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一章
典当阁。
存放那些修士典当的东西的地方。
之前风枕眠他们打探消息的时候问到过这个地方, 当时他还开玩笑似的和晏清说了一句,“说不定我们到时候可以把这地方炸了,把那些修士典当的东西还回去。”
没想到当时随口一句, 现在居然成了现实。
“还真是一语成谶啊。”风枕眠瞧见酒楼中火光四起,他犹豫了一下, 鬼鬼祟祟朝那边走了过去。
既然酒楼里现在乱了, 那他浑水摸鱼溜进去,应该也不会被发现吧?
风枕眠用易容术幻化一番, 蹑手蹑脚踏进酒楼大门,他正想偷偷上楼,路过那典当处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什么, 猛地回头。
是晏清的气息!
脑海中突然闪过当时玩笑的那句话, 风枕眠盯着那处看了好几秒,“他不会真的去炸典当阁了吧?”
这种可能性不小,风枕眠没有犹豫, 立刻朝着典当阁走去。
玄天城已经存在了将近百年,期间陆陆续续有修士被那条传闻吸引, 然后再也没能离开。
踏进典当阁的瞬间,他看到很多犹如心脏的, 悬浮在空中的白色光团。
走近些许,还能看到光团上浅淡的画面。
这是一位修士典当的记忆。
晏清的气息就在这附近,但这有太多人的气息,以至于风枕眠一时半会并不能找到晏清所在的方向。
他只能不断从那些光团中穿行,在感受到其中情绪时,差点被影响。
能被典当的感情大都强烈, 风枕眠回头看了那个光团一眼,加快了脚步。
追捕晏清他们的修士不少, 风枕眠一边鬼鬼祟祟寻找,一边从中作梗,将他们引去别的地方。
寻了大概三五分钟,他依旧没找到晏清的踪迹。
“难不成,他不在这?”风枕眠思索,晏清又不傻,就算是真的要毁了典当处,也不会用这么冲动的办法。
这念头才刚出现,晏清的气息骤然逼近。
风枕眠下意识回头,只见藤蔓劈头盖脸朝着自己打了过来。
“眠眠?”在藤蔓即将碰到风枕眠的瞬间,晏清认出了他。
那些张牙舞爪的藤蔓被收了回去,晏清看着风枕眠,“你怎么在这?”
“这个以后再说。”风枕眠听到脚步声,拉着晏清躲避,“倒是你,为什么来这了?”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离开。”晏清操控着藤蔓开路,他叹了口气说:“只凭我们,想离开这实在是太难了。”
光是应对这些修士的追杀就足够他们耗费精力了,更别说还要应对城主。
那几乎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风枕眠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和晏清认识的时间并不久,但却格外了解精灵。
“所以,你想毁了典当阁,让那些修士被典当的东西回到他们身体里?”
在这里的修士大都是曾经修真界的大能,他们曾守一方太平,实力不俗,责任感也不低。
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他们几乎都典当了自己的正义。
“嗯。”晏清点头,“如果他们都恢复本性,还会被城主拿捏吗?”
答案自然是不会。
他们因为“典当”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心中必然是有怒气的。
而城主,就是他们最好的发泄对象。
杀了城主不仅能报仇,也能血洗他们曾经收到的耻辱。
“阿晏真聪明啊。”风枕眠往后扔了个什么东西,炸开的瞬间,拉着晏清转弯,消失在那群修士眼前。
他们进了一个狭小的房间,风枕眠终于是能歇口气,问:“你打算怎么做?”
之前为了他们的历练,晏清几乎没怎么参与过那些事情,顶多在他们实在撑不下去的时候当当打手。
这还是风枕眠头一次和晏清一起出谋划策。
“我试过了,那些光团上都有一层‘法则’。”晏清皱眉,“应该是典当时签订的契约在作祟。”
所以,想把这些光团还回去,他们的先找到契约,然后撕毁它们。
“我去引开那些修士。”风枕眠迅速决定“你去找契约。”
“不行!”晏清拦住他,“契约蕴含法则之力,我就算找到也毁不掉。”
在风枕眠疑惑的眼神中,晏清定定开口,“眠眠,你相信我吗?”
他自然是相信晏清的。
“只有你能毁了那些契约。”晏清朝着他笑了笑,“所以应该我去引开那些修士。”
说着,他就准备起身离开。
只不过这次又变成了风枕眠拦着晏清,“什么意思?”
法则之力。
那是神明才能掌控的力量。
晏清奈何不了,他又怎么奈何得了?
风枕眠总觉得晏清隐瞒了什么,还没来得及询问,精灵又笑嘻嘻点头,“笨蛋眠眠。”
他手在风枕眠鼻尖点了点,“因为你在时间环里吸收过信仰,也成为‘伪神’欺骗过法则啊。”
他能欺骗第一次,自然也能欺骗第二次。
脚步声又一次靠近,晏清没再给风枕眠说话的机会,推开他就朝外飞了出去。
风枕眠盯着他离开的背影,眸中情绪翻涌,最后被悉数压了回去。
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这典当阁里有很多个小空间,方才同晏清交换信息时他知道晏清已经找了那些空间。
眼下要做的,就是去剩下的空间里寻找。
这一夜的酒楼格外喧嚣,似乎所有人都很忙碌。
晏清身姿轻盈,像条鱼似的在光团中穿行,游刃有余地躲避那些修士的追杀。
甚至还能操控藤蔓教训一下那些修士。
他回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低声说:“这条路还真是越来越难走了。”
也不知道他还能陪风枕眠走多久。
那些修士被戏耍的逐渐恼羞成怒,下手也越来越狠,晏清没时间再去想其他东西,认认真真对付起他们。
另一边,风枕眠已经找了好些小空间了,奈何每一个里面都空空荡荡的,看着就令人绝望。
“冷静点风枕眠。”
在这里待久了,情绪又一次不受控制。
风枕眠吸了口气,念了好几遍清心诀,“如果是我,会把那些契约放在哪?”
如果他是城主……
之前同城主的交手不难看出,这人是有几分自负的。
他不会觉得这些修士有任何威胁,这座城里的所有人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所以,那些契约,他也没有必要提防任何人。
风枕眠想到什么,忽然看向了外面。
如果他是一个这样自负的人,他肯定会在契约上,再羞辱那些修士一次——
比如,将契约摆在他们每天都能看见的地方。
脑袋突然清明起来,风枕眠看向外面的典当处,眸色暗了暗。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那些修士为了生计一次又一次典当掉自己最珍贵的东西,一步步成为自己最讨厌的人。
而他们最珍贵的东西就摆在眼前,每天同自己擦肩而过。
风枕眠没有犹豫,直直朝着典当处奔去。
晏清正挡着六七个修士,看见风枕眠飞速从自己眼前离开,愣了一下,被那些修士钻了空子。
而那些修士也注意到了风枕眠,朝人追了过去。
“站住!”晏清冷喝,“谁也别想过去!”
藤蔓无限放大,不过一个呼吸就占据了他们的全部视线。
风枕眠知道晏清现在的处境很危险,那些修士为了悬赏什么都做得出来,但他没有精力去关注其他。
老板娘就守在典当处,看见他出来时站起了身。
“我记得你。”老板娘今日穿了身张扬的红色衣裙,她细细的眉毛微挑,“看样子,你不是来典当的。”
“谁说不是。”风枕眠笑了笑,“老板娘不是很中意我的感情吗?”
他往前一步,桃花眼里填满了笑意,让人分不出真假,“老板娘,我当掉它,你收不收?”
风枕眠比老板娘高了一个头,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莫名的,老板娘感觉到了压迫感。
她正想说些什么,典当阁里又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老板娘察觉到什么,正想进去看看,却被风枕眠拦住了。
风枕眠抓住她的手腕,一字一顿说:“我说,我要典当。”
他在里面呆了挺久,现在情绪逐渐到了崩溃边缘。抓着老板娘的手不自觉用力,老板娘疼得脸色一变。
“行。”她用力甩开风枕眠的手,“你要典当什么?”
“随便。”风枕眠努力压下心里无端升起的怒火,“你看上什么我就当什么。”
“你的感情也行?”老板娘忽然来了兴趣。
风枕眠“嗯”了一声,明显不耐烦,“快点。”
老板娘也不在意他的失礼,那张熟悉的契约浮现在眼前,她的声音都带着笑,“三千万,三天时间,每天利息一百万。”
风枕眠没离她,伸出手,两根手指头夹住那张契约。
他低声念了几句什么,一道金色的火焰舔舐契约,随后又延伸出一条火线,直直连接老板娘的心脏。
“原来在这啊。”风枕眠笑了一声,他没有丝毫犹豫,朝着老板娘的心口伸了过去。
灵力凝成的剑瞬间将她贯穿,老板娘瞪大了眼睛,显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她看着刺入自己心脏的那把剑,“你……”
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那把剑又被风枕眠抽了出去。
金色的火焰立马挤进伤口,她皮肤下出现了一条条金色的裂纹。
“啊啊啊啊——”
火焰不断灼伤她的心脏,那些裂纹越来越多,她的惨叫声几乎填满了整个酒楼。
但,没有一个人帮她。
在老板娘的心脏即将被金色火焰稍微灰烬的那一刻,她的身体在空气中四分五裂,点点金光从裂缝中飞了出来,像散落的满天星。
下一秒,那些金光又朝着四面八方飞去,涌入了那些修士体内。
契约已毁,他们丢失的东西,也终于回了来。
第一百九十二章
金光涌入身体的瞬间, 庄家,或者说周枫,忽然感觉心脏格外的疼。
他按着心口缓了很久, 差点没哀嚎出声。
“你还好吗?”曲清尧看着他,想扶一下, 但又顾及什么, 手只伸在了半空中。
周枫的表情很难看,失去的记忆与感情以一种强势的姿态重回脑海, 完全不给他一点消化的机会。
“啊……”喉间发出阵囫囵的低吼,他像极了一只被捕兽夹抓住的野兽。
出现这种情况的,不止他一人。
几乎整个玄天城的修士, 都被笼罩在这种痛苦之中。
不过, 更多的是藏在这种痛苦下,被掩盖住的,失而复得的喜悦。
“我记起来了……”周枫终于消化了那些被抹去的记忆, 他抬头看着曲清尧,声音哽咽, “曲清尧……”
他全都记起来了。
曲清尧愣了一下,声音也有些发抖, “周枫?”
虽然他知道庄家就是周枫,但这两的割裂感实在太强。
即使是一模一样的脸,他也很难透过庄家找到周枫的影子。
直到这一刻,两个灵魂才终于被拼凑成一个整体。
“他居然真的做到了?”周枫被曲清尧拉着起来,“我的记忆和感情,居然真的回来了……”
之前晏清突然出现在赌场, 说要和自己做个交易。
他当时对这两人抱有满满的警惕,并不是很想答应, 但晏清说,能帮他找回那些被典当的东西。
这对还是庄家的周枫来说,是个不小的诱惑。
“他怎么做到的?”周枫实在好奇,说是交易,其实他也并没有做什么。
只是帮晏清赢了很多钱。
“不知道。”曲清尧摇头,“先下去看看吧,毁了典当阁,只怕晏清一时半会很难脱身。”
楼下。
晏清的确很难脱身,不过并不是曲清尧他们想象的那种难以脱身。
在契约被销毁的那一刻,那些修士全都清醒了过来,他们之前做的种种全都清晰地印在脑海中,成为了此刻正中眉梢的子弹。
有些道德感和羞耻感太强的,甚至已经经受不住,想要拔剑自刎。
得亏晏清眼疾手快,这才没让一桩惨案发生。
奈何,有这种想法的不止一个。
“我居然变成了那种小人……”
“我都干了些什么……我怎么会变成这样?”
“师尊,徒儿对不起您的教诲……”
各种忏悔此起彼伏,晏清的藤蔓都不够用了。
“你们有病吧!”愤怒的精灵王忍不住骂街。
辛辛苦苦捣毁那些契约,是想让这些人做点他们应该做的事,不是让他们一个个羞愤欲死,拔刀自刎。
“诸位,可否听我说一句?”风枕眠姗姗来迟,对晏清投去个安抚的眼神。
他声音不大,但刚好可以让这些人听清楚。
在这的修士无一不是修真界中有名的天才,而能被称为天才的人,都是有傲气的。
让他们听风枕眠这个小辈讲两句,无疑是将他们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
“我记得你。”一个符修开口,“你是被城主全城通缉的那个风枕眠。”
他当时还跟着大部队一起追杀了风枕眠。
“是。”风枕眠看向他,“青云宗风枕眠,见过诸位前辈。”
不等他们说话,风枕眠又说:“或者,你们对我的前世更加熟悉?”
晏清下意识看了风枕眠一眼,风枕眠不喜欢将前世与今生联系在一起,所以他也很少在风枕眠面前提起风不渡。
没想到这人居然自己提了。
“你的前世?”那位符修盯着风枕眠,心中隐隐有一个猜测,但又不敢确定。
倒是一旁那个更为粗犷的体修开口道:“前世?你说说你前世是个什么东西?”
“我前世名叫,风不渡。”风枕眠一直觉得前世是前世,今生是今生。
既然转世,孟婆汤下肚后,那一世的种种便烟消云散了。
就算是同一个灵魂,他们也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所以风枕眠弗伊莱不想背负斯狄安的爱情,风枕眠也不想接过风不渡的荣光。
“风……你说你是谁?!”那体修差点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他刚刚是不是幻听了?
不然怎么从这个年轻后辈口中听到了那个大魔王的名字。
风不渡这三个字一说出来,那些人瞬间变得安静,整个大厅中鸦雀无声,他们的呼吸声都变轻了不少。
风枕眠对这个效果很满意,“看来是能听我说一句了。”
“我知道大家对自己做的那些事很后悔,也很讨厌做出那些事情的自己。”风枕眠语气平静,“但平心而论,造成这个结果,真的是我们的原因吗?”
或许有一部分他们的原因,毕竟是他们自己选择了典当,选择舍弃自己一直以来的坚持换取活下来的机会。
但风枕眠不会在这种时候说这种话。
“玄天城是一个充满压榨的地方,它不停剥夺我们选择的权力,压榨我们的良知,挤压我们的生存空间,甚至将我们贬低成一个个没有价值的‘物品’……”
风枕眠视线从左到右,依次从那些人脸上扫过,“我们抗争了,也失败了。”
他们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前辈们,我们不过是输了一次,难道就怕了吗?”风枕眠看着他们微微颤动的眸子,“输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们就此一蹶不振,如果真的丧失了反抗的意识,那才是真的输了。”
这些人也曾意气风发,年少轻狂。
他们是狂傲的天才,是受世人敬仰的存在。
也正因如此,他们才更接受不了自己的输。
“可我们的反抗已经失败了。”一个修士说:“注定失败的反抗,还有再来一次的必要吗?”
那不是揭开他们的伤疤,再往上撒一把盐吗?
他们可以接受自己输一次,但绝不能接受自己在同一个地方输第二次。
风枕眠看着那个修士,或许真的是城主给他留下了太多阴影,那双眸子已经变得浑浊。
再也寻不到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
“一个人到底势单力薄,会输也很正常。”他声音似乎带着魔力,将这些人的注意力牢牢抓住,“但一群人呢?”
众人拾柴火焰高的道理他们都明白。
一个天才或许过有落败的时候,但一群天才不会。
“都说胜利的天平永远站在正义的一方,可在玄天城里所有的正义都被‘拿走’了,这说明什么?说明城主他惧怕正义,说明他惧怕着大家凝结起来的团结。当然,在那这不可抗力面前,我们依旧可能失败,但只要还有一个人在反抗,我们将在精神中永存。”
风枕眠一口气吐出这段很长的话,为了勾起他们的情绪,他说的可谓是抑扬顿挫,“如果注定一死,为何我们不能向死而生,用死亡搏一个生的希望呢?”
那样就算是死,也是轰轰烈烈的。
“我们的命运如何,只能由我们自己决定。”说完,风枕眠吸了口气,将自己的情绪收敛,“晚辈风枕眠,恳请诸位前辈出手,助我毁了这座玄天城。”
大厅依旧安静,风枕眠再次看着他们,却没开口说话。
他拉着一脸茫然的晏清转身离开。
门口,曲清尧和周枫将风枕眠的话听了个全,见人出来,急忙迎了上去,“怎么办?他们要是不帮忙的话,我们岂不是真拿那个城主没办法了?”
“他们会帮的。”风枕眠淡淡开口,看上去胜券在握。
晏清歪头,“你为什么突然说自己是……”
他不知道风枕眠会不会生气,下意识顿了一下,观察着这人的表情,“为什么突然说自己是风不渡啊?”
明明之前他最讨厌别人将自己与风不渡联系在一起了。
“他们都是前辈,都有架子,自然不会听我一个普通小辈的话。”
但风不渡就不一样了。
修真界没有人不知道风不渡,也没有人不渴望成为下一个风不渡。
人都是慕强的,对待强者,他们总会有些不一样的感情。
“有道理。”晏清点点头,表示赞同。
曲清尧对这个倒是不关心,而是继续追问上一个问题,“你怎么确定那些家伙会帮忙?”
看他们那一个个纠结的模样,明显是没做好决定。
“这个啊,还得感谢一下城主。”风枕眠笑了笑,“方才我在那里面寻找契约,发现那里对情绪的影响比在酒楼里强了很多倍。”
他刚刚是故意用那些话激起那些修士的战意的。
曲清尧一瞬间反应过来,随即笑了出来,“还得是你啊。”
他这小师弟的心眼子还挺多。
“凯娅她们呢?”风枕眠没看见她俩,便开口问了一句。
曲清尧摇头,“她们推测出龙族之中有叛徒,然后米利尔就跑出去了,凯娅不放心追了上去,现在我也不知道她们去哪了。”
那俩的修为都不低,米利尔也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出不了什么大事。
风枕眠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那些修士就朝着他这边走了过来。
“风b……”那个粗犷的体修哑着嗓子开口,“风枕眠,宰了那个城主算我一个。”
有第一个人开口,后面的人也附和起来,他们的声音此起彼伏,莫名震撼。
“晚辈在此谢过各位前辈出手相助。”风枕眠朝他们鞠了一躬,还真像个请求长辈帮忙的小辈。
可下一秒,他又扬声开口,“那么现在,围剿游戏正式开始。”
第一百九十三章
从刚才到现在, 周枫一直没说话。
他并不是个安静的性格,所以一开始安静,曲清尧就很不适应。
“怎么了?”曲清尧问他, “看见熟人了?”
周枫摇头,“我只是在想, 师尊会不会对我很失望。”
他师尊和景辞比了一辈子, 他也和曲清尧比了大半辈子,最后都是一个输字。
曲清尧这粗大条的性子很难注意到周枫的多愁善感, 他用胳膊肘撞了撞这人,说:“他可是你师尊,你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
全然忘了自己回青云宗时不敢面对景辞的忐忑心情。
不等周枫开口, 曲清尧又说:“这么多年了, 咱们剑道双子星终于又能一起杀敌了。”
当年在青云宗时,那些人总爱将他们俩放在一起比较,曲清尧虽总和周枫切磋, 但他们觉得他们不是对手,而是朋友。
谁说这世上只能有一个天才呢?
谁又说天才之间, 必须分出个高低呢?
他们是对手,但更是朋友。
风枕眠回头看了他俩一眼, 笑着摇了摇头,朝远处走去,“有一个势均力敌的朋友,好像是个挺不错的事。”
晏清理解不了这么复杂的东西,歪歪脑袋看着风枕眠,引得风枕眠笑意更浓, 撸猫似的揉了揉晏清的脑袋。
“你好像很喜欢揉我的脑袋。”晏清后知后觉,“这是人类表达喜欢的方式吗?”
风枕眠愣了一下, 看看自己的手指,上面还残留着触摸晏清头发时的触感。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的行为,但在很多时候都会将晏清和可爱的猫咪联系在一起。
“人类不这样。”他说:“但我对你这样,大概是什么独有的奇怪癖好吧。”
独有。
晏清眼睛都亮了起来。他自动忽略了奇怪癖好几个字,朝风枕眠眨眨眼睛,“这样啊。”
他抬手,也揉了揉风枕眠的脑袋,“好像确实不错呢。”
风枕眠被他这动作搞得有点懵,反应过来的时候晏清已经走远了。
他盯着精灵的背影看了好一会才笑着说了句,“笨蛋阿晏……”
解放了玄天城里的这些修士,他们所拥有的助力多了很多。
此刻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城中走过,看上去有种打群架的感觉。
而他们每走过一条街道,就会将那里夷为平地——最先遭殃的就是他们住的酒楼。
“咱们好像拆迁队啊。”曲清尧夹着一张符纸,烈焰又一次吞噬一座房屋,“有点可惜。”
这些建筑都修得挺好看的。
“它们本就不该存在。”风枕眠也面无表情毁了一处,“这些建筑,说不定都是他压迫那些修士建造的。”
没有利用价值的修士早就成了白骨,而有利用价值的,则一次次被城主物尽其用。
玄天城已经被毁了大半,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那处堆尸地。
“真巧。”天恩看着他,笑了笑,“叫这么多人啊。”
他脸上的面具只露出眼睛,眸色是像海一样的深蓝,也因为眼色太深,风枕眠好几次都看成了黑色。
“幸好这边不是叫过来揍我的。”他抱着胳膊感慨了一句,又将一旁的伊洛扔给风枕眠,“你这队友,看上去很不靠谱啊。”
伊洛又受了伤,甚至发型凌乱,有种被糟蹋过的感觉。
“伊洛?”风枕眠扶着他,“你这是……”
伊洛别过头不想说话,倒是天恩看热闹不嫌事大,说:“他引开修士的时候误入此地,然后被刚刚复活的城主揍了。”
天恩眸中的戏谑都快溢出来了,伊洛本来就尴尬,现在更是羞愤得不行,从脖颈一路红到耳朵尖。
“被城主揍了?”风枕眠愣了一下,“怎么可能。”
伊洛的实力不俗,他肯定是能杀死城主的。
除非一直在和复活的城主打。
“是呢。”天恩看出了风枕眠的疑惑,“他杀了城主17次。”
在风枕眠寻找契约的那段时间,伊洛一直在这里,拖住不断复活的城主。
“我来这的时候刚好看见他从地底下爬出来,本来想走的,但他看上去很生气。”伊洛木着脸开口,“也没给我反应的机会,直接就朝我打过来了。”
激怒城主的罪魁祸首风枕眠摸摸鼻子,深藏功与名。
“还没联系上米利尔和凯娅吗?”他回头问了曲清尧一句。
曲清尧摇头,“她俩死活不回话。”
就连传音过去都没有回应。
风枕眠正准备说些什么,脚下的土地又一次开始颤抖,他皱着眉将剑插在地上,“来不及了。”
城主,又要复活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太生气,明明之前每次复活都会更加虚弱,但现在他的气息格外恐怖。
风枕眠估摸了一下,他恐怕已经接近混沌境巅峰了。
“嗬——”
那只惨白的手从地下伸出,紧接着,熟悉的,空荡荡的黑袍出现在他们眼前。
风枕眠盯着那双手看了一眼,眉头紧皱,“长出来了……”
原本他只有两只手,可现在他竟是长出了手臂!
“风枕眠。”城主从地底爬起,像极了从地狱中爬出来的恶鬼,“你还敢回来。”
他身后黑色的火焰跳跃,在空气中不断蜿蜒。
城主很愤怒。
“大家小心!”风枕眠大喝一声,剑阵瞬间成型。
城里所有恢复意识的修士都在这了,他们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眼下格外淡定。
裂开的大地依旧轰鸣,一具具白骨从地底爬了出来,以一种扭曲的姿态朝他们袭来。
风枕眠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一个修士率先朝着那些骷髅砍了过去。
混战就这么莫名其妙开始了。
骷髅数量众多,那些修士很快就被分散了。
风枕眠则是被城主盯上,直面了混沌境巅峰的恐怖威压。
或许,这人不只是混沌境。
那股压迫感属实太强,风枕眠差点没抗住。他抬手结印,无数剑影如闪电般在空气中穿行,同威压抗衡。
剑光流转,周围的草木落了一地。
“呵。”城主冷笑,那两只白森森的手直直朝着风枕眠的脸抓了过来。
风枕眠凝眸,拔出曦辉同他打了起来。
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偶有几个修士腾出手来帮风枕眠两下,但很快又被那些白骨缠上。
就连晏清都无暇分身。
“这里到底死了多少人?”曲清尧眉头紧皱,即使风枕眠已经将这里的怨气打散了,他还是能感受到这些白骨生前的恨意。
周枫在这的时间比他们久很多,又是呆在赌场里,自然知道那些血腥的事。
他挥剑砍断白骨朝他们伸来的手,骨头断裂时发出了“咔”的一声响。
“城主为了收集怨气,在这些修士死的时候,会将他们典当的东西还给他们。”
尤其是记忆,责任感之类的东西。
死前的几秒是他们最清醒的几秒,也是他们人生最痛苦的几秒。
太多太多的后悔堆积在心口,死不瞑目,自然怨气深重。
“那他们不应该去打城主吗?”曲清尧皱眉,“我又没谋害他们,打我干嘛!”
他就是个路过的无辜路人。
“他们生前都没能摆脱城主,死后又怎么可能解脱。”周枫叹了口气。
他正想再说句什么,忽然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回头,果然有具白骨在身后。
正欲挥剑,可在剑芒落下的瞬间,周枫心底竟是生起了种莫名的不忍。
而那具白骨也没有攻击他。
原本是眼睛的地方空荡荡的,明明什么也没有,但周枫总觉得自己在这个骷髅头上看到了悲伤。
“你……”他不明白这种不忍心是从何而来,就像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从骷髅头脸上看到悲伤一样。
不等他想明白,白骨突然动了。
曲清尧察觉到动静,朝他喝道:“干嘛呢周枫!”
“我……”周枫再次举起了剑,动作缓慢且迟钝。
“咔——”
剑斩断了白骨的一根手臂,而白骨的另一只手,打散了一个试图偷袭周枫的白骨。
“你……”周枫瞪大眼睛,脑海一片空白。
他有很多想问的话,张开口时又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只能静静看着那两空荡荡的窟窿,试图从中看出点什么。
白骨说不出话,颤巍巍伸出手,朝周枫的掌心伸去。
光滑的骨头轻轻蹭着周枫掌心的肉,他反应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这白骨在写东西。
“你在写什么?”白骨的动作很迟钝,有种控制不好自己身体的生涩感。
周枫辨认了好一会才意识到她写得什么,而在认出来的瞬间,他的脸色变了。
“你……”周枫有种呼吸不上来的感觉,他张着嘴死死盯着那具白骨,喉咙哽咽了许久才说:“师妹?”
白骨似乎是露出个笑,往周枫怀里钻了钻。
此刻,周枫已经完全傻了。
他的小师妹为什么会出现在玄天城?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那么娇气爱美的一个小丫头,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出现这种情况的,并不是周枫一人。
这些白骨是死在玄天城的修士,也是他们的亲朋好友。
越来越多的修士丢下手中的剑,一时间,只剩下风枕眠和城主打斗的声音。
“什么情况?”曲清尧看着周围那些抱着白骨哀嚎的修士,“我突然感觉有点格格不入了。”
伊洛点点头,握着魔杖的手都有点尴尬。
上一秒大家还打得你死我活,结果下一秒这些人就抱在一起了。
他感觉自己有点像小丑。
“这边不打了……”伊洛看着不远处,“那我们去帮小风?”
曲清尧点点头,他并不想在这个阖家团圆的时候站在这里,显得自己很形单影只一样。
只是他们才刚踏出一步,又听见了一阵惨叫声。
方才还和他们其乐融融的白骨,一个个都伸出手,贯穿了他们的胸膛。
第一百九十四章
风枕眠和城主打得激烈, 自是无暇顾及周围的情况。
不过在那些打斗声忽然停止的时候他就觉得不对劲,他知道城主使诈,但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卑鄙。
“你看。”城主笑了笑, “人类是会被情绪控制的生物,只要他们情绪上头, 总会失去自我。”
他早就说过了, 这些人是赢不了他的。
城主的挑衅意味太强,风枕眠知道他是在挑起自己的情绪, 所以他不为所动。
只是附和似的笑了笑,“啊对对对,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喽。”
他这毫不在意的模样惹怒了城主, 那双惨白的手攻势更加猛烈了些。
底下, 那些修士再次乱做一团。
“笑笑?”周枫看着贯穿自己胸口的那根白骨,“你在怨我吗?”
师妹的名字叫陆笑,她一直不喜欢这个名字, 觉得太随意了,一点格调都没有, 但周枫很喜欢。
陆笑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不用想也知道,是来找他的。就像他当年出现在这里是为了寻找失踪的曲清尧一样。
“抱歉啊笑笑。”周枫嘴角鲜血溢出, 但他毫不在意,抬手摸了摸白骨的脸,“是师兄害了你。”
如果不是他当初一意孤行,陆笑也不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陆笑依旧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歪着头,好像很疑惑。
她慢吞吞抽回了自己插进这人心口的手骨, 有些茫然。
她是谁她在哪她要干什么?
陆笑大脑一片空白,于是呆愣愣站在原地, 看着自己骨头上的血迹。
心好痛。
她忽然有种心脏紧缩的疼痛感,可明明她已经没有心脏了。
“笑笑?”周枫一直看着她,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异常,只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陆笑就消失了。
而他心里,无端涌起了一阵恨意。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耳朵里像是被谁塞了个塑料袋,什么也听不清。
突然,一个雌雄莫辨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是你害陆笑成这幅鬼样子的。你知道她死得有多惨吗?”
话音刚落,周枫脑海中浮现出陆笑死前的画面。
他娇生惯养,一点苦头都吃不得的小师妹,居然成了人人可欺的奴隶。
周枫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看完那些东西的。
在画面结尾,陆笑死亡的那一刻,那个声音又一次响起,“周枫,你该给她陪葬。”
“你说得对。”周枫的目光逐渐空洞,他低声喃喃道:“我该死,我该给笑笑赔罪。”
曲清尧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一回头,他看见周枫眉心长出了一个小小的肉瘤。
“周枫……”曲清尧人都傻了,他不过就是抱怨了一句自己怎么总是在吃狗粮,陆笑忽然就重伤了周枫。
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周枫又和得了癔症一样不停喃喃自语。
他都还没听清楚这人再说什么,就看见周枫脑门上长出个肉瘤。
“不是,我就吐槽一句,威力这么大吗?”曲清尧哭丧着脸,“我吃,我吃狗粮还不行吗?”
求求了,他的心灵也是很脆弱的。
和曲清尧的崩溃不同,现在城主可以说是心情十分愉悦。
“你费了那么多力气毁了契约又如何。”城主笑道:“你的局,太好破了。”
“哦。”风枕眠依旧不为所动,明明在不久前他还被城主挑起过情绪,而现在,他仿佛变成了一个没有感情的冷酷杀手,“是吗?”
打斗在一瞬间变得格外激烈,城主很不能理解为什么风枕眠能这么淡定。
他又说了许多话,试图激怒风枕眠,然而都失败了。
“你是在无能狂怒吗?”风枕眠轻飘飘刺了他一句,城主瞬间破防了。
那两只惨白的手动作一顿,被曦辉划出几条血淋淋的口子。
不过转瞬伤口又消失了。
“闭嘴!”城主怒吼,“给我杀了他!”
话音落下的瞬间,那些修士不约而同回头,齐刷刷盯着他们这边。
城主终于是满意了,可惜他没有脸,不然现在肯定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脸,“风枕眠,我说过了,你是斗不过我的。”
他可是主人最满意的实验体,被那么多好东西滋养了数年,前不久还吞噬了造神会的00号实验体。
怎么可能对付不了一个风枕眠。
修真界那么多天才都折在他手里,这人绝不会是例外。
“杀了他。”城主的声音犹如恶魔低语,在那些修士耳边萦绕,“只要杀了他,我就放你们离开这里。”
依旧是这个诱惑的条件,那些修士黑漆漆的眸子一眨不眨盯着他们这边,看上去有种恐怖片的既视感。
过了大概两三秒,一个人动了。
他缓缓拔出刀,朝风枕眠那边走了去。
“哈哈哈哈——”城主笑出声,声音里的得意毫不遮掩,“风枕眠,你死定了!”
虽说主人给他下的命令是好好折磨风枕眠一行人,但如果他能杀了风枕眠,应当能得到主人的赞许吧?
光是想想,城主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愉悦。
然后他又被风枕眠划了一刀。
不过这次他也不在意了,毕竟风枕眠马上就死了。
那些修士层层叠叠将风枕眠围住,他们脸上都出现了一个肉瘤,有的大有的小,给那些原本俊美的脸庞拉低了不少颜值。
这些人的瞳孔都失了焦距,看上去像一具具没有灵魂的木偶。
“风枕眠。”城主说:“现在跪下给我求饶,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啧。”风枕眠是真的有些不耐烦的,狗对你叫一声能忍,一直朝着你犬吠,大概也没几个人能忍。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你一直这么自信吗?”
不等城主说话,风枕眠又说:“希望等会你也能如此自信。”
这话说的城主一头雾水,他只当这是风枕眠临死前的挣扎,并不在意。
“杀了他。”城主挥手,那些修士整齐划一的动了。
在这的修士各行各业的都有,一时间,符箓,法阵,剑芒等等都浮现在空中,各色华光汇聚,竟是有种回到了几百年前仙魔大战的时候。
城主到现在也没想明白风枕眠为什么会这么淡定,但他也不在意了。
“铮——”
刀剑划破虚空的声音传来,城主得意的情绪还没完全消化就被另一种情绪取而代之。
那些修士,竟是全都朝他打了过来!
“你们!” 他又气又急,就算现在修为已经达到混沌境巅峰,他到底只有两只手。
都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他要对付的远不止四手。
在那些修士冲上来的瞬间,风枕眠一行人就很自觉地退到了外围,将战场留给他们。
“没事吧?”晏清拉着风枕眠仔细看了看,生怕这人受伤了但自己没看见。
方才他被那些白骨缠得脱不开身,完全帮不了风枕眠。
“没事。”风枕眠笑了笑,“放心吧,城主伤不到我。”
确定风枕眠身上没有伤口,晏清终于放下了心。
“你们先别急着卿卿我我。”曲清尧强行把晏清和风枕眠分开,并卡在他们中间,“那些修士是怎么了?”
伊洛朝他们看了过去,眸子里明晃晃的“我也想知道”。
“咳。”风枕眠轻咳一声,看着不远处被围攻的城主,颇有几分故弄玄虚的意思,“这个嘛……”
只是还没弄起来,晏清就扯了扯他的衣角说:“眠眠,我也想知道。”
风枕眠端起来的架子一下就没了,“城主一向善于操控情绪,他先是利用那些白骨生前的恨意,让他们对付各位前辈。然后又操控了那些前辈的愧疚,顺利在他们身上种下了肉瘤。”
根据之前的经验,种下肉瘤以后,这些修士被污染的就不只是情绪了,而是灵魂。
但风枕眠不觉得城主会操控他们灵魂,毕竟,情绪是个更好污染的东西。
“他想让他们杀我,势必会操控那些前辈的恨意。”风枕眠看着不远处,城主在各种猛烈的攻击下节节败退,“可惜,他太不懂人类了。”
城主认为人类是情绪化的动物,只要操控了他们的情绪,就能掌控他们。
这话说得也的确不错。
但还有一句话,叫物极必反。
任何事情到达一定程度都会呈现出相反的状态,情绪也一样。
城主将那些修士恨意挑拨到极限,却忘了,自己才是害他们沦落至此的罪魁祸首。
“啊啊啊啊——”
那双惨白的手再次粉碎,而在无数灵力碰撞下,玄天城也渐渐瓦解。
困了这些修士这么久的牢笼,在这一刻化为飞灰。
“这就结束了?”曲清尧愕然,他还以为会有一场恶战——不过刚刚那一站的确不轻松。
“怎么可能……”那双手的手指全都碎了,剩下的手掌也裂开大半,风枕眠觉得自己要是踩一脚,肯定能让它全碎成渣。
不过他没有那么做,而是挑挑眉,准备听听城主的遗言。
“你怎么可能赢我!”城主完全不相信这个事实,不停咆哮着,“我怎么可能会输!”
“因为你自大。”风枕眠说:“而我不是。”
他看着那些修士,城主即将死亡,他们脸上的肉瘤却没有消失,依旧是那副呆愣愣的模样。
可他清楚的看见,他们哭了。
或许是为自己落泪,也或许是为了他们死去的亲朋好友落泪,也或许是为了玄天城的毁灭而落泪。
“我从未将自己当成过救世主。”风枕眠看着一个修士挥剑自刎,心中虽有不忍,但也没阻止,“而你却将自己当成了审判他们的人。”
他不觉得自己能拯救这些修士,所以将拯救的权力还给他们。
可惜,城主大概永远都不会理解这个道理。
手掌最后一截彻底粉碎,在城主消散的那一刻,那些修士眸子里突然多了几分情绪。
可他们脸上的肉瘤并没有消失。
“真想不到,我最后还是折在了玄天城里。”周枫感受到了那股疯狂污染自己灵魂的力量,也遇见了自己即将变成怪物的未来。
他朝曲清尧笑了笑,说:“曲清尧,和你争了半辈子,最后还是输给你了。”
不过,他每一次都输得心服口服。
“周枫……”曲清尧知道周枫想做什么,正想阻止,这人已经把剑架在了脖颈上。
“替我向师尊赔个罪。”剑刃划破咽喉,鲜血喷溅,将他最后一句话模糊,“如有来生,希望他遇到个好一点的徒弟……”
所有修士都选择了留在玄天城。
典当的东西回归,他们再也不是那些自私虚伪的小人。
外面的世界是他们心心念念的世界,也是他们拼尽一切保护的世界。
他们绝不容许自己变成毁灭世界的一员。
集体自刎的画面太过壮观,风枕眠终究是不忍心,闭上了眼睛。
血腥味在空气中弥漫了很久,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
再次睁眼时,风枕眠看见星星点点的光从那些修士身体中飞出,飘向远方。
那是他们终于自由的灵魂。
“各位前辈。”风枕眠低声念了一段往生咒,“一路走好。”
他抬手掐诀,大地颤抖,出现了一个个土坑,那些尸体也被一个个埋了进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加入其中,不过一会就让他们都入土为安了。曲清尧给周枫还有陆笑上了柱香,一向挂着笑的脸上难得生出几分惆怅。
“走吧。”风枕眠平复了一下情绪,“该去找米利尔她们了。”
才刚转过身,他又察觉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随即一个低沉冷漠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是谁毁了我的00号实验体!”
第一百九十五章
这是个很陌生的声音。
风枕眠记忆力一向不错, 他很确定自己不曾听过这个声音。
转过头,只见一个穿着黑袍带着面具的男人出现在眼前,他什么都没说, 什么也没做,光是站在那就让人喘不上气。
好恐怖的气息。
风枕眠往后退了一步, 将晏清护在身后, “这人……竟然给了我种直逼神明的感觉。”
晏清点点头表示赞同,这黑袍人给他的感觉很危险。
上一个让他有这种危机感的, 还是吸收了信仰,成为伪神的风枕眠。
“我们不是他的对手。”晏清小声说:“最好不要和他起冲突。”
最好的情况就是他们拔腿就跑,而这人不来追他们。
但风枕眠觉得这应该是不可能实现了。
因为那个黑袍人已经朝他们看过来了, “原来是你啊, 风枕眠。”
风枕眠:???
不是,怎么感觉这些穿黑袍的都认识他?
他是什么很出名的人吗?
“是你毁了我的实验体?”黑袍人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灵力溢出, 灰色的华光填满了身后的空气。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风枕眠不知道这个黑袍人是造神会还是渡风工会的,但不管是哪个, 他应该都没有好果子吃。
“既然来了,躲着作甚?”黑袍人忽然岔开话题, “还不滚出来。”
风枕眠下意识朝周围看了看,在他三点钟方向,天恩慢腾腾走了出来,“我就是个路过的。”
他一向看着不靠谱,眼下吊儿郎当站着,颇有几分小混混的痞样。
“天恩。”黑袍人也准确叫出了他的名字, “是你在负责00号实验体?”
刚说完,他又自己否定了这个问题。
“不对, 你一向不参与实验。”黑袍人自顾自推算说:“所以,是灵主在负责00号实验体。”
黑袍人,或者说主神,他一向对灵主很放心,那人虽然变态了一点,但还是挺可靠的。
所以他更不理解为什么他们最为看中的00号会成这幅鬼样子。
“因为你的00号实验体失控了呀。”天恩一脸无所谓,又抬手指了指风枕眠,“他杀的。”
风枕眠:……
他迟早和天恩打一架。
主神的视线骤然落在风枕眠身上,不知道为什么,他居然有点紧张。
而且是那种,被教导主任凝视的紧张。
这主神的本职工作该不会是老师吧?
风枕眠觉得这种可能很强,他藏在鞋里的脚趾抠了抠地,可他一个三好学生,为什么会害怕教导主任的凝视?
这该死的学生buff。
晏清察觉到风枕眠的紧张,往前一步,挡住主神的视线,“怎么了?”
“没事。”风枕眠松了口气,“这黑袍人又是谁?”
和天恩认识,应该是造神会的。
他眯了眯眼,思考着什么,“造神会居然还有个这么厉害的人……”
天恩和灵主的实力都不容小觑,他在那俩人手里吃了不少苦头。
现在又多了个修为高深莫测的人……
不是,这造神会这么多牛逼轰轰的大佬,就不能老老实实渡劫飞升吗?
干嘛非得走这种野路子打开成神路啊!
风枕眠属实是不理解。
“我之前听主教大人说过。”伊洛轻声开口,“造神会的领袖有三个,天恩随性散漫但手段狠辣,灵主阴险狡诈而且睚眦必报……还有个,很神秘的领袖,他很少活动在人前。”
伊洛抬头,看着不远处的主神,“只知道他的代号,叫主神。”
神明也是有等级划分的,而他们划分的方式,和人类修为的划分方式一样,是按实力划分的。
主神,神界的掌权者,也是人类所知道的,最高等级的神明。
“这人,野心还挺大。”风枕眠觉得这人简直有病,他不仅想要成神,还想成为神界的掌权者。
简直是痴心妄想。
天恩有些困了,他打了个哈欠,满不在意地朝主神开口,“喂,他们好像在背后蛐蛐你。”
风枕眠嘴角一抽,之前和他一起对付城主的革命友谊瞬间瓦解。
他冷笑一声,抱着胳膊说:“我杀00号实验体的时候你不是还帮了忙?”
引战而已,谁还不会了。
“看来你们造神会内部不合啊。”风枕眠疯狂挑拨离间,“也是,毕竟你明里暗里帮我们也不止一次了。”
天恩满头问号,“我什么时候帮过你?”
他想杀他都来不及,怎么可能帮他!
污蔑,这简直是污蔑!
主神不是灵主,完全不想听他们俩的小学鸡吵架。他低呵一声“安静”,那股逼近神明的威压压得他们有些喘不过气。
“行行行。”天恩一向识时务,“是渡风工会,他们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入侵了玄天城,吞掉了00号实验体。”
说着,天恩顿了顿,难得严肃道:“我怀疑他们也在进行造神实验。”
“渡风工会。”主神淡淡开口,“一群蝼蚁,不足为惧。”
他抬手,指尖华光流转。
地面又一次颤动,大地裂开条缝隙,一个灰色的光团从地下飘了起来。
然后稳稳当当,落在主神掌心。
“00号实验体?”天恩惊讶,“它居然还活着。”
光团隐隐闪动,那是它的呼吸。
主神瞬间收回手往外走,“你真以为咱们的实验体都是豆腐渣工程?”
他们的实验的确失败了很多次,但00号实验体不一样。
天恩对他们这些惨绝人寰的实验提不起半点兴趣,但他对风枕眠很有兴趣。
不能杀风枕眠,折磨他一下也是好的吧?前段时间他还被这人揍得下不了床呢。
“你就这么走了?”天恩开口,“就算罪魁祸首是渡风工会,但风枕眠也是帮凶啊!”
“如果不是他杀了城主,00号实验体也不会受损。”
这歪理歪的,给风枕眠气笑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他抱着胳膊,“不让我杀城主,你当时救我干嘛?别给我说是你日行一善。”
天恩沉默,“退一万步讲,00号变成这样你就没有错吗?”
“我有个屁的错。”风枕眠开始撸袖子,“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之前天恩也没少趁他弱鸡的时候欺负他,他老早之前就想报仇了。
“够了。”主神实在是没忍住,一人抽了一鞭子。
天恩一时不查察,被击中胸口,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在树干上吐出口血。
而风枕眠则是立马拔出剑抵挡,晏清也反应极快,藤蔓护住了风枕眠。
“风枕眠。”主神丝毫不意外他能挡住自己的攻击,他声音凉凉的,没什么起伏,“我现在还不打算杀你,你最好别自己找死。”
说着,主神忽然抬起头,看向站在最后方的曲清尧,“不然,曲清尧的昨天就是你的明天。”
他没有称呼曲清尧为66号,而是叫了他的名字。
风枕眠心往下沉了沉,有种他们做的一切都在主神的注视下的感觉。
这种人生透明的感觉并不好受,风枕眠抿唇盯着主神,“你是谁?”
这人似乎很了解他们。
风枕眠生活的范围很小,在去艾尔尼斯当交换生之前,一直都生活在青云宗。
他莫名想起下山时景辞说的话,握着曦辉的手不断缩紧,“你是青云宗的人?”
自从曲清尧和周枫相继失踪,青云宗就再也没招收过弟子。
风枕眠认得门派中所有师兄师姐。
不是弟子。
风枕眠迅速做出判断,修为最高的大师姐现在也不过是混沌境中期,而且她非常胆小,是看到老鼠都能被吓得哭出来的那种胆小。
用大师姐自己的话说就是——
我这么努力修炼都是因为我胆小,毕竟书上说了,一切恐惧来自火力不足。
可她的胆子并没有随着修为提升。
“难不成是那几位长老?”风枕眠皱眉,景辞是个抠门精,当年和那些长老打麻将时欠了他们不少钱没还,以至于风枕眠没怎么和他们走动过。
他不敢贸然推断,于是看着主神,希望能从他身上看出些什么。
“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长。”主神淡淡开口,“风枕眠,别和你那师尊一样多事。”
他留着风枕眠还有用,或者说,现在还不是风枕眠该死的时候。
主神盯着风枕眠深深看了一下,他眸子里没什么情绪,但风枕眠莫名背后生寒。
而他什么也没做,居然就那么转身离开了,还顺便带走了还趴在地上躺尸的天恩。
想象中的恶战并没有发生,按理来说他们应该开心,可风枕眠却是笑不出来。
什么叫“别和你那师尊一样”?
“师尊……是不是出事了?”风枕眠心慌得厉害,他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景辞守在他身旁,对他来说,景辞不仅是不靠谱的师尊,还是他在世上唯一的亲人。
晏清拍拍风枕眠的肩膀,安慰道:“老……你师尊那么厉害,肯定不会出事的。”
而且他已经猜到了青云宗有内鬼,就算是熟人下手,也该有所防备。
曲清尧也安慰了他一句,然后开始联系景辞。
过了好几分钟,他的脸色也渐渐难看起来。
曲清尧看了风枕眠一眼,忽然转过身,掏出龟壳卜了一挂。
“砰——”
龟壳掉在地上,曲清尧看着卦象上显示的大凶,咬着唇抬头,“小风……师尊可能真的出事了。”
不仅联系不上,而且卦象显示,景辞现在的处境十分凶险——
是有生命危险的那种凶险。
第一百九十六章
米利尔和凯娅在玄天城里追查了很久, 她们本来找到了一些线索,但玄天城忽然就乱了。
那些修士全都恢复清醒,而且开始毁城, 她们好不容易追查到的线索也在这场浩浩荡荡的反叛中烟消云散。
凯娅当时就想以一敌百,和这群人拼了, 还是米利尔拉着她一直说“算了”才没冲动。
她看着变成废墟的那栋楼, 心里属实难受,那些修士来得声势浩大去得悄无声息, 这片废墟就只剩下了她和米利尔。
这里实在是安静,而太安静的时候人的情绪也会被放大。
凯娅蹲下身,在那片废墟中翻找着什么。
米利尔正思考着这是不是风枕眠他们干得, 一回头就看见凯娅面无表情扒拉废墟的模样, 她吓了一跳,正想阻止,可凯娅忽然又开了口。
“米利尔”。她叫了米利尔一声, 低垂着眸子,看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指尖——她并没有半龙化, 粗粝的指尖被石子摩擦得血肉模糊,“龙谷是我家, 所有的龙族都是我的家人。”
就连她最讨厌的那条小黑也被划进了家人的范畴。
她可以欺负,但别人不行。
然而在她们追查奴隶那条线索时,意外看到了小黑的尸体。
原来小黑也进入的造神会。
原来她曾经生气时说的那句“不得好死”,真成了真。
可惜,凯娅连小黑的尸体都没找到。
“我的家人,在我不知道的时候, 被人杀害,而我连他们的尸体都找不到。”
她觉得自己应该很难过, 但心里却格外的平静,原来难过到了某种程度,就生不出情绪了。
米利尔张了张口,想说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亲人死在自己眼前的痛她曾亲身感受过一次,所以现在,她格外和凯娅感同身受。
于是她蹲下身,陪着凯娅一起扒拉这片废墟。
手指被一块尖锐石头划破,米利尔看着伤口笑了一声,“原来我也有这么不理智的时候。”
曾经的她保护不了自己的族人,也保护不了自己。
米利尔抬头看着凯娅,可现在,她有这个能力了。
她想保护一下这个和自己有相同遭遇的女孩,或许也是隔着遥远的时光,保护了曾经的自己。
米利尔掏出水晶球,上面紫色的华光闪烁。
只是,还没等她开始预言,地底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震动。
彼时风枕眠他们刚刚毁了城,杀了城主,玄天城也在这一刻彻底毁灭。
大地颤抖得愈发厉害,所有的东西都逐渐归于虚无。
米利尔下意识拉着凯娅逃跑,但她们还没跑出去几步,就被一股力量吞噬,然后晕了过去。
……
“滴答—滴答——”
水滴声不断在耳畔响起,米利尔被吵得头疼,睁开眼时眸子里满是杀气。
奈何房间里空无一人,她的杀气没有造成任何伤亡。
“嘶……”米利尔按着额角,脑子一钝一钝的疼,“我这是怎么了?”
她怎么就回到客栈里了?她们是怎么离开的玄天城?
米利尔晃了晃脑袋,朝窗外看了去,现在正在下雨,方才梦中“滴答滴答”的声音是雨滴从屋檐落下的声音。
天光暗淡,让人看不出现在是什么时间。
她起身,才刚刚下床,门就被人推了开。
“就知道你肯定醒了。”曲清尧朝她笑了笑,“走吧,下楼吃饭。”
米利尔点头,总觉得曲清尧的笑容有点勉强。
她的疑惑更深,但还是什么都没问,摸摸将疑问塞了回去。
反正等会肯定有人给她解答发生了什么,也没必要多费这一道口舌。
下雨的时候总给人一种昏沉沉的感觉,大厅里点了不少蜡烛,但通明的烛火也压不住暗淡的天光。
烛火摇曳,他们的脸在火舌吻过的空气中扭曲几分。
米利尔下去的时候凯娅已经坐在了座上,她依旧不太喜欢东方的筷子,捏着找九霜要来叉子不停虐待盘子里的肉。
风枕眠抬眸看了她一眼,“学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玄天城毁灭的那一刻她们刚好在玄天城里面,受到了不小的冲击。
“没有。”米利尔坐在凯娅身旁,目光依次从几人脸上扫过,“你们……都怎么了?”
凯娅情绪不高她能理解,为什么风枕眠他们的情绪也如此低落?
她到底错过了什么?
曲清尧情绪不怎么高,最后讲解的任务再次落到了伊洛头上。
他吸了口气,飞速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一遍,而且是不带断句的那种。
“就是这样。”伊洛差点没喘上气,喝了一大口水缓解。
米利尔沉默一瞬,“所以,你们的师尊出事了?”
她捏捏眉心,心想这未免也太巧了些,她们前脚发现龙族也被卷入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后脚风枕眠他们的师尊也深陷陷阱。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所有人都拖入这场游戏,谁也无法幸免。
“我和师兄得去找师尊。”风枕眠看向凯娅,“你也得回龙族吧?”
凯娅点头,她的情绪属实不高,一句话都不想说。
龙族避世已经有几千年之久,他们虽从半神族跌落,但也依旧是修真界中的强者。
如果不是龙族内出现了叛徒,凯娅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龙族葬身于距离龙谷几万里外的玄天城。
她握紧拳,努力平复自己的心情,“我得回去,也必须回去。”
她是这么久以来龙族最有天赋的龙,族中所有资源都向她倾斜,而她也自当承担起这份责任。
气氛突然有些僵持,龙谷远在西方,而风枕眠他们占卜出景辞的方位在东方某处。
这是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
“那我们岂不是,要分开了?”伊洛干巴巴开口,挑破了这个大家都不愿意面对的现实。
“嗯。”风枕眠捏捏眉心,“我们得分开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但他们都没想到分别来的如此突然。
一起生活了这么久,大家都习惯了彼此的存在,突然分开,对他们来说实在是措不及防。
“又不是不会再见了。”米利尔轻笑一声,“你们一个个整什么生离死别那出?”
冷漠的女巫大人强行打断施法,然后拉着凯娅的胳膊站起来,“我俩会尽快处理完赶回来的。”
“你们这就要走了?”伊洛茫然,“就你们俩吗?要不我和你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米利尔打断了。
“我和小凯娅出去,你跟着干嘛?”米利尔挑眉,“这么喜欢当电灯泡?”
“不是,主要是你俩……”一个脆皮一个怕疼,一看就很不靠谱。
米利尔毫不在意,她挥了挥手,“我俩能行,不用担心我们。”
可能是怕被离别的情绪传染,也可能是真的很急,她俩头也不回地离了开。
伊洛一脸茫然,看看风枕眠又看看曲清尧,“咱们就这么让她俩走了?”
“不然我们还有其他办法留住他们吗?”风枕眠叹气,“不用太担心,女巫的预言足够她们规避大多数风险。”
曲清尧点点头表示赞同,随后开口道:“事不宜迟,我们也出发吧。”
早一点行动,景辞就少一分危险。
不过,连景辞都栽了的地方,他们能全身而退吗?
这念头刚出来就被打消了,曲清尧摇摇头,“有小风在,肯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自从上次他在路边抽盲盒,风枕眠随手一抽就抽中了他朝思暮想的隐藏款后,他就对风枕眠的运气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而仔细回想之前的种种,风枕眠的运气也的确很好。
“人比人果然气死人。”曲清尧嘀咕,“有的人长得好看天赋异禀也就算了,居然运气还那么好。”
说完又拍了拍脑袋,像是在安慰自己,“但曲清尧,你也是很优秀的。”
“他和那个笨蛋真的很像。”晏清抱着胳膊看着曲清尧,他刚刚嘀咕的声音很小,但晏清听力好。
刚刚那几句话,晏清听得一清二楚。
风枕眠又想起了当时卢迪克拉着他出去喝酒说的那些话,一时有些恍惚。
沉默了好半晌他才说:“可能,神经大条的人都是这样吧。”
晏清捏了捏风枕眠的手指,“还在担心你师尊吗?”
“嗯。”风枕眠按着自己跳得飞快的心脏,“我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
“你师尊那么厉害,肯定不会有事的。”晏清抬手,拉着风枕眠坐到一边的藤椅上,又熟练的将自己塞进风枕眠怀里,“眠眠,放松一点。”
风枕眠点点头,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慌。精灵身上浅浅的花香舒缓心神,他下巴抵在晏清肩膀上,缓缓闭上了眼睛。
在玄天城的那段时间他几乎是一天也没休息过,现在又因为担心景辞情绪紧绷。
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风枕眠最放松的时候了。
可能是太放松风枕眠居然睡着了。
伊洛匆匆忙忙收拾完东西出来,就看见晏清坐在风枕眠腿上,而曲清尧一脸幽怨地蹲在旁边盯着他们俩。
“我……”伊洛刚说了一个字,晏清就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睡着了。”晏清低声道:“不要吵醒他。”
伊洛嘴巴动了动,用气音开口,“不是说很急吗?等他醒了我们再走?”
“不用。”晏清抬手,藤蔓迅速在空中织出一个吊床,然后他小心翼翼将风枕眠放了进去,又抽出了曦辉,“走吧。”
伊洛和曲清尧都有些惊讶,曲清尧更是脱口而出,“你也会御剑?”
晏清笑了笑,再次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别告诉他。”
第一百九十七章
他们占卜出来的, 景辞所在的位置,是墨渊城。
那是个南方的大城,也是七星宫的所在地。
按理来说, 有一方大宗镇守,墨渊城应当是个极其安全的地方, 景辞再怎么都不可能在他们的地盘上出事。
“要不要和七星宫联系一下?墨渊城里, 他们比我们熟悉。”曲清尧摸着下巴思考。
风枕眠醒来时已经在墨渊城了,他疑惑了一瞬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但成功被晏清糊弄了过去,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被公主抱着进客栈的事。
“不妥。”风枕眠摇头,“师尊在七星宫的地盘出事, 或许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连青云宗都能出现叛徒, 何况是七星宫呢?
在分不清他们是敌是友的前提下,风枕眠不想用景辞的安危做赌注。
曲清尧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那我们怎么找?”
他们并不是专业的占卜师, 占不到那么精确的位置。
而七星宫,刚好精修推演。
没有七星宫的帮助, 他们怕是很难找到景辞。
“先找找看吧。”风枕眠看着窗外,现在才中午, 是个寻找线索的好时机,“师尊一向谨慎,肯定给我们留下了线索的。”
曲清尧想想觉得也对,景辞只是平日里不靠谱,在大是大非面前是绝对的可靠。
伊洛还没躺下就又被拽着站了起来,他还没从曲清尧的飙剑中缓过来, 现在感觉三魂丢了两魂。
“你等等……”他面色苍白,“我有点想吐。”
这些东方人看着斯斯文文的, 结果飙起剑来一个比一个猛。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
风枕眠看了他一眼,“你晕车这么严重?”
东方也有魔法马车,只是和西方不是一个风格。
晏清糊弄他的时候,是说他们租了个魔法马车过来的。
风枕眠并没有怀疑,他也不觉得晏清会在这种小事上骗自己,“可你之前坐马车都不晕车啊。”
“可能……”伊洛自然是知道晏清忽悠风枕眠的事,他收到了晏清警告的眼神,艰难编造借口,“可能是因为,东西方马车的构造不一样吧。”
这个理由还挺离谱,但离谱中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合理,风枕眠就这么信了,“你们……还挺讲究。”
被迫讲究的伊洛:……
如果要和御剑比的话,他确实想讲究一下。
伊洛缓了好一会才扛过那阵眩晕感,一行人再次漫无目的的在街上游走。
这里是坐落在七星宫脚下的城镇,也是唯一一个被画在了结界内的城镇。
城中的居民几乎都是普通人,他们始终将这座城维持着千年前的模样,也维持着千年前的生活方式,同结界外的日新月异脱了节。
“为什么?”伊洛下意识问道:“结界外的那些人,不也知道修真界的存在吗?”
划分结界,是为了保护那些普通人。为什么这个城这么特殊?
“因为第一任七星宫的宫主,曾经救了这座城,城中的居民对她感恩戴德,立誓要生生世世信奉她。”
即使后来宫主飞升,他们也依旧遵守诺言,子子孙孙都扎根在此,贡献他们绵薄的信仰之力。
“飞升……”伊洛呢喃,“好久远的词。”
那个宫主飞升成功,说明这件事已经是三千年前的事了。
过去这么久这些人还扎根在这,可见那位宫主对他们的影响有多大。
“听说了吗?那个古宅又死人了。”一个路过的女生和她的同伴讨论着。
“不会吧?大家不都知道那地方不干净?怎么还跑那去啊。”另一个女生满脸惊讶,很不理解这件事。
“谁知道呢,今天有说书的讲细节,咱们去听听看吧!”
“行,那咱们快点过去,我想找个好位置。”
两人说着,手拉手走远了。
风枕眠几人相互对视一眼,十分默契的跟了上去。
那俩女生走得还挺快,在这街上七弯八拐的,进了一家茶楼。
里面几乎坐满了,风枕眠他们从人群中穿过,在角落的位置看到了几个稀稀拉拉的座位。
“还真是记忆久远。”曲清尧看着抬手的说书人,“上次听书都已经是上次了。”
“……好一个废话文学。”伊洛默默吐槽了一句,他声音太小,这里又太吵,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曲清尧并没有听见。
风枕眠观察了一下四周,这茶楼里的听客的确都是普通人,没有一个修士。
他们叽叽喳喳的,都在讨论那个诡异的古宅。
“这古宅不是都荒废了很多年了吗?怎么忽然又有人进去了?”
“听说是因为有人路过那里,听到了哭声,然后几个胆子挺肥的半大小子说什么去里面冒险,结果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了古宅门口……”
他们说的绘声绘色,一边说还一点点评,说这几个小子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等等。
风枕眠还想在听点细节,但说书人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抚尺一拍,满堂寂静。
“上回说到,三个毛头小子去古宅探险,结果离奇死亡。”说书人语气抑扬顿挫,“这回咱们接着说,一对外地来的新婚夫妻来墨渊城游玩,结果误入古宅,丈夫惨死妻子疯魔。”
“奇怪。”曲清尧嘀咕,“这古宅死了这么多人,七星宫也不管管?”
难不成真像风枕眠猜测的那样,七星宫也有问题?
风枕眠没说话,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可墨渊城中来来往往的修士也不少。”他说:“如果是真的闹鬼,就算七星宫不出手,那些修士也能解决。”
“但这里是七星宫的地盘啊。”曲清尧剥了颗花生米,“他们随意出手,不是把七星宫的面子按在地上摩擦吗?”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
风枕眠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另一个人的话打断了思路。
“你说错了!”一个看上去十三四岁岁的小姑娘站起来,她脸上有些婴儿肥,头顶扎着双髻,还挺像个年画娃娃,“死的根本不是普通人!是修士!”
她一看就被养的很好,被那么多人盯着也丝毫不怯场,“你们说的那几个去探险的毛头小子是我朋友,他们根本没进去!”
小姑娘的家就在古宅附近,那里的确每晚都会穿传出哭声,但也不只是哭声,在哭声中,还夹杂着一段咿咿呀呀的声音。
像是唱戏的声音。
“第一夜死的,明明是三个修士哥哥!”小姑娘气得不行,站在椅子上傲视群雄,“你们明明在胡说八道!”
此话一出,满堂哗然。
底下的议论声不少,但并不是在议论古宅的真相,而是在讨论这个小姑娘。
“这是谁家小孩?大庭广众的,一点教养都没有。”
“就是,她还没嫁人吧?不应该养在深闺里吗?这么出来抛头露面成功体统?”
“我可不会让我儿子娶这种姑娘。”
那些议论声细碎得很,大部分都被淹没,但还是有不少传进了小姑娘的耳朵里。
她年纪不大,到底是应对不了这种场面,怒吼了一句,“我把真相说出来也有错吗?”
“小姑娘。”说书人开口,“说出真相当然没错,但你也不能扭曲真相啊。”
他是个中年男人,下巴那里留了一簇很长的山羊胡,“那些仙人无所不能,怎么可能死在古宅里。”
因为那位宫主的缘故,他们对修士有一种盲目的崇拜。
认为他们都是仙人,无所不能。
没人希望看到心目中的英雄失败,他们这种对修士有些特殊感情的更甚。
“可是……”小姑娘涨红了脸,还想同他们争辩,奈何众口铄金,就算是假的,有一千个一万个人说出口,也成了真的。
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她的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小丫头。”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朝小姑娘走了过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赶紧回去。”
他脸上有一大串络腮胡,长得也挺凶神恶煞,小姑娘直接被吓哭了。
就在大汉即将碰到小姑娘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挡在她面前。
“欺负一个小姑娘不太好吧。”风枕眠抬眸看着那个汉子,他属于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和这汉子相比,看上去有些弱不禁风了。
曲清尧将被吓哭的小女孩抱起,“就是,这么大个人了欺负一个小姑娘,你要不要脸!”
吼完他又夹着嗓子哄小姑娘,“别怕别怕,有哥哥们在,不会让他欺负你的。”
小姑娘怯怯点头,躲在曲清尧怀里不敢说话。
“你们来砸场子的?”大汉冷笑一声,拳头直直朝着风枕眠的脸打了去。
然后被风枕眠轻飘飘接住,他看了大汉一眼,手腕一转。
那五大三粗的汉子竟是腾空转了个圈,重重摔在地上。
“武力是让你用来保护家人爱人的,而不是对着弱小的孩子挥拳头。”他面部表情踩着大汉的手掌走过去,在那人的惨叫声中淡淡开口,“走吧,这书没什么好听的。”
曲清尧抱着小姑娘跟上,晏清从大汉身边路过时盯着他看了一眼,吓得大汉瑟缩了一番。
墨渊城的大部分人都去听书了,街道上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影,看上去空荡荡的。
“谢谢你们,漂亮哥哥。”小姑娘看着他们说:“你们也是修士吗?”
曲清尧动作一顿,“怎么这么说?”
“之前有个修士老爷爷说,如果他出不来,会有几个很好看的修士哥哥来找她。”小姑娘绞着衣服,“你们不是吗?”
第一百九十八章
风枕眠怀疑那个修士老爷子就是景辞, 但这只是他的怀疑。
小姑娘说自己叫糖糖,给曲清尧指路带他们去了自己家。
“那个老爷爷说,只要把这个给你们看就知道了。”糖糖推开门进屋, 跑了两步又朝风枕眠他们招手,“快进来啊!”
“她父母没教过她, 不要随便带陌生人回家吗?”风枕眠捏捏眉心, 尤其这陌生人还是四个男人。
亏得他们是好人,不然糖糖今天还不知道会经历什么。
风枕眠刚准备进入, 忽然又转过头,皱了皱眉,“你们感觉到了吗?”
晏清点头, “不远处有一股灵力波动。”
他放出神识查探了一番, 也皱起了眉,“好像,是那个古宅。”
风枕眠正想去看看, 糖糖又拿着个什么东西哒哒哒跑出来了。
“漂亮哥哥!”糖糖的目光在几人之中来回扫视,最后选定了她觉得最好看的风枕眠, “就是这个!”
糖糖手里是一块莲花形状的玉佩,质地细腻, 光泽明亮,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
但风枕眠的关注点并不在这上面。
他瞳孔缩了缩,下意识看向了曲清尧,“是师尊的玉佩。”
他对这个玉佩记忆深刻,原因无他,因为这是景辞身上最值钱的东西。
当年他还没结丹时, 因为景辞的败家差点饿死,那个夜里景辞握着这块玉佩摩挲了好久, 差点准备把它当掉。
还是风枕眠凭借自己的本事获得师兄师姐们的馈赠,这才保住了这块玉。
事后,风枕眠还问过景辞这块玉什么来头。
当时景辞怎么说的来着?
风枕眠回忆了一下,好像是“故人遗物,自当珍爱。”
“那个老爷爷还有没有说什么?”曲清尧追问。
糖糖点头,“他让我告诉你们,连日不雨,望风而逃。”
“没了?”伊洛惊讶,“这什么意思?”
晏清也没听明白,抬头看着风枕眠。
“连日不雨为青,望风而逃为云。”风枕眠捏了捏山根,“恐怕是青云宗里的那个叛徒,对师尊动手了。”
曲清尧摸着下巴,“师尊知道青云宗里有内鬼,按理来说对这些人都应该有所防备,但他还是中计了……”
“说明那个内鬼,是师尊意想不到的角色。”
他俩思索着,糖糖却是一脸茫然,“哥哥你们在说什么啊?”
她挠挠头,又想到什么,“你们也要去古宅吗?那里真的很危险!那个老爷爷进去以后就再也没出来过!”
虽然不知道那个老爷爷是谁,但他一看就很厉害的样子。
连他都被困在里面了,更何况是这几个哥哥。
风枕眠小心将玉佩收好,现在思考那个内鬼是谁并没有意义,当务之急还是赶紧找到景辞。
“而且那个老爷爷也说了,如果他没能出来,一定要阻止你们进去。”糖糖像个操碎了心的母亲,嘀嘀咕咕念叨着,突然间,风枕眠蹲下身凑到她眼前,近距离的美颜暴击让糖糖卡了壳。
风枕眠但是丝毫没注意到,“糖糖,你之前说进去的都是修士?”
“嗯嗯!”糖糖使劲点头,“糖糖没有骗人!”
是那些人扭曲事实,不愿意相信修士也会失败的现实。
“嗯,哥哥相信糖糖。”风枕眠笑了笑,柔声开口,“糖糖可以告诉哥哥,进去了多少修士了吗?”
这个问题有些为难糖糖,她这年纪放在外面也是上初中的年龄,但墨渊城一直抗拒发展,到现在也没普及过义务教育。
甚至他们学的还是几千年前的那套知识,到现在都没变更过。
糖糖掰着手指头算了好一会,才开口说:“进去了十一个。”
她顿了顿,“加上那个老爷爷,十一个。”
风枕眠点点头,这个数量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少。
“但是除了那个了老爷爷,其他人都死了。”糖糖垂着脑袋,“他们说古宅里那只鬼很厉害,而且很凶残……”
死的那些修士全都鲜血淋漓的,也不知道生前经历了什么。
风枕眠点头,又陆续从糖糖口中套出些信息,拼凑出了一个大概的时间线——
那个古宅在几千年前就闹过鬼,很早之前就荒废了。
但是在差不多10天前,宅子里突然传来了一种渗人的哭声,吓得这些居民日日提心吊胆。
而刚好有三个修士路过此地,他们听到了古宅的事,便打算为民除害,进了古宅。
结果第二天,三个修士就鲜血淋漓地出现在古宅的大门口,他们像是被人扒了皮,血肉裸露在空气中。
墨渊城中的居民对修士有一种盲目的信任,他们不认为修士会死在古宅里,于是认定他们是假冒的修士。
而在这10天时间里,陆陆续续来了十一个修士。
景辞是第7个到这里的。
他进入古宅后,第二天门口并没有出现他的尸体,于是所有人都以为古宅里的脏东西已经被景辞除掉了,也在这时,真的有一个胆大的小伙子进入冒险。
第二天他的尸体又一次出现在古宅门口,而且死状比那几个修士还要惨烈,不仅被扒了皮,甚至还被人开膛破肚,挖了内脏。
之后又有四个修士进入古宅,不出意外,他们的尸体也出现在了古宅门口。
如果风枕眠他们进去,就是15个进入古宅的修士了。
糖糖说完,又看着他们提醒道:“真的很危险!”
“危险的事情总要有人去做。”风枕眠揉了揉她的脑袋,站起身笑道:“除魔卫道本就是修士的责任。”
曲清尧点头,“对啊小糖糖,如果怕死,我们也不会踏上这条路了。”
糖糖听不懂这些高深的语言,她只知道这几个漂亮哥哥也要去古宅,自己第二天一早,可能就会看到他们的尸体。
“别担心。”伊洛还是挺喜欢小孩的,“我们会量力而行。”
“每个进去的人都那么说……”糖糖瘪瘪嘴,只能看着风枕眠他们离开,“你们可一定要活着出来啊……”
古宅的确离糖糖的家不远,甚至可以说是很近。
往东走大概五百米的位置就到了。
现在正值傍晚,夕阳西下,血色的夕阳将诡异的古宅渲染得更加恐怖。
风枕眠盯着那扇大门看了一会,然后毫无预兆地推开了门。
“吱呀——”
大门发出声腐朽的叫声,灰尘扑面而来。
“咳咳咳……”风枕眠躲闪及时,后面的曲清尧毫无防备,和灰尘来了个亲密接触,呛得不行,“小风咳咳咳…你好狠的心咳咳咳……我可是你亲师兄啊!”
风枕眠丝毫没有愧疚之心,还一本正经道:“死道友不死贫道。”
死得曲清尧狠狠磨了磨牙,“晏清,你也不管管他!”
“管不了。”晏清耸耸肩,“我们家他说了算。”
毕竟他是只恋爱脑精灵。
曲清尧:……
够了,真的够了。
打闹并没有持续多久,他们进入古宅内部,之前那种年代久远的感觉逐渐减退。
这里的一切都很新,根本不像他们说的那样荒废了几千年。
“我怎么觉得这里不太对劲啊。”曲清尧四处看了看,这里挂了很多的红绸,长廊上也全都是红灯笼,“这是,要举办婚礼?”
伊洛和晏清都没见过中式的婚礼,对这些红彤彤的东西还挺好奇。
晏清抬手戳了戳头顶的红灯笼,“以后我们结婚也要这样。”
风枕眠正在找线索,措不及防听到这句,差点一个踉跄。他拍拍心口,回头看着晏清,“阿晏,你不要突然说这种话。”
也太措不及防了。
晏清歪歪头,“那我应该什么时候说?晚上咱们睡……”
话还没说完就被风枕眠捂住了嘴,晏清皱了皱眉,张嘴咬了咬他的掌心。
“祖宗,消停点。”风枕眠急忙收回手,“等会师兄他们又该说我们不当人了。”
“我本来就不是人。”晏清理直气壮,“所以我们办婚礼的时候能不能办这样的?但是西方的我也很喜欢……”
“那就都来一个。”风枕眠无奈,“咱们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用做选择。喜欢的都可以要。”
晏清的眼睛都亮了起来,喜滋滋观察起了这里的装饰,准备到时候取其精华,弄一个更好看的布置。
几人在外面绕了好大一圈才找到厅堂,门口有两个纸扎的花童,见他们进来,扯着嗓子大喊道:“新娘/新郎来了!新娘/新郎来了!”
风枕眠被这突如其来的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但那俩花童反应很快,在他后退的瞬间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然后强行把风枕眠拉进了厅堂。
其他几人也没能幸免。
“噫,奇怪,怎么多了两个人?”女花童盯着他们,“我知道了!有人假冒新郎新娘!”
她的声音很尖,每说一个字就有种耳膜被扎了一下的感觉。
两个花童开始围着他们四个转圈,风枕眠飞速观察了一下周围,高堂上坐着两个纸人,周围也有很多纸人观众,他们面前有两个蒲团,应该是给新郎新娘准备的。
“分不出来。”女花童苦恼。
“分不出来。”男花童重复。
两个声音不停重复着这一句话,吵的人头疼。
突然,一阵吵闹的唢呐声传了出来。
两个花童安静一瞬,又开始叽叽喳喳,“娘娘来了!娘娘来了!”
风枕眠顺着他们所看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嫁衣,脸色惨白的女人缓缓朝他们走来,“是哪对新人,要得到我的祝福?”
第一百九十九章
这女人的脸比死了三天都白, 偏偏又穿着身艳丽的嫁衣,还涂了个红唇,两种极端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格外刺激眼球。
两个花童围着她不停叽叽喳喳,女人被吵得有些烦, 低喝了一声“闭嘴。”
花童顿时安静了, 乖乖低着头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女人这才咧着嘴露出个笑, 她上前两步,依次打量着风枕眠几人,“不错, 你们几个还算有几分姿色。”
她明明比风枕眠他们矮了大半个头, 但却莫名有种高人一等的气势,“但我一次只祝福一对新人,你们谁是来接受祝福的?”
风枕眠还没来得及说话, 曲清尧和伊洛对视一眼,十分默契地往后退了一步, 异口同声道:“他们俩!”
风枕眠:???
风枕眠瞪大眼睛,“你俩?”
“死道友不死贫道。”曲清尧叭叭, “我可不想接受祝福。”
这女人一看就不是什么正面角色,那个祝福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伊洛点点头,“而且刚刚晏清不是还说喜欢这种婚礼吗?你俩刚好可以满足一下心愿。”
像他们这么善解人意的队友可不多了。
风枕眠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女人的视线瞬间落在了他俩身上,她和那两个花童一样,绕着风枕眠他们走了一圈, 眸中突然闪过一道暗红色的光。
风枕眠被她这目光看的后背一凉,他手腕微微转动些许, 掌心出现了几根细长的针。
“既是新人,为何不着喜袍?”女人开口审问,风枕眠莫名有种上学时候被老师抽中回答问题的感觉。
“因为我俩是私奔的。”晏清抬手握住风枕眠的手,张口就来,“他妈嫌弃我是个男的,不能给他们家传宗接代,所以他带着我私奔了。”
晏清没有一本小说是白看的。
要不是时间不允许,他还能给女人编出一个绘声绘色的凄美爱情。
女人显然是没想到他会如此理直气壮,目光落在两人十指紧扣的手上,表情有些裂开。
不过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她又恢复了冷漠,抬起手让花童上前,“去给他们准备两套喜服。”
花童乖乖点头离开,随后,女人又将其中一个坐在高堂上的纸人拽了下来,自己掀起衣袍坐了上去,“只有真心相爱的人能接受我的祝福,所以,你们必须通过我的考验。”
晏清正想发作,女人又开口了,“首先,你们得先把亲成了。”
他一下不想发作了,甚至还有点开心。
“你这情绪转变的也太快了。”风枕眠没忍住道:“现在把婚结了,之后怎么办?”
“这不叫结婚。”晏清哼哼,“这叫预结,咱们先演习一次,免得以后手忙脚乱。”
风枕眠明显被这个观点震惊到,他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外面的世界发展的这么快吗?他这就落伍了?
没等风枕眠震惊完,那两个花童就带着喜服走了进来。
风枕眠他们被分开带去了两个房间换衣服,而曲清尧和伊洛这两个闲杂人等,则是被扔了出去。
“不是,我们当观众不行吗?”曲清尧骂骂咧咧,“你们那一个活人都没有,难道不需要两个活人当观众吗?”
伊洛点点头,狠狠赞同。
曲清尧还想偷溜进去,结果脚都还没迈开,就有一队纸人士兵走了过来。
他们手里的长枪也是纸做的,看上去没什么威慑力,但领头的那个士兵轻轻一划,旁边那棵树轰然倒地。
“这玩意长得可不像有那么强武力值的样子。”曲清尧点评了一句,忽然发现啊太对,“等等,他们是不是朝我们走过来了?”
伊洛点头,“不出意外,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那你等着干嘛?”曲清尧拔腿就跑,丝毫不顾及伊洛的死活,“跑啊!”
伊洛反应了一秒才跟上,两人仿佛在进行什么逃亡任务,风风火火的,曲清尧闪避的动作也格外丝滑,那个领头的士兵没一枪打中。
可惜,这里到底不是他们的地盘。
从一个走廊转过去时,他们迎面撞上了另一队巡逻的纸人队伍。
然后被成功擒获。
“咱们不能打吗?”伊洛被绑住手,不舒服的动了动肩胛骨,“咱们应该打得过吧?”
“做人不能那么莽夫。”曲清尧语重心长,“我们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情况呢,先看看他们会把咱们带到哪去吧。”
伊洛点点头,看着那些纸人士兵七弯八拐,压着他们进了一个……猪圈旁边的小黑屋。
那一瞬间,他看见曲清尧的脸绿了。
“你说得对。”曲清尧面如菜色,“我们应该和他们打诶诶诶……”
曲清尧被领头的士兵推进小黑屋,听声音,应该还撞墙了。
那人又将目光对准伊洛,伊洛识时务为俊杰,“我自己来,自己来。”
他自觉进了小黑屋,士兵冷漠看了他俩一眼,将门锁住了。
“这也太臭了。”曲清尧骂骂咧咧挣开了手腕上的绳索,然后气势汹汹走到门口,猛地一踹——
门纹丝不动。
“卧槽?”曲清尧又试了好几次,各种方法都用上了,门丝毫没有打开的迹象。
他的表情越来越严肃,最后盯着伊洛认真说:“伊洛,我们可能出不去了。”
另一边,厅堂。
那两件喜服格外的合身,因为性别的缘故,两件都是新郎装。
风枕眠很少见晏清穿如此艳丽的颜色,所以看见晏清出来的时候有种被惊艳到的感觉。
“眠眠。”晏清也被风枕眠惊艳到,他由衷感慨,“红色果然很适合你。”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粉色的泡泡在他们中间弥漫。
坐在高堂上的女人却一点不觉得这画面美好,反而觉得很刺眼。她拍了一下桌子,在两人看过来的瞬间,将红盖头扔了出去,“别磨磨蹭蹭的,赶紧拜堂!”
晏清“哼”了一声,但注意力被那个红盖头吸引。
他之前看那些狗血电视剧的时候也看到过不少成亲的片段,那些新娘子头顶都盖着红盖头,等待新郎官揭开。
晏清当时就觉得这个画面挺好玩的,红布遮挡了视线,就好像一只鸟雀被关在漆黑的笼子里,而掀开盖头解救自己的人,是自己的爱人。
“东方人果然会玩。”晏清感慨,然后也不等风枕眠阻止,他将盖头盖在了自己脑袋上。
“阿晏!”风枕眠低呵,“你怎么这么乱来?”
都还不知道这盖头有没有诈呢。
“反正早晚都要盖,早一会晚一会又怎么了?”晏清理直气壮,“这次你让让我,下次让你盖。”
风枕眠:……
风枕眠扶额摇头,他有时是真跟不上精灵的脑回路。
唢呐声又一次响起,一个纸人礼生从吃瓜群众中挤了出来,高喝道:“吉时已到!”
拜堂之前那一连串复杂的流程都被省略了,他们直接到了拜天地的步骤。
“一拜天地!”纸人礼生声嘶力竭,也在这时,唢呐声又一次响起。
风枕眠感觉这不像是结婚,反倒是像送葬。
“为何不跪?”女人见他俩都没动作,目光阴沉,“你俩不想得到天地庇佑吗?”
“成亲是两个人的事。”风枕眠冷漠,“求老天有什么用?”
气氛忽然有些僵,纸人礼生正想说什么,女人抬手示意他闭嘴,而后笑了一声,“有趣,继续吧。”
“二拜高堂!”纸人礼生继续扯着嗓子吼。
风枕眠他们俩依旧不为所动。
女人的脸顿时垮了下去,开口时声音也更阴沉了,“怎么父母祝福你们也不要?”
“我都带他私奔了,又何必在乎祝福。”风枕眠继续冷漠,“我说了,成亲是两个人的事。”
女人死死盯着风枕眠,似乎是想给他盯出一个洞来。忽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说:“继续。”
“夫妻对拜!”这次纸人礼生没像之前那样扯着嗓子吼了。
风枕眠他们也终于是动了,两人面对着在蒲团上跪下,低头的瞬间他听见晏清说:“眠眠,咱们成亲了。”
虽然是假的,但也可以是真的。
这可以是一场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婚礼。
风枕眠被弄得烦闷的心情烟消云散,他笑了笑,声音温柔,“嗯,我们成亲了。”
“礼成!”纸人礼生走着公式化的流程,“送入洞房!”
唢呐声比方才更加激昂,甚至还夹杂着鞭炮噼里啪啦的声音。
直到这时,才终于有了点喜庆的感觉。
不过他们俩不是一起被送入的洞房,晏清是直接被送了进去,风枕眠则是被拉着从纸人堆里走了圈才被放回去。
被推进门的瞬间,他才反应过来,刚刚应该是灌新郎的环节。
那些纸人也的确是举起了手里的纸杯朝他做了个“泼”的动作。
也不知是不是女人搞了什么鬼,风枕眠还真有点喝了酒以后,头晕目眩的感觉。
“眠眠?”晏清乖乖坐在床上等风枕眠来掀盖头,“是你吗?”
风枕眠并没有喝醉过,突如其来的醉酒感让他有些招架不住。他晃了晃脑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是我。”
身体突然有些不受控制,风枕眠缓慢的朝晏清走去。他伸手,依旧缓慢地揭开了晏清头上的盖头。
藏在下面的脸依旧如此艳丽,那双眸子被烛火衬得温柔了不少,晏清抬眸,眼睛里满是笑意。
不过下一刻他就笑不出来了。
“你喝酒了?”
风枕眠身上的酒味很重,一闻就知道没少喝。
“没有。”风枕眠捏捏眉心,在晏清旁边坐下,“应该是那个女人搞的鬼,有点头晕。”
晏清张着嘴,干巴巴说出一句,“可现在是我们的洞房啊。”
他突然伸手,将风枕眠推倒在床榻上,然后翻身跨坐在那人身上,居高临下看着风枕眠,“听说喝酒会影响x功能,眠眠你是不是不行了。”
风枕眠:……
风枕眠咬牙切齿,“我是被泼了一身酒,不是喝了那么多酒!”
第两百章
喜房里什么都是红彤彤的, 晏清的脸也不例外。
他总是热衷于在这种方面挑衅风枕眠,然后再被人收拾得受不了时,哭着求饶。
“我错了。”晏清讨好似的亲了亲风枕眠, “眠眠,放过我。”
在这种无法完全掌控的地方, 风枕眠自然是不可能做到底的。
但就算是不做到底, 也还有很多种可以欺负精灵的方式。
毕竟他早就不是曾经那个什么都不懂的懵懂剑修了。
晏清身上多了不少红痕,他紫色的眸子润了层水光, 看上去可怜兮兮的。
但即便被欺负成这样,他还是将自己塞进了风枕眠怀里,抱着那人的腰说:“眠眠, 我好喜欢你啊。”
人类表达感情的方式很多, 其中最常提到的就是“喜欢”和“爱”。
晏清不理解他们之间的区别,但他更喜欢“喜欢”这个词。
喜欢喜欢,因喜生欢。
风枕眠被晏清闹了一通, 脑子已经没有之前那么晕了。他抬手揉了揉额角,正舒缓着自己承受太多的神经, 措不及防听到这么一句,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
过了好几秒, 他才伸手搂住晏清,说:“嗯,我也喜欢你。”
那个女人和那些纸人并没有做什么,只是房间里的熏香让人昏昏欲睡,风枕眠思索片刻,还是打消了出去寻找线索的想法。
他现在的状态并不好, 如果遇上什么事,恐怕人没救到, 反倒是将自己搭了进去。
于是抬手设下一个结界,抱着晏清缓缓睡去。
他们俩岁月静好,另一边的曲清尧和伊洛可遭老罪了。
那个小黑屋奇臭无比,他们俩封住了嗅觉,却依旧觉得那股味道在鼻间萦绕。
“别的不知道,出去的时候我们肯定浑身散发着恶臭。”曲清尧一向是个乐观的人,很少会有那些消极的情绪,但现在,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我很不爽别惹我”的不爽感。
一向爱干净的圣子大人也受不了,他已经使用了好几次净化魔法,奈何这股恶臭根深蒂固,不肯离去分毫。
无奈之下,他只能放弃。
“我们可能要被腌入味了。”伊洛连话都不敢多说,生怕恶臭钻进嘴里。
这小黑屋里完全没有一点光,曲清尧掏了个夜明珠走了一圈,发现这里什么都没有,就是个单纯的小黑屋。
“他们把我们关在这是想干嘛?”曲清尧盘腿坐下,又拍拍一旁的地板,示意伊洛坐过来。
伊洛顺势在他旁边坐下,摇了摇头,“不知道,但肯定没什么好事。”
这个他不说曲清尧也知道,他捏捏眉心思考了好一会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索性往后一倒,开始摆烂,“不想了,反正小风他们肯定会来救我们的。”
风枕眠他们一觉睡到了天亮,
女人在厅堂坐了一夜,听到纸人来汇报时难得露出惊讶的表情,“你是说,他们睡了一夜,并没有出去?”
纸人使劲点头,“是的娘娘,他们一整夜都没出门?”
“难不成,他们真是爱人?”女人摸着下巴,表情变幻莫测。
她思索了好一会才再次开口,“不管他们是不是真爱,都按计划进行。”
她眯着眼,声音又变得冷漠起来,“我才不信这世上真有什么爱情。”
喜房。
风枕眠醒来时,晏清还没醒。
昨天他们都没时间观察这个房间,现在风枕眠才看到,这是一个完全古色古香的房间,所有的家具都是用红木雕刻的,看上去有些年岁了。
不过房间里的家具并不多,除了张床,就只有一张小方桌和两把椅子。
天才刚亮,昏暗的光窗户钻进来,勉强将屋子照亮。
“阿晏。”风枕眠轻轻拍了两下精灵的腰,“起床了。”
晏清还是二头身小精灵的时候就很喜欢赖床,现在成了九头身大精灵也依旧如此。
他哼哼唧唧了好一会,在床上辗转反侧,又钻进风枕眠怀里,“不想起……”
也不是困,就是单纯的不想起。
“还得去找师兄他们呢。”风枕眠无奈,“等出去了再赖床好不好?”
风枕眠有种自己在哄小孩的感觉。
好在晏清是个非常好哄的小朋友,他哼哼唧唧地点头,然后飞速起了床。
就在两人准备离开时,窗外的天色忽然变成了黑色,紧接着又变成了白色,然后又变成了黑色……
就像有谁恶作剧,不停在按电灯开关。
风枕眠皱眉,正想推门出去看看,就听到那个熟悉的,又尖又细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三年后。”
风枕眠:???
这场面风枕眠是真没见过。
“哦,这个我知道。”晏清揪了个盘子里的桂圆,“电视剧里常用的时间大法。”
风枕眠嘴角微抽,“他们还挺严谨。”
时间大法的出现意味着什么风枕眠不知道,但他知道这些纸人就在外面,他应该是不能去找曲清尧他们了。
两人推开门走出去,果然看到了两个纸人守在门口。
“少爷,少夫人。”纸人恭恭敬敬,“老夫人请少夫人过去一趟。”
昨天晏清盖了盖头,这少夫人自然也就成了他。
“这我也看过。”晏清有点兴奋,“宅斗剧,等会那个老夫人就该为难我了!”
风枕眠不理解精灵这莫名其妙的兴奋点,而是看着两个纸人说:“带路。”
他们没动,提醒风枕眠说:“老夫人只叫了少夫人。”
“夫妻一体,叫他就是叫我。”风枕眠不为所动,“要么我和他一起过去,要么我们都不过去。”
两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也在这时,女人的声音传进他们耳朵,“让他们过去。”
两纸人这才如蒙大赦,急忙上前带路。
在风枕眠和晏清离开后,女人才从他们身后的长廊走出来,“我才不信这世上会有真爱。”
她脸色又惨白了不少,今日的唇也更艳了些。
这座古宅还挺大,纸人领着他们走了好一会才走到目的地。
那里围了一大圈纸人,风枕眠看了一眼,没忍住皱起了眉——那些纸人,都是男性。
中间有个纸人老妇,一看见晏清过来,就怒喝了一声“跪下”。
晏清抱着胳膊,“你也配?”
“你!”纸人老妇气得不行,转头吼了风枕眠一句,“看看这就是你娶得好媳妇!你是想气死我吗?”
风枕眠挑挑眉,“你要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
纸人老妇:……
亏得她不是真人,不然还真可能被气死。
她做出一副很生气的模样,抬手一挥,两个纸人士兵上前架住了风枕眠,另一些纸人则是朝着晏清走了过去。
也是这时风枕眠才发现,那些纸人手里都拿着扫帚,棍子,藤条之类的东西。
“你想做什么?”风枕眠垂眸看着那个纸人老妇,语气不是很好。
“你去他已经三年了,还没个一儿半女,是真想我们家断子绝孙吗?”纸人老妇兢兢业业念着台词,“我还能做什么?我当然是替你们想办法。”
她抬手指了指,“这些乡亲,都是家里有儿子的,让他们给这小贱蹄子‘拍喜’,来年肯定能生个大胖儿子。”
拍喜。
一个曾经挺出名的陋习。
若结婚两年内妻子还没有孩子,丈夫就会邀请自己的好友来给妻子拍喜。他们会埋伏在妻子出去的路上,趁着妻子不注意,用棒子或铁锹狠狠将妻子暴打一顿,只因传说是打得越狠,生娃越快。*
而往往,妻子都会死在“拍喜”中。
丈夫也会趁此娶一个新媳妇。
所以也有传言说,“拍喜”是丈夫合理谋杀妻子的借口。
按理来说,这种陋习早已随着时代的发展被淘汰了,风枕眠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看见这种东西。
晏清被那些纸人团团围住,风枕眠也被两个士兵压着。
那两个纸人士兵的力气还挺大,风枕眠感觉胳膊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
“放开。”风枕眠低喝一声,脸色完全沉了下去。
“棍棒无眼,少爷还是呆在这比较好。”士兵不为所动,甚至力气更大了点。
那边,那些纸人已经开始朝晏清挥舞手中的武器了。
晏清也不是个能忍气吞声的性格,当时就和这些纸人打了起来,只是他们不怕疼也不会死,就连灵力落在他们身上都起不了半点作用。
再加上那些纸人人多势众,还真有几棍子落在晏清身上。
疼,非常疼。
晏清是被风枕眠娇生惯养长大的,那里受过这种委屈,他当时就起了杀心,不过还没来得及动手,那个熟悉的身影就挡在自己身前。
戾气瞬间烟消云散,晏清可怜兮兮开口,“眠眠,好疼……”
“我帮你报仇。”那两个纸人士兵也不惧灵力,风枕眠费了好大一番劲才挣脱。
晏清点点头,仿佛一直需要主人保护的柔弱小猫,“揍他们!”
不远处,纸人老妇阴沉着脸,“赶紧滚出来!你看看自己,成何体统!”
“我看你就是被这个狐狸精给蛊惑了!”
老妇嘴里吐出了挺多不好听的话,风枕眠也不是个心大的人,有仇一般当场就报了。
他指尖夹着一张符纸,低声呢喃了两句,直直朝着那个老妇设了过去。
许是灵力伤不了他们给了老妇底气,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然而符纸碰到她的瞬间,变成了一团淡蓝色的火焰,迅速将她吞噬。
她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就被烧成了灰烬。
随后,风枕眠又看着那些欺负晏清的纸人,一脸冷漠地甩出了好些符纸。
“住手!”女人终于是现身,呵斥着风枕眠,“你给我住手!”
风枕眠冷哼一声,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
淡蓝色的火焰在空气中炸开,此起彼伏的惨叫在园中回荡。
女人阴沉着脸,盯着风枕眠握紧了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