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烂的手机孤零零地待在地板中央,它的主人死死瞪着它。
这是宁知谨那家伙施法弄出来的流氓软件吧?!凭什么要他低声下气做那种事!
对象究竟为什么又全是宁知谨!
夜晚暗得极快,树影在清风微扫下缓缓轻移,无人能够回答小少爷心中的疑惑。
寂静的小道上,少年推着自行车慢慢地走到了别墅区。
保安看到他的那一刻微讶:“是小谨啊,我说你今天晚上怎么回来得那么晚,原来是车坏了。”
宁知谨对着保安大叔腼腆一笑:“让张叔操心了,等明天我就去把车修好。”
保安张叔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明天还要上学呢,哪来的时间修车,看你这轮胎都得换一个新的吧。你把车留在这儿,叔给你修。”
都是在别墅区上班久了的老人,对里面富人们的琐事八卦也算知道不少。
张叔就很清楚宁知谨和他爸上班那地儿的小少爷不对付,有钱人家费孩子仗势欺人那都是习惯了的,宁知谨他爸又是个奴颜媚骨的,这孩子的日子哪里好过。
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孩子。
宁知谨愣了一下,没有推辞:“多谢张叔。”
张叔目送宁知谨离开,等他转过头却发现自己的保安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笔钱。
应该是刚才宁知谨怕他不要,趁他不注意放下的。
倒是不愿意亏欠别人。
别墅已经陷入了安静中,但小夜灯还点着,晕开像是小圆盘似的光芒。
宁知谨回来的晚,桌子已经被收拾干净了,厨房多半也空空如也,恐怕只剩下冰箱里的面包和牛奶。
他不会随便动冰箱里的食物。
这毕竟是雩祈的家。
他慢吞吞地走向自己的住处,就先看到站在门口的那道身影,停住,面无表情地看过去。
“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还让小少爷等了你半天,又惹对方生气,你怎么就不知道服个软呢?”一顿指责铺天盖地砸下来,通篇都是在说宁知谨不争气的。
男人扶了扶自己的眼镜,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宁知谨一眼,他身形微微有些佝偻,但容颜还算清秀,要不然也不会有宁知谨这样相貌出色的孩子了。
“小少爷年纪小,你就是顺着他讨好他两下又能怎么样呢,哄两句就可以得到更大好处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吗?你书是怎么读的,怎么还越读越傻了!哪怕你考起了重点大学又能怎样,将来还不是要去给那些有钱人打工的。还不如现在指望着小少爷对你改观好一点,从他们指缝里漏出来都够咱们舒舒坦坦过一辈子了。”
宁知谨的拳头又捏了起来,胸口像是被人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堵着不上不下,又生出一种强烈的无力感。
仿佛被人塞进了一方圆圆的井中,出口被一块巨石拦住,几缕光乍现进来,他想要抓住那抹光出去,出路却被巨石堵得死死的。
“毕竟爸都是为了你好。”男人话锋一转,放柔了语气,“好了,我给你留了一些饭菜,现在还是热的。赶紧先去吃饭吧,吃了就早点休息,你每天学习也很累了,咱们没必要这么苦着自己。”
宁知谨喉咙一涩,艰难地,用了十足的力气才把话从喉咙里挤出来:“谢谢爸。”
他脚步沉重地去小厨房,食不知味地吃完了晚饭又洗漱之后才回了房间。
早就已经习惯这种事,他不像是第一次那样晃神,很快就把心情调整好。
卧室有一盏小夜灯,他回来之后没有在第一时间就开那盏明亮刺目的大灯。
因为宁知谨已经发现了他的卧室里有些不对劲,房间里明显有人进来过的痕迹,有些东西还被别人翻过。
宁知谨眯起眼睛,这栋别墅的人,包括他爸都不会随便进他的房间。
能够肆无忌惮做这种事情的除了那位性格乖张恣意的小少爷之外,他想不出来还能有谁。
所以雩祈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来折腾他?
宁知谨眼眸暗沉,一步一步地靠近自己的衣柜,做了点心理准备,拉开。
没看到人。
更没什么突然蹦出来的“妖魔怪鬼”。
他猛地转过头,刚才头疼没注意,余光只瞥见凸起,现在都快被自己气笑了。
那样显眼的被子,转过头就能看见有个人蜷在他床上。
宁知谨靠近,埋在枕头处的是散乱的黑发,两只抓着被子的手拱起来,脸都要几乎埋在被窝堆里。
小少爷原本雪白的脸颊睡得红扑扑的,光影描摹在他的脸颊,镀上了一层温柔光晕。浓密乌黑的眼睫垂下,在眼睑处落了一小片阴影。
恬淡乖巧得宛如初生的婴孩,也是少有的乖巧时刻。
宁知谨脸色变得古怪起来。
从那天小少爷明明是来找茬却稀里糊涂变成了他们两个人亲在一起开始,雩祈就变得很不对劲,所以是被什么奇怪的东西上身了吗?
他懒散地想着,手却像是不受控制似的恶劣探上去。
雩祈睡得正香呢,虽然身下的床硬邦邦的,不像是他的床那么柔软,但是却有股说不出来的好闻气味,勉勉强强也能枕着入睡。
但是他突然就在睡得正香的时候做了噩梦,梦里他莫名其妙掉入了深不见底的水底,有水草缠在他的脚踝处,他怎么都喘不上气来,眼看上肺里的氧气越来越少,他脸涨红都快要憋死的时候,终于从噩梦中清醒过来。
“哇——”他张牙舞爪地起身,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就看见站在床头处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宁知谨。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刚才自己做的噩梦全都是因为这狗东西!
“宁知谨,你干什么?疯了不成,在我睡觉的时候还捏着我的鼻子,你是非得害得我喘不过气来憋死吗?!”小少爷的嘴巴就跟连珠炮似的嘚啵嘚啵个不停,口中眼里满是指责和愤恨。
宁知谨在他嘴里成了一个罪大恶极的人。
后者都快被气笑了。
“雩祈,你可真是倒打一耙的好手,但是你觉得自己这套会有人相信吗?”宁知谨嘴边挂着浅淡的讽刺笑意,“不对,你一直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向来都是从别人身上找问题的。”
“所以小少爷,你很明显已经忘记了,现在是你出现在我的房间里。究竟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我也想问问你在搞什么鬼把戏?”
宁知谨的步步紧逼咄咄逼人让雩祈顿住,他是不会觉得自己有错的,小少爷梗着脖子狡辩:“我就是觉得你的房间看起来住着舒服,想睡上一次不可以吗?”
这个理由说出来,别说宁知谨了,就连雩祈自己都知道荒谬得可笑。
他一个小少爷,放着二楼采光优越,温暖舒适的主卧不去住,偏生要跑到一楼暗沉又比主卧狭窄的小卧室来窝着,谁听了不发笑。
何况是雩祈这样养尊处优惯了的人,怎么可能会接受这种差别待遇。
这个借口让宁知谨眼带嘲讽,雩祈脸颊也微微泛红。
既然借口找的不合适,那雩祈就干脆胡搅蛮缠,反正这种事他又不是第一次做了。
“我就是想住你的房间,不可以吗?”
蛮横跋扈的语气,非常符合雩祈的性子。
宁知谨垂眸,所以是想把他赶出去,让他晚上没有地方住吗?
这是小少爷干得出来的事。
可他有时候还是觉得雩祈天真得可怕,他脱下鞋子,爬上了床。
雩祈抱着他的被子,蜷缩在他的床上,飞快地移到角落里,警惕地看着他:“你想干什么?我警告你,不许对我动手!”
宁知谨冷笑:“我只是想睡自己的床而已,难不成小少爷连别人的床都要霸占还不许主人上去吗?”
雩祈就算再刁蛮任性也知道自己不占理,他涨红了脸:“可是我不想和你一起睡,要不然你去其他地方睡,实在不行,再拿一床被子来也可以。”
他一说话这些话,就感觉头顶覆盖上一层阴影。
雩祈瞪大了眼,根本来不及反抗,就被宁知谨逮了个正着。
对方掐着他的韧腰,单手就握住了自己的两只手腕,将其高高举至头顶压着,还用冷沉的口吻说话:“小少爷,你要明白,这是我的床。也就意味着,床上的任何用品,都是我的。”
像是在说,连他雩祈也是宁知谨的一样。
雩祈勃然大怒,在床上扭了半天,就要支棱起来反抗宁知谨这满嘴胡言的狗东西,却发现就只是徒劳。
头发蹭在枕头上,已经炸毛了。脸颊也涨得通红,像是初生的花苞,白中泛红。
除了全身的力气都丧失以外,雩祈什么也没做到,宁知谨甚至连口气都没喘,仿佛摁倒他并不是件多难的事。
雩祈瞪着对方,然后他就发现宁知谨正在慢慢地俯身,把脑袋凑到他的脖颈处,用意味深长的语气说:“小少爷,你还是太天真了,这里是我的地方,就算是我对你做出什么来,你又能怎么样呢?难道最后是跟别人说,你穿着单薄的睡衣爬上宁知谨的床,然后宁知谨居然在床上对你做了坏事吗?”
“要夹着xx去告状吗?”
呼出的热气蔓延在雩祈的脖子上,瞬间激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
雩祈在那一霎那就像是被大型猛兽盯住了脖子,下一秒就要被衔住喉咙叼回窝里的猎物一样,他甚至生出了想要逃窜的想法。
但是他一想到神眷app上的惩罚,嘴唇就一阵颤抖,根本不敢从宁知谨的床上缩走。
宁知谨看着都已经被他恐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没有逃走的小少爷,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雩祈色厉内荏地回道:“你敢!”
他也想明白了,宁知谨肯定是在吓唬自己,他怎么可能会在床上对他做什么。
没想到宁知谨突然就跟他算起了账来:“我不敢吗?小少爷,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今天晚上放学的时候你还弄坏了我的自行车,对吧?”
雩祈抬起头,对上了宁知谨的眼睛。
漆黑的,没有一丝波澜的双眼,像是透不进来光一样,让他陡然就回忆起小时候贪玩在乡下看到了深不可测的井底。
这样的宁知谨真的不敢蹂/躏折腾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