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61章

        唇舌交缠,  缠绵悱恻,萧云衍在愣了一瞬后,很快夺回主动权,  长臂伸出去,  揽上楚景容的腰肢,将人禁锢的死死的。

        二郎向来温柔,  只有在吻他的时候,  带着一股子凶残,  像是被压抑许久的本性偶尔暴露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

        舌尖发麻,  那人像是要吮掉他口中所有的甘甜,楚景容有些呼吸不畅,清冷的双眸潋滟上一层水色。

        他怒瞪萧云衍一眼,  结果换来那人越来越放肆的进攻,  楚景容没办法,  只能将手臂横在萧云衍咽前,  逼得那人不得不松开他。

        萧云衍意犹未尽,他抬起手,  用指腹轻轻磨蹭着楚景容嫣红的唇瓣,轻声问道:“可是弄疼你了?”

        弄疼?什么弄疼?不要说这样意味不明的混账话。

        又挨了一记眼刀子,萧云衍却忍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低沉好听的轻笑声,  将怀中之人抱紧,  紧到能听清彼此紊乱的呼吸还有失了节奏的心跳声,  萧云衍垂眸调笑道:“怎么这么娇?以后干脆改口叫娇娇算了!”

        楚景容耳根红的厉害,他年近而立,  被一个小自己七岁的男人说娇!

        “萧云衍,  你……别太放肆了。”

        “归安不敢。”嘴上说着不敢,  却又凑过来亲吻他的嘴角,楚景容闭上眼睛没有反抗。

        他很心安!

        能与二郎这样耳鬓厮磨的缠绵,他怀念了整整三年。

        …………………………………………

        在楚景容的要求下,萧云衍从皇城别苑搬回王府,顺理成章的住进楚景容一直居住的主院。

        他背后的鞭伤不算严重,换药的时候用上楚景容亲手炼制的金疮药,七八天的功夫就结了血痂。

        跟离开前一样,萧云衍每天都穿着短打,照料那棵枯死的紫藤树。

        楚景容放下手中的残卷,时不时的抬眸望去,不解道:“已经枯死了,还有打理的必要吗?”

        萧云衍摇头答复道:“没有死,只是不愿意开花了,只要善待它,还能救回来,别看它不言不语,只是一棵树,却也生有一颗心,知道谁真心待他好。”

        或许萧云衍没有要含沙射影的用意,楚景容听后心中却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紫藤树不肯开花,是不是代表着,二郎还没有完全原谅他?

        可是,二郎待他一如往昔,甚至更甚往昔,他自认为他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问题。

        冬去春来,大地回暖。

        萧云衍早朝走得早,临行前叮嘱青梧:“春寒料峭,景容出门还是要披狐裘,穿皮靴,千万不能依着他的性子。”

        青梧爽快的应下了,结果等萧云衍回来的时候,发现楚景容俯卧在凉亭中小憩。

        身上倒是虚虚的披着狐裘,脚上却踩着单靴,细碎的阳光洒在身上,睫毛轻轻颤动,身上少了几分清冷,多了丝烟火气,看上去慵懒的像只血统名贵的猫。

        萧云衍立马将人抱进屋中,唤来青梧,狠狠的说落了一顿。

        “本王出门前怎么叮嘱你的,你怎么办事的?”

        青梧跪在地上,战战兢兢的回话:“一开始穿的是皮靴,可是公子出门没走两步,就闹了热汗,奴才……奴才这才……”

        “你别为难青梧,是我非要换的。”楚景容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帮青梧解了围,萧云衍又不能数落他,只能强压下怒火,将这件事一笔揭过。

        结果当天晚上,屋蓝封  外淅淅沥沥的下起春雨,楚景容白天受到风吹,半夜开始脚踝红肿,拧着柳眉喊疼,闹腾了一夜。

        萧云衍急的双眸泛红,话便有些重:“三令五申,你却当耳旁风,如今倒来喊疼,我能替你受过吗?”

        本就脚疼,这人态度还这般差,楚景容被训的红了眼,抿着唇不回应。

        萧云衍想给他用烫过的毛巾热敷,他也别扭的不让碰,就咬牙忍着,一声不吭。

        相恋中还是这脾性,但凡换个人,都要冷落他几天,可萧云衍舍不得!

        最后还是萧云衍先一步泄了气,他将自己的双手烫热后,爬上床去,强行拉过楚景容的双脚,捂在胸口暖着。

        温厚的体温,丝丝缕缕的渗入到皮肉中,灼热烫人。

        楚景容红了耳根,拉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腰间。

        可怜他活了将近三十年,第一次体味到汹涌的情愫……

        楚景容垂眸向床尾扫去,有意无意的将萧云衍从头到脚打量一遍,那人眉宇间带着几分心疼,深邃的眉眼,一眨不眨的凝视着他的脚踝,看似发乎于情,偏偏止乎于礼,该有反应的地方半分反应都没有。

        楚景容心中疑惑,却没脸询问,只能隐晦的收回目光,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

        萧云衍重承诺,一直记得答应楚景容的婚事。

        他先去禀告了父皇母后,萧启峯跟楚馨儿对此倒没有异议,只询问萧云衍,是否真的想好了?

        萧云衍没有犹豫的点头。

        他对眼下的日子已经很知足了,本不想将婚事闹得沸沸扬扬,有损景容的名誉。

        可既然答应了,就必须要做到,他曾经说过,只要他有的,只要楚景容想要,他都给。

        从慈宁宫离开后,萧云衍径直去了御书房,想从萧逸蘅口中讨一纸赐婚的谕旨。

        萧逸蘅对此丝毫不感到意外。

        从那天家宴,他就看得出来,曾经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帝师,终是爱上了他这个一根筋,迷途不知返的胞弟。

        但还有一件事,萧逸蘅有些在意。

        “云衍,当初皇城别苑,你有细问过楚景容,是否真心要杀你吗?”

        当年之事,无人提及,因为一触碰就难免心疼,可不触碰则会拧成心结。

        萧云衍听到这话,眼底的神色晦暗不明,沉默半晌后答复道:”没有必要问,不重要。”

        “不重要?你就这么相信楚景容,笃定不是他指使的慕容寻?”

        这一次,萧云衍垂下眸子,没有再作答。

        他不愿问,不是笃定,恰恰是因为不笃定。

        可不论答案如何,都不重要,他不奢求楚景容爱他,那人肯接受他的爱,就足够了。

        萧逸蘅颁发谕旨,加盖玺印,看着萧云衍拿到谕旨后离开的背影,没有新婚之人该有的喜悦,萧逸蘅缓缓沉下眸子,心中明了:他的弟弟……出问题了。

        …………………………………

        萧云衍拿着谕旨回到王府,站定在房门口,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告诉楚景容。

        虽是那人提出的要求,可真见到这道赐婚谕旨时,楚景容会开心吗?萧云衍不确定。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楚景容站定在门前,轻声问道:“在想什么?怎么不进来?”

        萧云衍下意识将谕旨藏到身后。

        楚景容眯起眼睛,探头向后瞧了一眼:“藏了什么东西?拿出来吧。”

        萧云衍僵硬了一下,后将藏在身后的谕旨拿了出来。

        楚景容接过去,展开一看,是当今圣上赐给他们的合婚庚贴。

        将吉时定在了三月初三,他们还有充足的时间可以准备。

        楚景容抬眸瞧了萧云衍一眼,后回到房间,打开收纳的匣子,将谕旨安置妥当。

        看着匣子底部还静静躺着一纸和离书,楚景容目光顿住了,他将和离书取出来,转身塞进萧云衍的手心里。

        “这个……你该收回去了。”

        萧云衍低头看着手心里的一纸书信,身子再度僵硬,他刚打算拆开来看,却被楚景容按住了手腕。

        端起桌边的琉璃灯,用火折子点燃后,楚景容抽回和离书,当着萧云衍的面烧掉了。

        飘在空中的火星落回地面,最终熄灭,楚景容仰头去看,萧云衍的眼底仿佛还映照着燃烧的火光,眸色复杂的让人心疼。

        楚景容放下琉璃灯,两三步走到萧云衍跟前,轻声道:“二郎,我有些冷。”

        萧云衍听后堪堪回神,他扭头看向房门的方向,呐呐道:“是忘记关门了吗?”

        眼见着房门紧闭,萧云衍又朝里屋走去,想去检查窗户,却被楚景容伸手扯住了袖袍。

        萧云衍回头望,只见楚景容双眸含情,扬眉浅笑,朝他张开双臂道:“二郎,你不抱我吗?”

        刻入骨髓的一幕,一如梦中。

        现实与幻想交叠,萧云衍一时间有些恍惚,分不清眼前的楚景容是否就是梦中的楚景容?

        可他依旧像受了蛊惑似的走上前去,长臂揽过楚景容的腰肢,将人拉入怀中。

        大手游走在楚景容的后背,用指尖仔细感受怀中之人温热的触感,以加强内心的真实感。

        萧云衍目中的迷茫散去,只剩安宁。

        楚景容本想讨个拥抱,没想到萧云衍会突然变得放肆起来,他心中悸动,可就在楚景容期待萧云衍接下来的举动时,那人却突然老实下来,只是本分的抱着他,不再逾越。

        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楚景容也有些气结,总觉得萧云衍在有意无意的戏弄他,可他又不好开口呵斥,只能咬牙忍了,楚景容深吸一口气,抬起双臂回应,加深了这个拥抱。

    第62章 第62章

    之前的婚事, 都是楚馨儿自作主张,一手操办的,这一次, 却是楚景容亲力亲为。

    谕旨已发, 帝师即将与襄亲王大婚的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 飞遍大江南北, 一时间流言四起, 成为百姓们酒足饭饱后的谈资。

    楚景容骑着白雪踏乌,与萧云衍一同前往皇宫。

    路上, 时不时有探寻的目光落在身上,窃窃私语传入耳朵,萧云衍身子有些僵硬, 他担忧的望向楚景容, 见那人面色如常, 才长松一口气。

    此番进宫, 是尚衣阁的绣娘要赶制婚服,无论是测量尺寸还是选取布料, 都需要听取他们的意见。

    刚入尚衣阁,就有几十位婢女捧着布匹站在大殿中央,放眼望去, 琳琅满目的红。

    楚景容从中间走过去, 最后停在一位婢女身侧, 那是周边小国进贡的布料,采用古法浸染, 呈现出一种尊贵深沉的正红色。

    抬起指尖触摸, 外柔中钢, 柔韧有度。

    楚景容满意的点头,拍板道:“就它了。”

    听到这话,一旁的候命的绣娘连忙让婢女们展开布匹,披在楚景容身上。

    布料是好布料,最重要的还是要与人相称,这样相得益彰,才算完美。

    “二郎,好看吗?”楚景容被耀眼的红包裹着,明媚的阳光落在肩上,面容上泛着摇曳的光晕,美的不似真人。

    萧云衍怔怔点头,他的景容怎样都好看,就算最艳俗的红穿在身上,也卓尔不群,绝世出尘。

    “若王爷跟帝师都没意见,还请让臣女帮王爷跟帝师测量尺寸。”

    这布匹宽窄有限,勉强能做成两件婚服,因此要小心裁剪使用,一尺一寸都不能浪费掉。

    绣娘拿着尺子走上前来,却被楚景容摆摆手拒绝了,不需要那么麻烦,该从哪里一分为二,他心里已有定数。

    “取把剪刀来。”

    绣娘不解,却依言照做,她将剪刀取来后,双手奉到楚景容面前。

    伸出素白的手腕,拿起剪刀,楚景容打量片刻后,利落的手起刀落,一整块布被裁成两段,飘飘扬扬的散落下来。

    本来深沉尊贵的红,此刻落入眼底,却突然变得刺目起来,萧云衍面色难看的后退一步,胸口突然疼的难以忍受。

    哪怕刻意不去回想,已经发生的事,依旧像烙印一样刻在脑海中。

    原来,他还记得……

    之前的那场婚礼,他满怀期待的踏入房中,迎接他的,就是漫天飞舞被剪碎的婚服,还有一声比一声还要绝然的“滚”字。

    世界突然安静下来,周围所有声音都落不进耳朵里,萧云衍像是聋了,什么都听不见,那晚发生的一幕幕,在眼前不停的闪现,萧云衍瑟缩着又退一步,下一秒,突然夺门而逃。

    “王爷,您去哪?”

    婢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受惊的呼喊一声,楚景容听到动静,回头去瞧,原地已经没了萧云衍的身影。

    “二郎。”楚景容连忙追了出来,却只见到萧云衍的一片衣角消失在院门的方向,随后不知去向。

    “将这匹布收置妥帖,待我将王爷寻回来,再商议其他细节。”说完,楚景容匆忙离去,身影也随之消失在尚衣阁。

    他上过宫墙,行过长廊,却遍寻不到萧云衍的身影,楚景容一开始还有些生气,到最后只剩下着急。

    到底去哪了?为什么在选婚服的半路上消失不见,萧云衍到底什么意思?楚景容忍不住胡思乱想。

    哪里都找不到,是不是离开皇宫了?二郎,发生什么事了?中途离开,抛下他一个人,这让他如何自处?

    就在楚景容束手无策之际,目光所及,在萧逸蘅身边伺候的福公公,匆匆忙忙的朝他走来。

    他也是听闻了消息,被自家主子打发来救场的。

    “帝师,快随老奴前来吧,老奴知道王爷藏在哪里!”一挥拂尘,福临海躬身带路。

    “什么,你知道?”楚景容快要将整个皇宫都翻遍了,却没能找到萧云衍的身影,福临海怎么会知道?

    “是的,老奴知道,但凡王爷在皇宫内消失不见,去那个地方,肯定能找到!”福临海语气笃定,楚景容虽有所怀疑,双脚却不自觉的跟从福临海的引导。

    眼见着福临海带他来到御花园,楚景容的柳眉蹙到一起。

    “这个地方我寻过了,二郎并不在这里。”

    “帝师,请上假山林,迈过几个台阶,一转弯,就能看到王爷的身影了。”

    听到这话,楚景容愣住了,他是来过御花园没错。却没想到萧云衍会藏在那窄小狭隘的假山林中。

    楚景容顿住了脚步,轻声问道:”王爷,经常躲进这个地方吗?”

    “是的,王爷从小就有这个习惯,不论受了什么委屈,都会自己一个人躲进这里。”

    “从小?”讶然的瞪大双眸,楚景容有些难以置信,竟是从小就有的习惯,他为什么……从不曾听闻?

    关于二郎,到底还有多少事是他不知道的!

    “帝师,恕老奴多嘴,王爷少年老成,太上皇与皇太后育有五子,唯有二皇子最让老奴心疼,王爷他不善言辞偏偏最痴情,帝师,算老奴求您了,您屈尊降贵,多疼疼这个孩子吧。”

    楚景容闻言,眼底划过一抹痛色,他抬腿迈上台阶,低声回应:“知道了,你退下吧。”

    行过几个台阶,一转弯,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逼仄的假山洞。

    萧云衍那么大的个子,此刻像个孩子一样蜷缩在里面,双臂抱膝,将头埋进臂弯里。

    楚景容忽然觉得好笑又心疼。

    那人将发冠摘下,捏在掌心里,一头长发没了束缚,整个披散在肩头,铺开的半边白发便格外扎眼!

    看到这一幕,楚景容的心底只剩心疼。

    在他与萧云衍水火不容的那一年,这人又有多少个夜晚是在这狭窄逼仄的假山洞里度过的?

    听到动静,萧云衍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楚景容,后又难堪的别过脸去。

    楚景容走到萧云衍身前,缓缓蹲下身去,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萧云衍持平。

    “二郎,看着我。”伸手抚上萧云衍的侧脸,楚景容哑着声音问道:“为什么中途离开?二郎,你知道留我一个人有多难堪吗?”

    萧云衍的嘴唇动了动,最终一个字没能吐出去,低眉敛目半晌,只憋出一声赔罪:“对不起。”

    闻言,楚景容柳眉拧到了一起,轻叹一声后,顺势跪坐下来,用双手捧起萧云衍的脸。

    “我不想听对不起,告诉我,为什么离开?”

    萧云衍错开视线,依旧沉默,他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就像扎在心里的一根刺,隐秘的疼,却无法宣之于口。

    这让楚景容不知要如何下手。

    二郎性子执拗,他不愿说,再怎么逼迫都没用,楚景容只能陪他一起,躲在这阴暗潮湿的假山洞里,静静的等他愿意开口的那一刻。

    地上有太多细碎的石头,跪坐的久了,没一会儿的功夫就磕的膝盖疼。

    楚景容没吭声,萧云衍却察觉到了,他换个姿势,盘起腿,将楚景容旋转一下后,抱坐在自己的腿上。

    生了那么高大的个子,胳膊长腿也长,低头将脸埋进楚景容的颈窝里,从侧面看去,楚景容的身影被他整个笼罩住,都快要瞧不见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

    没让楚景容等太久,萧云衍舍不得让他跟着自己一起受罪。

    “景容,合婚礼服……不能剪碎,不吉利,哪怕是恨毒了我,也不能剪碎自己的。”

    所以,是自己刚才裁剪布匹,让二郎想起之前洞房花烛夜的不愉快了吗?

    有些事,刻意不去提及,却不能当做没发生过。

    楚景容满心苦涩。

    “嗯,以后都不会了,待我们成婚,便将婚服收放妥当,要它跟我们一起长长久久的。”

    之前未动心时,不觉得自己做的过分,如今回头想想,倒是悔不当初。

    “二郎,我们的婚期还有不足半月,你……期待吗?”

    萧云衍已经狠狠期待过一次了,如今这一次,虽有希冀,更多的却是惶恐。

    若不是景容要求,他压根不想要什么婚礼,就这样每□□夕相处,自欺欺人就挺好。

    “期待的。”萧云衍声音低沉,还带着几分真假难辨的情深意切。

    “嗯,我也很期待。”楚景容将萧云衍额前散落的白发捧在手心里,后一圈圈的缠绕在自己的小指上。

    还好景容是背对着他,不然一定会发现他眼底的煎熬与挣扎。

    萧云衍质问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在景容面前撒谎了呢?

    好像从再次相拥开始,他每天都在口是心非,每一个小的谎言,都要用更大的谎言来掩盖。

    萧云衍不敢想,等所有的谎言被揭穿的那一天,景容对他会有多失望。

    他不想景容伤心,可若是实话实说,他怕眼下拥有的一切瞬间化作泡影。

    所以,就当他自私好了,能偷来一时算一时,能偷来一天算一天。

    若真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天,他自己酿的苦果,自己尝。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走亲戚呢,好累好累,明天恢复更新哈~

    第63章第63章

        第63章  第63章

        三月初三,  襄亲王大婚。

        门庭若市,座无虚席。

        文武百官前来朝贺,府门口负责登记名单跟贺礼的仆役,  看着那堆积如山的礼品,  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楚景容三天前就已经搬回帝师府,总不能从王府出嫁,  再嫁给襄亲王,  于礼不合。

        他走的那一天,  也没有收拾行李,萧云衍杵在门口,  有意无意堵住他的去路。

        一只脚刚要踏出门槛,就见那人身体跟着紧绷起来,楚景容无奈,  又收回了脚。

        “二郎,  你站在那,  我怎么出门?”

        萧云衍闷不吭声,  身子依旧一动不动。

        楚景容再次想往外走,却被萧云衍拉住了手腕,  那人的虎口虚虚的握着,虽不至于弄疼他,却也让他挣脱不开。

        “景容,  还……回来吗?”

        萧云衍的声音有些苦涩,  他没有安全感,  一点安全感都没有,楚景容眼界高,  什么都不缺,  什么也瞧不上,  他没有什么能够把人留下的。

        这场婚事会不会又是景容的一场玩笑?

        昭告天下,换来群臣瞩目,百姓驻足,待吉时已到,他推开府门,却压根不会有人身着凤冠霞帔嫁给他,有的只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什么大婚,都是笑话。

        “不回来去哪?在胡思乱想什么?不相信我吗?”

        萧云衍垂眸,沉声作答:“相信的。”

        不,他不相信,若是可以的话,他恨不得用铁链将楚景容囚在王府中,带上枷,落下锁,逼着他跟自己白头到老,相守一生。

        可他不能,萧云衍痛恨自己的无力……

        楚景容是翱翔天际的雄鹰,不是笼中供人赏玩的雀鸟,他不属于任何人,自然也就不属于他。

        “我等你……嫁我。”闭了闭眼,萧云衍最终还是放开手,他疼的指尖都在发抖,却要表现的像个常人一样,不敢让楚景容发现他的异常,发现那些阴暗的见不得光的占有欲,害怕楚景容会因此而永远逃离他。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该撒谎说相信,不该生出阴沉晦暗的心思,明明之前不这样的,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他只是控制不住……

        楚景容不在王府的三日里,萧云衍经常会站在院门口发一会儿呆,却没有再踏入一步。

        他硬撑着,强迫自己不去找楚景容,就这样熬过了三天。

        大婚当天,萧云衍头戴金冠,墨眉似剑,一身绯红喜服,金绣繁丽,极致尊贵雅致。

        一边应付着诸位朝臣的恭贺,一边时不时将目光投向头顶的太阳,估摸着眼下是什么时辰。

        煎熬了半天,总算要到吉时了,为什么门外却没有半分动静?

        和煦的阳光洒在身上,萧云衍却感受不到半分温暖,掌心也一片冰凉。

        明知道自己酒量不好,有朝臣劝酒,萧云衍也像傀儡木偶一样,一杯接一杯的饮下肚。

        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中,连高位上的萧启峯跟楚馨儿也不例外,唯有萧逸蘅,担忧的目光落在萧云衍身上,他俯身在福临海耳边吩咐了几句,福公公便带着人走过去,帮忙拦下了递到萧云衍跟前的酒杯。

        直到有嬷嬷高呼一声:“新人到,新郎接轿。”萧云衍才感觉冰冷的身体一点点的回温。

        他像是重新活过来了,匆匆忙忙的朝府门口奔去,推开门,却没有看到喜轿,楚景容同样身着一袭艳丽的喜服,尊贵雅致的红衬托的他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眉目如画。

        身骑高头大马,不像要出嫁,倒像来娶亲的,萧云衍突然就湿了眼眶,他两三步走上前去,伸出手,将人稳妥的迎了下来。

        那人温凉的手抓在掌心里,才有这人重新归属于他的真实感,萧云衍抛开所有胡思乱想,牵着楚景容向高堂走去。

        本来围绕在萧云衍身边,赶走赶不走的群臣,此刻全都围拢到楚景容身侧,就算说不上一句话,也拼命的想要凑个脸熟。

        “恭祝帝师与王爷永结同心,白头偕老。”

        “恭祝帝师与王爷比翼连枝,相濡以沫。”

        楚景容面对其他人的时候,向来是不笑的,他生性凉薄,就算人就在你的面前,也遥远的仿佛隔着万水千山,然而此刻,楚景容难得的展露笑颜,侧头看向身旁高大的男子,眉宇间蓄着一抹柔情。

        这是他的二郎,只属于他的二郎……

        自己这个一国帝师轰轰烈烈的下嫁,以后都不会有朝臣在萧云衍面前提及家中有女初长成了,毕竟,没人敢往他的眼睛里吹沙子。

        萧云衍九尺的身高个头,此刻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差点被热情的朝臣从楚景容身旁挤出去,他想抓牢楚景容的手,又怕把人弄疼,想要发脾气,又怕大喜的日子不吉利,只能憋着气,目露哀怨。

        楚景容并不是他一个人的,萧云衍不是第一天认识到这个事实。

        这人就像一块价值连城的金镶玉,一展露身姿手腕,注定惊艳所有世人。

        而他,也是凡尘俗世中,被惊艳到的那一个,只不过其他人都只敢赞赏,不敢触碰,唯有他,生了亵渎神明的妄念。

        “公子,嬷嬷说再耽搁下去要误了吉时了,催着赶紧跟王爷拜堂行礼呢。”青梧今天也穿了一身喜庆的红色,好不容易拨开人群,凑到楚景容耳畔,呼哧带喘的禀告道。

        “好,知道了。”语毕,楚景容收起嘴角的笑意,面色冷下来,围绕在周身的朝臣便不敢再往跟前凑,自觉让出一条路,方便楚景容跟萧云衍穿行而过。

        跨进殿门,楚馨儿跟萧启峯高坐明堂之上。

        恍惚间,时间仿佛倒退到三年前,只不过这一次,楚景容没有强压着怒火,没有心不甘情不愿,他与萧云衍各站在大殿一侧,手执牵红,拜了天地。

        礼成之后便是酒宴,诸位朝臣恭恭敬敬的说着吉祥话,妄想给萧云衍劝酒,楚景容站在身侧,

        不咸不淡的两三句话就给挡了回去。

        今晚可是洞房花烛夜,二郎喝醉酒之后是何作态,楚景容可是见识过的,他可不想听一夜的老和尚念经。

        大周国的朝臣许多都上了年纪,一把老骨头,却精神矍铄,楚景容应付一段时间就乏了,在青梧的陪同下先离席,回到房间。

        桌子上燃烧着喜烛,碟子里摆着红枣,花生还有桂圆。

        红色的床幔,床上铺着的锦被上绣着鸳鸯戏水,楚景容只是轻轻扫过一眼,耳根就倏的红了。

        今晚会发生什么,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还没完全准备好。

        楚景容坐在床榻上,面上看着不动声色,一颗心却扑腾扑腾的乱跳,他在等着萧云衍送走宾客后,回房间与他如胶似漆,情意绵绵……

        然而等来等去,月上柳梢,喜烛都燃烧了一半,烛泪淌了半桌子,也不见萧云衍推门而入。

        “青梧,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楚景容脸色有些难看,压低了声音吩咐一句。

        “是,青梧这就去。”青梧领命退了出去,想着是不是前院的酒席还没散,便急冲冲往前院走,结果一拐弯,却在走廊尽头,看到了王爷的身影。

        宾客早送走了,父皇母后也回宫了,萧云衍没喝多,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走到走廊这就顿住了脚步,傻愣愣的站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了。

        虽然有些难以启齿,可他……莫名有些害怕。

        “王爷,您怎么站在这呢?公子在房内等候许久了。”说完之后,青梧就有些脸热,他这话说得好像不太妥当,听上去,像是自家公子多急着圆房似的。

        “前面带路吧。”萧云衍闭了闭眼,终于不再逃避。

        推门而入,心心念念了十几年的人,就那样端坐在床榻上。

        就像明月坠入清河,终被他亲手捞起。

        见到萧云衍的身影后,楚景容眼底的疑虑消失不见,转而划过一抹幽怨,想着或许是二郎太开心了,才会在前院多闹腾了一会儿,楚景容生出的那点怨气又很快消失不见。

        到底只是过于欣喜,才会耽搁了时间,并不是有意怠慢。

        楚景容站起身,来到桌前。

        桌子上摆着一瓶喜酒,两个白玉杯子,楚景容素手执起酒壶,将杯内倒满喜酒,他端起其中一杯,朝着萧云衍抬手示意道:“二郎,不与我共饮一杯合卺酒吗?”

        萧云衍本有些忐忑,听到这话后,瞳孔微微一缩。

        他久久没有动作,楚景容察觉到异样,抬头望去,这才发现萧云衍的目光死死盯着他手中的酒杯,眼底是丝丝缕缕又深入骨髓的痛楚。

        楚景容忽的想起,之前的洞房花烛夜,这杯合卺酒最后是以祭奠亡人的方式泼洒在地上。

        他怎么能那样做?怎么能以那样恶毒的方式诅咒他的二郎。

        若他当初的诅咒成真,二郎边关三年,战死沙场……

        楚景容的指尖不受控制的轻颤,他不敢想,他真的不敢想……

        将两杯喜酒全部含进嘴里,楚景容匆忙上前一步,素白的手腕攀上萧云衍的后颈,义无反顾的递上自己的双唇。

        作者有话要说:

        狗子生病了,心病……

    第64章第64章

        第64章  第64章

        温柔的唇瓣轻轻的磨蹭着他的口齿,  让萧云衍的意识回笼,他下意识将人揽入怀中,掠夺楚景容舌尖上略带辛辣的甘甜。

        楚景容双眸中蓄着一抹醉人的水色,  他睫毛轻颤,  抖着指尖伸向萧云衍的衣襟盘扣,却被萧云衍一把握住了手。

        猛然受到惊吓,  楚景容整个人都颤栗了一下,  抬眸望去,  那人眉眼深邃,像夜色下的汪洋大海,  一眼望不到底。

        来自怀中之人的吸引太过致命,萧云衍呼吸有些急促,平复了半晌才将心头的欲念压下。

        “景容,  累了一天了,  歇息吧。”

        虽然恨不得与楚景容融为一体,  云交雨合,  萧云衍却不能那样做。

        如果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梦,他希望楚景容离开的那一天,  也是清清白白,毫无顾忌的。

        只留他一个人堕入地狱就好!

        “什……什么?”楚景容以为自己听错了,目露茫然的呢喃一句。

        歇息?怎么歇息呢?是他想的那种歇息吗?楚景容拿不准萧云衍的意思,  便不能询问的太直白。

        “稍等一下,  我去准备草药。”萧云衍没有直接回应,  而是扭头吩咐屋外值守的青梧帮忙打一盆热水来。

        直到滚烫的热水浸没双脚,楚景容还有些浑浑噩噩,  他的双手紧张的捏住身下的锦被,  眸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半跪在床榻为他揉捏脚踝的萧云衍,  楚景容还是琢磨不透那一句歇息是什么意思?

        干爽的巾帕拭去脚背的水珠,萧云衍端着变凉的药水走了出去,没一会儿的功夫又空着手走了回来。

        楚景容的心跳突然变得激烈起来,锦被上的鸳鸯被他抓皱成一团,一时间心头悸动,竟不敢再抬头去瞧一眼他的二郎。

        一双手伸到锁骨处,缓慢解开他喜服的盘扣,楚景容耳根红的像是要滴血,他努力控制自己不瑟缩,不逃避,只有温热的呼吸喷在萧云衍的手腕上,一声比一声急促。

        洞房花烛夜,合该……合该与如意郎君颠鸾倒凤,行鱼水之欢的。

        萧云衍帮楚景容褪掉喜服后便停下了动作,他缩回手,又转而开始脱掉自己身上的喜服,最后将两件喜服折叠整齐,束之高阁。

        心若擂鼓,楚景容只剩下一件单衣,却不觉得冷,整个人都像在被火烘烤,连头发丝都变得灼烫起来。

        “累了一天,夜深了,睡吧。”

        萧云衍翻身上床,放下帷幔,将楚景容的身子放倒在软被中。

        下一刻,二郎温热的怀抱覆盖上来,一把揽过他的腰肢。

        楚景容什么都听不见了,耳边只有自己乱了节奏的呼吸声,就在他闭上双眸准备迎接狂风暴雨来临之际,萧云衍却将被子拉过双肩,像以往一样,抱着他安然入眠。

        一瞬间,周身所有的热度都被抽走,整个人如坠冰窖。

        洞房花烛夜,依旧这样平淡的度过吗?

        那种事,二郎不积极,难道要他主动?

        喜烛燃烧殆尽,房间内刹那间陷入黑暗,楚景容干涩的眼眶忽然变的湿润。

        二郎不清不楚的态度,到底是什么意思?不亲近他,连一句解释都没有,怎能让他不胡思乱想?

        明明之前,只是面对面站着,都会控制不住本能,几次三番想要拉自己共赴巫山,而真正能无所顾忌拥抱缠绵的时候,却冷漠的让人心寒。

        为什么不碰他,萧云衍讨厌自己了吗?

        楚景容并不觉得答案是如此,因为二郎还会与他唇齿交缠,耳鬓厮磨,如今这反应,倒像在坚守着什么底线。

        就像当初打死都不愿再唤他一声老师一样,却在放手的刹那间,清醒的喊出口。

        二郎性格倔强,对某些事情的坚持,甚至到了偏执的地步。

        上一次的坚守,直到心死成灰的那一刻,才终是放弃。

        那这一次呢?又要顽固到什么时候才愿更进一步?难不成,要他守一辈子活寡?

        楚景容心凉了半截,他难以入眠,辗转反侧后翻了个身,背对着萧云衍。

        眼角湿的更厉害了,有水意划过脸庞浸入玉枕中。

        二郎,你到底知不知道,洞房花烛夜对于新婚夫妻来说是多么重要的时刻,你怎么……怎么能这般冷落我?

        萧云衍知道,他惹得楚景容伤心了,可他不知道要如何安慰。

        他深爱楚景容,愿意为那人付出一切,可他也明白,楚景容并不爱自己,所以有些东西,就算再想要,也不能要。

        同床异梦,楚景容一夜未合眼。

        他清楚的知道,萧云衍是什么时候起身的,是什么时候离开房间去上早朝的,那人待他依旧温柔,小心翼翼的呵护着,一如往昔。

        他以前总觉得,二郎待他极好,他们之间已没有任何问题,他回头了,二郎还在原地等他,所以他们顺理成章重新在一起了。

        可是现在,楚景容不这样觉得了。

        回头想想,二郎的原谅,好像太过轻易了。

        换位思考,以他有仇必报的性子,若一颗真心被那样糟践,定要罪魁祸首尝到千万倍的痛苦才肯罢休。

        可是二郎,像是从不曾责备怨恨他,他的付出是不求回报的,这跟三年前的二郎,相似却又有所不同。

        三年前的二郎,情到深处,会求自己疼他,会因为得不到一个吻,苦苦哀求半天,直到得偿所愿,然而现如今,就算得不到,他也不会吵嚷……

        就好像,他愿意接受自己给予的一切,是温柔便接下温柔,是疼痛便接下疼痛。

        真正爱一个人,怎会对他一无所求?

        楚景容忽然觉得好冷,深入骨髓的那种冷。

        他自然不会怀疑二郎对自己的爱,他害怕的是,二郎好像不需要自己付出同等的爱了,甚至已经不需要他的爱了。

        怎会如此?事情是如何发展到这一步的?他竟丝毫没有察觉。

        楚景容枯坐在依旧喜庆的婚床上,面带憔悴,目光呆滞的沉思半天。

        眼见着就要到萧云衍下早朝的时辰了,楚景容来不及洗漱,随便披上一件外袍,急匆匆的离开王府。

        有些问题,他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倒是可以拖延下去,慢慢找到答案,可他……舍不得二郎再受煎熬了。

        昨晚整整一夜,他隐约能察觉到,二郎的心痛并不比自己少半分。

        现如今,能为他答疑解惑的,或许只有……

        楚景容施展轻功,在檐壁间疾驰,却在去往皇宫的半路上,遇到下了早朝,急匆匆赶回王府的萧云衍。

        楚景容藏在树梢之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他的二郎策马狂奔,面上的焦灼,与眼底的不安,是楚景容从未见识过的。

        原来……这人一直在瞒着他,一直在他面前伪装,营造出柔情蜜意的假象,骗过了他的眼睛。

        他下意识以为二郎是不会撒谎的,可这一次,楚景容动摇了。

        待萧云衍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楚景容反其道而行,径直去了皇宫。

        他要面圣,要见萧逸蘅,箫家家宴还有新婚喜宴上,他隐约察觉到萧逸蘅眼底的一丝怪异,或许那人早有察觉。

        楚景容恨透了自己,为什么旁人他一眼就能看穿,二郎与他朝夕相对,他却沉溺在那人亲手编织的美梦中,没能勘破。

        若是再细心一点,再上心一点,二郎那样不善说谎的一个人,怎可能瞒得滴水不漏?

        说到底,真的无所察觉吗?

        不是的!

        是他一味索取,从未体贴入微的考虑过二郎的感受,是他做错了事,在破镜重圆后,便想一笔揭过,对那道狰狞的裂痕视而不见。

        是他有意无意的疏忽与漠视,让二郎越来越没安全感。

        贝齿咬紧下唇,楚景容迈上宫闱之际,脚步都有些踉跄。

        殿门外值守的福临海,于新婚的第二天,看到帝师慌张的身影,他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跑进御书房禀告。

        没让楚景容等太久,福临海再次踏出殿门,将他恭恭敬敬的引了进去。

        萧逸蘅放下奏折,眉头紧锁,将探寻的目光落在楚景容身上。

        今早朝堂之上,他没能在云衍身上看到新郎官洞房花烛之后该有的餍足与春风满面,还是像以往一样,虽与正常人无异,却少了一魂一魄。

        萧逸蘅便预料到楚景容会来寻他。

        就算以往刻意不往深处想,洞房花烛夜的异样也该让那人清醒了。

        说实话,萧逸蘅对楚景容很失望,在他心中,对楚景容的评价从没变过,他依旧觉得,这个人,不配得到他皇弟的深爱。

        事到如今才发现,可见,楚景容对云衍忽视到何等地步?

        他或许也是爱云衍的,但是他爱得粗糙,爱的不够仔细,跟云衍给予他的爱,无法相提并论。

        “不知帝师此番到来,所为何事?”

        楚景容无意多费口舌,开门见山道:“我与云衍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我想你应该是有所察觉的,便想来问一下,知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说到这里,楚景容痛苦的闭了闭眼,终是不得不承认道:“云衍他好像……不需要我爱他了。”

    第65章第65章

        第65章  第65章

        闻言,  萧逸蘅深深的看了楚景容一眼,正了正面上的神色,郑重的问道:“楚景容,  你真的爱云衍吗?”

        “自然。”

        楚景容回答的笃定,  二郎差点付出生命的代价,才教会他认清自己的真心,  毋庸置疑,  他是爱萧云衍的。

        “那你有告诉过云衍吗?”

        “这……。”楚景容迟疑了,  他好像从没坦白直率的将爱这个字说出口。

        在他看来,爱是深沉的,  是神圣的,不是三言两语就能交代明白的。

        萧逸蘅苦笑:“原来你不曾说过,可就算你口口声声的说了,  云衍怕是也不会相信。”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楚景容面露急切,  语气便有些重。

        “楚景容,  你有没有想过,  或许云衍,从不相信你会爱上他。”

        “什……什么?”瞳孔微微一缩,  楚景容难以置信的瞪大双眸。

        “他爱你,不求你爱他,楚景容,  人都是怕疼的,  疼得狠了,  便将伤口缩回壳子里,不愿再面对,  云衍就想稀里糊涂的与你在一起,  只要在一起就好,  他不想要什么答案,不求任何回报,就连你曾经是否真的想杀他,他都不在乎,皇城别苑发生的事,你不提,云衍也从不问,你就不觉得异常吗?

        之前并不觉得异样,他以为萧云衍相信不是他指使的,原来,那人不是相信,只是不在乎。

        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一时间,竟有种天崩地陷的错觉。

        是他犯下的错,二郎没有惩罚他,却在惩罚自己。

        萧云衍越是温柔,楚景容越是心如刀绞。

        那是他的二郎啊,待他情深似海的二郎啊!

        他的二郎值得被爱,为什么不相信自己值得被爱?

        楚景容转身,失魂落魄的朝殿门外走去。

        看着那人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萧逸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

        心病还须心药医,云衍身上的问题,除了楚景容,别人无能为力。

        浑浑噩噩行走在回王府的路上,楚景容的眸光逐渐由迷茫变的坚定。

        萧云衍能瞒他一辈子也就罢了,既然没瞒住,那我爱你,便由不得你不信。

        楚景容做事,向来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打的人丝毫没有还手之力。

        没有安全感是吗?那我便给你安全感。

        脚下的步伐加快,等楚景容回到王府的时候,发现萧云衍在主院发了好大的脾气。

        青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不敢喘。

        “景容去哪了?”

        “王爷,奴才……奴才也不知道啊,奴才醒来伺候的时候,房间里已经没了公子的身影。”

        “连个人都照看不好,要你有什么用?来人……。”

        萧云衍刚准备发落了青梧,目光所及,却发现楚景容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的方向。

        周身的戾气瞬间被压制下去,萧云衍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眼底的痛楚与不安便消失不见。

        他走上前来,想要牵起楚景容的手,柔声问道:“景容,你去哪了,我以为……。”

        “你以为我离开了。”楚景容冷声回应,语气斩钉截铁,他指尖一缩,避开了萧云衍的触碰。

        “萧云衍,我问你,你是不是根本就不相信我爱你,是不是以为我早晚有一天会弃你而去?”

        闻言,萧云衍缩回了手,在背后紧攥成拳,他垂下眸子,低语道:“不是的,我相信的。”

        “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眼睛。”楚景容命令的语气中,已经夹带上几分崩溃,这人到现在还妄想用谎言蒙混过关。

        萧云衍身子僵硬了一下,他不敢忤逆,缓缓抬起头来,深邃的双眸凝视着楚景容琥珀色的眼底。

        “再回答我,相不相信我爱你?”楚景容咬牙切齿的重复。

        “相……相信的。”

        话刚说完,便有清脆的一巴掌落在脸上,“啪”的一声,不算响亮,却能落入在场每个人的耳朵里。

        主院伺候的下人,包括青梧在内,全都哆哆嗦嗦的匍匐着身子,恨不得将脸埋进土里。

        楚景容打了人,自己却颤抖着手腕,落了泪。

        “再回答我,相不相信,三年前的皇城别苑,慕容寻的所作所为不是受我指使?”

        “相……。”

        然而这次刚吐出一个字,剩下的话便被楚景容猛然落下的巴掌打回了肚子里:“你还敢撒谎!”

        萧云衍偏着脑袋,面上的神色有些凄凉。

        “最后回答我,相不相信我永远都不会离开你?回答我!相不相信?!”

        不等萧云衍回答,楚景容已经高高的举起了手,只等萧云衍再说一句相信,便狠狠的落下。

        回过头来,萧云衍眼底的卑微与柔情消失不见,只剩下阴沉晦暗的凶狠与狂暴,妄图择人而噬。

        眸光落在楚景容身上,带着几分刀割般的凌厉,萧云衍声音凛然的开了口,不复往昔的温和缱绻。

        “是,我不相信,所以景荣没有必要煞费苦心的骗我,我不需要你爱我,只要接受我的爱就好了,只要你愿意留在我身边,我不会给你任何负担。”

        “你混蛋。”楚景容歇斯底里的低吼一句,巴掌骤然落下。

        然而还没能落到萧云衍脸上,便被那人一把攥住了手腕。

        手臂一个用力,将楚景容拉入怀中,萧云衍低下头去,疯了似的,攫取怀中之人柔软的唇瓣。

        二郎之前吻他,也会带着几分强势跟侵略性,可这一次不同,完全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样,残暴的让人心惊。

        楚景容被攥住的手腕缓慢捏成拳头,最后又泄气似的松开了,他没有反抗,任凭萧云衍将心底的不安与怒意发泄到自己身上,直到唇瓣被蹂|躏的通红一片,似是再稍微施加一点外力就要破皮流血,才堪堪被放过。

        身上的戾气消失不见,萧云衍将人视若至宝似的揽入怀中,轻轻的环绕着,生怕一个用力,他的景容就被他捏碎了。

        “景容,对不起,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是不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说着,萧云衍拉过楚景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哑着声音,卑微乞求道:“你打我吧,打到你出气为止,等气消了,留下来好吗?别离开我,景容,求你别离开我。”

        闻言,楚景容蓄在眼眶中的清泪跟决堤似的,顺着眼角滚滚而落。

        “萧云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错哪了?”

        “知道,哪都错了,惹你不开心,就是错了。”萧云衍急切的答复着,像是生怕自己回答的不够及时,楚景容就会弃他而去。

        楚景容心疼的厉害,这样爱他的二郎,值得被爱,值得被深爱啊!

        敛住眼底的泪意,楚景容狠心抽回手,他望向张皇无措的萧云衍,声音冷冽的开口道:“萧云衍,深爱不被回应,与深爱不被相信,同样煎熬。”

        “萧云衍,你知道我有多疼吗?现在的你,跟当初的我,一样残忍。”

        “我知道,无论我说多少遍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都不会相信,既然如此,我证明给你看。”

        楚景容的眸光狠了下来,他挣脱开萧云衍的怀抱,扭头朝王府的另一侧走去。

        怀中温热的触感离他而去,萧云衍只能亦步亦趋的跟着,不敢再用强,每次试图阻拦,都被楚景容狠狠的拂袖甩开。

        “景容,景容,你打算去哪?”

        “对不起,归安知错了,别跟我置气了。”

        他一遍遍的说着认错的话,却绝口不提一句相信。

        楚景容推开书房的门,背对着萧云衍命令道:“跪下。”

        眼底的光芒暗淡下来,萧云衍依言照做,缓缓曲起一条腿,单膝跪地。

        是不是只要我跪下求你,你就不会离开我?

        在萧云衍胡思乱想之际,楚景容快速转身,指尖在他的肩胛骨处扫过,封住了他的穴位。

        突然一动都不能动,萧云衍愕然的望向身前之人,不知道楚景容到底想做什么?

        心底生出无能为力的失落感,萧云衍望向楚景容的目光中,带着颓然的挫败。

        楚景容没有再动手,他迈开腿来到书房的案桌前,却发现上面摆放着一个木匣子,跟他用来存放玉簪还有合婚谕旨所用的木匣子如出一辙。

        边角都被打磨光滑,像是经常被观赏把玩,楚景容生出好奇的心思,用指尖勾住卡扣,轻轻拉开。

        里面叠放着的,正是边关三年,楚景容送出去却不被回应的每一封书信,还有已经干枯的红豆,芍药,合欢……

        楚景容的眼眶又红了。

        “我以为,这些信,全都你扔掉了。”

        楚景容拿起一封查看,发现上面简短的一句诗词“相思已成愁,盼君早日归。”娟秀的字迹已经变的模糊,不知道被来回摩挲了多少遍。

        “既然收到了,为何不回信?”

        萧云衍垂眸,声音落寞:“答应了你,不去打扰,可我每天,都在盼望着下一封来信。”

        楚景容眼底的柔情都快要化开了,这是他的二郎啊,拿命爱他的二郎。

        这么好的二郎,值得被爱,值得被深爱!

        作者有话要说:

        肯定有人要问了,楚娇娇还敢甩狗子巴掌,怎么敢的?

        答案就是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吼吼吼~

    第66章 第66章

    将书信重新收好, 安放回匣子里,再将木匣子放到一旁的书架上,存储妥当。

    楚景容转回身来, 吩咐下人取来火折子, 点燃了书房里的琉璃灯。

    王爷还跪在地上,接到命令的下人, 低眉顺眼的走进来, 完成任务后, 又匆匆忙忙的离开,全程目不斜视, 恨不得自己是个瞎子。

    时值晌午,天色未晚,萧云衍想不通楚景容为什要点灯?

    知道萧云衍心存疑惑, 楚景容却并不打算解答, 他当着萧云衍的面, 解开背后的发带, 将一头青丝披散开来,后松开衣襟盘扣, 将身上的衣袍半解,露出半截惑人的锁骨。

    萧云衍不敢细看,狼狈的错开视线。

    楚景容发现他的逃避, 声音立马冷了下来:“跪好了。”

    萧云衍无奈, 只能将视线挪回来, 继续落在楚景容身上。

    随手翻了翻书桌上的东西,楚景容有意无意将一头青丝从背后拢到身前, 他拿起萧云衍常用的笔墨纸砚, 放到眼前端详片刻后, 又索然无味的放下,最后兴致勃勃的眸光锁定在桌角前的一方印玺上。

    那是一块价值连城的和田玉,主要物料做了大周国的传国玉玺,如今在萧逸蘅手中,而剩下的物料,做了萧云衍的襄亲王印。

    口含金珠的麒麟,被雕刻的栩栩如生,身下是四方的印章,整整齐齐的镂镌着“襄亲王印”四个大字。

    楚景容抬眸扫了一眼,后将印玺按进一旁的红色印泥中,再将沾染着印泥的印玺按到桌面平铺的宣纸上。

    一个深沉尊贵的印记跃然纸上,楚景容打量片刻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景容若是喜欢,我便去求皇兄,让宫里的工匠为景容打造一个玉制的帝师印。”萧云衍小心翼翼的开口讨好,语毕,却连楚景容的半个眼神都没能换来,这让萧云衍心感挫败的同时,越发捉摸不透楚景容的想法。

    只见下一刻,楚景容素手毫不怜惜的抓住麒麟的头部,将这块堪称为无价之宝的印玺放到琉璃灯的烛光上烘烤。

    萧云衍整个人都被噎了一下,这下他更拿不准,楚景容到底是喜欢还是讨厌了。

    就在他心怀忐忑之际,楚景容忽然开口了,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萧云衍,我不光要你爱我,我还要你知道,我一样爱你,离不开你。”

    “你我之间,发生过许多不愉快的往事,你忘不掉,我也忘不掉。”

    “终归是我做错了,忘不掉我不怪你,可就算忘不掉,我也要你知道,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着,楚景容抬起头来,一边轻轻晃动着麒麟的头部,让印玺在火上均匀受热,一边将眸光射进萧云衍的眼底,轻声问道:“我说这些,你信吗?”

    不等萧云衍作答,楚景容的面色突然狰狞起来:“你不信,我知道。”

    他再度开口,将每个字都咬的一清二楚:“萧云衍,我,楚景容,很爱很爱你,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完这句话,楚景容像是忽然变的轻松起来,他垂眸扫了一眼,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我的脾性你是知道的,我说爱你,就是爱你,我说不会离开你,就不会离开你。由不得你不信。”

    萧云衍以为,楚景容会一直让他跪着受训,跪到他想明白,肯点头的那一刻。

    可他忘记了,楚景容的脾性,从不会这样和风细雨……

    只见楚景容将被烛火烧的滚烫的印玺抬起来,面对着自己,在扫了一眼后,低声喃喃一句:“应该足够了。”

    足够了,什么足够了?

    萧云衍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什么,他的双瞳骤然大睁,下意识就要起身阻止,却忘记身上还被点着穴道,心里急的冒火,身子却一动不动。

    等他忍着喉头腥甜冲破穴道,却已经来不及了,滋啦的烧肉声响起,印玺随之坠落在地,骨碌碌的滚远了。

    楚景容将烧红滚烫的“襄亲王印”,烙在自己的后颈上。

    在大周国,只有犯下重罪,剥夺人权的奴隶,才会被买下他们的主人,在身体的任何部位,用烙铁烙下私印,代表着他的一辈子都归属另外一个人,大到身家性命,小到一根头发丝,都不例外。

    楚景容是怕疼的,眼下已经疼的快要晕厥望去,却咬着贝齿一声不吭。

    身子轻飘飘的下坠,被俯冲过来的萧云衍,一把揽入怀中。

    颤抖着手,轻轻拨开楚景容的满头青丝,原本白皙的后颈上,那狰狞恐怖的烙印,格外刺眼,哪怕用世上最好的伤药,也不可能恢复如常。

    萧云衍的双手猛然捏紧成拳,牙关被他咬得咯吱作响,双眸泛起一片血色。

    他真是恨不得将怀中之人拖起来一顿毒打……

    “楚景容!楚怀瑾!又这样?你为什么又这样?”萧云衍愤而低吼,若不是楚景容后颈上还带着伤,萧云衍真想扼住他的喉咙,就这样掐死算了,一了百了。

    “你到底为何这般狠?对别人狠也就罢了,为何对自己也下得去手?楚景容,你没有心!你是不是没有心?!”

    “你这个毒……毒夫,新婚燕尔,我就该休了你,我合该休了你。”

    楚景容被萧云衍恨不得咬死他,又实在拿他束手无策的恼恨模样逗乐了,他的回应气若游丝,身子没有大碍,只是双唇青白,额上也沁出冷汗,疼的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既然……不相信我,总该相信它了吧?”

    楚景容说一句话都费力,要轻轻喘息几口,才能提起说下一句话的力气:“身上……带着这个印,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可能离开你了。”

    “毕竟……没人敢收留,襄亲王的……私奴。”

    字字句句,宛若在萧云衍的心头上剜出一个碗口大的血洞。

    这人是一国帝师啊!是百姓心目中可望而不可即的神明!是他捧在手心里精心呵护的金镶玉,怎么能这样贬低自己?怎么能为了他一介凡夫俗子做到这一步?

    楚景容提起周身最后一丝力气,努力支撑起身子,凑到萧云衍耳边,低声细语,宛若情人般软哝呢喃:“二郎,我爱你,永远……永远……不会离开你。”

    说完这句话,楚景容倒在萧云衍怀中,终是疼晕了过去。

    将怀中之人抱紧,萧云衍恨不得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中,他现在对楚景容是又爱又恨。

    眼底划过数不清的纠缠挣扎,萧云衍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被逼迫着,将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重新交付到楚景容手中。

    “我相信了,再也不会怀疑了,往后余生,就算你手执利刃,亲手刺进我的胸腔,我也相信,你是因为爱我,才会那样做的。”

    说着,萧云衍将楚景容打横抱起,轻轻放置到一旁的软榻上,同时吩咐门外伺候的下人,赶紧去皇宫请太医过来。

    老太医已经数不清自己这是第多少次,被骑马的侍卫拎进王府了,上一次是帝师受了严重的冻伤,这一次,老太医老眼昏花,没能看清房中景象,等到走近后,差点一屁股跌在地上。

    造孽!造孽啊!

    “王爷,恕老臣直……直言,您就算对这桩婚事再不满意,对帝师多有不喜,也……也不能动用私刑啊!”

    这个老糊涂!一国帝师,武功盖世,谁敢?谁又能对他动用私刑?

    萧云衍闻言,深沉的眸光落在老太医身上,沉默半晌后,无力的点了点头。

    罢了,随他去吧!

    他知道就算自己解释也解释不清楚,索性……就当是他动了私刑吧!

    老太医用上好的伤药将楚景容的烙伤包扎好,眼见着那人的脖颈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萧云衍垂手站在一侧,心口针扎似的,绵绵密密的疼。

    “王爷,帝师的烙伤无大碍,只是……只是当初下手太狠了,就算用了最好的祛疤药,还是会留下烙印的。”

    萧云衍木然点头,他明白,楚景容的目的就是要留下这道疤,怎会下手不狠?

    “来人,赏银百两,送姜太医离开。”

    待所有人都离开房间后,萧云衍沉默着走上前去,在楚景容的榻前,跪坐下来。

    他拉过楚景容的手,放在自己的侧脸上,没一会儿的功夫,就有温热的泪意浸湿了楚景容的指缝。

    “景容,别再欺负我了。”

    “你口口声声说爱我,还让我这般疼。”

    “从今往后,你说什么,我都相信,你说夜晚是明亮的,那我便明灯千万,让它亮如白昼,你说这世上只有一个大周国,那我便率兵攻打其他五国,一统六国。”

    “以后,我再这样惹你生气,你就罚我,打死我都行。”

    “但是……不能再伤害自己了,若再有下次,我不会轻饶你的,本王绝不轻饶你。”

    萧云衍说了许多,他以为楚景容还在昏睡,殊不知,这人早在他开口之前就清醒过来。

    楚景容睁开眼睛,微微偏过头去,朝着面容狼狈的萧云衍虚弱的笑了笑,开口回应道:“知道了,没有下次了。”

    以后都不闹腾了,跟你好好过日子。

    他的二郎啊,只会在嘴上说几句威胁他的狠话,却从不舍得动他一根毫毛,真是只色厉内荏的纸老虎!

    “二郎,今天也很爱你,所以,可以亲亲我吗?”楚景容睫毛轻颤,朝着萧云衍眨眨眼,想讨一个吻。

    深吸一口气,萧云衍站起身来,将胳膊撑在楚景容的头颅两侧,随之俯下身去,轻吻那人柔软的唇瓣,一遍又一遍,极致温柔,流连忘返。

    楚景容,楚怀瑾,楚娇娇,你真是……要了归安的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给的爱,多多少少,是要带着点疼的~

    还好狗子温柔啊!

    第67章第67章

        第67章  第67章

        疗伤期间,  每次换药,楚景容都戚戚哀哀的喊疼。

        萧云衍下手轻,其实没那么疼,  他就是娇贵,  想看二郎心疼他。

        实在没办法,萧云衍一只手揽着他的腰,  另一只手给他上药,  楚景容每次喊疼,  萧云衍就俯下头去吻他,吻的他气都喘不上来,  就顾不得喊疼了。

        青梧在门外值守,每天都闹个大红脸,眼神飘忽,  不知道该往哪里瞅。

        自家公子……真的好会。

        王爷现在每天一下早朝就钻进公子房中,  第二天早朝再走,  偶尔军营中有急事才去处理,  其他时间全都陪着自家公子。

        幸亏当初昭告天下,百姓们都知道是帝师下嫁襄亲王,  要是还像之前秘婚,王爷这被迷的三魂五道的,还以为是娶了只狐狸精。

        半月后,  烙伤彻底养好了,  绷带一圈圈的解下来,  可不论用多好的祛疤药,“襄亲王印”四个字还是明晃晃的留在后颈上,  清晰瞩目。

        在楚景容伤好后,  萧云衍情到深处,  再吻他的时候,会有一只手伸到后颈上,来回磨蹭着这道烙印。

        新愈合的皮肉本就敏感的厉害,趁他意乱情迷之际,那人带着粗茧的指腹来回刮扫后颈,楚景容的力气瞬间被抽走,整个人都酥软下来。

        等一切尘埃落定,他的伤养好了,萧云衍的心结也解开了,楚景容等了几天,每晚都在期待,可二郎还是克己守礼,丝毫不急着跟他圆房。

        边关三年,这是把人活生生的憋成和尚了吗?楚景容着急上火,闹了几天的牙疼。

        他不好直接要求,便背地里变着法子的折腾。

        此后,萧云衍再跟楚景容一同用膳,发现饭桌上的菜色变了。

        “乌鸡甲龟汤,虎鞭羊腰子,韭菜拌秋葵,黑豆黑米粥……。”

        萧云衍愣了一下,抬头望去,发现楚景容正将素手揣在袖袍中,目露哀怨的瞪着他。

        喉结上下滚动一番,萧云衍什么都没多说,举起一旁的碗筷就开吃。

        一连吃了三天后,萧云衍看着眼前的牡蛎海参汤,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刚硬着头皮舀起一勺放进嘴里,就当着楚景容的面,留下两道鼻血。

        啪嗒,啪嗒,有两滴坠落在桌面上,砸成两朵艳丽的血花。

        一旁布菜的青梧吓了一跳,连忙吩咐门外的丫鬟:“呀,王爷流鼻血了,快,快去取温水跟手巾来。”

        等着手巾取来,萧云衍一把夺过来捂住鼻子。

        眼见着楚景容轻叹一声,从对面站起身来,目光中虽有心疼更多的还是嗔怪,绕过桌子缓步朝他走来。

        萧云衍跟老鼠见到猫似的,“唰”的一下从凳子上站起身来,急忙说道:“本王突然想起来了,军营中还有未处理的急事,我……我先走了。”

        话音落下,就一个转身夺门而逃,像是身后正有豺狼虎豹追赶,头都不敢回。

        “二郎,你……。”

        楚景容一句挽留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原地哪还有萧云衍的身影?他气结的坐回凳子上,看着一桌子进补的食材生闷气。

        一旁的青梧连忙规劝两句:“公子,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吧,你把王爷逼得这么紧,王爷怕是以后连门都不敢进了。”

        楚景容不以为然,咬牙切齿道:“这都成婚多久了?哪是我逼得急?青梧,你说,二郎他是不是嫌弃我年纪大了,才不愿……。”

        青梧果断摇头:“公子,可莫要这么说,王爷待公子有多好,可是有目共睹的,公子这话若是传进王爷耳朵里,该惹得王爷伤心了。”

        垂下眸子,无所事事的整理着袖袍,楚景容低声呓语道:“我就随便说说。”

        “那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难道是二郎他……不太行?”楚景容瞳孔略微睁大,以为自己找到了症结所在。

        青梧闻言,整个人为之一愣。不太行?

        “公子,什么不太行啊?”

        楚景容耳根红了,他抬眸扫了一眼,确定屋外伺候的丫鬟下人们离得远,听不见他跟青梧的窃窃私语,才哑着嗓音开口道:“就……那方面不太行,不然每次床榻之上,稍有逾矩,他便僵硬的跟块石头似的,眼下更好,直接躲军营去了。”

        青梧听后,脸比楚景容的耳根还要红。

        “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若不符实,可是诋毁皇亲国戚的重罪。”

        楚景容才不怕这些,自顾自的说道:“我前些日子偷偷给他诊脉,感觉没什么问题,可能是我医术不精。”

        咬牙作出决定,楚景容吩咐道:“青梧,你去皇宫的太医院,把傅太医请来,他在这方面最为精通。”

        “不要说的太直白,就说王爷边关三年,身体略有亏损,请他来调理一番。”

        自家公子也是病急乱投医,若公子医术不精,那这世间的太医郎中都只能是草包半吊子。

        可楚景容已经下了旨意,青梧只能照做,他领命退了出去,径直去了皇宫。

        没让楚景容等太久,青梧带着傅太医匆匆忙忙的回了王府。

        傅太医年近不惑,没有姜老太医资历深,但这腿脚,可比姜老太医利索多了。

        竖起衣袍的立领,遮住后颈的烙伤,楚景容起身相迎,让傅太医受宠若惊。

        “臣傅玄霖见过帝师。”

        “傅太医不必多礼,快请坐。”

        楚景容热情的态度,让傅玄霖大喜过望的同时又有些无所适从,帝师生性冷清,不论召见谁都是一副不冷不热,不亲不疏的淡然模样,傅玄霖不知道他何德何能,能得此殊荣?

        “青梧,去备茶。”

        青梧领命,吩咐丫鬟们端上精品龙井茶。

        傅玄霖拘谨的坐在凳子上,茶水放到眼前也不知道喝,他紧张的额头冒冷汗,终是沉不住气,率先开口道:“不知帝师此番召臣来,可是要给王爷调理身子?”

        听到这话,楚景容饮茶的手一顿,他放下茶盏,抬眸落在傅玄霖身上,开门见山道:“是这样的,王爷他,似乎对我没有太多世俗的欲望,不知道傅太医,可知原因?”

        傅玄霖明明没饮茶,听到这话,整个人却像被呛到一般,捂着胸口狼狈的咳嗽起来。

        帝师不愧是帝师,床笫之事,都能脸不红心不跳的问出口,不过这不讳疾忌医的态度,倒是极为难得。

        “恕臣直言,王爷若是身子没问题,那可能还有两个原因。”

        “傅太医直言无妨。”楚景容身子略微前倾,悉心受教。

        “第一,王爷可是对帝师身为男子,心有抵触?”

        抵触?楚景容略一思量后,微微摇头。

        唇齿交缠,抵足而眠,这算哪门子抵触?

        “那就只剩下一个原因了。”

        “还请傅太医解惑。”

        “帝师言重了,王爷既然身子没有问题,那可能就是心理的问题,臣斗胆问一句,帝师可曾在王爷想要亲近的时候说过难听的话,做过难堪的事吗?”

        “这……”楚景容陷入回忆之中。

        他与二郎之间口吻生花已不算亲近,若说更进一步,楚景容想起那天皇城别苑,萧云衍绝望之下曾扒开他的衣襟,露出半个肩头。

        而他是怎么做的?

        楚景容满嘴苦涩,抬眸看向傅玄霖,不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我……我是曾做出伤人的举动,难道是曾经发生的事,导致王爷他……?”

        “帝师,症结在此,可能王爷自己都没意识到,但是身体不会骗人,野史中曾有记载,草野之民娶了一国公主,成为驸马后,在床笫之间,便多有不和谐,同样的道理,王爷对你多有畏惧,便不敢轻易造次。”

        “这……要如何是好?”楚景容面露无奈,时间不能倒流,他对二郎的伤害也不可能收回,为今之计,只能尽力弥补。

        “帝师可以适当放低身段,消了王爷的恐惧,一切自会水到渠成。”

        “放低身段?何解?”楚景容满心讶然。

        “帝师,男欢女爱之事,真的要详说吗?”傅玄霖倒是不介意,就怕帝师脸面上挂不住。

        “不……不必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说着,楚景容招来青梧,吩咐道:“赏帝师印,送傅太医回宫。”

        听到这话,傅玄霖愕然的瞪大双眸?帝……帝师印?

        “臣谢过帝师厚爱,愿当牛做马,回报帝师大恩。”傅玄霖匍匐在地,磕头谢恩。

        青梧取来帝师印后,一块寒微的铜牌,看似不起眼,却胜过黄金万两。

        傅玄霖颤抖着手接过,再次磕头谢恩。

        楚景容摆摆手,无所谓道:“傅太医解了我的燃眉之急,这块帝师印你便收下,以后有无解的难题,大可来寻我。”

        送走傅玄霖后,楚景容低声吩咐青梧:“去准备一件轻纱,要薄可透肤,再准备一件软毯,要跪上去舒服一点的。”

        “公子,你这是……?”青梧大为不解。

        这一声询问,让楚景容从脖颈红到了耳根,眼尾都染上绯色:“别问了,让丫鬟们备好热水,准备沐浴更衣。”

        站起身来,楚景容朝房内走出,背影看上去岿然不动,实则一颗心早已七上八下。

        萧云衍,我都做到这一步了,你若是还无动于衷,就不算是个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后人问:傅家为何能发扬光大

        答:因为祖上做了男科医生。

        萧怂怂不肯圆房,真是急死娇娇了。

    第68章第68章

        第68章  第68章

        房间内点上合欢香,  上好的软毯铺在床榻前,柔软的狐狸毛加上空气中流动的暗香,难免让人心生旖旎。

        丫鬟们在浴桶内倒上热水,  撒上香艳的玫瑰花瓣,  随后便弓身退了出去。

        房间内只剩下楚景容一个人,浴桶内蒸腾的热气,  熏的他脸颊有些红。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楚景容褪下衣衫,  赤|裸着身子,迈入浴桶内。

        他常年不怎么见光,  皮肤白皙细嫩,如同上好的绸缎,除了后颈之外,  其他部位连米粒大小的疤痕都没有,  浑然一体,  白玉无瑕。

        华灯初上,  萧云衍骑着乌云踏雪返回王府。

        他今天在军营的演武场酣畅淋漓的与将士们对战肉搏,总算将这几天积蓄在体内的精力发泄出去。

        萧云衍刚下马,  守在府门口的青梧就两三步迎了上来,急不可耐的要把王爷往主院引。

        “王爷,您怎么这么晚才归?公子在房内等了一天了。”

        听到这话,  萧云衍面带悻然,  不知道要如何作答。

        景容自从伤好后,  便变的如狼似虎,每天给他进食大补之物,  他若是再不逃,  怕是要爆体而亡。

        萧云衍正值壮年,  圆房的事不是不想,只是还没准备好。

        “景容他,生气了吗?”萧云衍一边朝主院走,一边从青梧那里打探消息。

        “青梧不便多言,王爷还是自己去看吧。”走到院门口,青梧便不再踏入一步,不明不白的一句回应,让萧云衍心里越发没底。

        站定在紧闭的房门口,萧云衍深吸一口气,单手推开房门。

        结果映入眼帘的一幕,让萧云衍整个人傻愣在原地。

        楚景容身披轻纱,跪坐在软毯上,周身萦绕着若隐若现的幽香,沁人心脾,勾人心魂。

        一头青丝披散在身后,黑玉般泛着淡淡的光泽,脖颈处的肌肤细致如美瓷。

        裸露在外的半截手腕带着纤细的银镯,银镯上坠着珍珠大小的铃铛,略一抚手,银铃摇响。

        “叮当~叮当~”

        萧云衍跟被点了穴位似的,深邃的眸光贪婪的游走在楚景容身上,似是恨不得将这一幕刻在脑海中。

        他不是圣人,此番美景,做不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楚景容不堪的垂着眸子,面皮烫得惊人,一阵夜风拂过,下意识的瑟缩一下。

        还在看,二郎到底要看到什么时候?

        楚景容沉不住气了,他稍有动作,还未能起身,沉迷于美景的萧云衍,像是突然受了惊吓,右脚后退一步,居然又想夺门而逃?

        楚景容气结,也顾不得羞了,喑哑着嗓子骂人。

        “站住,个没出息的,你跑什么?”

        萧云衍闻言,非但没有听话的停住脚步,反而加快速度,背影更仓皇了些。

        楚景容急的眼睛都红了,一颗心又酸又涩。

        “萧云衍,我让你站住,听到了没?你想让我穿成这样出去追你吗?”

        萧云衍总算顿住脚步,他忽的想起了什么,眸光四下扫去,确定四周无人,眼底的杀意才逐渐消退下去。

        迈着沉重的脚步,缓慢走回来,萧云衍关上房门,像个木头一样杵在门旁,看上去有些不知所措。

        楚景容气的脸都白了,指尖轻颤。

        他都已经做到这一步了,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还要他如何?

        难堪的别过脸去,楚景容湿润了眼角。

        “你走吧,我不逼你了。”

        都是他厚颜无耻,不要脸面,才做出此等荒唐事,活该自取其辱。

        听到这话,萧云衍立马慌了,他张了张嘴,干巴巴的解释道:“景容,这种事,不着急,我等你慢慢接受。”

        “我能接受,明明是你无法接受我,洞房花烛夜你都不碰我,若是实在厌弃,大可与我直说。”

        蓄在眼眶中的清泪再也止不住,顺着脸庞滑落,楚景容委屈的连修长的颈背都在不受控制的起伏。

        “不是的,我……。”

        萧云衍百口莫辩,事到如今,他再无所动作,真不算个男人了!

        褪下自己的外袍,走上前去,披在楚景容身上,萧云衍将人打横抱起,贴着楚景容的耳侧,轻声问道:“可备有软膏?”

        楚景容的耳垂瞬间红的滴血,呐呐如蚊鸣道:“有的,在床头。”

        被安放到床榻上,红色的帷幔随之落下,遮住满室春光。

        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王爷不早朝。

        清脆的银铃声,叮叮当当,在和煦的夜风中,响彻一整夜。

        ……………………………………

        他的二郎是温柔的,连床笫之间,也极尽缱绻。

        楚景容第二天醒来,并没有感觉身子不爽利,只是整个人疲懒的厉害,一动都不愿动。

        后颈上的烙印倒是重灾区,被那人的犬牙来回啃磨,如今一碰,就疼得厉害。

        萧云衍请了朝假,抱着楚景容在榻上温存,痴迷的轻吻着那人莹白的指尖。

        青梧在门外等候了近两个时辰,直到日上三竿,才收到进去伺候的命令。

        他红着脸,管好自己的眼睛,不该多看多瞧的地方,就低敛着眸子,盯着自己的脚尖。

        但还有个好消息,他想告诉自家公子。

        青梧用温水沾湿手巾,寻着这个空隙开口道:“公子,我刚才打水的时候路过庭院,发现庭院里的紫藤树再度发芽了,今年一定能开花。”

        楚景容喜出望外,他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沙哑,此刻却浑然顾不得了。

        “真的吗?太好了,它……总算,总算愿意再开花了。”

        这一次,他会悉心呵护,用心打理,让它在此后的每一年都枝繁叶茂,繁花似锦。

        当天晚些,宫里突然派福公公来传圣上口谕,要襄亲王出席当晚的群臣宴。

        萧云衍本想拒绝,楚景容没同意。

        “回去跟圣上回禀,就说王爷会准时入宴。”

        福公公心满意足的带话回宫去了,在他离开后,萧云衍皱着眉头,有些不乐意。

        他想不明白皇兄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设什么群臣宴?还点名要他参与其中。

        萧云衍不清楚,楚景容却心中了然。

        他前些日子进宫寻过萧逸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如今那人怕是担忧胞弟近况,又不好直接相问,便绞尽脑汁设了这场群臣宴。

        只要是为了二郎好,楚景容便感激不尽。

        “今晚,我陪你一同前去吧。”楚景容单手翻弄着刚从青梧那没收来的话本,轻声开口道。

        萧云衍的一只手放在楚景容的腰肢上,力道适中的揉捏着,结果越揉越暧昧,掌心火辣辣的烫人。

        “不必,你歇着,我快去快回。”一边说着,一边妄图将身子前贴,萧云衍的喉结上下翻滚,结果还没能贴上楚景容的后背,便被那人的一根指尖抵住了额头。

        “想作何?”楚景容扭头看他,眸光凉凉的,声音也淡淡的。

        萧云衍讪笑一声,不情不愿的将身子收了回去,像是要歇了不着调的心思。

        楚景容白他一眼,收回指尖,却不曾想,那人退到一半,又突然扑了上来,趁他不备,将他抱了个满怀。

        “景容,我怕皇兄强留我,今晚若是回来的晚了,你别生气。”

        楚景容冷笑一声,好脾气的回应:“我不生气。”

        他内心已经打定主意一同前往,眼下就是想看看,萧云衍顾左右而言他,那一肚子的花花肠子能藏多久才露馅?

        “景容,我要是回来的晚了,就不美了,我想……我想……。”萧云衍耳根微红,话说到一半,卡壳了。

        他想什么也不说明白,顿了半晌后,转移话题道:“那镯子真好看,还会响,叮叮当当的,我重新给你戴上。”

        “还有那轻纱,景容穿着也好看。”可惜被他撕碎了,想着以后可能都看不到了,萧云衍打心眼里不乐意,转动着脑筋谄媚道:“我知道尚衣阁里屯着一批好纱,本是留给娘娘们做衣裳的,可皇兄又没有宫妃,留着也是暴殄天物,等我找个机会,全给讨回来。”

        楚景容依旧是冷笑着不吭声。

        我看你这个襄亲王得多不要脸,才好意思跟自家皇兄开口,连宫妃做衣裳的布料都讨要。

        萧云衍还真取来银镯,刚打算给带上,楚景容就冷哼一声缩回手腕。

        愣了一下,萧云衍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腕,耳畔却传来楚景容翻旧账的声音:“萧云衍,从你我大婚,到昨晚,中间隔了多久?”

        不知道楚景容为什么突然这么问?萧云衍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后,老实作答:“将近一月。”

        “好,你现在脑子里想的腌臜事,等到下个月的今天再说吧!”

        楚景容可是记仇的很,被晾了一个月,他还没跟萧云衍算账呢。

        如今尝到甜头,想夜夜笙歌了?真是美死你了!这么能耐,倒是上天一个给我看看?

        说完,楚景容扔下话本,起身朝里屋走去,却被反应过来的萧云衍一把扯住了袖袍。

        “不行。”萧云衍急眼了,说什么都不同意。

        他正值壮年,果真一月一次,还不如出家做和尚!

        知道是自己的错,让景容恼了他,可这个时候,打死也不能认,萧云衍咬着死口不同意,他也不与楚景容讲道理,楚景容跟他讲道理他就装聋作哑,堂堂一国王爷耍起赖皮的本事一点都不输给地痞流氓。

        就这点事,萧云衍跟楚景容纠缠了半个下午。

        他说不过楚景容,两三句话就被怼的脸红脖子粗,脾气上来,就压着人强吻,就这么磨着,磨着,磨到楚景容松了口,什么都依着他了。

        “景容,我好爱你,我想待你更好,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办了,你教教我,你教教我。”萧云衍眼眶泛红,抱着人死活不撒手,一双手臂跟铁钳似的,压根别想挣脱。

        他萧归安何德何能,何德何能啊!

        得此良人,哪怕要他赔上性命,也心甘情愿。

        楚景容耳根红了,这人以后若再说自己嘴笨,看抽不抽他,没有比他更会说情话的了。

        “二郎待我,已是极好。”楚景容含笑伸手,与萧云衍十指相扣。

        我生本无乡,心安是归处。

        归安,归安……

        既已真心换真情,那从今往后,楚怀瑾就是萧归安的了。

    第69章第69章

        第69章  第69章

        皇宫群臣宴,  萧云衍强压住心底的急切,脸上堆着虚情假意的浅笑。

        有这个时间跟大臣们推杯换盏,还不如回府给景容洗脚。

        所谓温柔乡,  英雄冢,  此言不虚。

        萧逸蘅同萧云衍说了几句话,就察觉到那人敷衍的态度,  心中半是欣慰,  半是恼怒。

        欣慰的是,  他这个胞弟总算变回意气风发,有血有肉的当朝王爷。

        恼怒的是,  个没出息的憨货,又变成一门心思扑在楚景容身上的糟心模样。

        就在萧云衍准备寻个由头溜之大吉的时候,门外值守的公公突然捏着嗓子高呼道:“帝师到。”

        眼底划过一抹愕然,  萧云衍将差点脱口而出的借口咽回肚子里。

        扭头望去,  一道清冷出尘的身影自门外缓步走来,  群臣起身拱手相迎,  楚景容目不斜视,只轻微点头以示回应。

        萧逸蘅摆手吩咐宫女们:“来人,  给帝师上坐。”

        楚景容拂袖拒绝,他上前两步,落座到萧云衍身边,  那是晚宴上为家眷预留的位置。

        眼见到这一幕,  群臣倒抽一口凉气。

        他们本以为,  帝师与襄亲王大婚,背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原因,  却不敢想,  一切都是帝师心甘情愿的。

        “景容怎么来了?”萧云衍压低声音询问,  他下意识伸长手臂,想搭上楚景容的后腰,手伸到一半,警觉场合不对,又悻悻然的缩了回去。

        “在府中也是无聊,不如出来走走。”

        楚景容身着一袭高领月白长袍,满头青丝用银冠竖起,他垂首捏起案桌上一块杏仁酥,一时疏忽,后颈的烙伤便裸露半截。

        站在身后的宫婢,刚准备上前添酒,眸光不经意间扫到,吓得手一哆嗦,酒壶应声而落,泼洒一地。

        “奴婢罪该万死,求圣上赎罪,求王爷赎罪。”

        她做事细心严谨,从不出意外,才受到福公公提拔,得到在殿前伺候的机会,如今也是被吓的狠了,才会如此失态。

        萧云衍的眸光沉了下来,他抬手搭上楚景容的后颈,宽厚的掌心将烙伤整个遮住,在用指腹轻轻磨蹭两下后,萧云衍将楚景容的立领整理妥当,厉声道:“退下吧,这里用不着你伺候了。”

        听到这话,那宫婢松了一口气,连忙磕头谢恩,弓着身子退出宫外。

        萧逸蘅使了个眼色,让自己身边伺候的大宫女去给萧云衍添酒,转头便吩咐福临海;“去,把怜儿唤来。”

        福临海识趣的应了下来,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带着怜儿前来伺候。

        这个人,萧云衍是有所耳闻的,据说是皇兄南巡时救回来的女子,性格讨喜,皇兄便放在身边做了贴身丫鬟。

        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萧云衍的目光落在怜儿身上,待看清那人的面容后,剑眉拧起,眸光瞬间凛冽。

        怎么会是他?

        当初襄亲王身中醉光阴之毒,在乾坤宫昏迷不醒,怜儿初见萧云衍,就意识到这个人是救他于水火最后又被他反咬一口的恩人。

        他知道自己的性别,知道自己的秉性,怜儿生怕自己精心经营的谎言被揭穿,从那之后便一直有意无意的躲避着。

        可纸包不住火,他一直跟在当今圣上身边,萧逸蘅又是萧云衍的皇兄,他可不能躲藏一辈子,早晚会被发现端倪。

        与萧云衍初次相见,距今三年有余,怜儿身上发生了很大变化,他本来心存侥幸,盼望着萧云衍认不出他来,但在余光观察到襄亲王的反应后,一颗心凉了半截。

        楚景容察觉到萧云衍的敌意,凉薄的目光随之落到怜儿身上,轻声问道:“二郎,怎么了?”

        萧云衍将视线收回来,没有选择当场发难。

        欺君之罪肯定要向皇兄禀告,但不能是群臣聚集的当下。

        “无事,等晚点宴席散了,我与景容细说。”

        一场晚宴,萧云衍的眸光总有意无意在怜儿身上扫过,生怕这个毒人对皇兄不利。

        待宴席一散,萧逸蘅径直回御书房歇息,萧云衍拉着楚景容,起身跟上,却在去的路上,被中途出现的怜儿拦了下来。

        萧云衍刚想动手,却见怜儿当着他的面,扑通一声跪下了。

        “恩人,当年之事,是怜儿做的不对,还请王爷大人有大量,放怜儿一条生路。”没有刻意捏着嗓子,独属于少年雌雄难辨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让楚景容的柳眉紧蹙。

        当年之事?多当年?什么事?

        “二郎,你可有事瞒我?”楚景容的声音冷了下来,萧云衍来不及处置怜儿,先拉过楚景容到一旁的凉亭坐下,耐着性子解释道:“景容别误会,你还记得三年前吗?从五毒谷回来之后,带回许多身中杂毒的百姓,他本应是其中一个,可是……。”

        萧云衍将来龙去脉娓娓道来,楚景容的脸色却不见和缓。

        特别是当听说萧云衍胳膊上的旧伤,就是被怜儿一口撕掉皮肉后留下来的,眸光更是森冷阴寒。

        不知好歹,恩将仇报,如今假冒身份,混进宫来,被揭穿后,还敢乞哀告怜?

        当真是不知悔改!

        楚景容撸起萧云衍的袖袍,目光所及,看到那陈年旧伤,凌厉的目光便如同刀割般落到怜儿身上。

        毕竟事关萧逸蘅,楚景容不能擅作主张发落了怜儿,但二郎受过的苦楚,势必要让他加倍奉还。

        “你男扮女装混进宫来,已是欺君之罪,但自我坦白,与被人揭穿,可不是同等罪责。”

        楚景容正要敲打他,却见怜儿猛地匍匐在地,悔不当初道:“怜儿已经知错了,求帝师看在王爷身中醉光阴之际,是怜儿竭力相救的份上,给怜儿自我坦白的机会。”

        什么?云衍身上醉光阴的毒?是面前之人帮忙化解的?

        眼底的仇视逐渐散去,楚景容斟酌许久,终是决定放怜儿一马。

        “罢了,功过相抵,你好自为之。”

        “二郎,我们回府。”

        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怜儿是怎么坦白的,萧逸蘅又是怎么处置怜儿的。

        宫内并没有传出当今圣上大发雷霆的消息,想必是怜儿摇尾乞怜的功夫练就的出神入化,只可惜,心术不正。

        楚景容一边走神,一边将话本的最后一页翻过去,萧云衍又被萧逸蘅喊进宫了,听福公公那意思,是当今圣上想跟自家弟弟饮酒谈心,楚景容便没有一同前往。

        青梧坐立难安的杵在一旁,搅着袖子等自家公子将话本还给他。

        没错,楚景容看的话本,都是从青梧那强行收要过来的。

        以悲情结尾的故事不看,文笔故事性差的不看,这么难伺候,还好青梧在这方面博览群书,总算大浪淘沙,选出几本精品,供楚景容闲来无事解闷用。

        将看完的话本还给青梧,楚景容抬头看看天色,轻声呢喃道:“都这么晚了,云衍怎么还不回来?”

        连忙从楚景容手中将话本双手接过,青梧开解道:“想必是圣上跟王爷兄弟情深,聊得开怀,公子别忧心,还是早点歇息吧。”

        楚景容倒不是担心萧云衍夜深回府,会发生什么不测,而是那人酒量差的厉害,也不知道有没有喝多,若是喝多了,可真有的头疼了……

        “算了,熄灯吧。”楚景容摆摆手,打算回里屋安歇,素手刚搭在卷帘上,就在这个时候,庭院内忽然传来踉跄的脚步声,一声不知害臊的“娘子”传进耳朵里,让楚景容僵在原地。

        果不其然,没一会儿的功夫,萧云衍浑身酒气的闯了进来。

        “夫人,我……我回来了。”

        萧云衍站都站不稳,扶着门框才勉强没有摔倒,双眸醉意朦胧,却急吼吼的寻找楚景容的身影。

        他想念家中娇妻想念的厉害,正合适前段时间瞒着景容新打造了一副金铃铛,如今成品送到王府内,被他藏在柜子底,一套五只,两只戴在手腕上,两只戴在脚踝上,剩下一只,挂到脖子上。

        光是想想,萧云衍立马就坐不住了,可皇兄东边扯一句,西边扯一句,就是不放他走,不光灌他酒,还骂他没出息,讽刺他惧内,丢尽了箫家的脸面……

        萧云衍气不过,跟萧逸蘅打了一场,才逃出宫来。

        楚景容缓慢转身,抬头望去。

        萧云衍头上束发用的金冠早不知道丢到哪里去了,身上的蟒袍还沾了灰尘,像是在地上打过滚一样,下巴带着青紫的印记,一看就是被人揍的。

        瞳孔一缩,楚景容的脾气登时压不住了。

        “你身上的伤,怎么回事?”

        萧云衍听到声音,半晌才反应过来是在问什么,他低下头去不吭气,憋半天憋红了脸,才蹦出来一句:“回来的路上……摔着了。”

        眸子眯起,楚景容的嗓音骤然拔高:“还敢撒谎?到底怎么回事?”

        萧云衍下意识缩了缩脖子,他撇撇嘴,跌跌撞撞的要退回门外去。

        这么凶!今晚不亲他了!晾着他,要他独守空房!

        “还敢跑,萧云衍,你今天踏出这个门,以后都别进来。”

        一句话,把萧云衍的脚钉在原地,他低着头,看着眼前带着几层虚影的门槛发呆。

        恍然间觉得,皇兄好像骂的并没有错,他就是惧内……

        没出息!丢人!

        正所谓酒壮怂人胆,萧云衍心里犯了倔,抬起腿试图往门外迈,迈到一半没人阻止他,自己又缩了回去。

        算了!他不敢!

        楚景容迈着轻浅的脚步来到萧云衍身后,每一次脚步落下,就见萧云衍的耳根跟着动一下,跟提心吊胆的兔子似的,他心中好笑,面上却不显。

        “转过来,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脸上的伤,到底怎么回事?”

        萧云衍闹着脾气,不愿转身,被楚景容拉了一把,才不情不愿的回过身来。

        他觉得屈辱,不愿说实话,可景容逼着他说。

        “被皇兄……打的。”萧云衍垂着头,垮着肩,憋屈的回应道。

        听到这话,楚景容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好你个萧逸蘅,这哪是把人拉去饮酒谈心,分明是把人骗进宫去欺负了一顿。

        “瞧你这窝囊的样子,长这么大的个子,武艺也更出众些,还能被他给打了?”楚景容语气凶的像是要吃人,手却轻搭上萧云衍下巴,温柔的抚过。

        萧云衍被训的头都抬不起来!

        皇兄欺负他,景容也欺负他,他真是……一路丢丑,从皇宫丢到王府。

        “青梧,去取伤药来。”

        听到自家公子的吩咐,躲在门外憋笑的青梧一溜烟的跑远了,楚景容又将目光落回萧云衍身上,恨铁不成钢道:“还愣着干什么?打算今天在门口睡吗?还不回屋?”

        萧云衍闻言,肩膀垮的更厉害了,他耷拉着脑袋,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里屋走,最后一屁股坐在床榻上,低垂着头不吭声。

        待青梧取来伤药后,楚景容示意他关上房门,随后来到榻前,拧开药瓶,俯下身去,为萧云衍的下巴上药。

        将药膏取出,敷在青紫的淤痕上,然后用指尖慢慢揉捏,帮忙缓解疼痛。

        萧云衍一开始低眉耷拉眼,眼见着楚景容没有继续训他,偷偷摸摸的的抬起头来,拿余光偷瞄楚景容。

        他酒醉的厉害,看人都带着虚影,可眼前之人只着一袭单衣,一头青丝被玉白簪子绾在肩头,散开的领口露出半截精致的锁骨,眉目如画,风韵天成,身上散发着若隐若现的清雅香气,宛若谪仙落入凡尘。

        这人是他的,是他的,后颈上带着烙印,一辈子都是他的了。

        抬手把伤药打翻,萧云衍将人一把抱住,头埋进楚景容的颈窝里,黏黏糊糊的喊着:“景容,景容。”言语内压抑的欲望昭然若揭。

        不想跟个醉鬼计较,楚景容略一僵持就依着他了。

        可令楚景容没想到的是,这头醉鹅,吻他的时候,都能一口啃在鼻子上,情到深处,还不忘翻身下床,前脚绊后脚,东倒西歪的把偷藏的金铃铛取出来。

        楚景容气的咬牙,眼见着萧云衍摇晃着铃铛,妄想戴到他的脖子上,真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踢出门。

        都被人欺负到家门口了,倒是能在他身上逞威风。

        他蓄着滔天的怒气,都被二郎一句娇娇喊的泄了气。

        楚景容被酒醉的萧云衍纠缠了一夜,第二天,一边冷眼看萧云衍做低伏小,一边赌着气,乘坐轿撵也要随萧云衍一同上早朝。

        大殿之上,楚景容一袭白色朝服,雍容华贵,唯有时不时隐晦揉腰的动作,惹得萧云衍频频侧目,心下愧疚难当。

        是他昨晚太孟浪了。

        不过楚景容并没有把注意力分散在萧云衍身上,而是集中所有火力攻向萧逸蘅。

        他的二郎,自己都舍不得多说一句重话,倒是被萧逸蘅欺负戏弄,这口气,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每当有朝臣上奏,萧逸蘅刚要说话,还没来得及开口,楚景容就冷哼一声,朱唇轻启,看似在辅佐朝政,话里话外却夹枪带棒,把萧逸蘅怼的无话可说。

        偏偏他是帝师,任凭萧逸蘅再如何火冒三丈,也不敢拿他怎么样!

        一次两次后,朝臣们战战兢兢,不敢再开口了,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不论圣上还是帝师,他们都招惹不起,还是明哲保身的好。

        但帝师生性冷清,今天吃炮仗了?突然这么大的火气?

        别人不知道原因,萧逸蘅心里却门清。

        好你个萧云衍,这是找到撑腰的了是吧?不过挨了两句训斥,我这个做皇兄的还教育不得你了!

        萧逸蘅憋了一肚子火气散了早朝,暗地里,却已经跟楚景容杠上了。

        特别是在下朝后,看到萧云衍屁颠屁颠的跟在楚景容身后,又是搀扶,又是轻哄,连半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这个心灵受创的皇兄,便更是恼羞成怒,七窍生烟。

        于是第二天早朝,群臣跪拜,萧逸蘅让诸位大臣都平身,偏偏留萧云衍一个人半跪在大殿中央。

        朝明堂上的楚景容投去一个示威的眼神,眼底的挑衅不言而喻。

        朕教训弟弟,与你何干?

        楚景容冷笑着眯起眸子,不慌不忙的反击。

        就着过些日子太庙祭祀的话题,一番危言耸听,要把在萧逸蘅身边贴身伺候的怜儿,送去尼姑庵出家,为圣上为天下人诵经祈福。

        萧逸蘅气的差点当场吐血,藏在龙袍下的手猛地捏紧龙椅,才克制着没有跳起来跟楚景容当堂斗嘴。

        卑鄙无耻,蛇蝎心肠,诡计多端,睚眦必报……

        他明知道怜儿是男儿身!

        萧逸蘅在心里把所有能想到的粗鄙之言都扣到楚景容头上。

        云衍,皇兄早就说过,你就是被情情爱爱蒙蔽了心智。

        也不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瞧瞧,娶回家的是个什么玩意?

        就这脾性,本事越大,你以后受得气越多!

        反正他是管不了了,随他去吧!

        气的萧逸蘅更早的散了朝。

        骑马回到王府,楚景容褪掉朝服,摘下银冠,就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师了。

        萧云衍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很喜欢这个过程,就好像夜空中那轮遥不可及的明月,单单落入他的怀中。

        在楚景容用发带缠绕上发尾的一瞬间,萧云衍两三步走到身后,将人一把拥入怀中。

        他也想不明白,明明看上去那样冷清的一个人,腰肢却软乎成这样,萧云衍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特别好抱,他只需要一只手臂就能整个圈住。

        “景容,别跟皇兄置气了,皇兄是一国之君,面子上会挂不住。”

        楚景容冷哼一声,不置可否。

        “哪是我跟他置气?谁让他总是欺负你。”

        “不是的。”萧云衍摇头继续道:“皇兄待我极好,小时候我嘴笨,都是他替我说话,有时候还跟我一起受罚。”

        听到这话,楚景容面上的神色软和下来,萧云衍说的这些他当然知道,毕竟小时候的二郎,受的罚十有八九都来自于他。

        其实萧逸蘅有多在乎二郎他心中明镜似的,出身皇室,能有这样的兄弟情谊,实属难得。

        “谁让你笨嘴拙舌的,受罚怪不得别人。”嘴上说的怪无情,素手却拉过萧云衍的手搭上自己的后颈,楚景容贴着萧云衍的耳侧低语道:“冤家,真是欠了你的,现在……换你罚我了。”

        话刚说完,双脚便已经腾空,萧云衍年轻气盛,哪里受得了这种撩拨?

        或许真是前世的冤家吧,他与二郎之间,早已经说不清说谁亏欠了谁,他们彼此相欠,又彼此成全。

        今晚,注定又是一个不眠夜。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真的超级宠狗子了~

        以后会越来越宠哒~

    第70章第70章

        第70章  第70章

        没过几日,  襄亲王上奏,恳请当今圣上批准几□□假,理由是,  要陪着夫人下江南游玩。

        萧逸蘅气的又砸了一套最爱的紫砂壶,  跟自己怄气半天,最后还是在奏折上用朱笔批示了“通过”两个字。

        此次南下游玩,  萧云衍跟楚景容没有带任何仆役丫鬟,  连青梧都被留在王府,  只有他们两个人,从皇城出发,  策马驰骋,走到哪停在哪,逍遥快活。

        行至荒郊野外,  连留宿的客栈都没有,  便随便找处破败的荒庙凑合一夜。

        蛛网遍布,  尘埃扑鼻。

        楚景容也不嫌弃,  跟萧云衍一起点燃拾来的木柴,守着篝火取暖。

        嘴上说着“嫁鸡随鸡,  嫁狗随狗”,人却一个劲的往萧云衍怀里钻。

        萧云衍正烘烤着地里淘来的野地瓜,被楚景容一口一个二郎,  喊得耳根泛红。

        这人昨晚刚红着眼尾,  哀声说自己年纪大了,  禁不住折腾了,一转头就不怕死的撩拨他。

        萧云衍气闷的将人揽腰抱紧,  哑着嗓子凶他:“别动。”

        另一边将刚烤好的地方剥掉外皮,  露出赤红滚烫的果肉,  呼呼的吹了几口,散掉热气后,塞进楚景容的掌心里,不放心的提醒道:“吃吧,小心烫。”

        楚景容忽然觉得,若是能与萧云衍携手白头,哪怕是清贫的日子,他也甘之如饴。

        继续南下,行至人迹罕至的桃花林,楚景容玩心大起,褪掉鞋袜,赤着双足翩翩起舞。

        他记仇的很,还念着那天晚宴,萧云衍对柳明媚的舞姿拊掌叫好。

        背地里,自己也偷着学了,势必要压人一头,让萧云衍满心满眼都是他。

        如果说柳明媚的舞姿让人赞叹,那楚景容就是惊艳四方。

        不比女子柔媚,却胜在收放有力,一抬手,一垂颈,都恰到好处。

        一双琥珀色眸子,眼角微微上挑,朱唇轻抿,似笑非笑,更添撩人风情。

        舞跳到一半,人就被萧云衍压在桃树上缠绵。

        光天化日之下,楚景容裸露在外的皮肉白里透红,滚烫灼热。

        若不是二郎抱着他,他早就臊的昏死过去了,提着心吊着胆,偶尔一只觅食的小松鼠路过,吓得楚景容蜷缩起脚趾,哭的止都止不住,却换来萧云衍更凶残的疼爱。

        一树桃花坠了满地。

        然而行至人潮涌动的闹市,便有人不怕死的凑到楚景容跟前给他找不痛快。

        萧云衍身高九尺,生的高大又端正,眉眼浓厚,自带贵气。

        以前在北方还不觉得扎眼,如今来到江南,那么高的个往那一戳,行人参差不齐的头顶还高出一截的,铁定就是他。

        就这样牵着马行走在街头,不知招惹多少姑娘驻足侧目。

        更有胆子大的的闺中女子居然敢凑到跟前搭话。

        “小女不才,名唤杨玉儿,家父是州县知府杨开业,斗胆一问,不知公子可有意中人?”

        手执团扇半掩面,露出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身着一袭鹅黄色襦裙的豆蔻女子拦住去路,看向萧云衍的眼底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春情涟漪。

        “哼,知道不才还敢来搭讪,不知羞耻。”楚景容冷着一张脸,桃色的唇瓣看似柔软,说出的话却无比绝情,三两句,就把人刺的无地自容。

        这一路上走来,不知道遇到多少个了,楚景容本就脾性大,眼下更是压不住满腹的怒意。

        听到这话,杨玉儿脸色变了,可他实在太中意萧云衍,便没有像其他女子一样,冷哼一声扭头离去,她斜睨了楚景容一眼,没有回应,转而将期盼的目光落在萧云衍身上。

        “实在抱歉,在下家中已有娇妻,辜负姑娘美意。”萧云衍一抱拳,客气的回绝。

        对女子要以礼相待,这还是楚景容做太子太傅那些年,亲自教导萧云衍的,然而如今二郎对待她人彬彬有礼的态度,反而让楚景容嫉妒的红了眼。

        “不知公子的娘子姓何名何,年龄几何?家世如何?”杨玉儿依旧不愿放弃,她甚至想着,若是家世一般,倒是可以搬出父亲的身份压一压。

        问其他的还好,一提及年龄,楚景容定要炸毛。

        他最讨厌别人在萧云衍面前,拿他与二郎的年龄做比较。

        “姓楚名景容,年近而立。”楚景容倒是没有报出身份,毕竟沿街这么多人,不想引起轰动。

        杨玉儿瞪圆了眼睛,换来楚景容更加不爽的奚落:“不用怀疑,正是在下,劝姑娘未出阁前还是矜持些,免得日后被人指指点点。”

        这人真是讨厌,长的这般好看,说话却这般刻薄。

        杨玉儿不再忍气吞声,收起温婉的假象,在将楚景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后,盯着楚景容的腰腹挖苦道:“你一名男子,年纪还这般大,怎好意思专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若要开枝散叶,你这肚子可无法给你争气。”

        楚景容养尊处优这么些年,从没人敢对他不敬,冷不丁碰到一个,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要怎样怼回去。

        年纪大,生不了孩子,杨玉儿好死不死,精准踩在楚景容的痛脚上。

        他就算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能让时间回溯,让男子有生孩子的能力。

        脸色越来越冷,周身都涌出渗人的寒气,杨玉儿这才后知后觉感到害怕,惊惧的倒退一步。

        可转念一想,光天化日之下,自己又是州县知府的掌上明珠,这人应是不敢拿她怎么样的,因此勉强定住了脚步,带着几分气弱,与楚景容针锋相对。

        黄口小儿,不知死活!

        就在楚景容欲发作之际,手腕被萧云衍一把攥住了,他身材高大,略一用力,便将楚景容整个拢在怀中。

        众目睽睽之下,萧云衍温柔的吻了吻楚景容的鬓角,柔声轻哄:“不生气,不然又该闹牙疼了。”

        丰神俊朗的男子低声细语,柔情似水,让看到这一幕的女子,无比心动惋惜。

        若是能嫁给这样的郎君,往后余生,该是怎样的幸福无忧,可惜……可惜……

        偏偏楚景容不领情,冷哼一声偏过头去,萧云衍面露无奈,他抬头看向杨玉儿,面容不似刚才的谦卑有礼:“还请姑娘收敛,针对在下可以,针对夫人,在下不会同意。”

        说完,萧云衍一只手牵起楚景容,另一只手牵着马,连多余的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杨玉儿,径直的擦肩而过。

        杨玉儿气的跺脚,作为知府的女儿,她从小到大,得到的都是娇生惯养,众星捧月。

        “你们等着,我不会善罢甘休的。”

        听到这话,楚景容的背影僵直了一下,到底没回头。

        本想放她一马的,最后这一句话,却让楚景容改变了主意。

        州县知府杨开业是吧?等回京,就把他贬到边关去做个小县令,看这个杨玉儿还有没有底气抢他的二郎。

        楚景容受了气,一路上便没什么好脸色。

        来到客栈厢房里,有小二送进来当季的水果,萧云衍坐在桌边,给楚景容剥荔枝吃。

        瞥了一眼送到嘴边白嫩多汁的荔枝果肉,楚景容不理不睬,勾唇讥诮一声:“年纪大了,牙口不好,不吃。”

        萧云衍为之一愣,将荔枝放回果盘里,忽觉得有些棘手。

        他的娇娇可是小心眼的很,刚才那姑娘两三句话,不知道要在心里记多久?

        试探性的拉过楚景容的手,拢在掌心里轻轻摩挲,萧云衍绞尽脑汁的说好话:“景容生得好看,谁都比不上。”

        “算了吧,年老色衰,不比往昔了。”

        “……”

        萧云衍不放弃,变个法子继续夸:“景容舞跳的好看,我想……。”

        然而话还没说完,便见楚景容冷着脸抽回手去,不买账道:“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以后都不跳了。”

        “……”

        既然说不通,那就换做的吧。

        萧云衍两三步走上前,把人抱起来放在软榻上,楚景容不依,缩着身子躲进墙角里,扭过头去不看他,别别扭扭的开口:“年纪大了,床笫之间还是要节制。”后又垂眸扫了一眼自己干瘪的肚子,轻叹一声,丧气道:“而且肚子也不争气,又不能给你生个一儿半女的传宗接代,那这种事便做的没有意义,以后都免了吧。”

        你说免了就免了?萧云衍登时急眼了。

        他如今食髓知味,哪能说免就免?

        这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他后半辈子的快乐,啪的一下,没了!

        什么都能骄纵着他,唯有这个不行,萧云衍板起脸,猛地伸出手,虎口卡住楚景容纤细的脚踝,一个用力就把人拉扯到跟前,随之扑倒在身下。

        “这是作何?合着刚才说的话你都没听懂是吧?都说了我年纪大了……唔。”

        话没说完,便被萧云衍用唇舌堵住了嘴,楚景容想挣扎,被萧云衍用指腹轻轻磨蹭两下后颈上的烙伤,人就泄了力气。

        待被吻的双眸中泛起水色,挺直的腰板也绵软下来,便再也说不出什么煞风景的话了,只能哼哼唧唧的唤着二郎,让萧云衍忍不住,一次狠过一次的疼爱他。

        自此以后,楚景容虽没有在萧云衍面前再提及年龄的问题,可心底到底有了芥蒂。

        之前从不屑于做的事,楚景容瞒着萧云衍,偷偷的做了。

        派青梧去胭脂楼买最新款的脂膏,进宫与楚馨儿探讨驻颜秘术,自己研究保养的药方……

        这些萧云衍统统不知道,只是讶然,随着时间推移,自家夫人本就凝脂般的肌肤好像变的越发滑嫩起来,手指按下去,一压一个红印。

        一直到年近不惑,楚景容的眼角都不曾生出一丝细纹,时间没在他身上留下丝毫痕迹,反而像那醇香的美酒,越酿越芬芳四溢,萧云衍则是那品酒之人,尝尽了各个阶段的美妙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