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睡觉,耐心养伤吧。”谢钦言突然变得温柔,还交代他,“快点好起来。”
景澄整个人飘飘然。
好久没听见哥哥用这样的语气跟他说话了,景澄贪心地追问能不能多跟他说几句话。
谢钦言捏了下他的脸,“你还想听什么?”
“你喊我澄澄。”
景澄斗胆出声,“只要喊一次就好。”
“澄澄。”谢钦言喊得很果断。
时刻那么久听到,景澄激动得热泪盈眶。
“哥,我们早这样该多好……”
听他声音里染上哭腔,谢钦言猜他此刻的心情一定很澎湃。
可他为什么没有任何感觉?所有的感官好像被屏蔽,他变得特别麻木。
可能是因为和预想中的差别太大,他可笑的自尊心作祟,不喜欢被怜悯,不想要景澄反过来保护他。
男生的后背挺得笔直。
明明一心求死,对自己、对世界恨之入骨,可偏偏又如蝼蚁般那样倔强地求生,贪恋、妄想能拥有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好像病入膏肓。
景澄伸手抱住了他,温度传递过来,眼泪浸湿了他的衬衫。
谢钦言的回应并没有很热情,只是敷衍了事地拍打了下他的后背,让他回房间。
他恋恋不舍拉着他的衣角,低声问:“我们不能一起睡吗?”
谢钦言低声一笑,口吻近似嘲弄,“你等不及了?”
听出他的话外音,景澄难堪至极。
他明明不是那个意思,为什么要故意曲解。
像是提线木偶般被人支配着,他都不知自己何时回的房间。
把自己埋进被子里,好一会儿,景澄拿起手机,认认真真把之前打在备忘录里的那句不要喜欢谢钦言的话给删了。
这一次,他重新打下一句:
“我要永远永远喜欢谢钦言。”
-
半夜,景澄从梦中惊醒。
他第一反应是——真的和哥哥交往了吗?不是在做梦吧?
揉了揉自己的脸,景澄半点儿睡意都没有。
喜悦是后知后觉的,虽然像悬浮在云端,可一想到他亲口说的那句“我是你男朋友”,唇角还是禁不住上扬。
把脸埋进枕头里,景澄已经禁不住幻想起他们约会的场面,尽管心头也有那么一丝不安,预感到谢钦言的松口不会有那么简单。
可人总是这样的,选择性回避掉不好的可能,被当下的美好冲昏头脑。
不管怎样,哥哥同意交往了,他们的关系又往前迈进一步。
景澄在漆黑的夜里偷笑出声。
他不知道自己将迎来更强烈的摧毁,前面等待着他的将是悬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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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睡醒一觉后,景澄听唐秋云说要带谢钦言去北城复查,那边的医疗技术是国内最好的。
他的大脑受过创伤,脑中仍有淤血残留,未被吸收,这次去是为了看复原情况。
景澄本就觉得不踏实,谢钦言一走就要好几天,趁着唐秋云帮他收拾行李时,他悄悄地拉住他的手,低声说:“哥哥,你来。”
谢钦言由他勾着手指,跟着他来到隔壁房间。
而一进去,景澄就牢牢抱住了他。
他在用这种方式试探,看他会不会推开他。
谢钦言没有动。
他的感官好像变得麻木了,不知如何给予反馈。
事实上,他完全不需要回应,只要不推开景澄,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哥哥,我等你回来。”
他埋在他的胸口,贪恋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
“等那个时候,我的伤也好了,可以……”害羞地咬住唇,景澄深呼吸一口气,“我们可以去约会。”
“好。”谢钦言只是应了这一句。
对比他揣着满满赤诚之心的热情,他的态度冷淡多了。
景澄并不怪他,他知道哥哥需要时间来适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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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钦言和唐秋云走之后,景澄独自在家,实在提不起劲,他的腿伤养了一周时间,已经好了。
而他们去北城转眼也有五天了,景澄给谢钦言打过电话,问他复查情况如何,他只说结果还没出来。
莫名的,景澄心里有种特别不踏实的感觉,可能是因为他们走了太久还没回来。
按照正常流程,他们做完检查后最多等个一两天就能出结果,为什么还要待在那里?
怕谢钦言不说实话,景澄打给了唐秋云。
唐秋云要他不要多想,说检查结果很好,她约了位脑科医生这周末见面,所以才推迟了几天回去。
景澄知道她还没放弃,不管有多少医生说谢钦言没希望治愈,她还是抱着那仅剩不多的期待。
不过和唐秋云打完电话后,景澄的心里就踏实多了。
然而,他并不知对面的唐秋云挂了电话后开始痛哭。
检查结果很不好,淤血压迫神经系统,日后会逐步影响到感官,导致思维混乱、精神错乱,甚至失忆,还会影响到情绪,使其暴躁、喜怒无常,逐步危及生命。
医生说要尽快考虑做开颅手术,短则坚持两三年,长则五六年,这个手术迟早都要做。
当然,这项手术风险较大,患者很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通常能选择保守治疗都不愿意进行开颅手术,这个决定对家属来说是无比痛苦的。
眼睛失明已经够让唐秋云崩溃了,一听说这个消息,她的意志险些崩塌。
原来她的儿子不是故意表现得那么暴躁,对谁都不耐烦的,他的大脑出现了问题,有时候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这些事情是医生悄悄告诉她的,怕对谢钦言造成更大的打击,她还不敢让他知道。
可是唐秋云也不知道要怎么办了。
开颅手术她根本想都不敢想,万一手术失败,那个痛楚绝对是她无法承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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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隔半月,沈逾正在学校西门偶遇景澄,发觉他状态有了明显的改变,眉梢都染上喜悦,整个人神采奕奕。
想也知道,能让他这么开心的人必然是谢钦言。
沈逾正随口一问:“你搞定你哥了,这么高兴?”
“嗯。”景澄重重点头,语气轻快,“我们交往啦。”
看他的笑容,沈逾正莫名有几分不爽。
食指抵在眉心,佯装头疼揉了几下,“行,祝贺你。”
不过几秒后他话锋一转,“你哥既然会松口跟你在一起,之前又为什么对你那种态度?”
“可能他是看我很能坚持,赶也赶不走?”
“要真像你说得这样,那就好了。”
沈逾正无所谓地耸下肩,“希望你这次是真的能幸福。”
景澄被这句话给刺了一下。
仔细想来。
他的人生总是在与幸福擦肩而过。
小时候,明明父母双全,他依稀还记得爸妈对他很好,除了偶尔的打骂,也没坏到哪去,他还算待在一个比较安稳的环境里。
可是后来,他们莫名其妙遗弃了他,说不要就不要了,仿佛他是一件能够随手丢掉的物品。
遇到谢钦言,他疼他照顾他,不亚于亲哥哥,本来他们两个人可以顺理成章在一起,谁料他出了意外。
景澄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扫把星附体,明明幸福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却总要失之交臂。
见景澄突然间陷入沉默,沈逾正还以为自己说错了话。
“我没诅咒你的意思啊。”
“嗯,明白。”景澄勉强笑了笑,“其实我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哥哥好像并没有真正接受我。”
“你怕他又换了种方式逼你远离他?”
景澄没回答他的问题,踩着树上的落叶,暗自低语道:“我在想,我会不会是他痛苦的源泉,他曾经有多喜欢我,现在就有多害怕我见到他的狼狈,我自以为的对他好,也许是在逼他。”
沈逾正眯起眸。
能想到这一层面,他对景澄不由感觉到佩服。
爱人者有千面,骄傲者永远只想以最完美的面目展现在爱人面前,谢钦言可能就是这一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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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景澄又给谢钦言打了电话。
知道他嫌烦,他很少打扰他,这一周才打了两次电话。
宿舍里有个男生,和他对象每晚煲电话粥能煲四五个小时,两个人一起打游戏,聊些很无聊的话题,也不觉得腻。
景澄尽管没谈过恋爱,也明白那才是恋爱的常态,对比之下,他和谢钦言的这段恋爱是畸形的,不健康的。
在忐忑的等待中,谢钦言接通了电话。
“哥。”景澄不知道该聊什么,干巴巴问了句:“吃饭了吗?”
“几点了还不吃饭?”他的反问让他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景澄尴尬地蹭了蹭鼻尖。
“那你在干嘛?”他又换了个问题。
“没干嘛。”
谢钦言完全不想聊天的态度。
景澄后悔打这通电话了。
看起来交往前和交往后,他们的关系也并没有什么改变。
既然这样,又为什么答应他?
景澄本身就敏感脆弱,接连贴了几次冷脸后,彻底无话了。
“你不想说话,那就先这样。”挂电话前,他低声说了句:“晚安,哥哥。”
对面的谢钦言什么也没说,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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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趁业余时间,景澄去盲校看过在那儿上课的孩子,想要通过他们更加走进谢钦言的内心,看清楚他的世界。
这群孩子明显和正常孩子不太一样,他们多数都很安静,空洞的眼睛盯着前方,静静听着别人讲话,也不发表意见。
当了解过他们心里是怎么想的,景澄成功把自己搞抑郁了。
无一例外的,那些先天失明的孩子都说:“我想知道彩色是什么样的,如果可以选择,我不想出生。”
乐观主义者在社会上本就是极少数,没有人能完全正视自己的缺陷。
而那些后天失明的孩子,因为见过光,见过彩色的世界,突然陷入黑暗,精神都险些崩溃。他们形容自己像被关进了一个黑屋子里,生命秩序完全崩塌,感官不可靠,时空被扭曲,怎么都逃不出来。
明明无法承受,却在求生本能的控制下,不得不艰难地生存下去,日复一日,困于茫茫黑暗,直到老去。
景澄从老师那里了解到,后天失明的人群中绝大多数都会出现中度甚至重度抑郁的症状,对一切事物的兴趣都丧失,每日得过且过,也不再幻想未来,那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
谢钦言很明显就是这样。
他活得很矛盾。
一面是求生的贪念,一面又有赴死的冲动。
或许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他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景澄接连去了两天,认认真真作了笔记。
失明的事实已经没办法改变,他想尽可能地把谢钦言从黑暗中拉出来,就像他曾经伸手拉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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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周一,听唐秋云说他们今天回来,下了课后,景澄直接回了家。
谢钦言在房间里,他来到门口,轻轻敲了几下,直到里边的人说“进”,才推门而入。
房间里难得拉开了窗帘,谢钦言在换衣服,以线条感流畅的脊背对着他。
看到他裸着上身,景澄羞于直视,又心潮澎湃。
“哥,我来了。”他轻快出声。
谢钦言正要穿上那件黑衬衫,听闻扬手抛到了沙发上。
回过身,他对景澄张开双臂,满满的性张力扑面而来,示意和他拥抱。
景澄朝他奔去的时候是盛满期待,当他的脸贴在他散发着浓郁荷尔蒙的胸膛时,耳朵都被烫红了。
“哥,我好想你。”
“你在电话里怎么对我那么冷淡?”
他埋怨似的小声问。
听起来更像在撒娇。
谢钦言没回答他的问题,手掌无声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个宠溺的动作让景澄整颗心都融化掉了。
抬起头,他未经允许,亲在了他的下巴。
“哥,我好喜欢你。”他不再吝啬表达自己爱意,赤诚又热烈。
谢钦言的头低下来,鼻尖碰了碰他。
“亲一下就够了吗?”
他在诱惑他。
景澄的心脏狂跳,一阵快过一阵。
他没想过要和他发展得那么快,接吻怎么着也要过一个月吧。
但谢钦言的笑让他的神智不再清醒。
闭上眼,景澄慢慢的慢慢的,靠近了他的唇,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
谢钦言没有回应,反而弯起了唇笑道:“脱衣服,速战速决。”
?
景澄没听懂他的意思,手慢慢松开,疑惑看向他的脸。
只能看得到谢钦言唇角上扬,有丝玩味掺杂其中。
最开始,景澄是没敢往那方面想,直到又听他说:“谈恋爱睡一下很正常吧。”
“………”景澄陷入了沉默。
他有种滤镜碎了一地的感觉,不敢相信地摸上谢钦言的脸,“哥哥,你别这样好吗?”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
谢钦言钳制住他的手腕,“养你到这么大,陪我睡觉还委屈你了?”
“谢钦言!”
景澄话音刚落,没想到他用蛮力将他甩到了沙发。
下一秒,压迫感袭来。
他的膝盖跪在沙发,顶入他的两腿之间,牢牢禁锢着他,不让他乱动。
两人的力量悬殊太大,无论景澄怎么使劲也没办法推开他。
这种屈辱感来得太强烈了,他的内心深处涌上无尽的恐慌,发出恳求的声音:“哥,我求你了,我缠着你是我心甘情愿,你别再用这种方式吓我了。”
“吓你?”
谢钦言捏住他的下巴,就快要吻上来。
“谁告诉你,我是在吓你?”他的力道重得快要把他的下巴捏碎,“我从十六岁那年就想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