始哄孩子睡觉。
不过通常,三个人中第一个听睡着的人是恭俭良。
虫蛋听得很精神,偶尔禅元读慢了,他还会拱禅元的手指,示意雌父快一点。禅元也乐于在自己复习的同时,给孩子进行蛋教,时不时会停下来将一些自己对课本知识的想法。
恭俭良一无所知,以至于在某天看见雌虫和虫蛋叽里呱啦讲一大堆听不懂的内容时,吃醋到无法言语,半天不愿意搭理禅元,甚至连虫蛋都不要了。
“你喜欢他。”恭俭良将凑过来的小虫蛋推开,“走开,就去你雌父哪里。”
虫蛋顿一顿,锲而不舍地滚过来。
恭俭良就和个孩子没差别,继续把虫蛋推出去,嘟囔着嘴,背过身,“哼。”虫蛋轱辘轱辘滚出去,又轱辘轱辘转滚回来,在精神世界着急的“嗳嗳”半天,哄了雄父好一会,才被恭俭良抱起来,两个人坐回到孵蛋引导器面前。
“不准和变态走那么近。”恭俭良打开仪器,威胁道:“你是我的崽崽知道吗?”
他满意看着虫蛋点头,将它和自己的精神触角放到引导器下,和往常一样等待那股温暖的、带着暖意的精神力包裹着他们。
一分钟过去了。
什么都没有。恭俭良以为是能量快没了,和往常一样他拍拍机器,其余用粗暴方式将其修好。可三分钟、十分钟、半小时、一小时,从早上到晚上,禅元拖着疲倦的身体回来时,恭俭良依旧坐在引导器面前。
他没有出声,精神力可怕得像暴风雨前的大海。
虫蛋吓得瑟瑟发抖,隐约传出一声嘤。
“禅元。”恭俭良道:“精神力没有了。”
“引导器吗?”禅元算一算时间,觉得很正常,“那确实该没了。”
“他不是一直都在吗?”
“怎么会?”禅元拿出使用手册,给自己的雄虫看,“引导器只能储存两三个月左右的精神力。你看,一种方式是长者同步引导,这种情况下引导器不需要储存精神力。还有一种是远程指导,是提前录用精神力,使用时再启动,不用时精神力会处于低消耗状态。”
“为什么没有了?”
禅元耐心解释道:“。雄主。你想想东西送过来花了快两个月,你又用了一个月。机器里的雄虫精神力一定消耗完了。”
接下来的孵蛋工作,只能恭俭良一个人来做。
双方不约而同想到这件要事。
恭俭良口舌干燥,“就、就是我一个人了吗?”
禅元努力不让自己朝着最坏方向去想,可他对恭俭良的学习能力实在没有把握,只能试探道:“不是的。雄主,还有我在。”
恭俭良整个人像是泄气皮球一样,他耷拉肩膀,难得做出沮丧表情,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趴在床上,连虫蛋不管一个人盖着被子睡觉。
“怎么了?”禅元真怕雄虫想不开。他轻轻揽住恭俭良的肩膀,劝慰道:“雄主,还有我在呢。是哪里不舒服吗?”
恭俭良低喃两句,索性闭上眼,“我想睡觉。”
他心里那点不好的预感,随着躯体被禅元紧紧抱住,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浮木,在风起云涌的漆黑海面上,两个人的体温互相温暖彼此。
“那就睡吧。”禅元轻声道:“雄主,我在这里。”
*
恭俭良开始做梦。
他总是这样,一旦陷入梦境,见到的便是那熟悉的场景。似乎他永生永世都逃离不开这种血脉中的恐惧。不过这次,他发觉自己没有躺在床上。
他站着,安静地站在摇篮前,低头便能看见一张属于幼崽的睡颜。
这是我。
恭俭良脑海中突兀冒出这个念头。他低下头近距离观察自己。从小他的头发便是粉白色,这种鲜嫩如同花朵的颜色,在发梢末会变为鲜红。恭俭良尝试过减去最末尾的鲜红,可只要剪掉,那抹红色又将悄无声息地出现。
就像是鲜血。
滚烫的、粘稠的、流淌不尽的鲜血。
似乎正是这个想法,伴随着啪嗒一声,鲜血从天花板滴落在恭俭良的鼻尖,他缓慢抬头。一张倒挂在天花板的脸,与自己有半分相似,他举起双刀,带着酣畅淋漓的笑意,张合着嘴,骤然劈下!
身体被撕开——血液喷射而出——恭俭良甚至不知道捂住哪里,他听见肠子哗啦啦掉出来的声音,双手中是分成两半的脏器,藕断丝连的血管拽着他重重倒在地上。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看见那个雌虫张合着嘴。
无声,模糊。
“杀掉……”
杀掉你,杀掉你,杀掉杀掉杀掉,所有人都杀掉——
恭俭良蓄力揪住什么,意外听见谁在痛呼,抬眼才发现自己揪住了禅元的头发。他对雌君从不手软,一把拔出几根头发,哼哼唧唧把人踹下去,“我要杀人。”
禅元:……
“不可以。”
“我要打架。”
“不可以。”
恭俭良已经在看周围有什么利器可以痛殴雌君了,半晌后,他将放在枕头上的虫蛋撇一边,揪住枕头,对准禅元脑袋一顿痛击,“为什么不可以!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他总觉得这几个月不像是自己了。
思来想去,这个梦让他骨头发痒,手掌冒汗,杀人激情涌上心头,恭俭良重新开启机关,舌根发苦,好像不痛饮人血就不自在般,“我要拿你开刀。”
“为什么又是我?”
“你又没死。”
禅元捂住脸,想笑又不敢笑,“今天早上要吃什么。”
“甜的。”恭俭良差点被带偏,认真强调道:“你是雌君,要满足雄主一切要求。知道吗!听到就回答我!你这个坏家伙!”
“好好好。”禅元道:“今天早餐,食堂有甜吐司,种植室的甜果刚刚收获,昨天已经做成果酱了,要不要和我一起去?”
“真的吗?”恭俭良骤然坐直身体,随后警惕,“你又在岔开话题!”上有政策,下有对策。恭俭良马上拿出禅元最吃的那一套,开始嘟着嘴撒娇,“禅元~可是我都听话这么久了。我都三个月没有动手了,难道不应该奖励我一下吗?我也不会很过分——就是把你吊起来,砍掉手脚当做茶几啦。我的刀那么久不用,都钝了。”
禅元对答如流,“我知道。但是茶几太没有美感了。你想想看,我这个体积,做沙发是不是更好。”
“好像是啊。”这就触及恭俭良的知识盲区了。肢体家具的内容,他还是看电影才知道。要说专业肯定谈不上,只能仰仗将他带入门的禅元,听听变态程度深入骨髓的家伙怎么展示专业度。
禅元悄悄靠近雄虫,一边走一边脱掉碍事的上衣,介绍道:“雄主知道吗?肌肉在不发力的时候是软的。”他撩起自己的裤子,展示大腿肉,蛊惑小雄虫体验原材料质感,再决定做成什么家具,“要不要来试试看,我保证我做成沙发比较适合。”
恭俭良被打个促不及手,有点搞不清楚禅元是什么招数。
他一边说,“你好变态啊。”一边站起来将禅元推到床边,自己手脚并用坐上去。禅元感觉自己的大腿被压了一下,声音卡在嗓子眼里,雄虫像枝藤蔓攀附上来。在没有暴力冲突的时候,恭俭良身上那股纯粹的香味,从他的头发、唇齿,皮肤、肌肉和骨骼中散发出来。
禅元感觉到发梢轻轻擦过自己的脸,雄虫柔软地坐在他身上,刚落下时,肌肉挤压产生的亲密接触,让他快速回忆无数个夜晚,和无数种充满疼痛的刺激。
“雄主。”禅元微微笑着,手不老实地凑上前,像伺机而动的捕鸟笼。
恭俭良则忽然向后坐了,单手按压着禅元的膝盖,若有所思,“你真的适合做沙发。”
“是吧。”
禅元的眼睛忍不住看向雄虫流畅的腰线,手不自觉扶过去。
“雄主听我的,绝对不会错。”
“那就做沙发。”恭俭良也被禅元摩挲出火气,“再摸?再摸我就砍了你的手。”禅元收紧腰肢,呼吸与雄虫交缠,两个人翻滚到床上,正要真刀真枪进入下一步,瞧见了窸窸窣窣往被子里钻的虫蛋。
禅元一阵窒息。
下一秒,恭俭良单脚把他踹开。
“禅元!”雄虫大义灭亲,“你居然在孩子面前做这种事情!不要脸!”恭俭良煞有其事捂住虫蛋四周,哄道:“崽崽不要看这种变态,太脏眼睛了。”
没有吃到肉,还被踹一脚的禅元,失魂落魄滚出去了。
他忽然意识到,孩子是把双刃剑。
现在蛋期,还能熬一熬,装作虫蛋看不到。可能小孩落地,能说会跑会跳,岂不是能够频繁打断他与雄主的变态恩爱环节?
禅元拒绝这种可能性。
他自己是个变态没关系,雄主是个变态没关系,但他的小孩绝对不可以是变态!
得想个法子出来。
而这法子一想就想了足足六个月,到了第十个月,虫蛋已经长到成人小腿肚高,在地上滚动都显得颇有架势时,禅元脑袋里对于如何处理夫夫成年生活与幼崽健康教育之间的答案,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在这个遍地都是单身狗的星舰上,找个已婚雌虫就挺困难,找个在家里负责协助雄虫教育幼崽的雌虫就更困难了。
……
舰长室,舰长阿奇诺正在召集各部门部长,进行最后的任务交代。
“已经到达第二期任务地点。根据总舰指挥,游牧舰队-第三星舰照旧负责地面扫荡工作,由深空机甲一队做第一批探索者。后勤部准备应急措施,信息部联手太空外勤,着手准备信号塔,保证通信顺畅……人手由你们自己决定,我还是那句话。”
舰长阿奇诺目光锋利,“要求第三星舰所有人都能安全归来!”
这次远征军的任务,名义上为收回失地。实际上,明眼人都知道这些失地是被寄生体抢走后,因资源枯竭再次抛弃的星球。虫族将其抢回,比起所谓的“收回旧土”,国内更多在乎“收回旧土”所带来的荣誉、名利和民意。
比起有“绞肉机”之称的主战线,显然捏寄生体丢下的软柿子更符合政客们投机取巧的心思。因此,每一期任务都要求他们建立信息点,与国内沟通,第一时间送达收复消息,走得越远越好,只要保持联络,能收回多少星系就收回多少星系。
至于后续的星球重建、人口迁移,则不在远征军的范畴中。
而星舰人手短缺、能源枯竭、补给匮乏等问题,从出发一开始就讲明,除第一期开荒团能够给予支援外,鞭长莫及。
“今天下午,各负责人把拟好的人员名单交上来。对这次人选,要谨慎,谨慎,再谨慎。”
或许是舰长的语气实在凝重,所有负责人拿出自己部队中最均衡、最强的一组配置。当人员名单成列到舰长阿奇诺面前时,熊蜂种雌虫的脸都扭曲起来了。
“深空机甲部队、地面机甲近战部队、指挥部、星舰驾驶部、太空外勤部门。这五个我就先不说。信息部和维修部,禅元和你们两个部门有什么关系!”舰长阿奇诺咆哮着,拍着桌子,“第三星舰是没有人了吗?一个两个全是禅元,这家伙很优秀吗?”
作者有话说:
六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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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 第八十四章
◎禅元的岗位分配◎
第八十三章
这话和捅了窝一样, 七个负责人你一言我一言,开启了夸夸群模式。
“对啊。”
“禅元就是很优秀啊。”
“我从军也有四十年来,第一次见到优秀得这么全面的人才。”
“会开机甲的, 没有他懂指挥。会指挥的, 没他懂机甲。会信息的, 没他懂维修。会维修的, 没他懂信息……这是就是学科交叉型人才啊。”
“听说,他最近总去军医那边。似乎要学习医疗知识。简直是不可理喻……我是说他那个脑子。”
舰长阿奇诺听得脑门青筋突突疼。说实话, 他本人对禅元始终抱有一丝偏见, 兴许是见过禅元在雄虫面前过分低声下气的样子, 又或者是这个雌虫从上舰那天开始就有一种出人意料的懒惰……
有这么好的天赋, 他前面二十多年鬼混哪里去了?全部拿去骗雄虫了是吧!
从某种角度而言, 舰长阿奇诺猜中了真相。
而现状来看,禅元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雌虫前半生最重要的三件事情:找工作、结婚、生小孩。
他已经是妥妥得人生赢家啦。
舰长阿奇诺冷眼命人调出禅元近一年的成绩考核和内务考核,面对一圈“中上”评价,他感觉自己疼得更厉害了。“有你们说的那么厉害吗?”舰长阿奇诺拍桌道:“我们要最顶级的人才, 实行最稳妥的策略,他所有学科都是中上, 仅仅是中……”
舰长阿奇诺猛地坐下,捂住脸,看着同一时期,不同部门考核的相同分数,深吸一口气,“这个懒家伙。”
考个中上就不冲了。
纯纯摆烂。
如果本次是按照考核成绩来选人, 禅元的成绩刚好能让他排除在外, 又显得不那么难堪。
舰长阿奇诺已经需要深呼吸来调节自己脆弱的心情, 他快速把禅元从各个部门名单中拉出来, 决定要给这个“全科人才”派遣一个最好的位置。
人才嘛。必须要得到最全面的锻炼!
“果然是个人才。”
我!让你摆烂!军队可不是你偷懒的地方啊!舰长阿奇诺的军魂熊熊燃起,他看着七个负责人,沉重说道:“让我们稍后再安排他的去向吧。”
他最讲究物尽其用了。
也最见不得雌虫整日黏糊在雄虫身边,没一点大雌子的样子了。
*
禅元殊不知自己的摆烂会给自己带来什么。“中上”作为一种生存之道,已经深深刻在他的骨髓中,当考核结束的那一刻,禅元都懒得看成绩,只要确保自己不再前二十,他就放轻松想办法惹雄虫开心。
至于以后?
拜托,他都不是前二十哎。如果真的确认,就再掉几分,拉垮到五十名到七十名,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当让,以上不针对健身训练。
抱着虫蛋,禅元笑容僵硬。他看着场上已经杀疯了的两个雄虫,再看看淡定喝茶的副队,颤抖道:“你们又教他什么东西?”
“没。”副队淡定道:“费鲁利发誓不会教给恭俭良任何格斗技能。”
禅元转过头,恭俭良正一串漂亮连招,打得费鲁利盾牌上白痕不断,双方在缝隙中快速切换战斗方式,虫蛋跟随刃风一下子倒向这边,一下子倒下那边把自己弄得晕头转向,最后乖乖坐在雌父怀中,倒下呼呼大睡。
禅元努力瞪着眼睛,想要看清楚两个非常规雄虫的格斗速度,可他眼睛都算了,只觉得两个人宛若疾风,偶尔场上的谈话声都被风扭曲成诡异气泡。
他艰难吞咽口水,“真的吗?”
雄虫与雄虫在一起,不应该说说话?喝喝茶?玩玩过家家,或者聊天,聊八卦吗?为什么恭俭良和费鲁利每天都能打起来——不对,应该是费鲁利怎么能受得了每天都和恭俭良打?
“你雄主还蛮克制的。”副队轻描淡写地说道:“发现费鲁利没有用精神触角,他也没有用上全部力气。”
恭俭良心情不好,禅元便想办法让星舰上唯二的两个雄虫和好。他自认为陪伴时间会越来越少,恭俭良又不能继续学习孵蛋,不如让他和同龄人聊聊天,雄虫彼此之间也会有不少共同话题。
“你换装备了。”恭俭良骤然收回手中军刀,不满意地嘟囔嘴,“我好想要我的双刀。”他眼睛一扫,准确捕捉到雌君禅元,冲上去撒娇,“禅元~禅元~我的双刀。”
禅元喝口水压压惊。
他决定明天开始,健身和格斗强度再往上拔高一个等级!恭俭良到底是什么变态素质?禅元想破脑袋都不理解,为什么雄虫身体素质会比雌虫还好,猎杀本能比雌虫还要强烈?
恭俭良瘪嘴,小小踹一脚禅元,蹲下来歪着脑袋,强行出现在禅元眼前,“禅元~我的双刀嘛。”
“好好好。”
三个字就是敷衍。
禅元心不在焉地想着,等孩子孵出来后,恭俭良应该会把更多精力放在孩子身上。到时候什么锻炼健身,什么格斗杀戮都会淡化。这也是他最近十个月的发现:恭俭良对待虫蛋,可比对他好太多了。
只能说,毕竟是亲生父子。
禅元作为一个外人,就不瞎想自己和孩子一个待遇了。
“你在想什么?”恭俭良凑得更近一些,他头发湿漉漉都是汗水,此刻全撩到脑后,露出饱满额头,两只眼睛亮晶晶,“是不是可以通讯了。”
“还早呢。”
恭俭良心心念念要和雄父通讯,可得等一会儿。
这件事情最快也得排在最后再进行。禅元将雄虫从地上捞起,虫蛋则暂且搁置在地上。他抱着自家雄主,悄声问道:“开心吗?”
“我要双刀。”
“会给你做啦。”禅元道:“感觉你变强了。真厉害啊。”
恭俭良眯起眼笑了笑,似乎对这种夸奖十分受众。他拽住禅元的扣子,心不在焉地将其拆开,又塞进去,手指转转扣子,描描边,“哇塞。你哄我的功夫越来越厉害了。禅元真好,禅元真棒——别以为这样就能把我搪塞过去,我的刀。”
禅元笑而不语。
等到雄虫实在忍不住一巴掌呼他脑袋上时,禅元才屁滚尿流逃出去,满口“嗯嗯嗯,好好好”,实际加训,加训,还是加训。
他的两位队友已经放弃跟上变态队长的训练计划。
没有感受到枕边人的杀意,他们永远无法理解禅元增加身体素质,增加格斗技巧的迫切。
“队长。至于嘛。”甲列不太懂,“雄虫再可怕,也是能用上攻心计。拿捏雄虫如果靠□□……是不是走得方式不太正确。”
禅元一边做卷腹,一边呼气,他给自己上了重量,随着每一次起伏,肌肉都呈现出准确的变化。“活着……呼。比什么都正确。”
他总不能把自己那些变态想法对着队友吐露,作为队伍里唯一一个正常人,禅元发誓要恪守住队伍的底线,绝不用什么攻心毒计打破雄虫的心理底线。
现在的雄主多好啊。
会撒娇,会生气,会打人,打人那可是真的打。想起雄虫真刀真枪对准自己,禅元咧嘴笑,背上又疼又酸爽,这么一想居然连运动也变得快乐了不少。
等什么时候,皮脂层厚了,还可以诓骗雄虫撕脚皮。说什么撕脚皮就是剥皮——感觉奇怪?再想想?禅元一边放空大脑胡思乱想,一边嘴巴准确数数自己做了多少卷腹。
一万个后,他停下了热身,决定上今日正餐。
“队长。”伊泊终于舍得放下自己的改装枪老婆,“第二期,你会调岗吗?”
禅元抓住单杠,把自己吊在空中,开始做引起向上,脚上绑着增重。他冷静地说道:“暂时没这个想法。”
前线部队赚军功多一点。
赚了刚好可以给雄虫挥霍。禅元脑子想起自己快要破壳的崽和漂亮雄主,露出傻笑,“你们打算转岗吗?”
“没有。”
“没有。”
队友异口同声道。
伊泊道:“除了前线部队,其他部队都不允许私自改装武器。”
禅元:……
不是,我们前线也不允许啊。
甲列的原因对比起来,就很正经了。“没有其他岗位要我。”他道:“工程兵现在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对比起来,他们的队长就抢手多了。伊泊和甲列还指望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呢。他们纷纷给禅元出主意,“其实队长可以先去深空机甲部队。第二期任务,深空机甲开先锋。”
“深空机甲这次也会负责一些地面部分。大面积清扫肯定会用深空机甲。”
出于私心,他们必然想要和禅元组在一起。可换位思考,在后续的战斗中,深空机甲才是赚军功的大部头。前段时间,还有其他舰队偶遇了星盗,二话不说,通知都发一声,自己单吃星盗,深空机甲队伍军功赚个盆满钵满,羡煞旁人。
“难说。”禅元已经不敢估量舰长阿奇诺的肚量了。
他觉得舰长阿奇诺因为恭俭良对自己抱有很深的偏见,特别是当初雄虫暴揍星舰军雌,自己最后救场。还给舰长阿奇诺通讯悄悄发视频,诱导对方去找总帅——
算了。禅元摇摇头,觉得这些事情都无所谓啦。
不过是多干一些活。别耽误他照顾雄虫,看崽崽破壳就好了。想到家里一大一小两个宝贝,禅元内心充满了踏实。
可惜,这种踏实仅仅维持到他看到人员表。
“十一个?”
“等等。”甲列不敢置信地大喊道:“队长,你这次军功要赚翻啊!”
禅元双目失明看着人员表,已经绝望到五体投地了,“赚什么?哪里有赚军功?”他喃喃道:“这配置,简直是发配我的脑子去最苦的地方。”
舰长阿奇诺不愧是舰长,就是气量不如芝麻大。
作者有话说:
禅元: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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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 第八十五章
◎幼崽破壳◎
第八十四章
你说, 舰长阿奇诺学习了总帅乌钬善于用人的特点,似乎有点道理。毕竟人员安排下来,最顶尖的那波人各自去了最合适的位置, 其余人也有各自的安排, 一眼扫下来各司其职, 井井有条。
可专揪“禅元”这个名字来看, 这份名单字里行间写满了压榨二字。
“任务阶段分为上中下,三个大流程……这么安排, 你现在就得去信息部、太空外勤报道, 中期流程要加入维修部, 走地勤路线, 兼并一个太空机动组和地面机动组。后扫荡环节, 需要对接指挥部……这个任务很重啊。”面对来自己练招的禅元,奥斯汀先是认真排流程,语气中透露这羡慕,“舰长对你期望好高啊。”
禅元已经一动不动, 浑身上下弥漫着压抑雾气。
“是嘛?”他觉得自己的“中上”策略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回去马上整改,表现得拉垮一点, 保持在勉强能看得下去的程度就好——任何情况下,枪打出头鸟。
奥斯汀已然十分激动,“你应该是唯一一个第二期参与全流程的雌虫!这难道还不过说明,舰长是锻炼你?说不定他就是在磨砺你呀。禅元,你一定要好好表现,说不定, 你是我们同期升得最快的。”
禅元脑袋磕在墙上, 展现出生无可恋姿态。
“奥斯汀。”禅元道:“我的理想……”算了, 那些打马赛克的理想就别说了, 拿个正常人的理想举例,禅元更倾向成为一个有钱有闲有漂亮雄主的凶杀片收藏家。
如今,他的人生理想实现了一大半。
升职?军功?这些对禅元而言,没有什么特别大的用处。他身上还有一大笔婚后财产,退伍后舒舒服服几辈子都花不完。
至于情敌?
呵。恭俭良这个性格,天然击退一大批爱慕者。禅元对天发誓,雄虫绝对找不出第二个像自己这样,包容他、照顾他、必要时刻伸脸挨打的好沙包。
而等孩子出生,禅元觉得恭俭良那说说离婚的话,也该忘得差不多。日子就这样平静安稳得过下去,一辈子也很快结束了。
没什么波澜。
很平静的一生。
“我们现在正年轻,努力才是王道。”
“不要。”禅元笃定道:“赚军功、升职赚钱、嫁雄虫。如果最终目的是找一个好雄主,我已经满足了。况且,我之前赚得军功全部……”
禅元一顿,骤然起身,改变主意。
“我还是攒一点吧。”
之前赚得军功全部赔进去,保释恭俭良了。
这几个月,恭俭良格外安静,每天孵蛋,和费鲁利对练,再研究一下凶杀片,枕着《刑法》睡觉。可谁知道恭俭良什么时候心情不好,弄个大开杀戒?又或者想法奇特,说要抓个倒霉鬼开颅煮火锅?
禅元多少得存一点保释金。
他不舍得磨掉恭俭良这种天真的残忍,就要为其承担保留天性的代价。长叹一口气,禅元关闭名单,为自己可以预见的牛马生涯,点根电子蜡烛。
“还练吗?”奥斯汀亮出异化。
“练。”禅元站起来,正准备好架子。
门外,几个螳螂种走进来,煞有其事看着禅元,打趣道:“禅元,透个底。你觉得是什么虫种?”
“蝉。”禅元头也不回,显然对这个答案十分有自信,“我祖宗八代都是蝉。说了多少遍了,肯定是我家基因更强一些。”
螳螂种们笑了起来,“不一定哦。”
“你雄主可是螳螂种。”
“小家伙是螳螂的话,你可以送到我们这边养。”
“是啊是啊。雌虫成长过程中,必须要有同种族长辈引导。你们夫夫一定不太懂怎么养螳螂种崽崽哈哈。”
禅元瘪瘪嘴,趁着还没开始对那帮肖想自己幼崽的雌虫比个小拇指,“我押蝉,全押,我的崽必定是蝉。”
这是第三星舰私底下流传的娱乐活动:赌蛋。
和国内以“虫种继承法”为核心的赌蛋方式不同。这群闲得发慌的未婚军雌,私底下开盘,赌禅元第一个孩子到底是什么虫种。
比较明显一些的图案,可以确认孩子的大类虫种,例如:蝉、蝶、蜂等等。可详细虫种基本上没个准。有的孩子还会出现返祖情况,不跟雄父的虫种,也不同雌父的虫种,返祖到上三代、上上三代,都是正常的事情。
然而,禅元的蛋长得有些太艺术了。
一群人走过去看两眼,还以为是什么未来派画家转世重生,乍一眼没人瞧出是个大类。反而让赌蛋活动从蝉螳之争,变为全星舰茶余饭后的科研话题。
禅元去打饭,经常就能听见什么“这个花纹显然是某某虫种”、“这个颜色很符合我们虫种的大趋势”。
“为什么不可以是小蜜蜂?小蜜蜂也很可爱啊。”
“一个螳螂一个蝉,生个蜜蜂?祖上有这个基因吗?”
“押螳螂,我押枯叶螳螂。”
“蝉。黑布溜溜,长得这么抽象,必然是小蝉!”
两个种族旷日持久的争论,似乎在这一刻被激化。蝉族和螳螂都能为“蛋壳某个花纹是蝉族标志性图案”打起来,无端为裁决处增添了许多工作量,迫使地下赌局被端盘三次,然后接着重开三次。
以至于,禅元都有种错觉:他的崽,不是他的崽,而是断定蝉族和螳螂哪一个基因更占上风的结果!
螳螂和蝉,能生出个什么玩意?不就是哪一方基因更强悍,更占据主导的证明吗?
某些毫无科学依据的事情,只要带上情绪,传播速度就和插翅膀没什么两样。
禅元对此嗤之以鼻,坚定下注在“蝉族”这一方。
全押!
*
十个月大的虫蛋,指不定那天就破壳了。
恭俭良最近也没心思打架,和费鲁利一起蹲在医护室,安静看着虫蛋,两个人说说话,更多猫在一起吃零食吃糖果,大声放着综艺,看虫蛋在地毯上滚来滚去。
越靠近第二期任务目的地,周遭空气就越冷。据维修部通知,供暖设备正在更换零件,等任务正式开始执行,供暖也将恢复正常。
“小良,你觉得他是什么虫种呀?”费鲁利本来对虫蛋没什么感觉,可见恭俭良的蛋如此听话,自己也忍不住生出“生一个”的想法。
“他真的好乖哦。”
恭俭良无动于衷,“蝴蝶。”
他不接受蝴蝶之外的任何虫种。
什么蝉,什么螳螂,什么幺蛾子东西,在恭俭良这里都是浮云。属于看见都能直接弄死的孽障。
他就要小蝴蝶。
想起雄父,恭俭良总是温柔的。他知晓孩子这个抽象派蛋壳,很难成为漂亮的夜明珠闪蝶种,便放宽要求:蝴蝶。
来个蝴蝶就行了。丑一点都没事,他就想要个蝴蝶。
虫蛋在地毯上滚了滚,踉跄一下丟出去三四步,忽然不动了。费鲁利听见耳边传来轻响,还以为是薯片被咬碎的声音,提高了综艺的音量,“小良,你好像都不喜欢看哎。我们换个看?”
恭俭良随便,他们两个雄虫继续吃薯片。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
等禅元和副队过来接雄虫时,正巧看见角落里一动不动的虫蛋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小小的手正努力扒拉几个小洞,抓一块蛋壳塞到嘴巴里。
咔擦、咔擦。
咔擦、咔擦。
禅元:……
他跑过去,看了看花纹,再看了看那个小破洞里的崽。难以言说,到底是破壳了还是没破壳。蛋里的虫崽不哭不喊,终于吃出一个手腕大的蛋壳,圆溜溜的眼睛透过黏膜,眨巴眨巴看着雌父。
“雄主。”禅元忍不住了,他抱着还没破壳,但也算破了一个洞的蛋,兴师问罪,“这是怎么回事?”
恭俭良正把一包薯片吃完,抬起眼看见蛋壳上的洞,“我怎么知道。”
虫蛋上的缝隙更大了。小崽子专门等着雌父回来般,发现观众齐全,咔咔两声,蹬腿伸腰,把自己顶出蛋壳,抓起蛋片,不加掩饰地“咔擦咔擦”起来。
恭俭良瞥过眼,“有翅膀!”他挤开禅元,用手指轻轻触动孩子的背部。翅膀微动,蔓延开的虫纹亮片刻,又黯淡下去。
恭俭良失望道:“扑棱蛾子。”
“还没检查呢。”禅元也晓得这孩子八成不是蝉族,更不是螳螂。他心里是无所谓,只觉得好好养,都一回事。“蛾种也挺好的,和蝴蝶没什么差别。”
“差别大着呢?”
恭俭良生气地坐着,满脸写着不开心,问:“能塞回去重新生吗?”
咔擦声卡了一下。虫崽抱着蛋壳,双眼婆娑看着雄父。
恭俭良眼不见为净,满脑子都是自己破碎的蝴蝶梦想,“禅元。都是你不争气。你怎么就生了个扑棱蛾子。”
虫种为蛾种的军医,不得不咳嗽提醒这对夫夫,“不要在孩子面前这么说。”
瞧瞧这小脸,都哭花了。
禅元赶快和军医要块软布,小心翼翼擦干净崽崽脸上的污垢和泪珠,再用大浴巾将崽崽包裹好揣在怀里。此刻,他才发现这孩子继承了恭俭良的白发,眼睛却更像上次所见的温格尔阁下。
——这是一双标志性的闪蝶种眼睛。
“唔。”虫崽呜呜咽咽两下,眼睛不住瞄着恭俭良,发现雄虫眉头紧锁,始终没有松开后,难过到呛声,“呜呜呜。”就连被雄父嫌弃的翅膀,也想努力扇动,表现出示好的意思。
“呜呜。”
可因为太过年幼,幼崽一时半会也打不开双翅,浴巾都快给他揪出小洞洞了,恭俭良却始终没看过来。他便啜泣着,半个脑袋埋在浴巾里。
禅元也忍不住心疼起来,“雄主。”
“知道啦。”恭俭良走过来,单手薅过幼崽。浴巾中哭花的小崽子笨拙寻找平衡点,最终还是噗咚掉入雄父怀抱中。
“嘤。”
“小扑棱,眼睛还算好看。”恭俭良漫不经心道:“哭起来,更像雄父了。”
幼崽努力伸出手,他还小,破壳没一会儿又是哭又是被大人抓来抓去,勾住恭俭良衣服上的纽扣,打一个带着哭腔的哈欠,昏沉沉眯起眼,脑袋一磕一磕。
“唔唔。”幼崽贴贴雄父,手握得更紧一些,抗争半会,咕咚睡过去了。恭俭良面无表情看着幼崽,也没有说话,带着新出炉的小挂件,坐回沙发,撕开一包零食,吧唧吧唧吃起来。
至于会不会吵到幼崽睡觉?
那不在恭俭良的考虑当中。跟禅元结婚之前,他一点苦都没有吃过,就算真有苦头,他上面三个哥哥一个雄父都给他吃完了,他张张嘴,舌苔都是甜的。凭什么让他有了幼崽,就开始为了幼崽吃苦?
何况还是一个扑棱蛾子。
恭俭良瘪瘪嘴,显然不太满意孩子的虫种。可当他低下头,看着那孩子天生一头细软白发,和亮闪闪的眼瞳,就有种遇见雄父小时候的错觉。恭俭良再仔细瞧瞧,又觉得不那么像,可幼崽换个姿势,贴着自己时,他又觉得有一点相似。
这就是血缘吗?
明明供暖不足,恭俭良胸口却一片滚烫。到滚烫的来源,他新破壳的小崽崽正贴着他的衣服呼呼大睡。
“雄主。”禅元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两人身上。包裹有雌虫滚烫气浪的衣服落下,恭俭良连最后一点冷气都感受不到。他仰起头,冷调的灯光却没有给他切出锋利的棱角,反而是一种安静的气质浮现出来。
禅元几乎要被恭俭良迷住了。
他还以为恭俭良会因孩子虫种问题暴走。实际上,在那一刻他做好了扑上去阻拦恭俭良的准备。不论是什么原因,为了孩子,为了雄虫,还是为了他自己的私欲,他都不能放任雄虫毒杀亲子。
他脑海中形成数十种话术、数种格斗招式,以及迫不得已时让雄虫刺向自己何处,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死亡——这些统统没有用上。
恭俭良还是那个恭俭良。
“干嘛。”
“你真好看。”禅元傻乎乎笑起来,然后挨了雄虫一个脑瓜子。
“神经病。”
“真的。”禅元不顾脑壳疼,笑着凑上来,半跪在沙发前,先凑过去亲亲雄虫的手,再乐呵呵看看自己那睡着了的崽崽,“辛苦雄主了。”
恭俭良抬脚把他踹出去。
禅元无所谓啊。雄主发火怎么了?他这叫发火吗?他这是打情骂俏,是小孩子撒娇啊。
再想到面前雄虫不过二十岁,身上稚气都未曾褪去。曾经血染全身,手握双刀,杀神下凡般切瓜砍菜。此刻却怀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这里,像个温柔的雄父般纵容孩子睡在自己胸口。禅元内心变态的想法得到了极大满足。
就算现在恭俭良将他剁成两瓣,他分开的身躯都是努力拍打地面,发出苏爽的声音。
我居然能睡到这种漂亮变态!
为他赚点军功怎么了?我就喜欢这种能把自己送去禁闭室的雄虫!以后还能尝尝,“雄虫,你也不想崽崽没有……”这种可爱句式啊~
禅元脑海中忍不住蹦跶出数十种玩法,并且还实况进行迭代,以至于他重新滚回来时,恭俭良看见那满面潮红都懒得说他是个变态了。
雄虫笨拙地抱着幼崽,娴熟指着门口,“滚!”
*
这天,第三星舰大批人失魂落魄,所过之处皆是倾家荡产的赌狗。
没有人想到,一个蝉,一个螳螂,最后生出个扑棱蛾子!
“鬼脸天蛾种。谁能想到是鬼脸天蛾啊。”
“扑棱蛾子。”
“我的天啊。我的烟,我的烟,我全押了啊。”
裁决处悄咪咪将这些赌狗全部逮起来,进行严肃的军纪教育,并收缴一大堆下注用的物品,包括但不限于:值钱的烟酒、能量块,到不那么值钱的扑克、游戏盘,甚至还有人押裤子袜子等一系列日用品。
等幼崽小扑棱睡醒之后,裁决处的禁闭室已经塞满了各类赌注,乍一眼恭俭良还以为自己走进了杂货铺。
“我的房间呢?”
“您现在可以回去自己的房间了。”裁决处仔细观察恭俭良十个月之久,确认雄虫仿若改过自新般,再加上孩子出生,哪怕不符合预期,雄虫也平淡接受了。经过探讨,同时考虑供暖设备维修,禁闭室寒冷。裁决处和禅元通了气,决定请恭俭良回房间睡觉。
临走前,还格外叮嘱雄虫,如果有不舒服、不开心、脾气暴躁的前兆,马上找禅元,或者去找军医,实在不行来找他们裁决处雌虫也可以。
一连串唠叨,听得雄虫差点当场表现下什么叫“暴躁”。
“啵。”
幼崽小扑棱赶快“啵啵”发出声音,表示自己的存在感,充当双方的缓冲地带。他一出声,无论是和雄父相似的雪白头发,还是那双自带“布铃”音效的漂亮眼睛,都飞快吸引在场所有眼睛。
“好可爱。”
“长得和恭俭良阁下一样可爱。”
恭俭良终于找到,自己和这群烦人家伙的共同话题,他抱着崽,仰头自豪,“哼。当然了。”
他的蛋,像禅元就完蛋了啊。
小扑棱自然而然鼓励雄父,他无师自通点满了讨好技能,“啵啵”两声,小脸一倒,整个赖在恭俭良身上。软乎乎的身体,热乎乎到烫手,恭俭良忍不住将孩子窝到最暖和的地方,抱怨道:“真粘人。”
“啵。”小扑棱才不管,整个人猫起来,不一会儿又发出平稳的呼吸声。恭俭良撩开外套,发觉孩子又睡过去了,奇怪之余,觉得有趣。
他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没有多少印象了——恭俭良竭力避免那一幕,他想起在那件昏暗的房间中,铺天盖地而下的被褥,紧紧压抑住口鼻——他忘记了自己童年到底是个怎么样的人,但无论如何都忘不掉这一幕,以及那张冷漠的脸。
他身上流淌着变态杀人魔的血统。
恭俭良顿了顿脚步,低下头,酣睡中的幼崽毫无动静。冥冥之中,那股不安与难耐,恶魔般呓语骤然再现,不断地在他耳边重复,“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啊啊啊——杀了他!快点!”
他遗传了那个雌虫的变态基因。
他的孩子……也会遗传吗?
拥有强壮的雌虫体魄,和对鲜血杀戮迫切渴望的基因,这孩子会重新走上那条属于杀人魔的道路吗?恭俭良死死盯着小扑棱,一种杀意与爱意互相纠缠,牢牢焊住他全部的出路:
“你忘了你的雌父是谁吗?连环杀人魔沙曼云!你如果不是雄虫,如果不是因为没有异化,如果不是家里有厉害的兄长!你真的不会杀人吗?不。你早就该杀了。就从这一刻开始。”
“可是雄父……雄父会伤心的。”
“难道一个有杀人魔基因的小孩,雄父就会开心吗?雄父根本不喜欢那个家伙,他当年是被强迫的。他能养大你已经很好了。为什么还要拿一个不是蝴蝶种的小孩去刺激他?他生病了,早就病了,他好疼好疼……他已经很累了,他早就很累了,为什么还要把一个小孩……你好自私啊。”
“撒谎。雄父明明喜欢小孩。”那个声音带着哭泣,“雄父明明就很喜欢小孩。雄父明明就喜欢我。他会喜欢我的小孩。”
“他不会因为你生了小孩就活下来。”
声音逐渐扭曲,甚至拉长成为一种尖锐的摩擦声,有点像是金属互相摩擦,又像是丝织品骤然撕开,无限得拉长,最后陷入一种混乱的空虚中。
“我怀了很多孩子,又打掉很多孩子。凭什么你生一个,你随便生一个就能讨他欢心。”
声音。
声音——恭俭良骤然回首。他感觉自己错乱,陷入了迷乱的梦境,可周围的一切又是远征星舰的景象——他做梦绝不会梦见这里。
可那声音,及它讲述的一切,又发生在很遥远很遥远的过去。
“你不要以为是他的孩子,就能为非作歹。”冰冷,没有机理,就像是说话的人从地狱而来。恭俭良缓慢转过头,他看见玻璃上的人影。不再是抱着幼崽的他自己,而是一张只存在于梦境、回忆和各类旧新闻上的脸。
杀人魔,沙曼云。
他的声音,像穿透无尽黑暗与星海,悄然走到了此刻。
“你是我的孩子。可你还是比不过……”
“……无非是想给温格尔一个念想……有了下一代,觉得雄父就能为了自己的孩子有个念想……”
“你以为你是谁的孩子!恭俭良。”
玻璃窗上冷漠的脸,忽然笑起来,充满恶意,艳丽非凡。
恭俭良抱紧孩子,在此刻,他感受到怀中蠕动的姿态。恐惧之下,恭俭良撩起那件属于禅元的外套。
怀中,是那个雌虫的脸。
声音扭曲,不断拉长——
“你永远是我的孩子!”
恭俭良骤然发出尖叫,他松开手,在这一刻,拳头狠狠砸向幼崽,“闭嘴!闭嘴!”那暴虐的力量尚未落下,四两拨千斤之力从臂膀袭来。禅元飞速启动“脚底抹油”,一手抱住幼崽,一手拆卸雄虫充满力量的手。
“雄主。”
禅元借用身形挡住摄像头。
他眉目温柔,仿若根本没见过恭俭良的拳头。手底下,互相胶着的力,两者相接处,肌肉微颤,已经到了寸步不动的地步。
幼崽小扑棱骤然醒来,却好像对危险没有察觉,眨巴眼睛,以为雄父和雌父在玩游戏,屁颠屁颠伸出小手,贴在二人的拳头上。
“啵。”
“差点忘了把密码告诉你。”禅元调整抱孩子的动作,牵着雄虫暴虐的拳头,仿若闲聊般,肩膀悄无声息将恭俭良包揽入保护圈,“是我的错。”
作者有话说:
禅元:不论发生什么,错都在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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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 第八十六章
◎哄小孩一样,哄雄主◎
第八十五章
雄虫颤抖的拳头在禅元的包裹下, 愈演愈烈,这种颤抖从手腕蔓延到胳膊,最终恭俭良浑身上下发抖, 好像是竭力控制自己, 又像是要挣脱身上束缚的物件。
“雄主。”禅元天然骨架大, 他的手也比普通蝉族大一些, 此刻不由分说地按捺住雄虫,带着他走入房间, “怎么了?”
小扑棱感觉到雄父的不对劲, 瑟缩在雌父脖颈处, 半露着脸担心地看过来。在他的眼中, 恭俭良的精神世界一片漆黑, 像是潜泳时像海沟俯视,几处不知名的触手厮打扭曲,翻滚出的气泡,混乱, 无序,向上翻涌。
“啵。”小扑棱抱住雌父, 努力让自己别掉下去。
禅元叹一口气,将他放在入门口的沙发上,盖上外套。牵着雄虫坐在另外一侧,继续问道:“雄主。”
恭俭良死死咬住下唇,血从齿痕中泌出来,涓涓向下流淌。除了那双眼睛, 雄虫的脸找不出半点血色。禅元看着心疼, 心疼之余又忍不住沉溺在这种痛苦的美丽中。
他轻轻呼唤道:“雄主?”
恭俭良瞪了他一眼, 背过身道:“滚开。”
这种话对禅元没什么杀伤力。见多识广, 皮糙肉厚的雌虫有的是血条和娇娇雄主磨。他薅过正匍匐前进的幼崽,将其抱在怀里,企图找出雄虫生气的原因,问道:“怎么了?”
“我不要生小孩。”
“唉?”
禅元抱着孩子,真搞不懂恭俭良又怎么了。不过他也不会责怪雄虫,只是责问懵懂的崽崽,轻声道:“是不是你让雄父生气了?嗯?”
小扑棱听得一知半解,本能地摇摇头。
他感觉雄父不对劲,但雌父是个大笨蛋,根本不懂雄虫。
“噗啵。”
禅元叹口气,正准备把孩子丢一边,继续哄雄虫。恭俭良骤然道:“你把他送走。”
“什么?”
“把他送走!”恭俭良的脸扭曲成一团,他像一把刀,指甲抓在脸上,五官因用力而发生变形,“我不要孩子。我不要看见他,我不要看见他……我不要……”他开始失语,眼神失焦,模糊的呓语像是从嗓子里挤出来,变成一种哨音,“把他送走!”
很不正常。
孵蛋期抑郁?孵蛋期创伤?应急反应?还是其他?
禅元不知道。作为雌君和雌父,他冷静地说道:“好的,我马上送他走。”随后拎着幼崽转身出门,敲开临近提姆的房间,简单地交代两句,把孩子送到对方屋子里,折返回去。
他锁上了门。
屋子里一片漆黑。
恭俭良没有出声,连呼吸都悄然失去。禅元摸索着墙壁,缓慢地按动开关。灯亮的瞬间,从顶部黑影扇动。阴风从背后袭来,禅元下意识躲避。地面撕碎的布料、砸碎的餐具、错位的家具,最后构筑成面前像野兽一样失去控制的雄虫。
“呐。”恭俭良冷冷地撩起前额碎发,双手扎满了玻璃碎,鲜血顺着掌纹流淌下来,自然而然地在雄虫额头两侧留下血指印,“送走了?”
“送走了。”
禅元走近一步,不再动。他屏住呼吸观察雄虫的精神状态,努力回忆六百多页资料中,关于恭俭良精神状态的资料。
天生就被诊断出反社会人格,性格冷漠,不喜欢与人亲近……在家里,除了有暴力倾向,但鲜少表现出自我毁灭倾向……禅元再上前一步,“雄主。”
“你很开心。”恭俭良转过脸,没有往常那种懵懂和放松。他像是一根紧绷的弦,盯着禅元,目光如箭,“我听到了。”
噗通。
噗通。
手,按压在心脏处。禅元甚至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原以为自己经过锻炼,能够追上、不,至少是躲过恭俭良大部分的攻击。可在一瞬间,恭俭良几乎是闪现到他的面前,禅元的眼瞳只能倒映出那双刺满玻璃渣的手。
——轻轻地贴在自己的心脏处。
“这里,很开心啊。”恭俭良喃喃道。手臂与手腕同时发力,和雌虫不同,没有异化能力加持的他纯粹依赖自己的身体素质。禅元瞬间发动“脚底抹油”整个人向后倾倒,饶是如此,他依旧慢了一拍,整个人被雄虫拍出去三四米远,翻滚在地,靠巧技卸掉大部分力道。
还好把崽送出去了。禅元从地上起来,快速避开恭俭良的一腿,整个人抱住头,努力寻找安全路线。他笃定提姆现在已经去找裁决处,留给他稳定雄虫情绪和圆谎的时间不多了。
磅——恭俭良冷漠地挥拳,他有时控制力气,有时毫不控制。禅元分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只能用语言试探两句,顺着恭俭良的话继续讲,“我当然开心。”
“撒谎。”
“没有骗你。”禅元口腔里都是鲜血,虽然恭俭良没有直接打他的脸,可中途他摔打在墙上,口腔出血,腥甜的味道从咽喉贯穿到胃部,像酒一样烧起来,“在我眼中,你特别好看。”
恭俭良冷笑起来,“也就你觉得好看。”
“我懂得欣赏嘛。”禅元避开一把菜刀,巧舌如簧,“不管是怎么样的雄主,在我心里都是最漂亮、最可爱、最有生气的。”
恭俭良不动声色,抓起菜板杀过来。
禅元换个话题,一边躲,一边把脏水扣在幼崽身上,“崽崽是不是惹你生气啦。他惹你生气,你和我说呀。我来教育他好不好。养崽崽这么辛苦,雄主以后可以教给我呀。”
恭俭良冷哼一声,总算给了句话。
“要你管。”
禅元说这个也不是,说那个也不是。他看着气势汹汹,脸上带血的雄虫,怎么也想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仔细琢磨从恭俭良意图杀幼崽,到强烈要把孩子送走,怎么都串不起来——
“我毕竟是孩子的雌父。”
禅元下意识说道。
他的声音还没有落下,恭俭良的尖叫爆发出来,整个撕咬起来,“闭嘴!你觉得你这种变态能生出什么好孩子——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牙关颤抖的声音逐渐覆盖掉雄虫的尖叫,恭俭良泛红的眼眶里,无法遏制地冒出迷茫,“我不要。”
哦。找到了。
禅元在心里握着这个“密码”,很快将“雌父沙曼云”关键信息提上来,顺势将自己过去判断:“恭俭良崇拜沙曼云”,删除。
他的雄主有一个很深的阴影,关于他的雌父。
“雄主,我想和你聊聊。”
“没什么好聊的。”恭俭良道:“你现在出去。”
这种拒绝沟通的态度,让禅元有些束手无策。他觉得雄虫就像是一只恐惧的刺团,受到细微的、相似的刺激,就会紧张到嘶吼,无序地攻击他人。
“聊聊雄父,也不可以吗?”禅元深呼吸,努力亮出自己的牌,“雄父,给我留了一些东西。雄主,不想知道吗?”
“……”
想。肯定是想的。恭俭良有些艰难地看着禅元,他脑子很疼,血管就像爆炸一般,有一种凸起的痛苦。他在原地踱步,急促地咬着指甲,“给我。”
“雄父……”
“给我给我给我。”恭俭良抓着头发,几乎要把脑袋揪下来,“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叫他雄父——滚开。快把东西给我。”
“真的吗?”禅元快步上前,他感觉自己是投喂猛兽的游客,努力揣测安全距离,“雄主,不如想想,为什么温格尔阁下把东西交给我,而不是给你。”
这种刺激,针一样让雄主发狂。
他再度尖叫,可是嗓子坏了,只能发出无助的喑哑,“给我给我给……”他猛地被禅元抱住,整个人跌入沙发中,被雌虫的躯体压着,两腿被分开,双手被钳制。
“你已经结婚了。”禅元呼吸沉重,他感觉到恭俭良疯狂发力的腰腹力量,像地震掀翻民房般狂暴,“恭俭良!难道你希望雄父看见你这个样子吗?明明分别前,我们还说要给他看崽崽,要和他打视讯。你舍得他看见你这幅样子吗?”
雄父会难过得。
他的身体根本扛不住任何激动情绪。
恭俭良大口呼吸,奈何刚刚的打斗,他的嘴巴里都是鲜血。他手脚被限制,大口呼吸之后,咬住牙关,用以无效的抵抗,“放开。”
“你要好好的。知道吗?”禅元用语言诱骗他,“第二期任务会先完成太空信号塔的建设。等完成了,我们就和雄父打电话。”
恭俭良别过头,逐渐冷却下来。他失控的情绪从暴虐转为眼泪,呜呜地掉落下来。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哭泣,刚刚强悍又暴躁的家伙,像个失去心爱之物的孩子般痛哭涕泪。
“没事了。”禅元赶快抱起他,轻拍他的背,“没事了,雄主。我在这里,信息塔很快就会建好。到时候,我第一个让你和雄父通讯,好不好。”
恭俭良难得哭一次,他窝在雌虫胸口,倔强又难过,“真的吗?”
“真的。”禅元安慰道:“不用去想糟心的事情。想想雄父,想想我。”
恭俭良哼哼两声,反驳道:“你有什么好想的。”
禅元也不恼,他给雄虫顺毛,轻声细语,“那就不想。想想雄父,雄父是不是喜欢幼崽。”
“嗯。”
“他看见崽崽会不会高兴?”
“嗯。”
“那我们把小扑棱接回来好不好。”禅元祭出自己最后一段话,“让雄父放心,看看我们小兰花已经成为和他一样优秀的雄父。好不好。”
“嗯。嗯?”恭俭良骤然反应过来,坐直身体呵斥道:“你不可以叫我小兰花。”
作者有话说:
禅元:真好哄。嘶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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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 第八十七章
◎准备礼物◎
第八十七章
恭俭良小时候, 父兄们还会亲昵地喊他“小兰花”。等他上学了,哥哥们便渐渐不这么喊他,恭俭良也不乐意自己盯着这么幼稚的小名到处晃荡。可对于雄父, 恭俭良总是乐于保留多一分“亲昵”, 他享受雄父对自己宛若稚子的称呼。
可, 禅元喊出来那就不一样了。
兴许是这个雌虫在恭俭良眼中都是脏的, 不论是眼睛还是嘴巴,说出来的话都染了色一般。恭俭良不容许禅元玷污“雄父的专属称呼”, 当下挥挥拳头威胁起来, 惹得禅元赶快服软, 又是一通顺毛把人哄好了。
等裁决处赶到时, 恭俭良都坐在凳子上吃糖果, 中途指指点点让禅元收拾这个,收拾那个。他们想象中禅元鼻青脸肿的画面,并没有发生,转而是禅元跪地上擦地板的卑微样子让人大开眼界。
“没事了?”提姆拎着小扑棱走进来, 无视掉雄虫的眼神,直径把幼崽塞到禅元怀里, “还给你。”
裹着小被子,来去都靠拎的幼崽毫不在意自己的处境,拍拍手后,啵啵雌父,又用期待的目光对雄父做啵啵样子。
幼崽什么都不知道,幼崽只想和雄父雌父贴贴。
禅元对自家崽子的装聋作哑十分满意, 自觉未来生活会十分便捷:谁不喜欢会看眼色的小家伙呢?以后如果雌父雄父要做什么涩涩的事情, 这么懂事的幼崽应该也会好教育一些。
不过当务之急, 他还是揪起幼崽, 囫囵塞给雄虫。
“要听话,知道吗?”禅元刮刮幼崽的小鼻子,叮嘱道:“还不亲亲雄父。”小扑棱眨巴眨巴眼,喜笑颜开,回过头对着恭俭良左边一个啵啵,右边一个啵啵,乖巧的样子看得裁决处军雌眼睛都红了。
禅元这是什么意思?把他们叫过来喂狗粮是吧?这架势,让提姆打什么求救电话?
在心里给禅元默默记一笔的裁决处军雌们,酸溜溜走了,走之前还不忘给禅元一张单子,让他自己去置换损坏家具。
然而,这只是开始。
禅元为自己紧密的日程安排增加了“心理学”“幼崽抚育”等理论知识学习,鸽了几个不重要安排,毫不犹豫将时间全部分配给“体能锻炼”“搏击训练”,最后看看没有什么事情,把能推掉的非必要安排都推了,挤出来的时间全部算在“陪伴雄主”的事项上。
他的雄虫当然是要他来陪伴。
禅元发觉自己对恭俭良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仿若一个手工艺人,面对一块害羞、难以下手的璞玉,只能采取最笨拙的手法,靠着耐心一点一点擦去玉石上方的石块,不忍心伤害其中一片可能成为佳作的地方。
人生中,有很多可遇不可求的事情。
禅元自认为只有“有自知之明”一个优点。他深知自己有多少阴暗的欲望,这欲望找到一个合格的宿主,便转化为对无法摆脱的执念,同菟丝子般疯长。禅元乐于自己有耐心,有水磨功夫,能消耗二十年之久,甚至更久,直至将雄虫变成自己一个人的!
——他们正在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
想到这一点,禅元疲倦之余,总能自己给自己找糖吃。他最先察觉到倦鸟归巢的美妙。每当恭俭良毫不客气把幼崽丢到他身上时,美妙都再加强几分。父子两时常互相睡在沙发上,小扑棱压在禅元肚子上,随着雌父的呼吸慢慢起伏。
恭俭良一个人睡在卧室。
他历来如此。除了两人做的时候,禅元能滚上床,每次只要让雄虫发现他意欲同床共枕,恭俭良总能一脚把人踹下来。次数一多,除非有机可乘,否则禅元都只能处于伺机而动的状态。
“怎么办呢?”禅元捏捏幼崽的白色呆毛,“没想到雄父连你都不放到床上。”
小扑棱已经学会抱奶瓶了。他特别能吃,禅元也是第一次面对产奶问题。脑子还涩涩的,要用“产奶”借口与恭俭良缠绵几次,最后闹得雄虫生气了。禅元就去厨房讨要牛奶,虫奶混合着牛奶给小扑棱喂下去。
“噗啵。”
禅元看笑了,作势要抢他的奶瓶,“噗啵也没有用。今天不吃了。”
“哇呜。”
“这都是你第几瓶了?”禅元心狠,戳着幼崽的小肚腩,骗他道:“肚子鼓鼓胀胀,再吃?再吃肚子就爆炸了。”
“唔唔。”小扑棱才不管。他在虫蛋里没吃饱,出来就想多吃一点,扑上前要抢走雌父手中的奶瓶,一个没看准,滚到地毯上,脸都皱起来,呜呜对着恭俭良求助,“噗噗夫。”
恭俭良没管他。
雄虫自从孵蛋结束,就开始发呆。在禅元眼中那是一种类似“待机”的放空状态。可每次小扑棱哭起来,恭俭良就和启动开关般,在化身暴龙与原地暴龙之中二选一。
小扑棱早就清楚这个家里,谁才是统治者。他见雄父没反应,趴在地上,翻身滚过去。一圈两圈,好不容易滚到雄父身边,再用手揪住雄父衣角,“噗噗夫。”
父父……他、他不给我吃NeiNei。
恭俭良终于听见幼崽的叫唤。他将幼崽拎过来,掂量下重量,觉得比破壳那日沉了不少。对育儿一无所知的雄虫不清楚,这种超速增肥速度正朝着不正常的趋势发展。他脑海里参照雄父对自己的有求必应,快步走上前,揪住禅元的衣服,一把用力,将雌虫衣服拽开。
什么外衣,什么衬衫,全部撕开。
直到露出奶源。
凉飕飕的冷空气,刺激得禅元直接起立,突如其来的暴露让他每一根汗毛都直立,口腔不自觉分泌口水。而面前雄虫毫不在意,甚至是冷淡的神态,只会让他情绪朝着变态的方向走。
“雄主。”
“吃吧。”恭俭良就粗暴地把幼崽塞进食物源头,“咬下去。”
禅元:……
他好想笑,但是不可以。
“雄主等等……嘶,不可以咬。臭小子。”禅元将崽薅进怀里,悄悄打他小屁股,终于让虫崽不情愿停下折磨动作。“雄主,信息塔快建好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禅元接连几周都在忙这个事情,身上自然沾染上一种机油混合电子零件的味道,带点铜绣和金属的冷峻。他将雄虫也揽到怀中,观察他的情绪,小心翼翼试探道:“暂定大后天做第一次测试。”
恭俭良吧唧他一下。
这是难得主动,可伴随而来的代价也很离谱。
恭俭良问道:“今天可以吗?”
禅元将嘴边“信息塔是什么”“信息塔是个复杂工程”等内容咽下,挑一个雄虫听得懂的,“最快也要大后天。”恭俭良作势就要走,他又赶快将人顺着,拽回到怀里,左边抱着崽,右边坐着雄虫。
“是测试啦。测试。”禅元强调道:“雄主也不想和雄父通讯到一半时,就断掉消息吧。”
“嗯。”恭俭良瘪嘴,“那你提前告诉我做什么。”
禅元自有他的打算,他希望雄虫再鲜活一些,更专注于他们整个小家庭。随着远征军征途不断的拉长,他计划将雄虫那个旧有的家庭中一点一点拽出来。
别看他们现在结婚了,恭俭良整颗心都还在夜明珠家中。他始终是个孩子,睡觉要抱着塞满雄父衣服的安抚枕头,情绪暴躁时要窝在雄父怀抱中寻求宽慰,当做了任何一件事都下意识寻求雄父的夸赞和评价。
年龄的成熟并不代表心理的成熟。
作为成年雄虫,禅元并不认为恭俭良是认知缺陷,或神经问题。他坚定认为是因为一些“六百页资料”都不曾涉猎的事情,将雄虫牢牢地栓在过去。这种断言,在他与军医交流后,在悄然的观察中日益笃定。
例如,自那天开始,恭俭良便不再照镜子了。
禅元不打算强迫雄虫什么,他借着“雄父通讯”的话头,想让雄虫自己做一些决定,“好不容易和雄父见一面,难道不应该给雄父一点礼物吗?”
“……”
恭俭良茫然地看着他,反问道:“我不是礼物吗?”
禅元卡了一下,继续道:“当然是。雄主当然是世界上最好的礼物。可是礼物只准备一个,好像不太够。”他拢了拢衣服,将么么嘴的小扑棱抱起来,“看,这是大礼物附赠的小礼物。”
恭俭良哼了一声。
“怎么了?”禅元赶快追问,“小扑棱和雄主长得一样好看。雄父见了肯定会高兴的。”
恭俭良嘴巴嘟囔更多了。他不情愿看了一眼小扑棱,“他和我太像了。”
禅元心想:这还好是像你啊,像我就完蛋了啊。
不过嘴巴上,他还是要夸夸雄主,再顺着雄父这根线把话题继续下去,“就是像雄主才好啊。雄父一定很期待看到下一代小崽崽。雄主,小扑棱是不是还没有名字……万一雄父问起来怎么办?”
“让雄父取就好了。”恭俭良十分自然地推脱道:“这就是礼物。”
他早就想好了,才不需要禅元这个变态废话。
“我的第一个孩子,一定要雄父取名字。”
*
大后天很快就来临了。
信息塔第一次测试,少量信息涌入。为了后续更稳定的信息网缔造,测试只维持了一天一夜便关闭,由各个舰队信息部统筹,各星舰信息部仔细改正负责区域问题。
而涌入的信息,经过筛选后,陈列在总帅乌钬的桌子上。这些消息多数是文字,小部分是一些军雌家属发送的消息,大部分是各种军部加密文件。
“……开始了。”总帅乌钬眼神沉重,“又要乱套了。”
从这天开始,他可没听过一个好消息。
作者有话说:
感觉禅元的变强已经不用多说,这本现在是主感情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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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 第八十八章
◎通讯失败◎
第八十八章
依乌钬的资历, 由他来带领此次东南方远征军,属实有些高射炮打蚊子的滋味。如果让首都圈老油子来选,他们断然不会让乌钬站在任何一方, 表露出任何态度。在局势敏感混乱的当下, 乌钬这等老古董在社交场合上的站位, 无意间透露出的一点口风, 都会形成全新的风暴,令整个局势发生微妙的转变。
各中利害关系、百般滋味, 粉墨登场。
在他宣布远征之际, 松口气的人甚至比紧张的人还要多。大家纷纷表示希望老将乌钬可以顺利归来, 又私底下流传出乌钬选择远征是因为他有一个私生子, 也在本次的远征途中。
总帅乌钬对此没有做任何表态。
作为单身到老, 没有结婚也没有孩子的孤寡老雌虫,他彻底离开权力场中心也让不少人放心下来。
“有没有夜明珠家的消息。”总帅乌钬嫌弃地看完所有糟心事情,忍不住问道:“第三星舰……”
“禅元下士委托阿奇诺舰长,发来了虫蛋破壳的视频、照片, 以及幼崽最近的身体报告和生活照片。”一侧的勤务员汇报道:“您关注的雄虫恭俭良,疑似发生一次较大的情绪波动。”
总帅乌钬分出点心神, 颔首示意勤务员将资料放出来。
远征军平均每20-50年派出一批队伍,一批□□四支军队,分别向四个不同的方向前进。总帅乌钬前后左右不选其余三支队伍,除去在势力上的衡量,也有一部分旧人恩情的原因。
夜明珠闪蝶家与他而言,实在是一道过不去的坎。
瞧着自己认识的第四代雄虫, 总帅乌钬又忍不住心生对晚辈地怜爱, 掩人耳目地关照几分。
“阿奇诺的性格, 应该给那位雌君不少压力。”总帅乌钬又问道:“他们小夫夫最近过得如何。”
勤务员道:“禅元下士已撰写好报告书, 这是电子版本。总帅需要留存文档吗?”
乌钬翻开页面,标题清晰,内容详细,不仅按照雄虫、幼崽两者建立档案,扉页一侧还标注有时间线,记录了诸如“雄虫情绪大波动”“虫崽第一次翻身”“虫崽第一次打滚”等重要事情。
满满当当看下来,乌钬面对这论文汇报一般的文件,找不出半点挑剔。
他心中甚至动了让禅元来专门写文稿的想法。
这汇报,做得实在是漂亮。
“滑头滑脑。”乌钬笑骂一句,“难过阿奇诺不喜欢他。心思全丢在雄虫身上,还有什么精力折腾自己。”
勤务员顿了顿,决定把舰长阿奇诺提交的禅元成绩单搁置一下。
“以后有关夜明珠家的消息,额外送一份去阿奇诺手中。”总帅乌钬翻看一会儿,将资料锁进私密空间,道:“第三星舰的虫种分部……应该没有蛾族吧。”
幼崽小扑棱还小,暂且不需要同族长辈引导他的学习。
可再过三个月,无论如何,学习虫种天性、引导虫纹使用都得提上日程。总帅乌钬敲了敲桌子,吩咐道:“总舰负责各舰调动……帮我留意一下鬼脸天蛾种的人选。”
真好啊。
总帅乌钬想起温格尔阁下,露出笑意。
幼崽小扑棱与温格尔阁下的雌父是一个虫种,对于数十年前痛失雌父的温格尔阁下而言,这也许算一种世代的弥补。
“希望通讯顺利。”他独自喃语着,又敲定了一些远征的决策。
*
同一时间,恭俭良也敲定了一些事情。
比如要和雄父通讯时穿什么衣服、脸上新增的伤口怎么处理、禅元到时候要不要出面、小扑棱必须要会叫人等等。
“祖雄父。”恭俭良认真拿出自己通讯相册中的照片,教幼崽认人,“这个是祖父。祖——雄——父。”
小扑棱长着嘴巴,阿巴阿巴半天,没憋出音来。
“祖雄父。”
“夫、夫夫。”
对幼崽尚未完全长好的口腔来说,“祖雄”两个音有点太难了。小扑棱脸蛋都憋红了,最后也只能“fufu”委屈到掉眼泪。
禅元对此十分无奈,一面是完全忽视正常生长规律,恨不得幼崽今天就能开口说话的雄主;一面是他又听话又委屈的扑棱崽子。手心手背都是肉的情况下,禅元只能以身侍主,让自己心尖上两个宝贝都不要发脾气。
“雄主。”禅元讨好道:“一周后就能正式通讯了。”
“嗯?”恭俭良警惕道:“不准在通讯里对我动手动脚。”
“好。”
“不准抢我说话。”
“好。”
“不准骗我。”
“好的好的。”禅元赶快把人哄上桌,吃了饭,喝了牛奶,又把人哄到床上睡觉。全程小扑棱抱着奶瓶,噗嗤嘬奶,安静如同雌父身上的挂件。直到雄父睡下去,这父子两才囫囵跑出来,禅元捏捏幼崽的小爪爪,开始日常的育儿话术,“今天乖不乖?”
“唔。”
“雄父是喜欢扑棱的,知道吗?”禅元劝学,为这个家操碎了心,“雄父心情不好,不是不喜欢扑棱哦。”
“噗啵。”
“明天雌父要去太空执勤。你要跟着雄父乖乖的,知道吗?”禅元摇了摇幼崽脖颈上挂着的大奶瓶,叮嘱道:“保温奶瓶,不可以一次喝太多,知道吗?雌父把门开着,会有其他雌虫叔叔过来看看扑棱和雄父。不可以乱滚出去。”
“啵啵。”小扑棱张开手,拍打两下,摸着禅元的脸,啵一口,表示自己完全清楚怎么照顾好自己啦。
至于雄父?
小扑棱暂时表示无能为力。他现在最大的战斗力,就是每天喝奶、打滚,偶尔爆发一下四肢立起努力站起来。走路还有些困难,禅元扶着他,小扑棱还能倒腾两下,不过没一会儿他就摔下去,身上的小奶膘都跟着颤两下。
恭俭良也就在孩子摔了的时候把人捡起来。
他作为雄父不靠谱,但作为孩子实在是太靠谱了。
通讯正式开始前一小时,他就收拾好自己,专门吹了头发,和费鲁利借了香膏擦了脸,头一回把自己倒腾得漂漂亮亮,整个人从脚指头到毛发都散发出一种温润的光,看得禅元口水直流,内心里把雄虫香了个遍,仿若饿鬼重生。
现实里,他则是个被雄虫勒令滚到一边的变态雌君。
“不准你对我动手动脚。”恭俭良抱着小扑棱,义正言辞,“今天是我和雄父通讯,你走开。”
“我发誓。不会再动手动脚。”
“你发誓没有用。”恭俭良懒得理会,他可不希望今天出一点差错。盯着怀里同样擦香香的幼崽,恭俭良语气放缓,道:“崽崽不要和变态学。崽崽……崽崽要和雄父学。”
他是家里唯一一个雄虫幼崽,无论是因为性别还是样貌。恭俭良都相信自己是被雄父爱着的。他喜欢雄父的爱,不愿意分享雄父的爱,同时也很清楚,自己作为一个私生子,一个变态杀人狂的孩子,雄父的爱在他这里只是一瓢,一饮,一根到了年龄便会放手的线。
恭俭良想要拴住雄父。
正如故事书上所说,“心中有挂念,没有被病魔带走的奇迹”“因为对孩子的爱坚强活下来的父亲。”恭俭良掂量手里肉嘟嘟的幼崽,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嘀咕道:“你要好好表现,知道吗?”
那天的幻想,像一根针毫不留情扎破他对这孩子最纯粹、最卑劣的利用。
他内心,确实想过:如果是一个蝴蝶种幼崽,是一个夜明珠闪蝶家的幼崽。是自雄父之后,自他们兄弟之外,第一个可爱的夜明珠闪蝶幼崽。
雄父是不是会因此好起来,充满了活下去的动力?
滴答——
代表通讯链接的声音传出。恭俭良快速点开列表里的号码,他抱着小扑棱,幼崽香扑扑的脸颊贴着他,温暖之余,蹭着雄父急促的胸口,小手好奇扑腾后揪住一枚纽扣。
“嘟嘟嘟嘟嘟。”通讯一直在衔接,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恭俭良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他后悔自己跑得太远,在此之前他单纯觉得远征和其他地方军一样,无非是去更远的地方,更偏僻的地方,还能与家里保持联系,保持通讯。
生活在科技时代的孩子,对趋于蛮荒的远征没有太多概念。
他天真地以为只要到达每一颗星球都能与雄父通讯。
嘟——
通讯链接失败。
恭俭良重新点击,又是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他开始变得急促,嘴唇抿起来,手心出汗,捏得怀里幼崽发出呜呜的哭声。
“雄主。”禅元上前,忽视掉之前雄虫的嘱咐,抓出小扑棱,将恭俭良揽在怀里,“没事,没事。星际通讯距离远,现在使用的人那么多,没有链接上很正常。”
“是嘛?”恭俭良深呼吸,他今天很漂亮。走在星舰里,能让人忽视过去所有的暴行,所有军雌的眼珠都围着他转。
他今天很漂亮。
他特地打扮得这么好看。
“再试一次。”禅元安慰道:“不用慌张,我和你一起打。家里不是还有二哥吗?二哥一直照顾雄父,打二哥的通讯也可以。”他说到做到,掏出自己的通讯,输入恭俭良二哥序言的通讯,点击拨打。
“嘟嘟嘟嘟嘟。”通讯一直在衔接,一分钟、两分钟、三分钟……
最后链接失败。
走廊外,传来其余人低声与家里通讯的声音。他们说远征一年里大大小小的事情,说自己的思想之情,偶尔能传来压抑的哭声。
恭俭良看过来,他那双血色眼瞳直勾勾看着禅元。
没有说话。
来自禅元的通讯,舰长阿奇诺久违地发了一条消息给他。
上面只有简单的两个字:
讣告。
作者有话说:
发疯预告(sush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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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 第八十九章
◎通讯之后◎
第八十九章
禅元眼疾手快关掉通讯页面。他扭过头, 恭俭良正专注在重复通讯的过程中,没有将眼神分散过来。怀中的小扑棱倒是看见什么,张开手想要摸摸雌父的通讯, 被禅元躲开了。
“雄主。”禅元夹着幼崽, 道:“我出去办点事情。”
舰长阿奇诺对自己有所偏见, 但绝不是一个拿他人亲属开玩笑的长官。禅元将小扑棱寄存在军医手中, 小跑到舰长室外,猛然停下。
如果, 温格尔阁下真的病逝了。
这条消息能隐瞒多久?
禅元原地踱步, 片刻后又确认自己要弄清楚事情的真实性, 才能进行下一步的动作。恭俭良的耐心不多, 最多到今天晚上, 等他一直没有打通夜明珠家的电话,必然会起疑心——那时候,谁也不知道恭俭良会做出点什么。
“进来。”舰长阿奇诺的声音从传来,门半掩着并没有关牢。
他会杀人吗?会哭泣吗?还是会一蹶不振?会将自己和幼崽全部杀掉?禅元不知道。他敏锐察觉到自己内心对“温格尔去世”感到兴奋, 残忍而没有人性的思维勾勒出一种极端的画面:
痛失父爱而无措的猎杀者,拥有最强大最美丽的外表, 在这一刻脆弱无助。
只要抓住机会,打压他、欺骗他、禁锢他……可以做很多事情,保留他的天真、调教他的残忍,最后把一头野兽变成华美娇宠的景观。
禅元可以这么做,他觉得自己能够做到。他对温格尔阁下的病逝固然存在惋惜,但那是因为温格尔阁下同样为世间难得一见的美人。
他喜欢所有美丽的事物。
“温格尔阁下。”禅元轻声说道, 亲眼目睹舰长阿奇诺点头。
他心中, 小小地绽放出烟花, 并娴熟地将这种不恰当的欢喜藏得严严实实。他眉毛颦蹙, 难过与不敢置信浮现出来,“怎么会这样……”
“不只是这样。”舰长阿奇诺头疼地说道:“你见过他的家人吗?我是说,夜明珠家……恭俭良的雌虫哥哥们……”
*
房间内,恭俭良手酸了。
其实按下通讯这个动作并不复杂,重复次数和力度远远不及恭俭良给自己设定的自重训练。可偏偏每一声“嘟”精准压在他的嗓子眼上,不断下沉,不断下沉。
一直没有回音。
恭俭良感觉到口渴,他去厨房没找到水,索性带着通讯去公共区域接水喝。越是公共的地方,信号建设越强,因此向家里通讯的人也越强,又因人数众多,聊着聊着,总有人忍不住提高嗓音大声地说着问候。
“雌父……我很好啊……哎呀不要老是问军功这种事情。第二期任务才开始,哪里能这么快攒军功?我现在连下士都不是……不过努力,下一批应该有我的名字。”
“雄父呜呜呜雄父,弟弟呢?上学去了啊……好吧。通讯时间有限,第二期任务完成之前,两周一次通讯机会吧……没关系的。两周后就能再聊啦。”
“刚刚过去的雄虫?人家有雌君啦。雄父雌父,我现在是要以事业为主……什么长得好看?我这个样子去雄虫面前自取其辱吗?”
吵杂的声音,让恭俭良有些烦躁。他摇晃脑袋,感觉太阳穴闷闷地,坐下来喝水,费鲁利正巧坐过来,亲切道:“小良。你打通讯了吗?”
“还没有。”
恭俭良咕咚咕咚喝水,才放下杯子,发觉杯壁上沾了红色。他第一次涂香膏,对雄虫种类繁多的保养品没有太多概念,好奇地用手指粘了点,企图将这颜色放回到嘴巴上。
费鲁利笑起来,“好看吧。我也只有这么一支。”他是军雄,鲜少买这种东西,但出任务难免会和外面接触,无论是广告还是街上的雄虫,他总见别人用,好奇也买了一支,“小良,涂上气色确实好一点。”
恭俭良擦了擦,转过头,“那、再涂一点?”
他白得很有气色,今天心情好,也不需要额外装饰,只是内心总觉得要多装饰一点。以前在家里,雄父也喜欢给他点缀漂亮的装饰,不过比此时更奢华,要在脸上点缀蝶族传统的纹面花卉,穿上繁杂艳丽的传统礼服。哪怕是出门,雄父都热衷将膝下唯一的雄虫幼崽,打扮成最得体的样子。
他说,“我们小兰花真好看。”
两个小雄虫身上没有镜子,他们便跑到有玻璃的廊道上,对着玻璃抿着嘴,就着倒影笨拙地上唇膏。
“好看吗?”
“好看啊。”费鲁利夸他,“小良本来就长得好看。”
恭俭良总算放下心来。他不知道禅元在哪里,也不知道小扑棱被抱到哪里,两个雌虫不在他身边,有些难得的寂寞。他继续拨通通讯,沿着路回到房间,费鲁利本想跟着回去,结果一通副队的通讯把他给叫走了。
安静的房间里,恭俭良忍不住钻入洗手间,摸摸头发,看看嘴巴,继续拨号。
他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乎要睡过去。
漫长的“嘟——”声之后,急促的铃声传来,几乎将他的手腕震到发麻。恭俭良连看都不看来者是谁,在迷糊之间他想不到除了雄父和哥哥外,会有谁知晓自己的通讯。
“喂?”恭俭良迷迷糊糊揉眼睛,道:“雄父。”
“恭俭良阁下。”
他一身哆嗦,抬起眼,看向视讯里西装革履的雌虫。
他不认识他,但认识那个人身后的徽章。从小到大,恭俭良自诊断出反社会人格后,每过一段时间都要去那做检测。他是个笨孩子,总是撒谎被戳破,因而多年来一直没能顺利扭转自己反社会人格的测试结果。
“雄虫协会请您哀悼。温格尔阁下已于六个月前病逝,享年44岁……”声音开始扭曲,恭俭良已经听不到后续的内容,他的眼前不断闪现出那个白色噩梦,那个雌虫的脸再一次蠕动着出现。
他转过脸。
看见镜子里的自己,他那张集合了雄父和雌父优点的脸骤然裂成两半,一半是杀人魔沙曼云,一半是他最爱的雄父温格尔。他们在皲裂,在剥落,恭俭良张开嘴,无声地尖叫。他的诡异像是在演一出默剧,对面的人喋喋不休继续表达着残忍的事实:
“温格尔阁下的葬礼已经举行……十分遗憾告知您,就在葬礼举行后的第二天,温格尔阁下的尸体失窃了……”
闭嘴。
恭俭良捏着自己的脸,他感觉不到眼泪,因为眼泪是冰冷的,而他的指尖尽是温热。指甲生生扎入头顶的伤疤,费尽心思长好的痂再一次被拨开,鲜血流淌而下。
“……目前警方怀疑您的兄长序言为盗窃尸体的主谋……警方、基因库等多方势力已经对其进行公开通缉……”
语速越来越快,像是子弹一下一下将恭俭良所有的防备击穿。
“如果您有相关的消息,请随时告……”
他关掉通讯。
镜子里的他,红色的血蜿蜒流淌进嘴角,唇纹煞白得可怕,张合着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没有感觉。
头顶凉嗖嗖的,不觉得疼。好奇怪。打通讯之前明明嗓子眼紧张到无法自如呼吸,可是现在却松松垮垮,没有一点力气。恭俭良靠着墙壁,他双眼呆呆看着地上的一块砖,不想打,不想说话,什么都不想。
他没有感觉。
耳朵尖得发慌,从门缝里,地面的风吹上来无数声音。大多数军雌的,他们与他的兄长相似的年龄,在大笑,在打趣,在说话,在做任何事情。而带着一点变形,稍微尖一些的是幼崽的声音,大多是他们的弟弟。另外敦厚的、清脆的、带着绵软地方口音,是不是夹杂着地方方言的是他们的家长。
雄父说话也是这样。
恭俭良忽然想起来,他的雄父会说很多种语言,无论说什么都很标准,比各大官方的示范课讲得还好,没有口音,咬字清楚,甚至是带有地方特色的话,他都能学得惟妙惟肖。
家里却没有孩子和他一样。二哥笨蛋怎么都学不会,大哥三哥学了大半,因没有专攻语言的兴趣,转学其他事情。而他会说会听,虽然不精通,但总是学了几句话会说日常的“你好”“再见。”
恭俭良努力想,拼命想,他张开嘴,却怎么也说不对。
他倒在冰冷的地上,任由风将血吹凉,血块与发丝凝结在一起,指甲缝里鲜红逐渐变为深褐色。
他不想动。
昏沉沉,仿若有人将脑干抽走,给这具空荡荡的躯体留下前二十年所有的回忆。
他不知道要怎么办。
临行出门前,自己明明问过雄父。恭俭良记得清清楚楚,他蹲下在雄父的身边,就在雄父经常坐着的摇椅边上。二哥坐在一侧泡花茶,咕噜咕噜冒出的气泡将花叶冲得上下翻飞,热腾腾的花香将三人包裹在一起。
“雄父,我想去远征。”恭俭良道:“我还要结婚。”
“真的吗?”他的雄父微微有些惊讶,片刻后无奈地笑笑,“不要后悔哦。”他絮絮叨叨说雄虫的第一个雌虫很重要,又旁敲侧击问孩子要去哪一个方向远征。
恭俭良听了着急,他将脑袋枕在雄父膝盖上“这些都不重要。”
毛茸茸的毯子常年长在雄父身上,那时还没有用上呼吸机,医生每日来似乎都是喜讯。
恭俭良道:“雄父身体不好,我就不走了。”
他仰起头,看着自己最爱的父亲,“和我结婚的笨蛋,反正我说什么就是什么……总之不用管他的意见,雄父需要我,我就、就不走了。”
他被揉了脑袋。
多年病痛并没有让雄虫的手变得冰凉。反倒因次子序言无微不至的关怀,小到深夜的毯子,深秋的炉火,夏日的茶水,细细地养得温润。恭俭良便被这样揉着,他抱着雄父,扬起脸讨个说法。
“雄父身体很好。医生也说,会越来越好的。别担心。”温格尔道:“雄父希望小兰花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好吗?”
“那照顾雄父……?”
正在烧水的二哥序言都快被气笑了,“你照顾雄父?搞清楚好不好?你在家,我还得连你一起照顾。简直是……”双方叽叽喳喳吵起来,恭俭良暗戳戳发誓要不是怕没有人给雄父炖药,他真的会把哥哥暴揍一顿的。
他才不是什么娇养的小雄虫。
他去远征,去赚军功,等以后拿上了警界的最高荣誉“犯罪克星”,要给雄父看,要带着雄父去唾弃那个雌虫的坟墓。
他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想做。
结婚后,也有很多事情想和雄父说。说他有了虫蛋,学会孵蛋;说崽崽没衣服穿,禅元去扒提姆鸭鸭的衣服给崽崽穿;说崽崽虽然不是蝶族,但他要开始学习怎么做雄父,要变成和雄父一样好的雄父。
他明明有那么多事情可以说。
“雄主!”禅元找人找疯了。他以为自己去求证,可以缓慢地将事情告诉恭俭良。但他没想到雄虫协会居然直接打通讯到恭俭良这里。
事情已经败露了!
“雄主。”禅元将倒在地上的恭俭良抱起来,用手去擦那些可怖的血迹,“雄主,地上冷,我们去沙发那,去床……”
“禅元。”恭俭良打断他,声调扁平,无悲无喜,“我要杀人。”
作者有话说:
不敢说话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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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 第九十章
◎无良禅元◎
第九十章
恭俭良囔囔着要杀人不是第一次。
有时候是真的要杀, 有时候就是嘴巴上说说,雄虫似乎没有杀人是否正确的概念,在他的脑海中什么愧疚、不安都不存在, 杀人之后应该产生的负面情绪完全不会出现。
杀人就是杀人。
在恭俭良的词典里, 杀人这个动作就是发泄情绪的途径。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 嘴巴微张, 整个人躺在禅元怀抱中,像渴水的鱼, 重复着需求, “我要杀人。”
禅元下意识想要满足恭俭良。他口舌生津, 仿若吃了蜜一般。只因感觉到这与平日轻浮玩笑不同, 恭俭良真的想要杀人, 无论是在星舰上杀,还是去星球上杀,他只需要杀人来满足空落落的心。
——他向我求助。
——雄主在向我求助。
——实在是太可爱了。禅元用力抱住恭俭良,他的手轻轻盖住雄虫的眼睑, 像是哄着人入睡,“好的。我们去杀人, 我们去杀人。”雄虫长长的睫毛骚动着他的掌心,禅元忍不住笑起来,克制自己不要发出声音。他抱着恭俭良,从地上起来,看见镜子里的自己。
兴奋。
眼睁睁看着猎物进入牢笼,在猎杀前一刻的兴奋。
漂亮的雄虫躺在他的怀里, 单只手就可以拥抱住的身形, 在战场上沾染上鲜血和碎肉, 满脸血污……不行。禅元大口呼吸, 仅仅是想象那样的画面就让他心跳加速,浑身发热,更别提雄虫的现状。
他是脆弱的。
可这又不妨碍他杀人,不妨碍他暴力,不妨碍他强大。
“禅元。”恭俭良依靠在雌君的胸膛,他仰起头,禅元的手也随之动起来,完好地掩盖住雄虫的视野。“你的心跳,好快。”
噗通。
雄虫的手指轻轻地按压住胸肌,耳朵完全压在衣物上,呼吸与说话一样轻,而手则不断地沿着衣物褶皱延伸过去,“好想挖出来。”
禅元紧紧地拥抱住他,若非理智压抑,他几乎真的要将自己的心放在雄虫手上——不管怎么说,他额外想看见雄虫脸上沾满血迹,浑身狼狈又脆弱的样子——在生与死边缘徘徊所看见的美,不仅仅是躯体的死亡,更有心灵意义上的死亡。
“乖。”禅元亲了亲恭俭良的碎发,“要可持续发展。”
“我要杀人。”
“好。”禅元沿着碎发一路浅浅地亲,他不用力,炙热的呼吸吻在雄虫的脖颈上,惹得恭俭良蜷缩起来。雄虫整个窝在禅元的怀里,直到落入被窝中,他的手死死地按压住禅元的心脏,没有松手,不再说话。
禅元躺下,一言不发地给他盖上被子,像陪伴一具尸体安静地度过一个晚上。
悲伤还没有发酵。
无论是恭俭良最绝望的发狂,还是禅元为其准备的杀人狂欢,都还在路上。还未到早上,舰长阿奇诺、小队成员甲列、小队成员伊泊都收到了不同的消息,得出了相同的反应:
禅元疯了。
“我拒绝将雄虫派到最前线。”舰长阿奇诺强调数次,“你无法保证他的稳定性、他的可控性……禅元,你很优秀。你也学了很多东西,但你打不过他。除非是绝对的武力压制,不然你必须拿出一个能够说服我的理由。”
“诱饵。”
舰长阿奇诺停下脚步,他看向禅元显得有些冷漠,“你是想拿自己的雄主去做任务的诱饵。”
阿奇诺是大雌子主义者没有错,可他绝不是欺凌雄虫、眼睁睁看着雄虫受伤害的大雌子主义者。他是绝对的保守派,倾向于雄虫照顾家庭,雌虫打拼事业的传统大雌子。
禅元如果打算为了自己的事业,牺牲恭俭良。舰长阿奇诺无论如何都要记他一笔,这种雌虫就算成绩再优渥,人品也有待商榷。
“他需要这个位置。”禅元笑了一笑,眯起眼。
他的眼神闪烁很快,阿奇诺依旧捕捉到那种快乐。他觉得诧异,不管怎么说,雄主的亲人去世,他的雌君露出这种表情——“您也了解他。他需要发泄。比起在星舰上囚禁着雄虫,为什么不让他尽力发挥天性。”
“雄虫的天性必然会吸引寄生体。”舰长阿奇诺强调道:“禅元。你是一个下士,按照上下关系你甚至不应该站在这里和我说话。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如果不是雄虫,你根本没有办法站在这和我……”
“我知道。”禅元打断他,“我会远离大部队。请您将我的名字单独纳入前线,目前普通雄虫精神力扩展范围是五公里,我会将距离拉开到十公里、二十公里,最大范畴是一百公里。地面如果存在寄生体,便会率先朝我们的方向前进。您不用担心影响到舰队……在战术上,恭俭良这样优秀的诱饵可遇不可求。”
舰长阿奇诺吸气,他在舰长室里踱步。
他清楚禅元的表述代表什么意思,在学习了诸多课程后,禅元一个人完全可以比拟一支综合部队:他懂指挥,能够最快速和指挥部对接;他懂信息,可以携带最少传输工具,最快探索未知领域;他懂维修,只要给他一辆小型地面车,装上便携式工具,机动性强,动手能力强;他的地面机甲、外骨骼和近战能力都不错,携带恭俭良这样的人形诱饵,无异于黑夜里的火把。
显眼,又具备危险性。
“三个小时候,来这里等通知。”舰长阿奇诺头疼得要死,“前线六个小时候出发。我是指最先锋的地面探索部队。”
第三星舰负责的星球,失联70年之久。地面早已经被寄生体占领,谁也不知道在没有虫族的环境下,这些玩意儿会发展出什么奇行种。地面探索部队便是以身试探,生死不论。
通俗点,算半个敢死队。
禅元敬个礼,出了门,找上等待在外的两位队友。他没有花里胡哨的编造原因,没有交代恭俭良痛失雄父的事情,只是剖析雄虫随行的利害,强调恭俭良会参与此次行动。再将两个选择放在队友面前。
“一、跟着我,组成小队,参与地面探索。危险系数高,我无法保证所有人活着回来。”
“二、解散。你们将会跟随自己所属的大编队。我们有缘再相见。”
甲列和伊泊面面相觑,没有过多犹豫,他们选择了第一种。不过两人也有各自的期盼,“这趟多少军功?”
“跟地面探索,分配多少军火?”
禅元一一答应,三个小时上下走通门路,搞到了四个人的外骨骼装备、两架近地机甲,一套维修工具箱、一套信息接通设备、若干热武器、冷兵器、干粮、急用药品等。等三个雌虫全部装备好,甲列和伊泊抓紧时间眯一会休息时,禅元抱着醒过来的幼崽有些发愁。
小扑棱给谁带呢?
左顾右盼,禅元只好又滚去敲邻居提姆的门。自发现提姆的军衔和自己一样,可在刚开始却能住单人套间后,禅元便意识到这绝对是个有后台的家伙。比起放在那些粗枝大叶、只会逗小孩不会带小孩的家伙手里,禅元觉得提姆有娴熟的带娃技巧。
就算不会,瞧他给玩具鸭子坐衣服的熟练度,禅元也能放心。
“提姆。”
“走开。”睡眼朦胧地雌虫本就恼火,简直不知道隔壁怨种夫夫的小孩生出来干什么,“明天执行任务没时间带小孩。”
禅元心虚,“扑棱很乖。”
小扑棱眨巴眨巴眼睛,“啵啵”两声表示没错。
提姆冷漠地将门关上,自从恭俭良和禅元发现幼崽没衣服,死皮赖脸地抢他玩具鸭鸭衣服那天开始,他对隔壁夫夫的变态程度有了新的理解,连带看小扑棱都戴上有色眼镜。
说不准是个小变态吧。
绝对!绝对不要接触!
看着门哐当一声关上,小扑棱抽抽鼻子,伤心意识到会做衣服的雌虫叔叔不喜欢自己,整张脸埋在雌父的胸肌里,呜呜咽咽好一会,眯着眼睡过去。
等恭俭良起床,他们一行人已经在航空器上,正靠近星球,预备突破大气层。
“我要杀人。”恭俭良喝点柠檬水,换过神来,强调道:“要杀人。”
伊泊和甲列靠边坐坐,像两个可怜的小鸡仔瑟缩在一起。恭俭良血红色的眼珠转过来,死死地盯着二人,还不等他动手,禅元钻过来,亲昵地抱住他道:“好。”
甲列:?
伊泊:?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禅元浑然不知,毕竟他忙上忙下,不趁着这个时候眯一会儿,反而黏糊自家漂亮雄主亲亲抱抱,见对方有点抗拒,好声好气哄着,“饿了吗?雄主吃点东西吧。吃完我们就去杀人哦。”
恭俭良提点精神,咬一口温热的三明治,看着禅元。
“真的能杀人吗?”
“当然。”禅元道:“除了小队的人,雄主想杀多少杀多少,想怎么杀就怎么杀。”
如今,恭俭良不仅仅是自己的雄主,更是自己的队员。
下克上!下克上!禅元脑子里忍不住想起点颜色,咳嗽两声,决定先给雄虫点亮“杀人卡”再点亮“下克上”……这东西和集邮一样,不断满足雄虫的同时,再满足自己,才是养成雄虫的快乐啊。
恭俭良“唔”了一声,露出和幼崽小扑棱一样的茫然。
*
指挥室。
工作已经开始了,可所有人还是忍不住将眼睛瞄向门口的纸箱。尤其是纸箱上还写着“营养剂(保质期:10年)”这类字样,里面却铺了三四层雄虫的衣服和柔软的被子,塞了两罐贴好说明书的奶粉和一个干干净净才泡好的保温奶瓶。
小扑棱在里面呼呼大睡,旁边是换洗衣服,脖子上套着一串手写卡片。
第一张明晃晃写着:
谢谢叔叔!
作者有话说:
禅元:我们小扑棱真乖。
提姆:看这家人带小孩,拳头硬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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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1 ☪ 第九十一章
◎指挥部带小孩◎
第九十一章
显然, 禅元不是一个合格的雌父。
在把孩子交给谁这件事情上,他选择相信孩子自己,最多提前帮小扑棱筛选个安全空间, 让他乖乖待在那儿, 等各路好心军雌叔叔投喂。
这个空间的选择便也格外耐人寻味。
后勤部安全, 可总有物资要传送到地面, 移动性太强,先前还出现过恭俭良把自己塞进去的乌龙事件, 第一个排除;医疗室也足够安全, 可后续会有伤员入驻, 各类病菌感染可能对幼崽成长不利, 第二个排除;其余星舰操作部、信息部、维修部这类地方, 安全却会涉及到精密仪器,禅元又担心小扑棱不小心碰了什么,影响大局,思来想去瞄准提姆所在的下级分区指挥部。
这地方, 你要说是整个星舰的灵魂还不至于,安全性又远超过其他部门。
例如提姆这类军校指挥官, 通常全天候窝在指挥室里,对接各个部队,将总帅与舰长的任务落实到小队,为负责队伍提供,多数引导、预警、支援等作用。
忙到起飞,他们有轮班制度。
里面机器多, 有都不是什么核心机密仪器。
禅元临行前还额外考察实地, 发现里面配备用净水器、折叠床等加班利器, 连夜把小扑棱塞进纸箱, 吧唧丢到指挥部门口,浑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就算有问题,禅元相信自己的天才崽崽可以完美克服。
于是,等小扑棱迷迷糊糊从雌父雄父衣服堆里钻出来,抓着奶瓶,边嘬奶,边好奇打量走来走去的大长腿们。
“哇。”懵懂的幼崽发出惊叹声。
所有军雌顿了一下,齐刷刷转头看向幼崽。小扑棱一只手挂在纸箱边上,一只手抱住奶瓶,努力站起来,眼睛亮晶晶,“啵啵。”他说完又去吃奶,想要用两只手抱住奶瓶,不料没站稳,整个人叼着奶瓶摔回到纸箱里。
指挥部众人:……
真是作孽啊。
他们一群人在心里将禅元痛骂上千遍,又按捺不住关心,走到纸箱边围观幼崽。小扑棱正仰面躺在衣服堆里,不哭不闹,皱着脸将奶瓶里最后一口奶吃完,哇呀哇呀笑起来。
看上去是个很好带的小孩。
指挥部所有人交换眼神,不约而同再次唾弃禅元。至于为什么不骂恭俭良?那属实是骂了也没什么用处。养孩子这件事情,最终解释权还是禅元拿捏。
“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带孩子啊。”
“怎么带?”
“有人陪他玩,给他喂奶……额,需要换尿布吗?”
“你问我?我又没结婚没小孩的。”
七嘴八舌的军雌们一边和地面通讯,一边关麦聊着八卦。地面部队还没有进入大气层,与他们而言这是任务前期最轻松的时间,“等忙起来,谁管得上小孩啊。”
“其他部门都在忙……哎,烦死了。”
提姆实在是听不下去,冷冰冰说道:“雌虫哪里有这么娇弱,丢那里就好了。”星舰上不养闲人,雄虫和幼崽能够享受士官的待遇,也必须支付最基本的“乖巧听话”。
指挥部所有人按照班次排了一下,叮嘱大家换班时看一眼幼崽,有麻烦就帮一下,没麻烦、在工作就不用管。于是在咿呀咿呀半天后,发现没有人理自己的小扑棱,有些失望地嘟起嘴,整个人揪住纸箱盖子,利索地合上,将自己关起来。
幼崽生气。
幼崽又不能打扰大人工作。
发现外面叽里呱啦说话声不存在威胁后,小扑棱轻轻踢开纸箱盖子,开始自己和自己玩。他不吭声,不哭闹,看看雄父雌父衣服上的扣子,揪住、放下,在纸箱里滚来滚去,举起两只肥嘟嘟的崽崽脚脚动来动去。
提姆站起来活动关节,就看到两只小肥脚在空中扭来扭去,走近一看,小扑棱抱着喝空了的奶瓶用力咬,见人来了嘴巴“啵”一下从奶嘴上拔出来。
提姆:……
怎么办?感觉有点笨。小孩子都这么笨吗?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
他喝口水,蹲下来,轻轻握住幼崽的小脚丫。
软软的,热乎乎的。
挺好玩的。
工作台还没有声音,提姆把纸箱里的毯子翻上来,盖在幼崽的肚子上,“别照亮”。他随口一说,没指望这么笨的崽听懂。小扑棱整个人倒是支棱起来,他丢开奶瓶,拿起自己胸口的手写卡片,用力举了举。
“啵啵。”
这行字是“谢谢叔叔”。
小扑棱歪着头,看了看,开始翻页。提姆这才发现原来每一页都写了不同的字,下方各有几行小字。幼崽的小短手翻页慢,好一会才调整到自己想要的卡片,他举起来,用力示好,“唔。啵。”
提姆低头,发现上面是一个大大的“饿”字。
他陷入了沉默。
可惜这只是一个开始,当幼崽连滚带爬,举高高,将卡片凑到他面前时,提姆看见了“饿”字下方的小字:
【劳烦帮孩子泡一下奶粉。谢谢。(使用说明书在奶罐上)】
提姆翻开,直接跳到步骤一行,两眼看完,抓起奶瓶,暴躁泡奶,哐哐两下仿若摇得不是奶瓶,是禅元进了水的脑袋。
——可恶!这个雌虫必然是算好了一切!
小扑棱露出笑容,两只手率先抱住提姆的脸,啵啵两口,再冲向奶瓶,坐在纸箱里大口吃奶。
雌父不在,他可以随便吃。
吃多胖都没关系。
想起雌父每次都要控制自己的食量,不能多吃,不能吃太快。小扑棱可从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从不认错的态度倒是和恭俭良一模一样。
他还是一个崽崽,崽崽想吃奶有什么问题吗?
提姆也显然没意识到放纵幼崽随便乱吃奶有多严重。
他正准备回去工作,忽然所有屏幕前都闪烁过一道刺眼白光。所有指挥台前的军雌下意识捂住眼,整个屋子猛然晃动起来,尚未被固定住的物件快速挪位。小扑棱整个人向前翻滚,根本咬不住奶瓶,衣服和浪一般盖住他的脸,险些脖颈朝地,摔成两段。
“哇呜呜呜。”他害怕得哭出声,还没来得及掉眼泪,提姆眼疾手快揪住崽的后勃颈,拉开外套,将小家伙塞到自己胸口,再拉回拉链。
小扑棱吓坏了,死死抱住奶瓶之余,脸贴在提姆叔叔的衬衫上,哭湿一片。
提姆没有时间安慰幼崽。他快步走上前,无数预案在他脑子里形成,“舰长指令链接上了吗?一组调取卫星截图,二组联系太空维修部,三组通知各部门清点损失。”
如果说,指挥部大部分都是为执行部队提供帮助、指引,下达命令,部署小队执行战术,是每一支小队的外部大脑。
那么提姆,便是能够统领外部大脑的中枢骨干,关键时刻在这个部门享有绝对的话语权。
“四组对接第三星舰士级以上军官。五组联络其余星舰。动作要快。”
小扑棱不明所以,发现大人们又忙起来后,脑袋缩在提姆外套里,乖乖吃奶。偶尔探出头,他也是看着屏幕上眼花缭乱的密码和数字,一动不动。
“损失了两架外联卫星,一架监视卫星,一架通讯卫星。损坏严重,降落星球北半球通讯困难。预期修复时间一周。消息汇总完毕。”
“紧急叫停北半球降落。”提姆先斩后奏,“统计据点坐标。通讯卫星对应范畴。”
“稍等。”
太空维修部被突如其来的白光打个措手不及。整个后勤部、维修部、信息部连轴转起来。要知道在陌生的环境中进行探索,保持通讯能极大地提高存活率。地面人员与太空总部维持通讯,不仅能够第一时间传递重要消息,向总部和临近部队发出求救信号,更能在濒危时刻发送紧急内容,减少在同一陷阱处重复损耗人手。
远征军,不会有新兵入伍。
“白光鉴定为对空粒子导弹。”另外一组也收集好信息,汇总到提姆手中。他们将各个部门的内容整合完毕,以最快速度送达到舰长手中,再由上层士官决定下一步动作。
“武器发射坐标1920,34012,2391。重复一遍,武器发射坐标为1920,34012,2391。消息汇总完毕。”
“星舰供暖设备遭到损坏。后勤部信息,需要星舰全员收紧物资分配。消息汇总完毕。”
小扑棱感觉到背后的大人呼吸沉重,他扑棱两下,在雌虫下颚上留下香香的奶味啵啵,以示鼓励。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人们的脸色都好难看。指挥室上方的空气,骤然从适宜的温度切换为冷风。其实这才是星舰内循环最原始的空气,对军雌们来说短暂承受一二,并不可怕。提姆低头,怀里的幼崽正哆嗦一下,踩着自己的腹肌,手手脚脚抱住奶瓶,蜷缩在一起。
提姆:……
他决定不管这个小挂件,先把工作解决了。
“先发部队能召回多少。”
“正在叫停。”忽然负责此事组队中的某军雌停了停话头,道:“有一支可能不行。”
那支队伍已经被行星的地心引力捕捉,正以无法控制的速度进入大气层。
“噗啵。”
Jiojio冷~
小扑棱抓抓脚趾,想起自己的雌父雄父,有点担心,但不多。毕竟在他心中,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雌父都有办法解决的!
*
航空器上。
禅元觉得不行。
那道白光几乎是擦着他们的航空器过去。比起星舰上普通的颠簸,禅元小队所有人必须用力抓住靠近的栏杆才能保证自己不被甩出去。当中唯一的例外恭俭良,则是顺着巨大的离心力将自己甩到墙上,单手一撑,快速找准平衡点,稳稳落回到地上。
“雄主。”禅元关心则乱,自己反而磕碰住了。
恭俭良别他一眼,继续坐着。航空器自动导航功能彻底失效,禅元过去调试后,发觉卫星通讯信号变得微弱,通讯频道中传来细碎的沙沙声。还不等他决定继续向前,还是暂停前进时,整个航空器已经穿过散逸层,进入暖层与中间层的分界,被行星重力完全捕捉。
屏幕上的数值正在以每秒五跳的速度往下掉,“100千米……80千米……队长已经到60千米了。”甲列过来帮忙,伊泊在清点武器的受损程度。
恭俭良站在原地,手指轻轻点在墙壁上。
薄薄的冰让雄虫短暂清醒过来,禅元一边穿自己的全套外骨骼,一边将恭俭良拉过来。四个人出发前已经套上了全包防护服,外骨骼这东西本意是在地面执行时再穿戴——可眼下,再不穿,航空器撞击地面,他们极可能机毁人亡。
“戴上这个。”禅元将应急呼吸机给恭俭良佩上,生死关头面前,他从不会由着雄虫耍性子,强行安装完毕,调整好呼吸频次后。禅元才调整自己的设备,他看一眼航空器屏幕,高度已经到达30千米。
航空器玻璃外,一片白雾。
那道白光八成穿透他们一处换气口,整个航空器凛冬将至,地面已经凝固成树状的冰花。装有营养液的玻璃管出现裂痕。仪器表面从内至外,蒙上一层薄雾。
“还有多少武器。”禅元对伊泊做战术手势,这种从潜水手势发展而来的太空作战手势,专用于声音无法传递的情况。
“三分之二。”
无法传递详细情况,也是这类作战手势最大的权限。
对于完全没有学习过的外行人来说,想要看懂这类手势,无异于痴人说梦。恭俭良根本不了解状况,他调节身上的空气罐、面部呼吸罩,眼睛死死地盯着窗外。
白雾浓稠,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
雄虫的精神力骤然展开,和所有生物不同。精神力像是雄虫在另外一个维度的展开,它们是雄虫在其他世界的延展——正是因为这种特性,雄虫和雌虫被戏称为一个种族的两种发展方向。
他们的精神力与寄生体处于同一个维度。
他们看得见彼此。
“嘶溜嘶溜。”航空器穿透云层,宛若落水的石子,拖拽出长长的气泡。高空之中,急速坠落并没有让他们穿透云雾,反而始终围绕在朦胧的白雾之中,唯独屏幕断断续续的机械音,提示他们还在坠落。
“10千米……5千米……”
“该死。”禅元已经没有办法挽救这台航空器了。处于降落状态的工具,不仅仅外部受损,内部也有不少零件被寒霜彻底冻住。如果温度继续下降,别说是行走了,他们到地面第一件事情就要解决供暖和呼吸问题。
禅元回头看,两个队友已经做好紧急迫降的准备,唯独雄虫安静地透过那扇长满冰花的窗户,看向一片白雾。
他深吸一口气,暴力拆除航空器上的导航、资料储存器和卫星移动设备。所有可能携带的设备,懒懒散散被禅元收到包裹里。坠落中,他锁死包裹,扑向雄虫,在最后“1千米”的机械残音中,护住雄虫的脑袋和脸。
冲击力先是自上而下,随后又变成自下而上。小队所有人都变成三明治里的肉馅,航空器整个垮下来,玻璃和钢铁碎片喷射到四个人身上,无数电线带着火星子坠落下来,不到一个呼吸的时间,带着运动感,冻在原地,连带着还未燃烧的火焰,一并保存下来。
上方哐哐哐连续传来冰渣,四个人蜷缩在三角区。得益于外骨骼的保护,没有人受伤。
“开频道。”禅元做手势,蹲在地上修复信号。他们原有的信号依赖于太空卫星,还能和指挥部联系。现在一穷二白,纯靠自己发家致富。简单的手势沟通后,禅元依据对讲机给四个人连到一起,总算能说话了。
“喂?”
“喂。”
“喂!”
“呼。看来成功了。”禅元咋舌,“简直是最糟糕的开局。先汇报一下物资情况吧。伊泊,近地机甲情况如何。”
“还能使用。”伊泊伤心道:“少部分电磁武器还能继续使用。热武器大部分处于报废状态。”这颗星球的酷寒已经超出了正常范畴,不少武器的枪管出现了冻裂状态。伊泊亲自验收这批武器,排除掉劣品的可能性,便剩下环境原因所导致的损坏。
“冷兵器呢?”
“携带数量……能握住,劈砍时可能碎掉。”
禅元长呼一口气,看一眼自己剩余的空气数量,决定先不谈武器的事情,“甲列,你和我去开机甲。先出去探探路,检测空气状态。”
希望这颗星球被提前改造过空气……或者存在虫族能够呼吸的化学因素。
简直糟糕透了。
“由衷期待,那些老消息是准确的。”禅元嘀咕着,正准备和甲列离开。恭俭良站了起来,他走到自己一直看着的玻璃面前,玻璃渣子踩得咯吱咯吱响,其余人都看过来。
“雄主。”禅元不希望这个时候,出额外的乱子,他快步走上前,恭俭良一拳轰在窗户中间。
没有声音。
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所有人除了频道内对话,应该听不到任何声音才对。可他们的脑干像被人拿去磨刀,从后脑勺翻上来的高分贝噪音,穿透耳膜。
“寄生体!”
恭俭良握着什么东西。他并没有抓住对方,像他这样不具备攻击向精神力的雄虫,无论有多敏锐,也无法伤害道寄生体。
他松开手,稀疏的白雾落下。
禅元和其余人第一次见到掷地有声的云。
在他们穿透大气层坠落至地面的时候,窗户外的白雾与他们印象中的云重合在一起。
人总是理所当然套用自己最熟悉的事物。
“压在我们上面的……是云?”
打开航空器上方的出口,禅元冻得指头发肿。他对上伸出一管测量温度计,片刻后收回。
“283。”禅元沉重地汇报这个结果,“负数。”
液氮的温度在-196°~-210°,毫不夸张的说,他们正被泡在一团液氮中间。
作者有话说:
科学白痴的我,正在百度百科。今日5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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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 ☪ 第九十二章
◎呕呕呕◎
第九十二章
已知普通虫族在无特殊防护措施的情况下, 能够承受零下一百摄氏度的低温。如果是无翅种,且身负抗寒异化加持,能够抵御零下一百五十到零下两百度的低温。而有翅种就糟糕多了, 往常用于飞行的翅膀根本无法暴露在超低温环境中, 根据基因库统计, 有翅虫种在无特殊防护措施的情况下, 能承受的最低温是零下八十度。
有时候,虫种之间的差距就是这么离谱。
禅元看着一队伍的有翅虫种, 默默为自己点蜡。他们现在还能够依赖防护服和外骨骼内部的设备维持体温, 空气瓶也能勉强生存, 可大量设备在恶劣低温环境下无法使用。哪怕提前考虑到低温环境, 第三星舰后勤部也没想到是如此的低温。
禅元已经感觉不到脚的知觉。
在这种环境中, 蝉种的虫种特性让他频频打哈欠,总想着睡觉。恭俭良倒是罕见地兴奋起来,在窗户边使劲打转。若非他一个人出不去,早跑远了。
“杀人杀人杀人杀人哈哈哈。”恭俭良重复念叨的声音在公共频道中回响, 伴随着他时不时漏出来的窃喜声,伊泊和甲列后退一步, 直至退缩到禅元身后。
禅元:……
不至于啊不至于,这都没动手呢。
“禅元。”恭俭良小跑过来,因频繁走动,身体散发出的热气和外部的寒冷形成一层白雾,遮住整个呼吸面罩。看上去像只有一双眼睛在发亮,血红眼珠从上至下不停地打转, 不够机敏, 却透露出一种渗人的缓慢。
好像在寻找猎物。
“我可以杀人了吗?”恭俭良将目光落在甲列和伊泊身上, 兴致勃勃道:“是这两个, 还是先从你开始。”
甲列和伊泊真的会谢谢。
他们很想提醒雄虫,频道是公共的,那些细细碎碎的杀人设想:剥皮、凝固血人冰雕、剁块做成冰积木……在频道里听得一清二楚,中间还伴随着雄虫遏制不住的笑声,时而尖锐,时而温和。
那双眼睛看过来,就像小孩迫不及待看向自己的新玩具。
禅元不动声色上前两步,遮挡住恭俭良吃人的视线,解释道:“不可以。雄主我们先从最多的人数开始,等实在没有人了再杀我好了。”
“不要。”
“这是储备粮。”禅元指了指自己,露出笑容,“雄主放出精神力吗?马上就有猎物上钩了,等雄主不够吃,再杀掉我好不好。”
恭俭良碎碎念两声,好像将雄父去世的事情忘掉了。他握住装有双刀的箱子,站在一边,嘴巴里依旧念叨着“我要杀人,杀人杀人杀人把他们都杀掉,杀掉——杀掉啊啊啊啊。”他很小声但节奏奇快地唠叨着,重复着“杀人”的执念,精神触角洋洋洒洒伸出来。
在雄虫的视野里,一切都变成了红色,电线像是肠子,航空器像是脏器,除了他的雌君和那几个储备粮,其余都是腥臭的蠕动的内脏。
好像变得严重了。
不过没关心。恭俭良看向地面上的冰,决定马上杀几个家伙当做柴火烧。他的精神触角已经感知到了——就在不远处,一些黏腻的东西正赶过来。他们在云层里,在冰层下,在空气中。
“队长。”甲列用战术手势打招呼,“能关频道吗?”
禅元心领会神地将恭俭良的语音频道关掉,三个人单独聊起来。
“队长。你不会坑我们吧。”甲列刚刚大气都不敢喘,“你不会真的宠爱雄主,然后把我们两个给杀掉吧?我发誓,我绝对没有把你偷拿雄虫内裤的事情说出去。”
禅元无语凝噎。
“给我一点信任好不好。我是那种色令智昏的雌虫吗?”
望着自信的队长,甲列和伊泊在心中大声地说了一个“是”字。他们的队长自诩有自知之明,可在“承认自己是个变态”这件事情上,他们的队长只会大声反驳,“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变态是不可能变态的,每天都是正常人的样子才能维持尊严。
“那我们接下来……”
禅元正要说话,眼角一道寒光闪过。恭俭良抽出刀,快速砍向他的脖侧,禅元只来得及匆匆蹲下。恭俭良大笑着,快速将刀压在墙壁上,伴随着刺啦一声冰蓝色液体溅射,一条半透明的长条扭曲物倒在地上。
“啧。”恭俭良兴致缺缺地将其扯出来。
扭曲物的肠子和脏器在挣扎中掉落到地上,蓝色的液体飞溅得到处都是。恭俭良还以为这是一个人形生物,特地将其钉死,眼下却也没有浪费。他将扭曲物打成一个结,语气欢快地递到禅元面前,“禅元~”
禅元微微笑着,无视频道里两位队友的干呕声,心潮澎湃。
“这么冷的天气,要注意保暖哦。”恭俭良显然不正常,他道:“雄父以前还会给我织小围巾。”他用力拉扯肠子,扭曲物并没有马上死去,头尾依旧在挣扎,发出“嘶嘶”的惨叫声,蓝色血液和一些白色的粘稠物开始呕出来。
恭俭良怀旧极了,“可惜雄父后来身体不好。”他拎着扭曲物,眼睛里闪烁着光芒,“你觉得这个颜色好看吗?我送给你哦。”
禅元觉得棒极了。
不过正常人的社会观誓死抵抗,终于让他意识到频道里还有两位承受力不佳的队友,只能抱歉地收敛一点,道:“哇。我好喜欢。谢谢雄主。”
“真的吗?”恭俭良得到夸奖,总是一副小骄傲的样子,“那我要给哥哥和雄父都做一条。”
嗯。可以研究一下这种生物能否作为材料。生产于恶劣极寒情况下的生物,必然有他的可利用之处。
不过这是雄主送给我的。而且还是扭曲的怪物——有点可惜,如果是人形生物,被雄主砍成碎块就好多了。禅元的耳麦里,两位队友竭力克制自己不要真的吐出来,毕竟吐出来,接下来的行程他们不得不和自己的呕吐物待上一整天。
“坚持住。”禅元冷漠地鼓励二人。
远远地,伊泊对他竖起一个中指。
禅元直接无视,快乐地向恭俭良示好。他将这扭曲物挂在自己的脖子上,一手头一手尾,挥舞两下,一边寻找怪物的心脏、脑袋所处的位置,一边露出笑容,“真好看。雄主,你觉得蓝色好看,还是红色好看。”
殊不知,此刻,在恭俭良的眼中这是另外一幅画面。
禅元戴着一条漂亮的围巾。无数不存在的信息自动补充完善,最后形成一个完整的逻辑链:雄父生病了。为了让雄父放心,他要带自己的雌虫去见雄父。临出发之前,他给雌君禅元去商店买了一条蓝色围巾。
很好看。
恭俭良审美很正常。他觉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好。他已经有了雌君,虽然还没有孩子,但很快就有了。等有了小孩,把小孩带到雄父面前,雄父就会开心,精神自然就会好起来。
——所以,他要带一个好看、得体,让人满意的雌君回去。
“蓝色,和你很搭。”他冷静下来,凑近一些看。扭曲物的脏器耷拉着就像是手工织造的纹路。而那些蓝色的血液则是染料。恭俭良仰起头。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禅元,隔着一层呼吸面罩、一层防护面罩,还有一个外骨骼机甲头盔。透过无数的外物,恭俭良眼中的禅元是一副骨架,一个血淋淋的肉块,一张薄薄的皮。
他眨巴眨巴眼睛,再一次睁开。禅元就变成那个大骨架、高个子、长相正气,脖颈上长有翠绿色环状虫纹的雌虫。
“怎么样?”禅元将蓝色围巾缠绕在脖子上,正正好遮住那道虫纹。他笑起来,给人一种安稳踏实的错觉,“雄主好看吗?”
伊泊和甲列几乎要抱在一起,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信赖禅元,上了这趟急着去死的航空器!
“他们果然是一对的!”甲列几乎要破音。伊泊死死地抓住枪,深知禅元和恭俭良能力的他决定在临死前给自己一枪,能死得干净一点,已经是他目前最大的奢望。
扭曲物被禅元绕在脖子上。他缓慢地打了一个结,有点围巾的某种打结方式。各种诡异的血液和肠子流淌到他身上,禅元既没有清理也没有露出恶心的表情。他像是照镜子,走到玻璃碎片前,“要不要再试几条?”
恭俭良道:“这条不行吗?”
“怎么会呢?”禅元爱怜地抚摸身上的生物尸体,语气温柔,“这条颜色很好看,花纹很浪漫。可不太端庄。雄主,第一次见雄父,是不是应该打扮得严肃一点。”
“这样吗?”恭俭良不懂。他这种事情一问三不知,往常围巾、衣服这类东西都是家里人一手操办,他自己上街只管顺手和舒服。可涉及到雄父,恭俭良又忍不住觉得禅元说得有道理。
第一次带自己的雌君上门,确实要拿出点礼节吧。
恭俭良求助道:“那怎么办?”
“多试几条吧。”禅元蛊惑道,他笑得真诚而灿烂,“这样的围巾,可以多试几条,花纹和颜色总有一条合适。对了。”禅元脑海中想起关于这颗星球的汇报,歪曲现实道:“这里还有大衣呢。”
“大衣?”恭俭良看向伊泊和甲列,“是那两件吗?”
“那是已经买好的。我都打包好了。”禅元道:“买好的衣服,我们先不动好不好。拆开再打包起来,不太方便。雄主,我们再试其他衣服。”他看着雄虫漂亮的眼睛,轻轻地说道:“这个季节最适合穿从里到外,全身一体,血红色的大衣了。”
作者有话说:
禅元:剥皮这不就用上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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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 第九十三章
◎双杀◎
第九十三章
根据总舰调集的资料显示, 这颗以寒冷著称的星球曾经被标号为“寒系Q1”,含氧量丰富,水资源充足, 除了陆地面积小且气温寒冷外, 属于有待开发的资源星球。
约两百年前的开荒, 在这颗Q1星球留下了十二个万人容量的临时基地。后续和寄生体抢夺星球所有权, 主要是抢夺基地的控制权。
“最后一次联络在七十年前……基地都建立在巨大的浮冰上,其中几个是移动基地。”禅元打开自己的通讯页面, 用投影方式给队友们解释接下来的任务, “七十年足够寄生体和本土生物进行融合。刚刚从地面袭来的白光, 有明显的人造武器痕迹, 姑且判断这颗星球上还存活被寄生的虫族……”
禅元滔滔不绝, 讲得口干舌燥,恨不得掰碎了喂给两个队友。饶是如此,伊泊和甲列还混沌在“围巾”的恐怖画面中,无法直视脖子上挂着扭曲物尸体的禅元。
“队长……能不能把那个摘下来。”
禅元摸了摸脖子上的尸体, 有些惋惜,“好吧。”
他作为一个正常人, 要有正常人的大局观,不能只顾着自己爽。禅元恋恋不舍地解开尸体,将它放在膝盖上,认真道:“接下来,我们兵分两路,甲列你和我一起去收集空气、探索环境。伊泊, 你在这里分析这具尸体的成分, 看看有没有什么元素可以提取出来, 修复武器。”
至于恭俭良……
雄虫从破碎的窗户钻出去, 沿着云层与冰层之间的裂缝走,不知道去哪里了。公共频道中,时不时传出雄虫的喘气声、刀“刷刷”劈砍的声音和重物拖拽的声音。
“禅元。”恭俭良露出半个脑袋,趴在裂缝处道:“那这些呢?”
伊泊打了一个寒颤。他看向禅元,意识到这些“围巾”接下来全权交给自己研究。而始作俑者面带微笑,手持短刀,走上前,对准每一个还在蠕动的生物猛烈开颅、挖心、劈肠。
一圈下来,地上汇集出蓝色的小溪。禅元擦拭刀刃,对恭俭良伸出手,“雄主的眼光真好。”
“哇。”恭俭良开心地说道:“真的吗?”
“当然啦。”禅元大手一挥道:“这些都好看。我们都买下来,好不好。”
恭俭良点点头,显然对这件事情接受良好,毕竟在他的世界中,自己不过是去货架上找出几条围巾,拿过来——虽然货架放得乱七八糟,这些围巾也乱七八糟——“那边有一个大东西。”恭俭良不死心道:“禅元,你觉得雄父会开心吗?”
“他看见我们小兰花就开心。”禅元给其顺毛,“那我们去看看吧,如果好,就把大东西拿过来送给雄父。”
*
外出寻找食物和能源是Q107基地的日常任务。
在这颗寒冷的星球上,重要的生存物资除了冰面下少部分的鱼,还有一部分来自天上的云。
“又掉下来一朵了。”寄生体们娴熟地操作着寄生的躯体,将冰面上的云层挖出一条隧道,各自开采物资。他们将这种行动戏称为“开矿”,不仅指代复杂的体力劳动,还指代在开矿过程中的未知趣味。
谁也不晓得一镐头下去,云朵里冒出的是晶子能源,还是云虫。
没错,云虫。
在寄生体的世界中,“虫”这个词汇有着“食物”的意思。例如他们最喜欢食用的“雄虫”、最青睐的寄生者“雌虫”,久而久之,“虫”这个词可以套用在任何可以食用的动物身上,同时也是对虫族整个种族的轻视。
“噫,恶心死了。”寄生体乙酯嫌恶地甩了甩手中的云虫,将其放置在储物箱中。箱子中,还在蠕动的云虫互相打结,受到外物攻击后喷射出的蓝色血液,在凝固后会散发出难以忍受的酸腐味。
可没办法,谁叫云虫是这个星球上最好捕捉的生物之一。
寄生体乙醇想到基地里娇生惯养的雄虫,长叹一口气。食物和食物之间也有天然之别,像基地里娇滴滴的雄虫,虽逃不过被食用的结局,可一辈子吃饱喝足住在十平米的暖气房中,不用被压榨,不用考虑上下关系,只需要被吃……
寄生体乙醇又叹口气,搓搓鼻子,幻想自己有朝一日也能食用雄虫,继续一镐头下去挖云朵。
厚重的云都是水和冰,倒是云虫和发疯一般往外钻。到后来,寄生体乙醇和他的同伴甲醇,一镐头砸晕一条云虫,抓起来丢到箱子中。
“这么多云虫。会不会有个云虫巢?”
“肯定有啊。”两个人兴致勃勃,讨论起来,“挖矿没什么危险,又不是去凿冰捕鱼。”
“云虫巢里面说不定还能找到没孵化的云虫卵。到时候可以兑换好多东西……能不能兑换雄虫的一管血。”
“那有点贵了。”
“哈哈,别打击我呀。”
他们决定朝着云虫钻过的空洞前进,挖开几个松软的空洞,继续向前走。阳光照射在云朵上方,水分融化的速度和结冰的速度相差不远,这些从天空中坠落的云,最终会被太阳融化在冰川上,形成冰雪的一部分。
云朵内部,一切都被照得白晃晃。
密闭的隧道中,云虫血液的酸臭味扑面而来。冰层上看满了蓝花,乙醇用手扣,发现全部冻成片,稀稀疏疏扒拉下一些碎片。
“快点跟上。”同伴甲醇在前方招呼道,“我感觉,前方有什么东西。”
他们寄生体,比起眼睛,更相信感觉。
传闻第一个发现雄虫可以食用,且食用后大补的寄生体,就是依赖自己的感觉。二人蹲下身,找出一个松软的地方,用镐头挖出洞,伸出眼往下看。
云虫巢准确来说,是云虫母虫产卵的地方。和轻松猎杀的云虫不一样,云虫一旦化冰入眠,再次苏醒,体型能发育到二十米长,八米宽,其杀伤力和冰层下的怪物没有任何区别。
当然,也能寄生。
如果说,基地所有寄生体的第一梦想是完整吃掉一个雄虫。那么第二梦想就是寄生一个类似云虫成虫、冰下怪物们的强大生物。
两者的共同点,都是痴人说梦。
而眼前这个巢穴,四四方方,四周有无数细小的空洞,空间只有五十平大小。并不存在成虫驻扎的可能性。二人用镐头扒开洞,纷纷跳下去。巢穴中间,还藏着拳头大小的雪球。
“运气不错。”甲醇乙醇十分满意,“这些还没来得及孵化的云虫卵口感最好。”
“是嘛?”
“当然啦。”甲醇得意洋洋介绍道:“虽然我们不吃这玩意。但我做过后厨。那些雄虫就吃这个,炸得嘎嘣脆——”他忽然卡顿,因为后厨工作二人都有去过,炸云卵这刀菜他们还额外讨论过。
谁在说话?
身后,一把锋利的刀飞快刺穿他的咽喉,往上一提。伴随着凶手的跳跃,甲醇整个人像流水线上的猪,被弯钩提起来,发出凄厉地惨叫。
“唔!”
不论是虫族也好,寄生体也好,只要生物,在惊吓状态下,就会本能的吸气。这一吸气,一股浓烈的几乎让人落泪的美味顺着甲醇的鼻腔,直冲天灵盖。
他看见那道身影落地,飞快起身。
雄虫!
不对!怎么可能有这么强悍的雄虫!甲醇瞪大眼睛,基地里圈养的雄虫从来是身娇体弱,酷寒让他们无法外出,无法运动,终日被困在屋子内,绝对不可能锻炼出眼前这一幕!
紧身的全包防护服紧贴雄虫的身躯,流线型的线条,随着呼吸轻微起伏的腹肌,以及精神世界中磅礴若海的精神触角!
这是什么人间极品!甲醇已经快疯了。他知道自己一个人可能拿不下这种绝世雄虫,但他挣扎着要呼叫自己的同伴。
“他在喊什么?”恭俭良扭过头问禅元,“我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可能在喊同伴吧。”他们戴着面罩,隔绝外界的声音,自然是听不到。不过没关系,禅元看他的嘴唇,已经将这两人的对话理解个一知半解。中间为了引诱敌军,他还特地开了外放,说了句话。
“同伴。”恭俭良看了眼禅元脚底下的脑袋,瘪瘪嘴,“那按回去?”
禅元笑笑,觉得大可不必。
他提着那变异的脑袋,走到发疯的幸存者面前,从脖子断裂出,把那张脸皮拉拽成两半。
被挂在上空的甲醇眼睛瞪大,嘴巴发狂地张合,手脚乱蹬,章鱼一般的触手、锋利的口器、骤然长出锯齿的手臂彻底暴露出来。
禅元很开心。
他看着眼前,还存在自我意识、身体健康、具有反抗精神的猎物,已经想好总结报告和拍照记录要写成什么样子了。
单纯的屠杀没有任何意义,真正的暴力美学是满地的鲜血、是简单又日常的处刑工具、是猎物在血泊中垂死挣扎,用残缺的半截身体挣扎着跑到大门口,又被猎人拽着头发,在惨叫声和狂笑声中拖拽回处刑台。
受害者绝望的表情,是所有凶杀片必不可少的甜点环节。
“雄主。”禅元不愿意破坏接下来的一切。他对雄虫道:“需要我帮忙吗?”
甲列和伊泊已经被他支走了。
“干嘛。”恭俭良看着肉猪一样的寄生体,浑然不在意。比起他人的垂死挣扎,恭俭良更在乎禅元对自己的蔑视,“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好吧。”禅元笑起来,袖手旁观,“有需要可以叫我哦。”
恭俭良曾经放话说,要练习剥皮。
禅元不同意。
毕竟一想到这种痛苦要落在自己身上,他怎么说都要想办法让雄虫冷静冷静。可换个角度想,如果受苦受累的不是他,受害者的死亡反而会给自己带来享受……禅元第一个同意。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自私自利,没有良心。
自己不淋雨,就乐于把别人的伞统统撕烂。
寄生体甲醇,很荣幸成为第一个被撕烂的人。恭俭良从地上捡起他的搞头,将那些奇奇怪怪的肢体全部锤烂。作为一个并不专业的剥皮手,恭俭良的学习精神令人动容。
在禅元的意见下,先用那具无头尸体进行练手。从脚底心划开一刀后,恭俭良沿着边缘,耐心地用刀将肉和皮分开,实在不耐烦时,才会将大块肉割下来。
被吊起的甲醇眼睁睁看着同伴被剥皮。
视线从清晰到模糊,最后稀稀拉拉从下半身吐出类似蛛丝的液体来。他剧烈挣扎,寄生体死后短时间并不会消散,他的朋友乙醇完全可以寄生眼前这个变态。
没错!寄生体甲醇意识到这一点。
他们是寄生体,本质上就是一种没有实体的精神生物,只要在躯体消散之前找到寄生体,再吃点眼前那个可怕的雄虫——
“看上去,你在动什么歪脑筋。”禅元冷静地外放语音,笑起来。他的笑和恭俭良的癫笑有极大的车别,那是一种带有宽容、居高临下的笑容,“真是有趣。”
他喜欢挣扎的猎物。
作为电影爱好者,冲突点就是故事的趣味点,而凶杀片最大的看点不就是猎物的挣扎、仓皇和垂死吗?禅元上前打量着猎物,他不会让对方逃脱,但偶尔流露出谈判的意图,为自己争取最大利益,十分符合他的作风。
“附近有一个基地吧。”
寄生体没有自己的文明,他们寄生于虫族,在文化上也直接套用虫族各个时期的文化。无论是语言、美学、科技还是道德观,都无限接近虫族。
甲醇的触手猛地撕成两半,反手握住钉住自己的刀柄,缓慢抽出来。他露出口器,可以看出,这具躯体被后期植入了其他生物的基因,变成扭曲的样貌,“嘶!”
恭俭良抬起头,正瞧见禅元挥舞镐头,重新把猎物抡到冰壁上。
地上两把镐头,以此洞穿寄生体的肩胛骨,充当铁钩的作用。禅元一脚踩在寄生体的脑袋上,恶狠狠地将其整个碾压入冰壁中。
“植入了什么丑东西。”禅元长呼一口气,空出手将刀探入其中,抵住牙龈,活生生将寄生体的牙齿撬出来,放在手心,“有点像鱼类的牙齿。”
寄生体的等级分类,以此为士兵、队长、将军。
其中最顶尖的将军,已经从七个变成六个。禅元在入伍后的寄生体种类课上学过,每一个将军堪称是寄生体种群的最强,强到可以影响整个种群的发展规划和进化方向。
至于眼前这位,看上去就很像课程介绍说的“□□改造流”,主打将其他生物基因与虫族基因融合,制造出最强的寄生体躯体。
“鱼、章鱼、虾……这颗星球看来没有什么地面生物啊。”禅元加深力度,尖刀直接穿透寄生体的上颚,刀柄卡在下牙槽上,使其无法合拢。寄生体只能咿咿呀呀地惨叫着,眼睛不断地瞄向同伴的尸体。
可恶!
快点寄生啊!只是一个雌虫!区区一个雌虫!可恶可恶!
他要在这个家伙面前,一口一口吃掉他的雄虫!不!这还不够!寄生体火冒三丈,他要寄生这个家伙,操控着让他自己一点一点吃掉雄虫!
亲手了断爱人的生命,一定能让他痛苦万分。
“禅元。”恭俭良被动静吸引,不满意地看过来,“你弄破了。”
禅元低头看,又只好抱歉,“对不起对不起。雄主,我等会给你找个更好的。”肩胛骨和上颚都破了皮,脸也被自己踩了,再让雄虫剥皮费时费力不说,最终成果还会脏了那双骄里娇气的小手。
禅元更用力踩下去,几乎要把寄生体的脑袋踩得变形,两颗眼珠堪堪爆出来。
“等下还要穿呢。”恭俭良不满,手上一用力,连正在剥的这件都破了。他暴躁站起来,一脚踹在尸体的肚子上,猛烈到脏器碎片从尸体口中喷涌而出,“可恶!烦死了烦死了烦死了。”
禅元闭嘴。
他静静地看着恭俭良不停地踹着尸体,温热的鲜血流淌到雪中,尸体翻滚落下,翻滚再次落下,半面墙骤然成为泼开的血雾,不平整的冰壁将皮肤刮破,倒钩出肉条,零零散散地垂挂着。
恭俭良比往常更阴晴不定。禅元却忍不住面红耳赤,一股热流从他的鼻腔往下走。
真好看。
怎么连发脾气都这么好看。
满面狼藉,配合穿着黑色外骨骼和防护服,清冷站着的雄虫,转过来的面罩星星点点的血污,好像是从那双漂亮眼睛里撒出来的星辉。禅元几乎要遏制不住冲上前,亲吻那双实行暴行的脚。
实际上,他真的这么做了。
“疼不疼。”禅元单膝下跪,捧着雄虫的脚。他遏制不住自己在面罩下的微笑,嘴角都要咧到耳根,“我先给雄主擦擦。”他上手,缓慢地将零星血块取下,抓着雪一点一点将战术靴擦干,又缓慢地向上,从外骨骼上的血渍,擦拭到面罩。
在外人面前凶悍、残暴、不可一世的雄虫,正被我捧在手心。
禅元喘着粗气,看着任由自己上下其手的雄虫,细心选出最干净的一捧雪,揉搓成团,上下打扫。他几乎要忘记温格尔去世带给雄虫的痛苦,甚至要跪下来感激这位长者的去世。
死了好啊。
他就是这么没有良心的人。
恭俭良终于是他的,在这冰天雪地里,他最终只会是他的。奴役我,使唤我,对我怎么样都好。禅元无法遏制地上前,在面罩相互碰撞后,意识到现在并不是亲吻的时候。
“他跑了。”恭俭良冷静地说道:“现在怎么办?”
在雄虫的精神世界里,那个被踹死在墙上的家伙正寄宿在身后巢穴中。会看密密麻麻的白卵,恭俭良没有心思一颗一颗找过去。他勾勾手,使唤道:“火。”
禅元屁颠屁颠凑上来,掏出一枚□□。
恭俭良对这东西还有印象,打开盖子,随意地丢入巢穴中。轰然一声,整个巢穴炸开,而尸体同样被炸成碎片。
烟雾缭绕中,恭俭良道:“好无聊。”
禅元怎么可能让自己的宝贝无聊呢。反正他也搜集到不少情报,工作哄雄主一举两得。望着蜿蜒而出的血痕,禅元露出笑意,“会逃跑,才好玩嘛。”
“他都破了。”恭俭良嘀咕道:“有什么好玩的。”
“好玩得多了呀。”禅元想起什么美妙的故事,从出来执行任务开始,他的笑容就没有停过,“雄主,今天可是美好的一天。”
这片坠落云层下,绝对不止两个寄生体。
*
“呼。呼。”寄生体甲醇发了疯地奔跑。他庆幸自己的双腿还能奔跑,至于身后长长的血迹会不会暴露踪迹,他也不在乎了。如今的他,只想快点离开这片云层,快点、再快一点……
明明只是一个雌虫!
寄生体甲醇恶狠狠地握紧了拳头。就在刚刚,他准备抛弃这幅苟延残喘的躯体,入侵到雌虫的大脑中,迅速占据对方的身体。
这件事情,他很熟悉。
基地不仅圈养了一批雄虫,更圈养了一些年幼的雌虫。每当一具躯体损坏到无法继续使用时,寄生体们就不得不出资更换一具更耐用的,来维持活动与生存。在他们眼中雌虫也好,雄虫也好,本质就是一种工具,一类食物。
然而,失败了。
入侵大脑这件事情失败了!寄生体打个寒颤,加快了脚步。按照常理,他会看见无数关于这个雌虫的生平,再找到一个突破口后快速进入——可是!可是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雄主。”
寄生体仓皇地回头看,在茫茫路途中,点点血迹没有后来者的影子。他感觉自己听到了,可空旷的甬道中再也没有第二声。
安静。
死寂。
寄生体忍不住靠着冰壁,大口喘气。
不行,接着跑。外面还有同伴,还有能源车。对。没错。寄生体眼中有光亮,他还有一堆云虫,如果有的选,他绝对不想寄生那个雌虫!一想到寄生后日日夜夜与那些恶心的回忆共处一室,寄生体都快呕出来了。
他拼命地向前奔跑,几乎要忘记自己跑了多久,双脚被冻得发麻。
光芒就在眼前!他已经看到车子的样子——
完好无损地冰壁骤然炸开,镐头刺破冰层,准确无误穿透寄生体的咽喉。禅元反手将其拽离地面,恭俭良手持双刀,对准膝盖,劈砍而下。
两条腿掉在地上。
人,挂在镐头上。
“半扇肉。”禅元兴致勃勃道:“像不像赶集。”
恭俭良瘪瘪嘴,“丑死了。”
“别啊。”禅元上下打量,“不能做大衣,剥皮做上衣和马甲也不错。”鲜血快速滴落,两次洞穿咽喉,也只有寄生体这种生物还能活着。禅元甩动镐头,害怕中途掉落,干脆把人放在地上,踩着镐头拔出来。
寄生体发出喝喝的漏风声。
禅元拆开镐头,留下棍子,重新扎入血洞中,将人串起来,冷静地真像买了半扇肉一般,把镐头又装回去。
“那个不要吗?”
“腿吗?”禅元想了想,看着恭俭良懵懂的兴奋眼神,问道:“想到什么片子?”
“唔……《雪地积木》?”
两人相视而笑。
这部啊……也还好吧。
禅元心想道:也就是在冬天把尸体切成同样大小的方块,拿来堆积木。从导演构思来看,大概是一次幼崽教育片和凶杀片的失败结合,最后诞生出所谓“幼崽邪典动画片”的鬼畜垃圾片。
“两条腿做点什么呀?”禅元指了指门口的车,“去看看?”
作者有话说:
出发前的禅元:论我如何帮助我的漂亮雄主疗愈情绪。
到达后的禅元:哈哈哈什么美滋滋的好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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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深山里的凶兽 1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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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4 ☪ 第九十四章
◎禅元的自知之明◎
第九十四章
收集物资, 确认情况,在玩乐之余,禅元不免把任务拿出来, 顺手牵羊, 看看能不能一趟搞定全部。
“确实是寄生体。”禅元看着熟悉的虫族通用语, 面色凝重, “似乎发展出了独特的群体生活方式,文字方面依旧照搬我们那一套。实力比你我上次遇到的要弱。”
他围着车辆转一圈, 打开后面放着云虫的储物箱, 看两眼后关上, 挖出车辆里的能源物, 牵着恭俭良的手慢慢地往里走。
“不玩了吗?”恭俭良神色平平。在极寒情况下, 防护服和外骨骼挡住一部分低温,他的手依旧没有半分暖和,“我们什么时候去见雄父。”
禅元真想揉一揉宝贝雄主的脑袋。
可他现在还没有能力抵抗低温,也无力在一天之内搭建出安全屋, 便说道:“可能要晚一点。”
“为什么要晚一点。”恭俭良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你选的东西都好丑, 雄父肯定不喜欢。不要管这些东西啦。我要去见雄父。”
怎么见?
复活术?亡灵召唤术?禅元一个疏忽,让恭俭良又想起温格尔的事情。在这个四世同堂极为普遍的年代,禅元对死亡的印象仅来源于自己的曾祖雌父。长辈的去世,在他心中是一段模糊不清的片段,没有哭没有笑,事后也不会生长出痛苦, 最多是若有若无对重要节日少一分礼的安排。
他没有感觉。
别说是温格尔阁下, 就连他自己的雌父雄父, 在去世的那一天。禅元也不会有感觉——他极早有自知之明, 自觉成年雌虫与原生家庭会越走越远——他终将要组建属于自己的家庭,或加入一个能将利益最大化的家庭。
他没有太多深刻的情感。
可恭俭良不一样。禅元没有办法假设他去世的样子,更夸张一点他甚至不敢去想象雄虫变老变丑的那一天。他挣扎着,溺水般去扑住自己的鱼,不顾水弥漫到咽喉,溢到嘴边,痴痴地看着一尾红色潜入深海。
“你说话。”恭俭良忍不住大喘气。他捂住脑袋,思维跳跃不安,颅内有什么东西在尖叫。暴躁之余,雄虫踹了一脚雪,连带禅元背着的半扇肉都蒙上薄冰,“你说话!禅元!你说话!”
“我们和雄父通讯。”禅元握住恭俭良的手,安抚道:“现在就打好不好。我投影到你的面罩内,好不好。”
“真的吗?”恭俭良鼻尖红红的,显然被这个提议吸引住了,“现在有信号吗?”
禅元默默将这些疑问记在心里,剥丝抽茧拟态雄虫的心理状态。
他说道:“不是很好。雄父看不见你,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真的吗?”
“真的。”
禅元瞧见面罩下那双眼睛隐约带着水汽,恨不得上前用舌头舔抵那两枚泪珠。他握拳,克制自己呼吸平静下来,若无其事道:“星际通讯比较消耗能量。雄主能帮我找一些东西吗?”
“什么东西。”
“能量转换设备,或者类似的装备。”禅元在车辆里翻找,“我打算把车先藏起来。如果能在上面装个移动信号塔、能量转换器,雄主和雄父通讯就容易很多了。”
这个说法,轻而易举地说服了恭俭良。
小雄虫第一次心甘情愿给禅元打下手。这也是他凶残的背面:一种微妙的顺从。
这种顺从,是对一个人的信赖,对一个人的屈服。
无数人对凶兽的征服,对强者的征服正基于此快感:露出獠牙亮出爪子随处发疯的野兽,唯独对自己乖巧地露出肚皮,摆出一副亲亲抱抱的可爱样子。
“我”与他来说,是特别的。
禅元对此垂涎已久。他正试探着从一个将死之人手中剥夺权柄,将其收入囊中。
他不会对恭俭良用强,更不可能驯化对方。
越凶猛,越残暴,当露出肚皮和软肋的那一刻,才越有成就感。
“禅元。”恭俭良将皮剥下来,晾在一边,“还有什么要我做吗?”禅元刚过去看一眼,见那张坑坑洼洼宛若破洞的人皮马甲,违心夸奖道:“哇。雄主做的真好看。让我想想,把腿剁成碎肉吧。”
《雪地积木》要求等块大的尸肉,这可要不少技术水准。
足够恭俭良再琢磨一段时间了。
“碎肉吗?”恭俭良歪了歪脑袋,觉得很没有意思,“还不如烧掉呢。这附近好像还有其他人。”
“嗯。”禅元正在研究车上的设备,天气原因,他的动作不如星舰上快,“我和你一起去。先回趟航空器,和甲列、伊泊汇合,再出发。”
车辆可以交给甲列继续研究,伊泊观察力灵敏,二人正好相互配合,防止寄生体入侵大本营。
为以防后续有什么指纹输入、瞳纹验证的麻烦事情。禅元将寄生体的指头剁下来,眼睛挖出来,装在袋子里。
恭俭良则尝试下拧断对方的脑袋,感觉没什么意思后,用外骨骼一拳一拳活动筋骨,等禅元终于好了,把车开到云层内,寄生体已经冻成一团肉沫,看不出什么人形。
“走吧。”禅元捧起雪,照旧给恭俭良擦拭血污,“回去吃点东西,和雄父打个通讯吧。”
《雪地积木》下次再玩也不迟。
航空器内。
“不管怎么说……下次杀人前能不能关一下公共频道?”甲列接手车辆,也接手禅元的工作。他们在航空器外挖出一块平地,再挖空几片支柱,让云层塌方压住来路,形成一个全新的密闭空间。
禅元检修自己的武器,顺便将发现的事情记录在电子文档中,解释道:“你总要习惯战斗啊。”
“战斗是战斗。但是……队长,你不会觉得寄生体惨叫的声音很渗人吗?”
“还好吧。”
“就是、听觉上的虐待。”
“有吗?”禅元装聋作哑,支支吾吾。
恭俭良则专心面对墙壁,看着面罩投影里的雄父,嘀嘀咕咕自言自语说这话。那样子看得人觉得汗毛直立,禅元偏靠着,还亲昵地贴在恭俭良身上。
“没救了。”伊泊打手势给甲列看。
甲列同样无声回应道:“自救吧。”
他们两个正常人跟不上队长和雄虫的思路,全力保全自己,努力在这次人物中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幸运。
“有点信心好吧。”禅元都没往他们两身上看一眼,道:“照这个速度。我们应该是第一个找到寄生体基地的队伍。”
军功不会少。
“会被发现吧。”甲列心有余悸,“寄生体之间可以直接用脑电波传讯,况且……”他们队伍里还有一个雄虫。
恭俭良专注看着雄父的视讯,和外界的讨论相比,他更在意为什么雄父说话会咔咔顿顿,中间似乎挑了好几帧,图像也不是很流畅。
“禅元。”雄虫不满意,雌君要遭罪,“信号。”
“能源不够呀。雄主。信号塔也没有搭建好,和第三星舰都联系不上,信号质量当然差啊。”禅元口蜜腹剑,歪主意一套又一套,“雄父身体也不好。等信号估计要很久。”
“哦。”
“我们再玩一点。万一有什么收获呢?”
以战养战并不可耻,瞧着寄生体一个个膘肥体壮,看上去油水颇丰,互相之间也没有亲密无间。禅元笃定对大部分寄生体来说,这片云层没有什么大危险,也没有什么大利益,来得人不多,水平也不够。
顺便,再多搜集一些Q107基地的消息。
“好吧。”恭俭良拍拍手,和雄父乖乖说了“再见”,关掉视讯,气质猛然一变,“随便杀对吗?”
禅元笑道:“当然。”
他拥抱住可爱雄主,轻声道:“玩得开心。”
*
云层挖矿进展到后半段,人会越来越少。大部分坚持挖矿的寄生体,属于又没能力又没财产的苦哈哈底层人士。对他们来说,能够挖掘到云虫,收集可利用的物资,就算是不虚此行。
通常,一支挖矿队会组织3-7人共同进行。不是因为他们有多团结,而是租车的钱很贵,能拼车大家就一起拼车。
至于落地后挖矿多少,就看各自本事。
不同于捕猎或者贩卖物资,挖矿的寄生体因为实力原因,多数倾向于组队。他们之中还会衍生出详细的分工,例如“矿工”“运输工”等等。长此以往,以挖矿为生的寄生体在改造躯体时,也更考虑增加便于工作的能力。
寄生体星杯、宏远、白元三人就是这样一支娴熟的三人小队。
其中,善于逃跑的星杯充作运输工,另外两人做矿工,在这片土地谋生足足有六十年之久。
今天,他们的运气很好。
“也挖掘得差不多了。”矿工白元看着满满当当的云虫和冰晶,开始计算成果,“云虫的价格最近有点下降,也不知道这些天有没有升回来。”
“管他升不升。”另外一位矿工宏远皱眉,收起自己背上的骨架,道:“冻死我了,我现在就想回去喝一点雄虫血。”
寄生体的食物,可以是雄虫的任何□□。
当然高级一点的寄生体会选择直接吞噬雄虫的精神触角。
毕竟,对他们这个种群来说,精神才是最核心的本源。
运输工星杯对两位同伴的吵闹习以为常,背上物资开始最后一批运输。“我先过去。在门口等你们啊。注意安全。”
挖矿基本不会出现什么问题,也算是所有工作中最温和的一类。
可近些天,接连有一些失踪的消息传来。三人有所耳闻却没放在心上。运输工白元挥挥手,“知道啦。又不是云虫成虫。”
“说不准人家早回去了。”
“拼车这种事情看情况啦。”
眼见运输工星杯先走一步,二人也不闲着,收拾最后一点零零碎碎,准备离开甬道。
一股浓烈的香味骤然袭击二人的脑部,口水下意识分泌出来。矿工白元探出头,压抑着心里的激动,悄悄地戳了戳同伴的胳膊,“真香。去问问哪个雄虫的血?”
所有的雄虫都被圈养在基地里,没有人想象那些娇弱的生物能够行走在冰天雪地中。
“笨蛋。”矿工宏远推开同伴,低声道:“这个香味怎么可能只是鲜血?”
他们对视一眼,下定决心要去看看是什么。
茫茫的云层中,上下左右皆是雪白。当太阳照下来,无论是人,还是影子都无处可逃。
同时,也极容易迷失方向。
二人拿着工具,探索着味道,“挖?”
“挖!”他们飞快下铲,最先挖掘出一个血印,匍匐在地上闻了闻摇摇头。半个沾血的脚印,从比例上看,更接近他们这些寄生体。冰霜冻住鲜血,空气中没有多少血臭味,反而是属于雄虫的香气醇厚浓郁。
“还挖吗?”
“挖。”
没有寄生体可以抵御雄虫的诱惑。
比起雌虫的生育本能,寄生体要面对的是生存本能。他们需要雄虫,对雄虫优待胜过任何宇宙中任何一个种群。
享用的残忍程度也胜过任何一个种群。
“基地里一管雄虫洗手的水都卖得死贵死贵。”矿工白元嘀咕道:“就算是尸体也好,就当是冰镇了。”
“铛”一声响,他的铲子碰到了什么东西。白元和宏远爬下来,害怕真的是雄虫的尸体,用手扫开上面的雪,胃里一阵恶心,两人双双别过头,再回头细看,难以分辨是否是雄虫血肉。
“这是什么?”
“砖头。”
“我当然……呸呸。这是不是雄虫的血肉?”
“我哪里知道?”
血肉被整齐切成十二厘米长,二十厘米厚的长方形砖块,加以少量的血水,冻成棱角分明的样子。
两人齐心协力,将这一片清理出来,傻了眼。
血砖平整契合像一面精心打造的大理石砖面。各种可以看见碎骨和大量的脏器,以及一些糅杂的古怪组织、衣物碎片。
“现在……现在怎么办?”
寄生体宏远问道:“这显然不是雄虫的尸体。我们要走吗?”整整齐齐的砖块根本不可能天然形成,被切割过的尸体和有意识的排列证明,幕后凶手是一个有自主意识,甚至还带着点审美的生物。
“找找看。应该有其他线索。”
外面传来脚步声。
“谁!”
甬道镜头,投射出一个清晰的影子。他看上去像个人,似乎是同类。两个寄生体握紧拳头,随时准备战斗。
“出来!”寄生体白元壮着胆子咆哮一声,顶部的雪稀稀疏疏掉下来。二人猝不及防,只觉得那股香味越发清晰,双双抬头,看向一片白雪中。
一只血红色的眼睛看着他们。几乎是瞬间,上方冰层坍塌,冻僵的尸体和雄虫一起砸落道地面。有的被拆解了半边,有的被完全剥皮,更有甚至面目发白四肢斩落,胸膛微微起伏。
恭俭良手脚并用从中爬出来。他脸上的笑容极其灿烂,眼瞳里充斥着病态的兴奋,“全地图图鉴!”
两个寄生体双双被吓了一跳,但很快他们反应过来面前是一只活着的雄虫。
穿着外骨骼,和尸体待在一起,浑身散发出尸臭味,却也没有办法掩盖他身上的属于雄虫的香甜气味。
活生生的雄虫。
巨大的利益冲击下,贪婪战胜了恐惧。
二人快速冲向恭俭良,而下一秒从尸体堆里,禅元狞笑着扑上来,手中握有巨大的电锯!
“哈哈哈哈。”
他拽动拉绳,迅速对准二人的下肢砍去!
——杀了这么多寄生体,禅元总能找到一点工具。
“你又和我抢!”恭俭良捂住脸,尖叫起来。公共频道里已经听不到甲列和伊泊的声音,禅元的笑声和恭俭良又气又恼的声音交织在一起,癫狂、尖锐、完全失控成一坨精神污染。
“对不起雄主哈哈哈。”
寄生体宏远快速张开骨刺。两道不深不浅的豁口留在他的骨头上,他快速挥舞自己的铲子。禅元对其视而不见,直接向后退去。
“哪里走。”寄生体还以为自己占据上风,正准备乘胜追击。
恭俭良抄起双刀,一跃而上,刀若旋风,一连三斩,对准骨刺缝隙而下,剁去两手一脚,将人削成棍棒。
“啊。”恭俭良感觉自己做过头了,有些不开心。看着为数不多的材料,雄虫苦恼地抓抓头,向雌君求助,“禅元。”
他兴头上来了,总控制不好力度。
禅元答应一声,仿若听见主人叫唤的狗,连忙上前。
“他是雌虫!他是雌虫!”地上只留下一条腿的寄生体宏远叫嚣道:“我马上寄生他!”
他说到做到,脱壳而去。恭俭良还没来得及阻止,那具躯壳自断生机,躺在地上血流不止。寄生体白元双目圆瞪,心中却松了一大口气。
一个普普通通的雌虫,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跪下来还还得及。”寄生体白元恶狠狠地嘲笑道:“等会儿,你就要一口一口吃掉自己的雄虫了。”
“哦。”禅元一拳挥到他的脸上,揪住这个笨蛋寄生体的脑袋砸在血砖上,“你们寄生体的说辞是统一培训过吗?”
凑一套砖头的过程中,他已经听了不下数十遍。
“什么雌虫就是躯体,雄虫就是食物。”禅元冷漠地撞击对方的头部,偶尔将人拽起来,对准腹部就是一顿膝击。“说了那么多,也没见你们成功。”
搞得他都好奇了。
为什么,寄生体不寄生他呢?
“不可能。”寄生体白元还在垂死挣扎,叫嚣道:“已经成功了。只是你自己没感觉而已。等着吧,要不就是沉睡,要不就是和我们同化——和我们同化。”
禅元一脚踹在他脸上,踩下去,见人没声,又心虚放下。
“怎么样?”恭俭良才不关心禅元死活,凑过来问自己的实验品,“还活着吗?四肢健全吗?”
“留着呢。”禅元是真的好奇,他多嘴问了一句,“雄主。如果我被寄生了……”你会伤心吗?会选择大义灭亲?还是选择默默为我保密?还是用□□来日日夜夜喂饱我?
总不会是高兴地说终于有理由可以杀我吧。
禅元自觉这么久的努力,应该能在漂亮雄主心里有个地位。
“唔?”恭俭良伸出精神触角试探片刻,惋惜道:“什么啊。你还不是啊。”
禅元:?
“现在,当然不是啦。我人很正常。”禅元开玩笑道:“在战场上,难免会思考这种问题:如果我被寄生了……哈哈一定超级可怕,每天都要压着雄主做上千遍上万遍,最后嗷呜把雄主吃掉。”
“啊?”恭俭良拖拽自己的猎物,不假思索,“有什么区别吗?”
禅元:?
雄主,你是认真的吗?
“寄生体应该只是贪图雄虫肉和血,最多再加上□□吧。”恭俭良歪着头,将猎物拴好,揉搓一个雪球打在对方脸上,妄图将人打醒,“你就不一样了。”
寄生体迷迷糊糊睁开眼,恍惚之中,他听见同伴的惨叫声。那种仿若精神受到重创,在虚无世界飘荡,努力挣扎,最后却被漩涡卷入越陷越深,直至沉落深海。
他嗡嗡响的脑海里,徒留下咕咚咕咚的水泡声,和逐渐悠长的黑暗。
“雄主。拿我和寄生体比,实在太过分了吧。”
“寄生体可、可不会……”恭俭良想起之前的一些事情,脸都红了。别看他下床又凶又疯,实际上经常被禅元在睡梦中上下其手,醒过来皮肤上不是印了红豆草莓,就是哪里又被亲红了。
恭俭良越想越气,踩了一脚禅元,道:“他们可不会把我全身上下都舔一遍。”
“什么舔啊?为什么要用这么形象的词语啊。”禅元誓死不承认自己做的那些变态事情,他觉得这种东西叫做情趣,是夫夫之间的正常交往模式,“雄主难道不舒服吗?”
“寄生体不会叫我踩他们吧。”
“这种事情当然会啊。”禅元病急乱投医,揪住寄生体白元的脑袋,给人砸醒,摇晃道:“喂。你们当然会跪下来亲吻雄虫的脚背,然后被对方踩吧。这种事情,对你们来说,应该是梦寐以求吧。”
寄生体白元艰难地摇了摇头。
禅元一巴掌糊上去,按着人点了两下,义正言辞,“雄主,你看。这就是最正常的夫夫生活。没有什么觉得奇怪的。”
“哦。”恭俭良懒得理会禅元。
他已经明白,这张嘴成天叭叭叭,对自己是一套变态说辞,对外人是一套义正言辞。
“真的。这就是最正常的家庭生活。你知不知道有一种行为叫做追求,我舔你就是在追求你……雄主要是没意见,我就开始舔你了哦。”
“滚。”恭俭良简直受不了这种腻腻歪歪的变态行为,一把推开禅元凑过来的脸,“现在是公共频道。”
“没关系。”禅元亲切地说道:“我把他们屏蔽了。”
他没什么优点,就是比较有自知之明。
“这还有人。”恭俭良被雌虫从后面抱着,隔着外骨骼,也能感觉到禅元带给人的安全感。很快,恭俭良象征性锤他两下,开始命令道:“放下,这里还有人。”
“没事。”
禅元下定决心,要赶快脱掉这身碍事的防护服和外骨骼。
他从没想过,自己现在如此渴望将雄虫抱在怀里,亲吻他的白发,呼吸他散发出的肉香。
安全屋的建设,必须要提上日程。
捏了捏恭俭良的腰,只得到一手钢铁和布料质感的禅元惋惜极了。
他看向捆绑好的寄生体,将这笔账算在对方头上,“雄主,这里很快就只有我们两个了。”
作者有话说:
寄生体:死之前吃顿好的。让我看看都有什么……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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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 第九十五章
◎么多么多◎
第九十五章
“我错、错了。对不起, 请原谅我。”寄生体白元痛苦涕泪,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凶悍的虫族。近百年毫无战争的生活,让这片土地上的寄生体失去对虫族的戒备, 他们以为所有人都和圈养的工具一样, 任他们宰割。
捕食者怎么会被食物吃掉?
恭俭良用力地剁下去, 在寄生体的惨叫声中, 不满意努嘴,“禅元。”
禅元狗腿子上前, 用雪将恭俭良的面罩擦干净, 再把刀拔出来, 仔细道:“这里就是大腿根部了。腹部有点厚, 雄主需要我帮忙吗?”
“我自己可以。”恭俭良单纯觉得没什么挑战性。毕竟寄生体被绑着, 只能无意义的嚎叫发出点噪音,一切和他小时候想得猎杀场景还有所差别。
和他的雌父沙曼云不同,恭俭良不喜欢残害美丽的事物,他喜欢虐杀强者。一想到因性别蔑视自己的人, 被刀刃贯穿,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恭俭良就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他从小极不满意自己的性别, 如果出生能够选择性别,他必然要成为一个雌虫!
恭俭良按住寄生体颤抖的躯体,从下方将肉切出来,码在地上。抬眼望去,雄虫手边,像堆砌了一座肉冻山。不够方正的肉连着皮, 直接从寄生体身上切下来, 按照三十一堆叠在一起。
“四十一、四十二……”恭俭良不够有耐心, 还没到最油腻的肚子, 人就乏味了。他看着还在活动的白骨,上前踩了一脚,在寄生体恐惧的眼神中,掰开骨头和筋链接的位置,掂量下重量,对准寄生体的脑袋打过去。
“四十三、四十四。”他没有感觉到新鲜的刺激,乏味再一次袭上心头,“禅元。”
禅元心里一咯噔。
恭俭良道:“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禅元不敢说,也不想说。他觉得恭俭良现在很好,雄父忽然过世的悲痛让雄虫恢复到恍惚的状态。
安全但又足够残忍。
可他自己也清楚,恭俭良不可能一辈子都困在冰天雪地中。终有一天,他们会回到星舰上,回到小扑棱身边,到那个时候,恭俭良总会想起来温格尔阁下去世的真相。
——估计,那时候就是我的死期了。
禅元老神在在的想着,谎话张口就来,“啊?忘了吗?忘了什么啊。”
“没有忘记吗?”恭俭良看着他,血色瞳孔微微睁大,他呼出的热气将面罩蒙上水雾。手中攥住的腿骨悄无声息换了一个位置,“真的吗?”
“当然。”
“你最好记住你现在说的话。”恭俭良平静的时候,很乖也很正常。说出来的话,凶却没有什么威慑性。禅元却牢牢记住了,不论是关于如何照顾雄虫的六百页资料,还是自己对雄虫许下的诺言,禅元都记着。
他无奈,也算是习惯,上前拥抱住雄虫的肩膀,询问道:“要和雄父打通讯吗?”
“要。”
无论何时,这都是最快最有效遏制雄虫的手段。
恭俭良给惨叫不止的寄生体塞了一嘴巴的雪,独自走到角落,蹲着看视讯。他的眼睛里多出一个人影,在小小的世界里只有那一个人影。
禅元瞧着,有些吃味。
可当务之急,他忙着料理掉眼前的寄生体,索性将没了下半身的寄生体埋入雪中,压着他咽喉里的雪,塞一块切好的血肉上去。
所谓的通话当然是假的。禅元先前录制了温格尔阁下的视讯内容,后期找出来,一段一段将可以拼凑出的话剪出来,最后组合成几个通用版影像。
内容多数是“雄父的小兰花”“雄父也想你”之类日常话,而为了符合当下的情景,禅元还特地给影像播放代码输入一些模糊片段、卡顿,创造出“信号不好”的既视感,顺便中断恭俭良太过深入的提问。
人死不能复生。
禅元计划过两天再让雄虫通讯一次,由温格尔阁下提出“去世预告”,并叮嘱恭俭良“好好听雌君的话”。
“唔。”手底下的寄生体忽然猛烈的挣扎起来,头拼命左右摇晃,差点要脱离禅元的魔抓。他痛苦的呜咽,挤压出口腔中的血渣滓,窸窸窣窣的掉落一地。
禅元抄起他的脑袋对准地面砸两下,继续想着恭俭良那日的反应。
呆滞、脆弱、完全被击垮的样子,禅元稍微在脑子里回味一二,浑身上下养得不行。如果不是害怕恭俭良一蹶不振,他几乎想要好好亵玩一番。
恭俭良精神状态上的不正常,反而更能激起禅元在接触上的贪婪。他想要看见那张漂亮的脸哭,想要看见雄虫钻进自己的胸膛,想要看见雄虫怨恨地用刀在自己身上刻字,鲜血沿着肌肉缓缓向下流淌,伤疤上无论是侮辱的字样、报复的字样,或者是毫无意义地伤害——啊~
禅元几乎要面红耳赤起来。
面对恭俭良,他总能把自己为数不多的道德丢到爪哇国。
他喘着粗气,感叹此情此景不适合大肆出手,越发残暴地将这股怨气发泄在手中的寄生体上。
一下。
两下。
他活生生将寄生体白元的脸锤烂在雪地中,逐渐冰凉的地面飞溅出热血。寄生体死前张大着的嘴,惶恐而恐惧的表情逐渐淡化成面具,禅元大口出气,仰面看向上方。
雄虫手持腿骨,猛然锤中他的面罩!巨大的发力瞬间迸发出蜘蛛纹,密密麻麻的裂痕让酷寒钻入其中,禅元的肌肤感受到针一般的疼痛。
他笑起来。
他很熟悉这种感觉。
无论是破碎的玻璃面罩,还是破碎状的雄虫,亦或者是已经开始分裂变得不正常的自己。
“雄主。”禅元感觉到温热。应该是碎渣划破皮肤,鲜血涌动而下。他站起来,看着面无表情的恭俭良,感叹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呢?”
恭俭良没有回答。他的眼神冰冷,在一瞬间和正片云雾融为一体。
“神经病。”
禅元毫不在意,他接着问道:“好玩吗?尽兴吗?” 他张开手,扑向雄虫,毫不例外被踩中胸口,扑倒在一片血砖中。
“滚!”恭俭良暴怒道:“你还是把我当做一个傻子!”
禅元跪着起来,他仰面,看着漂亮的雄虫在冰雪之中,手持一根带着残血的腿骨,鲜血丝丝垂挂其中。
赤瞳。
白发。
战服。
残血。
比起纯粹的白色,禅元也喜欢红色。他既有弄脏纯粹的冲动,更欣赏血淋淋的刺激。
恭俭良举起腿骨。
红色与白色随着雄虫半身的旋转,重重敲打在禅元的腹部。他整个翻滚出去,和残余的肉块、血砖混杂在一起。
“唔。”
他的世界只有这两种颜色。
“滚开。”恭俭良踩在他的腹部,那个曾经为自己生育的位置,用力地下压,“和我一起死吧。和我一起死吧一起死吧——你根本就没有心,你骗我,你也不伤心……你根本就不在意,也无所谓,你这个疯子——你又在骗我,又在骗我!!”他癫狂的呓语没有任何逻辑,却让禅元抓住救命稻草。
在这个时候,他还有攻击的的余地,也有反击的机会。禅元清楚以自己的身体素质,足以撑住这场突入起来的惊喜,并做点什么。
哪怕是杀了雄虫,用智慧、用地形,在这个冰天雪地的世界里,没有人会知道他曾经做了什么。
可雄虫踩着他哎。禅元向上看,从雄虫漂亮的小腿,到被紧身防护服严实包裹住的躯干,他曾经享受过的地方,再缓慢地挪位到清晰可见块数的腹肌。
而最后,几乎让禅元颤抖,匍匐着大喊的眼神。
那种不屑、看待垃圾,却又无法甩掉,恨不得与之共同的毁灭的眼神,在一汪红宝石中凝聚。
禅元看见了自己。
狼狈的自己,没有反抗的自己,卑微的自己。这宛若电影截图的一幕,像飞箭射中他的心,光是想到这样的雄虫征服自己,而自己早已无微不至入侵到他的生活,乃至有了他的孩子,禅元内心阴暗到想要更多。
恭俭良还可以露出更多的表情。
什么反社会人格,什么无法适应社会!欺负和折磨正常人有什么意思。就是要这种对正常情感没有感觉的雄虫,就是要癫狂的冷漠的异于常人的雄虫,就是要危险的甚至危及自己安危的雄虫……
才有意思啊。
“雄主。”禅元声音颤抖,他大口呼气,干燥的冷空气让他的声音宛若刀割,“雄主。雄主。”
恭俭良重重地踩在禅元的手腕上,清脆的响声,代表一截骨头断开。在这个奇异的星球,受伤无异于死路一条。恭俭良痛快地看着禅元,在雄父去世之后,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雄父死了。
没有关系。
他带着全家人……不,就带着禅元好了。对于小扑棱,对于那个会全身心扑在自己身上的孩子,恭俭良总能想到自己的雄父。他无法想象小扑棱被自己杀死的情景,可同时他又不敢一个人上路。
禅元。
自然就是最好选择。
“雄主。”
叫吧叫吧。恭俭良满怀恶意地想道,我们这样的人,这样肮脏生来基因就带着脏和臭的人,就应该死在一起——哪怕是到死,你都要照顾我,被我踩着,被我殴打,不得不和我捆绑在一起。因为我需要乐子,我需要一个……
“我好爱你啊。”禅元的声音穿透频道,带着强烈的电流,混合着癫狂的颤音,落在恭俭良的耳朵中。他整个人抱住恭俭良的小腿,几乎是虔诚到渴望的程度,用那只被折断的手,伸向恭俭良。
“再多一点,再多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小扑棱在干嘛?在吃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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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 ☪ 第九十六章
◎角力么多么多◎
第九十六章
禅元的前半生平平无奇。他的雌父雄父没有特殊嗜好, 家里都是正常人,既没有突如其来的大病大灾,也没有兄弟之间斗殴扯头花。毫不夸张地说, 他出生在一个完全正常的蝉族家庭。
恭俭良临行前, 他的雄父温格尔特地去调查过禅元及他的出生。甚至认定这位蝉族雌虫没有顶点犯罪记录, 完全正常并能够接受恭俭良后, 才同意恭俭良莽撞的行为。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叮嘱恭俭良“不可以下狠手。”
而此刻被雌虫病态纠缠住的恭俭良, 将这句话弃之脑后。他抛弃手中的腿骨, 握紧拳头, 按住禅元的头盔, 对准面罩猛地一击!
巨大的破碎声和飞溅的碎片, 让禅元的脸上留下一两道小血痕。在酷寒中,这些伤口迅速冻伤。两只手铁钩般桎梏住雄虫的小腿,接着这一击的力道,猛然发力勾住恭俭良的脖颈, 将其摔在地上。
禅元占据了上风。
雌虫的身体重量促使他在翻身的那一刻,佝偻着压在雄虫身上, 碎片压在恭俭良的面罩上,口中吐出的水汽因温差形成浓浓的白雾,“雄主。”禅元看着面罩下的雄虫,那些碎片叮叮当当碰撞起来。
无数划痕出现在恭俭良的眼前,伴随尖锐的摩擦声,他的心神爆炸开来, “滚开!”他单手掐住禅元的脖颈, 膝盖顶起, 禅元下意识生理性干呕, 眼神却不肯离开恭俭良的脸。
真好看啊。
他的双手更加用力,雾气越厚,他擦拭的速度也越快。逐渐,恭俭良的面罩上七七八八印着禅元的手印,一遍一遍的擦拭中,禅元惊喜地发现恭俭良的眼珠子在动。
他左右上下地转动,似乎正在逃避禅元的注视。
天啊。这个想法让禅元如痴如醉,他觉得自己先前的一个月还是太保守了。他该早点花心思在雄虫身上——
这不是还会能产生点共情能力吗?
恭俭良另一只手劈砍而来,不同与简单的掐脖子,他的手够到了一块锋利的冰锥,尖锐的棱角对准禅元的脖颈,力求一击致命!
哦。禅元快速收手,反钳制恭俭良的手腕。整个人向后侧一翻,快速后仰滚开,落在地上。
看来不是在逃避我。禅元惋惜地想道:刚刚忙着找武器呢。
他为自己的自作多情点根蜡烛,连忙跑去自己的储物包里,翻出一个全新的呼吸面罩戴上。
恭俭良已经爬起来了。他胡乱用手擦拭自己的面罩,露出一种憎恶的表情。非要形容,就像是吃饭时看见米饭里有一条老鼠尾巴。这种不悦的神态,针对所有他认为肮脏的东西。
“你刚刚说什么。”恭俭良不得不胡乱抓一把雪擦擦面罩。雪沫扑朔朔落到外骨骼其他位置,散成一团。
过去,擦拭血迹和清理污垢都是禅元的工作。
恭俭良凌乱处理下卫生,总觉得不够干净,恶心得在面罩里吐舌头。殊不知这一幕落在禅元眼中,小半截粉红色的舌尖就让他心砰砰乱跳起来。
怎么这么可爱。
用嫌弃的表情伸出舌头,如果这根舌头还在动……啊,那一定是湿湿的、滑滑的,以雄主笨拙的技巧,肯定还带着一点疼痛……禅元为自己的颜色想法倒吸一口凉气,胆大包天决定找机会实践一下。
能活就行。
锻炼也有一年时间,总不能连这点新鲜福利都骗不到吧。
“雄主。”
“闭嘴。”恭俭良察觉到什么,收敛自己的表情,将地上的两把刀拔出,握在手中。他握住了刀,心里也有了底气,指着禅元的鼻子臭骂道:“你刚刚说什么。”
禅元调整下频道,娴熟地屏蔽了队友。
“雄主?”
“不是。”恭俭良今天非要把这个事情掰扯清楚。他学习成绩不好,但人又不是笨蛋。禅元这种坏心思藏在心底,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变态简直和那个雌虫一模一样。想起那个雌虫,恭俭良看向禅元的眼神更加不善。
都是学习成绩很好的学霸。
都是人前受到夸赞、业务能力很强的雌虫。
还都是背地里变态到极致,每天想东想西和正常人完全不一样的超级变态!
恭俭良气得腮帮子都鼓起来,对雄父撒娇时那种委屈的表情也不自觉露出来,“是前面的!”
这个世界,雌虫没一个好东西!和这些变态比起来,他已经是超级乖的小雄虫了!他也就是想杀点人,还想杀坏人,最多再剥皮、碎尸、切块堆积木,模仿电影情节罢了。
又不是什么连环杀人、猥亵雄虫的大案子。
他可是要宰了变态,成为犯罪克星的雄虫。
难得把梦想从犄角旮旯里捡回来的雄虫,险些忘记禅元欺骗自己的事情。面对雌虫的诈骗行为和后来晦涩难懂的话,恭俭良恨不得掏出小本本一个一个记录下来。
问清楚再杀。
他默默在心里发誓:今天无论如何一定要丧偶!一定!
“再多一点?”禅元贱兮兮迈出一步,瞧雄虫阴晴不定的神色,又试探句,“我爱你?”
啪!
刀擦着禅元的脖颈过去,若不是雌虫闪得快,今天他就该脑袋搬家。
“闭嘴。”恭俭良词穷,想半天想不出什么下一句该说什么。这时候,也该怪他的雄父将他教得太好,除了变态、神经病、有病等词,一个新鲜骂人话都倒不出来。
恭俭良越想越恼火,挥舞手中另外一把刀,走到还未完全僵死的寄生体旁边,对准他的眼球,将刀尖捅进去搅和两下。
“啊啊啊啊!”躯体已经被冻得无法发声。寄生体只能在精神世界无能狂怒,他发泄一般冲向恭俭良的精神体。下一秒,雄虫刀刃向上,带出一串白花花、红彤彤的粘稠物。
刀锋上还带着一些柔软的组织,在冷空气中冻成块,黏在刀身上。
“看见了吗!”恭俭良已经顾不上干净卫生,用刀指着禅元喝令道:“不说实话,就宰了你。”
禅元在心里偷笑。
恭俭良的可爱程度在他心里又拔高了一个度。看着眼前想骂找不到词,想杀又想听答案的雄虫,他悄悄地开启录像功能,决定将这种漂亮表情当做私人珍藏——就算死!他也要带着自己搜集的漂亮雄主照片一起死!
“就是实话啊。”禅元充傻装冷,“我最喜欢雄主。”
“你骗我。”
“那你也骗我啊。”禅元底子足。一年前,他绝不敢这么和雄虫说话。如今便一样,他机敏躲过恭俭良投注过来的寄生体脑袋,整个人在地上爬模滚打,拿捏雄虫那点小心思,一边跑一边喊,“我也是为雄主着想啊。”
“闭嘴。”恭俭良简直要给这家伙气死。他看着自己手里的刀,再瞧着禅元手中那把,简直火上浇油,“把我的刀还给我。”
拥有双刀的恭俭良,战斗力简直是一把刀时期的双倍。
禅元真是傻了才还回去。他一边拉长战线,谨慎和雄虫兜圈子,一边评估雄虫心里的火气,瞧着差不多时,一个滑跪滚到人面前,噗咚跪下,“雄主。”
恭俭良顿了片刻,没有马上上前,反而后退两步,双手握住刀,警惕地看着他。
“干嘛。”
“我错了。”禅元诚实道歉,腰杆还是直的。
恭俭良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若是常人,他早一刀下去剁了脑袋,绝不给半点辩驳机会。可眼前的人是禅元……恭俭良皱成“川”字眉,脑海里吵成一片,最终都妥协在禅元道歉这个举动上。
算了。
雄父说,雄虫要宽容一点。我就听听临死之人还要说什么话吧。
恭俭良金刀大马,靠着墙壁,反问,“哪错了?”
“错在不该欺骗雄主,不该对雄主的雄父不尊敬,不该隐瞒雄父的死。”至于什么偷雄主的内裤、对雄主上下其手,什么故意偷换词义为自己谋取福利,那是错吗?不!那是我身为雌君,为自己谋取的福利。
禅元心里条条道道可清楚呢。
只要关键问题不出错,恭俭良的忍耐限度可是很高的呢。
因此,他让雄虫发一通脾气,差不多气还没发完,又不至于惹出过失杀人时,冲出来一通滑跪,积极认错。
“你骗我。”恭俭良一时间也摘不出什么错。可他想了想,总感觉好像哪里不对劲,对禅元的警惕始终没有放下,“我要杀了你。”
“是是是。”禅元点头说好,看样子若非场地不合适,他都能挥舞荧光棒来段加油舞。“雄主杀我,我绝对没有半分意见。”
“真的?”
“真的。”
恭俭良没兴趣了。他前面杀了那么多人,最喜欢看寄生体哭着求饶、仓皇逃跑、死前破口大骂。他喜欢将人的骨头一点一点敲碎,喜欢看他们挣扎——反而禅元是他最讨厌的类型,好像什么事情都在他的计算中,无论是往左边走,还是往右边走,都逃不过他的局。
“谁爱杀你。”恭俭良走上前,用力踹一脚禅元,厌恶地看着他,“继续给我道歉。”
他要杀禅元,就要这个雌虫痛苦涕泪,在绝望中忏悔,在鲜血喷射的那一刻清晰地意识到:雄父绝对不是他这种垃圾可以评价的!
现在这副“快点赏赐我”的表情是怎么回事?恭俭良一想到禅元会在痛觉和理想快感的交叉下死去,浑身发痒,恶心到想吐。
禅元必须死!
必须在痛苦中死去!
禅元看着恭俭良踹自己的脚,吞咽下口水,跪坐好开始道歉,“雄主可以一边砍我,一边听我道歉。这样我才能对在天之灵的温格尔阁下,表示我由衷的歉意。当然考虑到我的预设发言有点多,雄主可以先从脚开始……”
“滚!”恭俭良怒不可遏,“你不配和雄父道歉!”
恶心!恶心!简直是恶心坏了!这样的雌虫,死亡对他来说只是一种极致的体验吧!恭俭良了解禅元,七年里无数变态的死法和禅元对死亡形态的追求充斥着他的脑袋,整张脸随之气得发红。
可恶。
恭俭良心里发誓:不能让他这么便宜死掉。
“雄主。”
“起来。”
“可是我还没有道歉。”禅元双手举起刀,见恭俭良的表情就知道一切都在自己的预料之中。他脑袋磕在地上,像古时候向君王献宝,献上那把刀,“请雄主多虐杀我吧。”
“你很开心是嘛?”恭俭良声音变得高亢,一脚将禅元从地上踹翻,整个人扑上去,狠狠揪住他的面罩。两个人的面罩发出碰的响动,紧贴在一起。
嗯……算是吧。
禅元在心里虔诚承认。眼珠子一动不动,抓紧时间看恭俭良脸上细小的变动。明明看了足足一年,前后左右上下仔仔细细看了上千遍上万遍,眼前的雄虫却有无穷的魔力,一遍又一遍捕获他的眼珠。
“雄主开心。我便开心。”禅元露出笑容,势在必得的滋味转瞬即逝。
下一秒,他被恭俭良狠狠压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今日份小扑棱:自作主张打开奶罐想要吃奶粉,结果整个掉进去,被军雌叔叔捞出来时,正在舔手指。
爹妈打架,崽崽干饭。(今日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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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夏油杰圈外猴子 26瓶;Xer、半只狼 20瓶;食為天 16瓶;依旧是起名废的一天 10瓶;扶风歌 5瓶;陈小晓 2瓶;青蟹、冬、耳尧木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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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 第九十七章
◎我也要吃◎
第九十七章
“闭嘴。”恭俭良说来说去就是那两句。禅元真的很想教教他怎么骂人, 特别是怎么在床上骂人。可瞧着雄虫正压在自己身上,他的手又不老实地动起来,还没贴到雄虫身上, “啪”得就被打落了。
“雄主打我。打我啊。”
禅元算一下自己预备的设备, 有恃无恐。
最重要是, 他笃定恭俭良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自己越贴着,雄虫越不乐意。
“滚开。”
“别嘛。”禅元黏黏糊糊, 被推开, 又自己上前。临走前, 不忘从地上抓起背包, 踹一脚尸体, 好声好气在屁股后面哄着,“雄主哪里生气了?是不是今天杀得不开心。等我们找到了定位,就去基地里大杀特杀。”
恭俭良往前走,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他想要发脾气, 可瞧着禅元这张脸就气不打一处来,浑身都憋着怎么也不见得好。可让他真的杀了禅元, 若是如了禅元的心愿,恭俭良一万个不同意:让禅元开开心心的去死,真不如让他挨一顿毒打,往后日子里天天挨毒打。
“雄主。”禅元真是舔着脸,往前走。
现在没有人,他就撒欢了和雄虫较劲, “我叫你宝贝好不好。”
恭俭良顿住, 拳头硬邦邦。
等航空器里的甲列和伊泊听见声, 才发现不远处, 自家队长被雄虫按在地上揍。声音奇奇怪怪,带着一点苏爽,又有一点咬牙切齿。
“他们在干嘛?”伊泊冷静地说道:“家暴吗?”
懂得稍微多一点的甲列,转过年轻雌虫的脸,慎重地说道:“进行一些成年人的趣味活动。”
“这么刺激。”
“死不了。”甲列再回头看一点,总觉队长那些反抗的动作,有种欲盖弥彰的诱导,抓紧时间把队伍里唯一的单身狗拽进去,“那可是队长。”
日夜锻炼,辛苦刷体能,恨不得把学习工作睡雄虫之外所有时间,用在强身健体上的队长。
真是辛苦啊。
“雄主。”禅元翻滚在雪地里,刚刚被雄虫踹了好几脚的肚子,肌肉还抽搐着。身体酸疼之余,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爽。就像是吃苦瓜一样,苦后回甘,反而比纯粹的甜,印象倍增。
恭俭良抬脚就踩在禅元的面罩上,将雌虫死死地压回到雪中。
“我不会让你死。”
禅元:?
依据他给恭俭良端茶送水,洗衣做饭足足一年的经验,雄虫后面应该会说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神奇发言。
果然,恭俭良口出狂言,“我要去勾搭别的雌虫。接下来一年、不对。两年、三年,总之是很多年……”恭俭良十个手指头都露出来了,“你别想再我身上吃到一点肉。”
禅元麻木了。
他觉得身上的伤口开始发疼。先前的酸爽算是什么酸爽啊,现在才是真正的酸爽啊!
我的雄主当着我的面和我谈出轨。
“雄主,我错了。”
“你错了也没有用。”恭俭良终于拿捏住禅元的小九九。他现在瞧禅元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嘴巴不是嘴巴,总之哪哪儿不顺眼,“就算雄父去世了。我也不会把你当做家人。”
“雄主。”禅元乖乖道歉,眼对口,口对心,“我发誓再也不会了。”
可恶。怎么忽然想起这个事情了。禅元还以为是离婚。真要是离婚他才不害怕。但论勾搭人……禅元有些拿不准恭俭良的精神状态。若是发疯情况下,恭俭良肯定找不到什么雌虫。
但他会表演啊。
禅元想想自己最开始被美色蒙蔽的心智。再想想恭俭良粘人时,一口一个“禅元~”骨头都要酥了。
会粘人会撒娇长得好看的雄主,就算是个生活白痴,爆炸脾气又怎么了?只要恭俭良稍微克制一下,多的是雌虫卷铺盖求睡。
不过禅元还是要打击一下对方的。
他说道:“雄主。第三星舰应该没有雌虫会和你在一起。”
“那就去其他星舰。”恭俭良踹他一脚,低下头露出笑容,“你慌了。”
“没有。”
“就是!”恭俭良揪住错处,猛追猛打,“你就有。你刚刚贬低我。雄父说了,雌虫贬低雄虫,就是他觉得不自信,想要打压。你刚刚想要pua我!你心慌了。”
可恶。禅元没想到温格尔阁下去世了,还能给自己的情路添堵墙。他立刻收敛表情,为恭俭良间接性暴涨的智商发愁,“那你去找,小扑棱怎么办!”
这一下,仿若一记重拳,锤在恭俭良脑门上。
他双眼发直,看着禅元,看看天,看看地,再看看禅元。
“我们结婚这么久了?”
禅元:?
不是吧。真的把崽给忘了?禅元在心里默默为自家崽点根蜡烛,如果按照他的蜡烛数量来算,他的心里应该是一片火海了。
恭俭良继续问道:“小扑棱,几岁来着?”
禅元继续为幼崽点了一根蜡烛。
*
有雌父雄父,宛若没有的小扑棱在第三星舰展开了自己丰富多彩的童年生活。
短短一周时间,他吨吨吨了两罐奶粉,在数次毫无节制,吃到快要吐奶后,伤心发现自己的口粮几乎见底。
“呜哇呜哇。”小扑棱没有奶啦!
殊不知,按照他雌父给他留下的量,足够一个雌虫幼崽吃一个月。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纯粹是一群单身雌虫盲目喂奶,再加上小扑棱没有吃饱就行的概念,只要有人喂,张口就是吃导致的。
而指挥部那群雌虫是怎么喂奶的呢?
他们每天轮班紧急重新布置任务,忙得昏头转向,还要努力联系崽子他雌父,空下来给小孩泡一杯奶。第一个人泡完两小时,第二个人以为幼崽没吃,又给小孩泡一遍。第三个人过了两小时,以为前两者都没有泡,自己再泡一遍。
最终,在整个指挥部盲目的父爱喂养下,小扑棱没有奶了。
他们浑然不知,一群人围在一起指责禅元的不是。
“怎么回事?禅元怎么只留了两罐奶粉?”
“难道让我们现场产奶吗?”
“……”
“……”
“快点闭嘴吧。”提姆提着胖了一圈的幼崽,无语凝噎,“两罐奶怎么可能是一周的分量。”
“但他饿啊。”
“崽子饿,我们有什么办法。”
被提溜在怀里的小扑棱感觉有人叫自己,快乐地挥挥手。一周的时间,已经足够让他把没良心的雌父忘在脑后,转而投入指挥部叔叔们的怀抱,“嗳嗳。”
“说话。”提姆毫不留情,和提着一只鸡一样提着幼崽,“你已经是个大孩子了。要学着说话。”
“唔。夫夫。”小扑棱上下挣扎,肉嘟嘟的小手小脚在半空中挣扎,骤然长胖让他的小肚子完全鼓出来,衣服也藏不住奶肉。幼崽时常扑棱扑棱着,拉拉自己的衣服,遮掩下小肚子小裤脚,再继续扑棱。
提姆受够了。
他本来就不喜欢幼崽。换句话说,他对大多数人都没兴趣。与他来说,喜欢的生物可以是纸片的、铁片的、布偶的、电子的,但绝对不能是肉的。
“禅元小队的将落地还没搜索出来吗?”
他要快点、快点把这个崽子送回到他雌父身边!简直是受够了。他真的受够了。
“夫夫,嗳。”小扑棱浑然不知道眼前的雌虫心里是什么算盘,他对这个冷脸大叔叔印象很好,因为雌父教过他,遇到困难不知道怎么办,就赖到这个叔叔身上。
叔叔是好人。
雌父说了,叔叔会帮我嗒。
小扑棱在讨好人这方面简直是无师自通。他抬起手抱住提姆的手指,努力蹬腿把自己的上半身送上去,然后啾一口亲在提姆的指甲盖上,卸了力气,整个又挂下来,叽叽喳喳,“亲亲,夫夫。”
“是叔叔,不是夫夫。你还要我教多少次啊。你是笨蛋吗?”提姆甩又甩不开,小孩如果哭了,他还能找机会丢下。可是小扑棱又不哭又不闹,最多是想要玩了,抱着大人的纽扣转一转,爬到脖子处亲亲唧唧一会儿。
别人来抱他,他还会犹豫半天,或者钻到提姆的衣服里,哼哼唧唧半天不出来。久而久之,大家也只是逗弄幼崽,鲜少和提姆这般长期抱着他。
怎么办?
这种事情能够怎么办?
还不得把崽那不靠谱的雌父雄父找出来!
“找到了!”指挥部处爆发出一阵欢呼,“他们携带的信号器有反应。现在找到了一个坐标定位!”
“太好了。”提姆捞起小扑棱冲过来,简直是迫不及待,“快点通讯。问他们要什么……不对,先把人接回来。”
指挥部正在尝试和地面链接通讯。禅元小队出发比正式部队早了足足三天,这也意味着他们距今已经遭受七天的酷寒,受损的航空器无法为四人提供任何取暖设备,一旦保护服和外骨骼受损,他们将活活冻死在星球上。
所有人已经做好救援的准备。
“准备链接。”提姆一声令下。
电流声撕拉撕拉的传来,画面飘散出雪花,可以感觉到磁场不稳定。摄像头像是在快速移动。
提姆将小扑棱塞到怀里,幼崽敏锐察觉到大人们的视线都看着那个大家伙,自然而然地转过去,两只小jiojio冻得缩到提姆衣服里。
“呼呼。”摄像头终于稳定下来。一连串长条的云虫,被架在电磁炉上烘烤。恭俭良的双手放在附近,被热气烘得粉扑扑的。另外两个雌虫在后面娴熟的处理尸体,分解、抛尸,脚边堆了一大堆财产。
“雄、雄父。”小扑棱稚嫩地喊出声,引得摄像机那头的雄虫看过来。提姆捞一把幼崽,使其不要整个人扑在屏幕面前。
下一刻,他感觉到衣服上湿哒哒。
“唔、唔。”小扑棱啧嘴,小舌头上下舔着,用牙悄悄咬着衣服解馋,“我、我也咬。”
恭俭良皱了皱眉。
屏幕里的小雌虫奶里奶气叫唤起来,“我也要吃!”
作者有话说:
雌父雄父小学鸡吵架,真正的幼崽馋得咬衣服。
全世界只有提姆在受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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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8 ☪ 第九十八章
◎父慈子孝◎
第九十八章
从小扑棱破壳那日开始算, 也将近快三个月的时间了。第三星舰上上下下一群单身雌虫逗弄幼崽,半天都听不到一个响儿。今儿才听见小孩崩出一整段完整的话,惊得下巴掉下来。
“他说话了?”
早就会支支吾吾喊半天了。小扑棱身体好, 为了一口吃的, 口腔发育都比同龄雌虫快了不少, 发声器官早健全了, 只不过没啥讲话的意愿。提姆捏一把幼崽的嘟嘟脸,努力把自己的衣服从口水中挽救出来。
小扑棱又恢复到呜呜呀呀的说话状态, 整个人像是小喇叭, “夫夫……唔, 要哇呜呜呜。”一抹脸, 脸颊干巴巴的, 一滴眼泪都没有,纯粹雷声大雨点小。提姆娴熟地把幼崽提溜出来,揍一巴掌他的小屁股。
小扑棱瘪瘪嘴,心不甘情不愿地老实了。
屏幕另一端, 禅元也终于有空从驾驶座上探出个脑袋,好奇打招呼, “都在啊。”
提姆长话短说,把崽亮出来,询问情况,“坐标、情况、物资。”
“我们正在朝着坠落地东南方前进,已经行驶了三千里。携带有卫星通讯设备、两架双人座近地机甲、一些供暖设备还有能够维持两天的资源。”禅元对整个小队的状况如数家珍,顺便介绍一下自己最近的发现, “我们和几支寄生体小队发生了冲突。”
星舰上, 众人紧张起来。
小扑棱不太懂发生了什么, 无师自通的读空气技能让他乖乖窝在提姆叔叔怀里, 捧着脸看雌父叭叭半天。
提姆问道:“有什么伤亡吗?”
“武器和物资都需要补充。”禅元添油加醋描述一下寄生体的可怕之处,例如“普遍有抗寒基因”“拥有很强的寄生意图”“多为三人组队前进”。他还额外强调一下寄生体的作战能力,“这里的寄生体有很强的虐杀倾向。”
恭俭良在镜头看不到的地方翻了个白眼。
禅元不为所动,继续睁着眼睛说瞎话,“我们在前进的途中发现,他们似乎有活剥人皮、切肉成快的喜好……坠落地都是他们的杰作。我们已经离开,没有惊动他们。”
因为都死了。
“文明程度呢?”
“和我们一样。”禅元道:“使用虫族语言。”
“收到。”提姆做完记录,忍不住强调道:“记住保持通讯。接下来指挥部会实况关注你们的动向。不要强闯,你们的任务是探索,将安全归来放在第一位。”
禅元比一个ok的手势,“给你们传份详细资料,有问题我们再聊。”
他语气轻松,看上去什么事情也没有,没等提姆这边继续对话,关闭通讯,长长得呼出一口气,瘫坐在驾驶座上,“看来,星舰上也没什么问题。”
一行人额外在汽车上做了保护罩和封层,风雪进不来,寒气也进不来。甲列和伊泊都在后座。他们负责将队长的战利品分门别类,留下最应该储存的一部分。此刻在处理的尸体,一部分是寄生体自身的触手、锯齿等物,用于上交给大部队做研究。更多一部分是在处理扭曲物的尸体。
这种被寄生体们成为“云虫”的生物,队长禅元赋予了一个新的名字“云鲦”,以避开“虫”这个字的忌讳。他们两个人通常一人拿头,一人拿尾巴,用小刀将云鲦的脏器肠子挖干净,肉丢在一边,切段,等恭俭良用电磁炉烘烤干水分,当做后续的干粮。
云鲦的口感,活吃类似没有味道的果冻。足够新鲜的话,还能感受到生物的跳膝反应。而烤干缩水之后,肉质发黑发硬,除了没味道、考验牙口外,没什么大问题。
甲列和伊泊从处理口将云鲦脏器倒出去,开始清理后备箱。他们一边搬运储备粮,一边问禅元。
“队长,寄生体基地的事情怎么不说?”
“写报告里了。”禅元很放心指挥部的能力,挥挥手道:“通讯耗费的能量太大,说重要的事情就行了。”
比如重点描述一下寄生体的事情,委婉地解释一下坠落地的遍地尸骸。
“崽。”恭俭良开口说道。
禅元:?
恭俭良严肃地看过来,手里拿着电磁炉,上面的肉已经被烘烤到卷起来,发黑变硬,没有味道,看上去一点也不好吃。
“你都不和崽打招呼。”恭俭良指责道:“你真不是个好雌父。”
禅元咳嗽两声,低声道歉,“这不是忘了吗?”
“他在你心里不重要。”
“当然啦。”禅元顶着雄主杀人的目光,好声好气说道:“在我心里,雄主最重要。工作的事情就是工作,除非雄主也在上面,不然我才不会额外叮嘱呢。”
恭俭良哼一声,这件事情翻没翻篇,禅元心里也没底。
不过,小扑棱那边,这事肯定是没完。
幼崽好不容易等雌父叭叭半天,还等着雌父雄父和自己说话,投喂一下他们可爱又可怜的幼崽。
啪!关了。
提姆感觉手中的奶包子微微抽噎,像地雷快要爆炸一般,通体发热。“呜呜呜呜啊啊啊。”小扑棱噼里啪啦掉眼泪,“坏、雌雌呜呜呜坏。”
他都没吃到。
雌父都没有想过给他吃。
这对于提姆来说,又是一项额外艰巨的任务。在考虑到禅元小队的供能后,他果断删除了“重新拨打通讯”这个选项,转而一边抱着哭唧唧的幼崽,一边翻看禅元提供的报告书。
按照禅元的汇报。他们在坠落后,被云层覆盖,遭遇了酷寒的袭击。禅元等人因为及时穿上防护服没有出现冻伤的现象。后续,他们收集并简单分析了云层和冰层的物质。在搜集过程中遇到了寄生体的部队,进行了艰难的战斗。
提姆直接掠过那一页屁话。
数他直言,这种报告他一眼就看出禅元粉饰太平的春秋笔法。无非就是在书面报告上做的好看一点,多给恭俭良的暴力行为修饰一二,提点下小队的军功问题。
通讯里一提“剥皮”操作,他就知道这对夫夫又出什么幺蛾子。
小扑棱哭得没力气,饿得钻到提姆衣服里,凭借本能找奶吃。提姆猝不及防被幼崽咬一口,皱着脸把崽拎出来,揍两下小屁股,打电话找食堂要奶制品。
“我真是败给你们一家子了。”
看着眼前眼泪汪汪的小崽子,提姆头疼地不行,揉把幼崽松软的小脑袋,继续看报告。
往后翻,禅元将物质报告、物资清单、坐标地点、战斗情况拉了好几张表格。哪怕不看前面的详情汇报,但看这张表格,就让人感觉神清气爽,一目了然,接下来做什么,怎么做,提姆瞬间有了头绪。
“嗯?”他站起身,抱着幼崽,面目错愕,“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一个基地的线索?”
执行任务不到半个月,其他星舰都不一定有头绪,禅元小队居然已经开始切实追踪寄生体的巢穴了?
这、这要是能成,可是大功劳啊!
*
寄生体Q107基地。地下酒馆。
因为寄生虫族,寄生体的很多习惯也和雄虫相类似。他们会开设酒馆,会开设餐馆,会建设自己的房子,会想要找一个雄虫。当然,得益于寄生这一性质,他们不能吃正常的食物,主要生存来源还是“雄虫”,或者吞噬其他活的生命体。
而酒馆便是提供“雄虫有关液体”的重要地方之一。
这里,也是底层寄生体最主要的进食场所。
“真的!你们相信我!”寄生体星杯几近疯狂,他仗着自己的速度快发疯一样跑回基地,在整个地下酒馆散播着自己见到的那一幕,“真的是雄虫。是雄虫!他还有一个雌虫。”
“啊对对对。”老顾客们已经听腻了这番说辞,“你看见了一个漂亮的雄虫。就这样——”他们跳上桌子,手舞足蹈演起来,“刷一下。把你的两个同伴宰了。”
寄生体星杯点了点头,“没错。”
他的同伴,就是惨遭禅元和恭俭良分尸的倒霉蛋之二。
那天他运送完物资,本准备和同伴汇合,迟迟不见对方赶来,便独自进入其中。没想到见到了二人被虐杀的场景,也顾不得什么兄弟情义,飞快驾车逃离。
仅凭他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得到雄虫。
寄生体星杯,想要找到一个强大的擅长战斗的前辈。前辈吃肉,他喝汤。设置他可以不要雄虫的肉,他想要得到那个雌虫的躯壳。
寄生体星杯看了看自己残破的躯体,再想想空荡荡的钱包,苦笑起来,“我真的没有说谎。外面真的有雄虫。”
“得了吧。”
“雄虫怎么可能这么凶。还一刀砍人哈哈哈。”
“嘘。我上次去看了一眼基地的雄虫。”
这话倒是让所有寄生体感兴趣起来。他们打死都不相信外面有雄虫,但基地里是真的有几位娇弱的雄虫,每天由专人伺候着,仔细养着。
毫不夸张的说,整个基地的运转全部仰仗着几位雄虫。他们什么都不需要做,每天提供稳定的□□,每周和寄生体指定的雌虫滚床单,再去几个大人物的会面上露个面,当做漂亮的花瓶,便能躺着享受整个基地的供养。
毕竟,他们的身体是整个基地所有寄生体的食物来源。
而其余寄生体基地食物匮乏时,又必须求助于他们。
“你看的是哪一位雄虫?是乐阁下?还是汶阁下?”
“嘘。”寄生体神秘兮兮地说道:“都不是。那些啊,都还年轻着呢。”他围拢人群小声嘀咕道:“内部消息,上面啊。”
“要分雄虫肉了。”
作者有话说:
小扑棱真的和温格尔很像。除了属扑棱蛾子、身体健康之外,很像温温小时候。
都很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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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9 ☪ 第九十九章
◎营救友军◎
第九十九章
年轻的雄虫血液新鲜、精力充沛, 无论是生育、孵化虫蛋、提供液体,都能给寄生体带来更美好的滋味,衍生出更多的利益交换。
然而, 当他们年老色衰, 因年龄增长多病的身躯无法生育下一, 带来的价值到达尽头时, 便是他们死亡的时候。
宛若专门负责下蛋的蛋鸡,等到精疲力尽还能在汤锅里发挥一点最后的作用。
对这Q107基地的寄生体来说, 宰杀雄虫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少数有继续的寄生体, 还敢拼一拼, 尝一口肉的味道。大部分寄生体, 从不敢肖想肉, 也未曾想过尝一口雄虫的味道。他们的经验告诉他们,在雄虫死亡的当天,竭力购买最新鲜的雄虫血液。
那极有可能是未来五十年最大一次对外出售的雄虫血液原浆。
“你的血。”酒保将客人点的雄虫血液端上来,水杯中清澈不见一丝红润, 鼻子凑上前努力扇闻,也感受不到半点血腥味。唯有拿起来, 放在嘴边,才能品鉴出一丝微弱的属于雄虫的气味。
“艹。”客人咋舌,抗议道:“这稀释程度也太过分了吧。都有1:100了吧。”
酒保翻个白眼,“爱喝不喝。”
整个基地的雄虫凑在一起,都不到十只,却要供养足足上万只寄生体的日常营养。每年都有寄生体因饥饿残杀同类, 依靠吞噬同族获取新的力量。大家对这种事情喜闻乐见, 因为发现一个, 就代表他们可以在基地的秩序上光明正大地吃掉一个违法者。
雄虫实在是太少了。
这种情况下, 寄生体死几个便显得无伤大雅。
“喝一杯的价格都够我去买稀释度95%的血液补剂了。”客人看着酒保伸出来的裂口,骂骂咧咧坐下,片刻后将怒火对准一侧的寄生体星杯,道:“你看见有雄虫?”
“是的。”寄生体星杯巴结道:“是个很漂亮的雄虫。”
穿着防护服,还带了面罩,依然无法阻止对方身上散发出的甜美气息。
寄生体星杯站在冰壁后看,自觉那雄虫像是被人捧在手心的荔枝,剥了壳,水光圆润颤颤巍巍得抖动。带着朦胧雾气的面罩中,一双血红眸子宛若浓雾中的灯塔,闪烁光芒。
那该死的淫邪雌虫,双手护得死,后来又发狂一样攀附着雄虫。
想起雌虫毫无廉耻的表现,寄生体星杯打一个寒颤。一时间,莫名的正义感涌上心头。对比起居住在基地里的雄虫,他所见到漂亮雄虫多么凄惨,不仅要自己动手杀人,还要面对邪恶雌虫的骚扰,连一口饭一身衣都安顿不好。
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雄虫——
“禅元。”
恭俭良双手烤得热乎乎,身子烧得汗津津,索性脱下外骨骼和防护服,露出上半身,蹲在位置上,命令着,“我饿了。”
“甲列。”禅元开着车,时刻调准定位,“后备箱还有压缩军粮。”他们来的时候储备了一些便携军粮。
现实作战没多少人爱带这个,他比什么营养块、营养液麻烦多了,又是拆开分食,在配上勺子刀叉之类的东西。再加上各个虫种饮食文化复杂,鲜少有统一口味,星舰本身又有公立厨房,若非禅元还带着自家雄主,他也不会额外准备一些。
“会开吗?”禅元瞧着恭俭良将压缩军粮翻上翻下,找不到开口,直接喊人,“甲列。”
“来了来了。”甲列擦干净手跑过来,开了军粮。里面配有两块重糖饼干,掰开里面是糖油芝麻夹心,分量十足。恭俭良又额外翻了翻,在压缩军粮里找出一个小罐装的甜玉米粒罐头、一个高压缩肉罐头,还有两颗泡茶用的薄荷糖包。
从糖分来说,已经到了禅元这种清淡口看一眼就饱的程度。
而恭俭良用勺子将罐子挨个打开,尝了尝,丢在一边。他也不说话,从表情来看没有什么大幅度变化,就是浑身上下写满了“不高兴”。
“怎么了?”
“我要吃热的。”
甲列和伊泊在后面多少有点不舒服。本来按照配重,军粮这等费力不讨好的东西在丢弃名单靠后的位置。队长禅元却始终坚持,要保留这一项,原因是雄虫会嫌弃营养块没味道,导致战斗力下降。
他们二人终于深刻理解,为什么舰长阿奇诺数次公开表示不喜欢雄虫,且痛骂所有军雌不可以做什么恋爱脑。
禅元叹口气,将脑袋上“恋爱脑”三个字粘得再牢固一些,点了伊泊上来接受驾驶任务,和恭俭良换到了后座。
“还在生气啊。”
禅元将罐子完全打开,食物倒在餐盒中,做出好看的摆盘试探地递上前。
恭俭良没有回应,闭上眼睛,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饥饿时刻,他不想花费太多力气和禅元吵架。
好想吃刚刚出炉的小蛋糕啊。
恭俭良闭着眼,心不在焉地想到。他对禅元恨得牙痒痒,又想不明白要怎么对待对方——直接杀了虽然爽快,可想到对方能在死亡中得到兴奋,恭俭良百般不乐意。而不杀他,那口气一直不下去,恭俭良翻来覆去,用不多的脑瓜仁思考大半天,还是觉着要从禅元的痛处下手。
他应该喜欢我吧。
如果没有给他任何回应,禅元一定很痛苦吧!就好像什么冷暴力,什么PUA?恭俭良不太懂这些名词,他也不晓得怎么对人不好,才会让人觉得痛苦。除开定时炸弹一般的打人模式,他自认为是个好雄虫。
不行。雄虫暗自发誓,不可以对禅元太好。什么爬床啊、亲密接触统统不可以
他要对禅元坏一点,嗯,要超级坏。
第一步:绝对不要理禅元!不管禅元说什么!绝对绝对不要理会他!
恭俭良还在深究怎么冷暴力禅元。鼻腔中传来一股甜甜的玉米香。他睁开眼睛,原本用来烘烤云鲦片的电磁炉擦拭干净,甜玉米粒被烘烤得两面焦黄,禅元用军刀将其摊开定型定型,加入一点营养液,撒上掰碎的饼干碎屑。
恭俭良微微张着嘴,眼睛盯着玉米,还不等禅元说好了,伸出手就要去拿。
“等等。”禅元哭笑不得,轻轻拍他一下,惹得雄虫怒视。
“哼。”好歹是记着不和人说话,恭俭良不满意的哼哼两声,重重打回去。爆炸般的声音惹得其余两个雌虫扭头看过来。
禅元一边捂着火燎燎的爪子,一边翻面,笑道:“也不怕被烫到。”
电磁炉上的东西看着有些像玉米烙,每一粒玉米黏合成片,饼干化开后形成巧克力般的黑色饼底。禅元用刀切开,将玉米烙捞出来,开了肉罐头下去。
“我要吃。”恭俭良瞬间把自己心里的战略计划丢到一边。他整个人扑上前,对禅元又打又锤,“给我。”
“给你给你。”禅元本就是做给他的,整个餐盒盖住就往雄虫怀里塞,“吃不完叫我。”
恭俭良挑嘴。
往常星舰上,不好吃的东西尝一口就不肯吃第二口,最终不论多少都塞进垃圾箱禅元的肚子里。
而此刻,恭俭良饿了差不多一天一夜。先前能下口的干粮都吃完了。小雄虫两口一个玉米烙,嘴巴嚼得干脆,咔擦咔擦声混合玉米甜腻腻的香味,齁得前面的队友心梗。
“来。”禅元悄悄给他们两人一人一口肉罐头,低声道:“等会就只能吃云鲦肉了。”
甲列含在嘴里没说话,温热的食物让他的口腔发不出一点声音。
伊泊没啥问题,“吃就吃呗。营养液也没多好吃。”
雄虫搞点优待……那就优待吧。伊泊看了眼后备箱里的屋子,再看一眼满格的能源,为自己跟对一个好队长感到欣慰。先不论禅元穷途末路时会怎么样,至少眼下的情况,能搞来如此多的物资,队伍也没减员,足以说明他本事。
伊泊大胆开麦,“队长,我想改装点武器。”
禅元:……
“禅元。”恭俭良已经将玉米烙吃完了。对小雄虫来说,这点食物还不足以填报肚子,他囔囔着顶上雌虫手中的罐头肉,眼睛红了,“你背着我吃肉!”
禅元:……
甲列咽下食物,噗嗤一声笑出来。
他们的队长娴熟地滑跪道歉,半句不提这块肉还分脏给两个队友,独自承担恭俭良的怒火,“对不起。雄主,是我的错。”
“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和你上床了。”恭俭良旧事重提,“我要去找十七八个雌虫,我要……”
他顿了顿,终于把那个罕见的字眼从词典里扒拉出来。
“我要去找雌侍。”
哦。
禅元看了一眼憋笑的伊泊和甲列,再想想上头的第三星舰,心领神会。看上去雄虫的精神状态比先前好多了。难道杀人对恭俭良来说,是一种解压状态?禅元思索着,决定把杀人解压、处刑解压和打他解压三个并列为雄虫心理健康治疗手段。
不过眼下,他还是表现得卑微至极,好声好气哭诉道歉,“雄主。我错了。”
这种没诚意的话,恭俭良才不听。
他忽然指着左前方的雪地,气呼呼道:“什么错了。哼。你才不知道错了。哪儿就有雌虫,我等会儿就要去哪儿——”雄虫在脖颈做个刀劈的动作,发横道:“睡上十七八个!”
哈哈哈。禅元心里想,怎么可能呢。
距离他给提姆发汇报才过去几个小时,一天的时间还没到,怎么可能会遇上十七八个雌虫呢?
半个小时后。
他悟了。
“指挥官”禅元冷漠地说道:“请再重复一遍任务内容。”
“紧急任务。你们需要寻找一支来自第五星舰的998小队。不需要展开营救,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提供对应坐标位置即可。”提姆的声音带着一点机械变质的感觉,偶尔还能听见小扑棱奶呼呼的嗷呜声。“他们失联的地方,距离坠落地坐标十分贴近。坐标已经……”
禅元不想听。
他想到世界上真的有十七八个雌虫要出现在自己身边,最关键的是看恭俭良穿好防护服和外骨骼,跃跃欲试的表情,他很难不怀疑自己的雄虫真的会热情邀约一群雌虫度过激情夜晚,然后大刀一个一个剁下他们的脑袋。
“雄主。”禅元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平稳正常,“营救任务有危险,你就不要去了。”
他看向窗外,已经能够看见缓慢移动的巨型车辆露出一个轮廓。最前方标志着“Q106”的字样。
第五星舰的998小队出发时总共是20人。能够俘获20只军雌,禅元保守估计寄生体队伍中至少有1-2个士兵级,或总人数超过40人。
而他自己,只有四个人。
哦。还得去除掉恭俭良。
“为什么不让我去。”恭俭良能跟禅元急,“我也能杀寄生体。”
“因为我喜欢你。”禅元冷静克制地回答道:“一想到你会被寄生体窥视,会和其他雌虫睡觉,我就想——”
通通杀了,杀了!
作者有话说:
禅元逐渐恭俭良化(狗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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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 ☪ 第一百章
◎登上巨型车辆◎
第一百章
这些情话对恭俭良没什么作用。雄虫天然没考虑过禅元的心情, 他也不在乎别人的心情。与恭俭良来说,他十分不满意禅元对死亡的态度,根本原因也是对方无法满足自己本身对杀戮的癖好。
至于禅元喜不喜欢他这种事情——
“哦。”
恭俭良理所当然地说道:“我当然知道你喜欢我。”
比如漂亮的脸、雄虫这个性别, 又比如说自己可以满足禅元无数猎奇癖好。如果世界上有一个能够无限杀死无比强大, 死后还能死而复生的雌虫, 恭俭良自认为也会喜欢对方。
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能够满足你全部的需求, 想不喜欢都难。
雄虫理所当然地想着,认真和禅元宣布, “我要去杀人。”他忽视禅元越来越冷淡的神色, 将防护服、外骨骼和武器全部装备好, 认认真真地蹲在车后座检查, 说道:“如果你不给我去, 我就先杀了这个两个,再把你杀了。”
无端被波及到的二人:……
唯有禅元无可奈何地叹口气。恭俭良总是用一些十分正常的口吻说不正常的话,偏偏他还真的会这么做。禅元实在是拿他没有办法,心中暗自发誓要好好看住恭俭良。
别的不说, 他的雄主他看着总归没什么错误。
“你分得清雌虫和寄生体吧。”禅元叮嘱道:“除了自己人,都杀了。”
“都是我的。”
“什么?”禅元微微一愣, 意识到恭俭良又有了新主意,询问道:“雄主,这是一个营救活动。”
“嗯。”恭俭良认真的表情,不像是说笑。他谈到杀人天然有一种愉悦,嘴角和眉眼摆脱掉一切世俗的困扰,浑然沉浸其中, “你们去救人。”
如果说生活需要寻找一个目标, 才不至于迷失其中。恭俭良在“雄父”这个目标丧失之后, 快速唤起身体中压抑着的本能:
一种被称为天职的存在。
他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感召一般, 着迷似地为了一个并不存在的事物、一个宏伟的目标所吸引,追逐着向前,不断地奔向巅峰。恭俭良很难用语言描述这种滋味,似乎在雄父死讯传来,在冰天雪地里猎杀寄生体之后,他所谓“成为犯罪克星”的梦想,被不断具化,形成一颗小小的种子。
杀戮。
杀人。
不管怎么也好,他天生就是为了杀人而活下来。
恭俭良的眼前还能浮现出亲手杀死的第一个人。他未曾告诉任何人,在倒吊剥皮的途中,寄生体蹭放出体内还存活着的雌虫意识,用属于同族的声音和语言向自己苦苦哀求。
那声音断断续续,支离破碎,却让恭俭良发狂到大笑。
甚至让他产生无法遏制的幻想:
如果,能杀一个正常的雌虫该有多好?
如果,禅元能被我杀死该有多好?
如果,禅元能爱着我,在癫狂的时候,在最爱我的时候被我杀死……恭俭良偶尔会这样幻想,然后又克制地否决掉这个决策。他感觉禅元就像是一棵树,尽己所能的扎根生长、开枝散叶,当你以为杀死了他的全部,挖开了他的根部、烧光了他的树干,来年春天,他腐朽的尸体上却会长出一段新芽。
恭俭良感觉到神奇。
为了被禅元束缚的、被禅元占尽便宜的日子,心心念念要让这棵树彻底枯萎,发出绝望到无法呼吸的声音。
他想要摧毁他。
纯粹的,没有带有私念的摧毁掉一样强大的事物。
本质上,我和那个雌虫还是相似的。恭俭良心不在焉地想着,禅元答应他一个人单独行动,却要时刻保持通讯频道顺畅。三人停下车,在冰天雪地里制定着计划,最终定为“以雄虫和他的雌虫在冰雪中迷路”为借口,登上那辆巨型车辆。
*
Q106巨型冰面履带车,足重三吨,高四层楼,冰原上行驶过的厚重履带,能够压出约一米深的沟壑。上方的寄生体们早三个月前就听人说Q107要处理掉一位年迈的雄虫,由两个士兵级寄生体带队,加上四十位不入流的寄生体匆匆赶往Q107基地,以求在对方杀死雄虫前,将那位年迈雄虫买下来。
此刻,他们遇到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为首的寄生体大五,和他的兄弟大六是这支队伍的带队寄生体。这辆车上所有的事情,都归他们管辖。可以毫不夸张地说,在这小小的巨型车上,他们二人就是国王。
“虫族还是想夺回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我的天,我也不想反抗,就让他们拿走这片地盘吧。”寄生体大五躺在床上,懒洋洋地说道:“我们这些笨蛋,也不懂什么科技,现在就和吃老本一样,吃虫族百年前留下的科技。想培养点科学家,比登天还难。”
“虫族冲过来,第一个就是崩了你我寄生体的脑瓜崩。”
相较于哥哥的白日梦,弟弟大六理智多了。他们本不是一个寄生体上的切片,完全能说毫无瓜葛。只是机缘巧合寄生在一对雌虫双胞胎身上,才用兄弟互相称呼彼此。
可以说除了躯壳上有点关系,两人无论是想法、立场、能力、智力都充分展现了什么叫“世界上的参差”。
大五一个蹦跶从床上起来,懒洋洋说道:“那杀好了。杀之前,让我多少和雄虫做一场。可恶,你知道我上次亲眼见雄虫是什么时候吗?五十年前!五十年——我的天,现在有个雄虫让我跪在地上,让我舔他脚底下的泥,我都会虔诚的对他说一句‘好人啊好人’。”
“我们这里没有泥,只有雪。”
“这不是重点。”哥哥大五暴躁不安,常年没有食用雄虫,没有和雄虫发生亲密关系,让他陷入到焦虑的泥潭中,“你根本不理解我这种雄虫癖好。Q106一管雄虫血稀释10%,已经炒到我买不起的地步了。”
“你少去喝那种5%稀释的雄虫汗液劣质酒,一个月总能买的起一支。”
“那有什么用。”大五跪倒在床上,用脑袋哐哐撞着床垫,“我好想要雄虫,真的好想要。我现在对雄虫的年龄、样貌完全没有要求。我就希望有个雄虫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对我说话,对我微笑,我想要亲吻他的脚指头,他的手——天啊!天啊!!”
弟弟大六被他吵得不行,抱怨道:“又怎么了。”
哥哥大五对并不存在的雄虫发疯,已经是本车最靓眼的风景线。无论是刚刚被抓住的十多个雌虫,还是四十多个自己人都已经做到对这种日常扭曲蠕动尖叫并行的精神病行为熟视无睹。
“你知道我刚刚感受到什么吗?”哥哥大五捏住自己的脸,几乎要把整个脸皮扯下来,“雄虫的精神触角。天啊。我的天啊。”
“你不要再发疯了。”
弟弟大六已经受够了,他强制拽住哥哥大五地脑袋,走到厚厚的玻璃面前,将对方的脸磕在上面,“好好看看,这冰天雪地哪里来的雄……”
他话语顿住,将哥哥大五那张压成泥的脸甩道一边,自己贴上去,发出土拨鼠一般的尖叫,“我的天啊——我的天啊——”
距离他们车辆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似乎停靠着一辆雪地挖矿专用车。这种在每个基地配给挖矿人员的车从没有那次,和今天一般在寄生体大六眼中散发出神圣的光芒。
“雄虫。”哥哥大五舔着脸将弟弟大六撞开,已经无法呼吸的捏住胸口,“快,快点派人。不,我自己亲自过去。”
他要跪在这位美丽的雄虫脚下。他要亲吻对方的脚指头,要卑微地祈求对方能够和自己上床。
“弟弟。”寄生体大五揪住大六的脑袋,认真地说道:“我感觉你的脸比较好看,借我用一下吧。”
他说完,撕拉一下,把弟弟大六的脸撕下来。
*
“队长。”已经对着巨型车挥手半小时的甲列疲惫不堪,“你说他们真的有反应吗?”
禅元在尝试给车辆发消息,寄生体的频道使用一种已经被淘汰的传输手段,其中又加了些他们自己琢磨出的东西,让禅元好一顿费劲。
闻言,他安慰队友甲列道:“有的。如果真的不在乎我们。他们早该碾上来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呆呆地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会不会是能量不足?”
“说不定他们是在拿武器。”禅元说笑话,半真半假。
不远处,从三米多高处降下来一处旋梯,一队穿着华丽被冻得浑身哆嗦的寄生体跑出来,踉踉跄跄带着微笑,朝着四人走过来。其中二人走在最前面,笑眯眯道:“你好。请问你们需要帮助吗?”
禅元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也被对方打个措手不及。
“车上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套间。我们还有热水澡和新鲜的食物提供。”对方眼神直勾勾看向雄虫,片刻后寻找到队伍里最高大的雌虫,商讨道:“正巧我们要去Q107基地,车辆损坏修理也需要很长时间,不如来我们车上坐坐吧。”
禅元赶快答应。
雄虫果然是寄生体世界的硬通货。
他悄悄看一眼自家雄主,发现恭俭良不仅没有一点害怕的表情,脸上反而是一种理所当然的矜贵。
非要细说,这种表情通常出现在禅元低服做小收拾家务、给雄虫鞍前马后准备吃食,心有不甘想要提醒恭俭良“自己的事情自己做”时。
恭俭良只需两只小手一揣,下巴微微抬高。眉眼睥睨,其中带着属于贵族蕴养出的娇气,应景时再冷哼几句,最容易叫禅元开始反思自己的问题。
反思反思着,禅元就开始为恭俭良那张花钱也买不来的脸、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身子找借口,什么“雄虫就是这样啊。”、“总不能让他跟了我受苦吧。”、“恭俭良在家里就这么过日子。”、“忍一忍,拿出我的大雌子精神。”、“漂亮的雄主总要精心养着”。类似的破想法简直是层出不穷。
总之,瞧着恭俭良那副样子,没有人舍得叫他吃苦受累。
寄生体也毫不意外的上当了。
恭俭良越是不拿正眼瞧着他们,他们反而越觉得这就是雄虫该有的样子。瞧瞧吧,这颗星球上哪一个基地不供着三五只雄虫,恨不得把全天下最好的东西都送上去,盼着他们日日开心,好好养着身子,娇气地哄着怕人哭、怕人病、怕人心情抑郁给闹出个好歹。
雄虫在这里,本就是娇气的。
“阁下。”寄生体低服做小,恭俭良瞥一眼,觉得这姿态还不如禅元低头道歉来得诚恳,懒得理会。寄生体尚以为自己做的还不够,偌大的身躯直接对折成两半,脑袋碰着膝盖,虔诚道:“阁下,外面风大,还是跟我们一起去车上避避风雪吧。”
恭俭良没说话。
主要是禅元没给他的头盔改装外放音频。此时,他只能伸出手,用外骨骼附带的机械指尖碰一碰寄生体,以示自己同意上去。
“快。”寄生体大五大六高兴得不得了,“快点都爬下。”
禅元和队友们一愣,眼见着带出来的寄生体们一个接着一个趴在雪地中,形成一条蜿蜒的人桥,通向楼梯处。
“阁下。”寄生体大五吞咽着口水,垂涎地看着恭俭良的脚,“请您踩着我。”
糟糕。禅元心中疙瘩一下。遇到对手了。
他不顾两个队友在频道内惊呼,率先冲上去对恭俭良伸出手,微微附身,露出宽厚的肩背,低声念道:“雄主。”
踩我吧,踩我吧,不要踩别人。
当然,如果队友们问起,禅元还是会编织出一套“担心寄生体对雄虫动手动脚,自己为雄虫保驾护航”的鬼话。
他这个人私底下又馋又色,表面功夫又修修补补,力求让自己看上去像是一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普通人。
队内频道里,四人安静的呼吸声之外,还有轻微的电流声。
禅元心都快跳出来,他的大脑在叫嚣,“让恭俭良去吧。寄生体明显不会对他下手,让他吸引所有的目光。我们好执行任务”。
可另一边又在叫嚣“谁知道寄生体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万一他们把雄主吃了呢?万一他们识破了我们兵分两路的计划呢?”这两种声音在明面上越吵越大声,甚至抢占了现实中的安静。
“哼。”
恭俭良忽然在频道内发出声音,带着一点鄙夷的嗤笑。他将手轻轻地搭在禅元的掌心,抬脚用力踩着他的肩背,顺其自然地跳到禅元怀中,给禅元兜个满怀。
“他们都臭死了。”恭俭良两只手缠住禅元的脖颈,一脸嫌弃,“不准动手动脚。”
禅元已经控制不住脸上的笑容,发誓要好好洗澡,保证不让雄主臭到。
殊不知,恭俭良指得臭,是精神力上的臭。
虫族与寄生体经年累月的战斗,早已经让一代又一代雄虫的精神触角记住寄生体精神力所散发出的味道,并自动将其归因到臭味,本能地产生厌恶。
这种从基因层面产生的生理厌恶,是恭俭良本人也没办法避免的。
寄生体大五大六脸色铁青,完全不了解自己怎么会输给一个乳臭未干的雌虫。他们听不到恭俭良的话,一路上只能偷偷瞄着这对小情侣,越看越馋,越看心里越痒痒。
“你说,他们怎么就这么要好?”哥哥大五酸水都冒上来了,“我都想寄生那个雌虫了。”
“说不准是Q107基地圈养的雌虫雄虫。留着配种呢。”
在经历长时间的饥饿,且目睹好几个基地因失去雄虫,失去稳定食物来源,彻底走向失控后,所有幸存的寄生体领导层都将“学习可持续发展”作为第一要义,务必要让雄虫和健康的雌虫多生育,多孵蛋,保证下一代中必须有雄虫。
这一类的可持续发展虫种,要是被其他基地的人寄生了。
两个基地爆发战争,估摸都是往小了说。
寄生体大五再馋,也只能咬碎牙往肚子里咽。他还想继续瞅两眼雄虫粉扑扑的小脸,就见雄虫整个人窝在雌虫的怀中,透过呼吸面罩唯有两三缕头发还露在人前。
“呜呜呜呜。他的头发居然是粉白色。”寄生体大五转而在颅内对自己的弟弟大六发癫,“你看到了吗?好可爱。长到发梢居然还会变色,是粉嫩嫩的粉红色。”
弟弟大六:……
“我要去他面前自荐枕席。”寄生体大五在颅内疯狂哭泣,哭声污染着弟弟大六,极具感染力,“我想要他折在我里面。呜呜呜,你看到他的腰侧了吗?感谢虫族设计的贴身防护服,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可爱,身材这么猛的可爱雄虫。啊啊啊,弟弟你不准和我抢。”
弟弟大六垂死挣扎,“你一天我一天。”
“那我们还是一起吧。”哥哥大五不死心,盯着禅元嘀咕道:“你说,这个雌虫会不会是拦路石?我们要不要四个人一起?”
“四个人吗?”弟弟大六接受良好。
作为寄生体,他们早就习惯将雄虫当做至高无上的食物,有时候付出再多,迁就再多,为了尝一口雄虫的味道,他们什么都做得出来。
四个人怎么了?雄虫如果想,整个车四十多个寄生体,再加上那十来个雌虫,他想点哪个就是哪个。
有问题吗?
完全没问题!
在这个雄虫匮乏,雄虫是无上美味和无上能源的星球,雄虫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
“天啊。这个雌虫岂不是每天都可以舔到雄虫的呼吸面罩……嘶溜上面都是水汽,平时我想都不敢想。”
恭俭良猛地看过来,瞪了两个寄生体一眼。
他以为自己很凶,浑然不知配合上这张还没消去稚气的脸蛋,和骤然瞪大的眼睛,就像感知危险的小奶猫呲牙咧嘴一番。
毫无威慑力。
禅元不同,禅元瞧一眼就晓得这是演出来的。
他看着雄虫将脸埋在自己胸口,那股奶气娇羞的感觉顿然褪去,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直至在队内频道里笑出声来。
“怎么了?”禅元被这笑声逗乐了,他心察觉恭俭良也有如此狡猾的一面,内心又贪心,雄主刚刚的那一幕居然是故意演给两个寄生体看。
雄主,都没有这么瞪我呢。
“没事。”恭俭良笑得浑身发抖,禅元不得不更用力地抱住他,将雄虫整个藏在怀里。
“真的没事。”
“嗯。”
那些寄生体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了。恭俭良用手指敲敲禅元的面罩,眉眼弯弯,任由雌虫将自己一路抱上车辆。
“禅元~”
那些寄生体就当做提前演练吧。恭俭良毫无良心地想着,更用力地缠住禅元的脖颈,将自己整个埋进去,“抱我。”
作者有话说:
恢复更新啦。今天5k5
——*——感谢在2022-11-05 21:10:06~2022-11-08 23:0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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