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1 章
“各位居民请注意, 请大家不必慌张,也请勿携带任何行李,配合警方进行避难——”
高瘦的警察举着扩音器引导着居民避难,其余警察张开双臂拦出一道人型隔离网, 分散拥挤的人群。
松田阵平随着小队赶到案发现场时, 看见的便是这有条不紊的一幕。
发现炸弹在米花町并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事实上, 十分钟前,他的同事便已经在眼前的公寓里抓捕到一名炸弹犯。
只是那位炸弹犯还未来得及犯罪便被热心市民制止,之后他被押送回米花町警视厅。本以为事件到此结束, 却没想到不到十分钟, 留下调查案发地点的警察们便在犯罪者原本试图安装炸弹的公寓中发现了另一枚已被安装好的定时炸弹。
——也不知道公寓的主人到底做了什么, 居然同时引来了两名“炸弹客”。
安装炸弹的另一名犯人不知跑到了哪里, 如今警察们分成了四个小队, 一队负责寻找犯人,一队负责疏散居民, 松田阵平所在的小队负责处理运送被拆解的炸弹, 最后一个小队则负责拆解被安装的炸弹。
“真是辛苦你了松田。”负责疏散居民的小队队长熟络地向松田阵平打了声招呼, 被太阳晒得黝黑的脸布满了疲惫与无奈:“你才把炸弹送回警视厅吧?没想到又要让你回来了。”
“在米花町工作不就是这样么?”松田阵平笑了笑, 抬头仰视直线距离他不到五十米的高级公寓。
位于公寓二十楼的案发现场, 他的发小萩原研二便在其中。
作为同一批考入警察学院, 且在同一班学习的好友,松田阵平非常清楚萩原研二在拆弹上究竟有多么天才。
还未毕业的时候, 萩原研二就因为优秀的成绩和个人素养被警视厅的警备部机动队□□处理班看中,并成为了处理班的一员。
萩原研二拆除过许多炸弹, 而松田阵平才送去警视厅的炸弹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定时炸弹,对于萩原研二来说完全没有任何难度。
松田阵平从烟盒里抽出一根香烟, 叼在唇中,却半天没有点燃。
不知道为什么,从重新返回案发地点的途中,他便感觉到了强烈的不安。
身为一名崇尚科学与证据的警察,松田阵平曾经对第六感之类的东西不屑一顾。可在这个岗位待久了,在其他老警员的耳濡目染下,他渐渐意识到这些东西并不能嗤之以鼻。
有的时候,“第六感”这样玄乎的东西很有可能救下一个人的性命。
尤其是在接触到那个叫“空”的少年之后,见证了太多超越科学的存在,他坚定的科学之心也渐渐受到了动摇。
迟疑片刻,松田阵平还是取出手机,拨通了萩原研二的电话
“先把感光□□换成光电管,再把水银汞柱接到白色管线然后看液晶显示屏幕”
口袋中的电话震动了两下,萩原研二停下对新入职小警察的教导,侧身将基本处理完毕的炸弹让了出来,让同事完成收尾工作。
“喂?松田,什么事啊?”
“搞什么啊,你在上面磨蹭个什么?赶紧把炸弹拆掉就行了!”电话那端传来松田阵平毫不客气的话语。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却没有生气。
和松田阵平相识十几年,对于这位好友他再熟悉不过。即便此刻不是面对面交流,他依然能从松田阵平刻意的口吻中听出他隐藏的焦虑与不安。
不过是拆弹而已,有什么好不安的?还要特意装出一副嫌弃的口吻,变扭地给我打一通电话确认我的安全。
也亏现在炸弹拆除工作快要结束了,如果再早一点,他们两回去一定会被上司逮去办公室狠狠骂上一通——虽然等下回去后绝对也逃不过一顿骂就是了。
但萩原研二还是包容地接纳了好友这份小小的关心,含着笑用安抚的口吻道:“你别大呼小叫的,定时器已经停住了。你那边怎么样?”
“不过是个普通的炸弹。我打开以后,才发现那只是个很简单的装置。像那种炸弹啊——”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平静了不少,萩原研二眉眼的笑意更深了几分,顺着松田阵平的话道:“——只需要三分钟就能拆除,是不是啊?”
松田阵平小小的“哼”了一声,在萩原研二的调侃下,情绪总算恢复冷静:“你那边怎么样?”
“要在三分钟里解决这个玩意儿,好像不太可能哦。组装的原理虽然很简单,不过陷阱很多。依我看,凶手只怕是故意引诱我们来拆除炸弹,好踏入他准备好的这些陷阱。”
萩原研二又调侃了一句,迅速让话题回到正事:“之前我们猜测他是蓄意报复公寓的主人,如今看来,可能目的并不仅仅只是如此。”
复杂的炸弹萩原研二也不是没有拆除过,如今定时器已经停住,没有随时爆炸的危险,萩原研二又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松田阵平也放松了不少。
看来是我多心了。
他想着,以防万一还是问了一声:“这都还是其次,你现在应该有穿着防护服吧?”
防护服厚重无比又难以穿脱,即便冬天穿上都会让人如蒸桑拿般闷热,更别说艳阳高照的夏日了。
防护服虽然会增加安全性,可面对近距离的炸弹,也并不能保证穿戴者百分百的安全,反而会干扰拆除工作。所以并非所有的警察都喜欢这一套衣服,为了方便拆弹他们并不会套上厚重的防护服。
萩原研二便是惯犯中的惯犯。
为了这个毛病,每次拆弹时松田阵平总是提心吊胆的。但说的次数多了,又被萩原研二各种找借口敷衍,他也渐渐不怎么提了。怎么今天好端端又想起这个事了?
“我当然穿”
“呵。”松田阵平早就看穿萩原研二的个性,发出一声冷笑。
见自己的谎言还未开口就被拆穿,萩原研二这才笑嘻嘻道:“那家伙穿着热死了,我才不想穿呢。”
“你这家伙不想活了吗!赶紧给我把衣服套上!”松田阵平的吼声果不其然顺着电话传来。
怎么今天这么凶,吃炮仗了么,一点就燃的。
萩原研二习惯性的便想顺着松田阵平的话调侃。
“哈哈,我要真死了,你可要替我报仇哦~”
“你这家伙,我生气咯!”
“开个玩笑而已,我怎么可能出这种纰漏。”
听着电话那头萩原研二自信满满的声音,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内心再次动荡起来,强烈的不安彻底充满了松田阵平的心头,让他连喘气都变得费力起来。
“你不管怎么样,你拆除了赶紧下来!等会老地方(酒吧)见。”
“有你这么迷人的诱惑,我全身的动力就来了。你等什么!”
电话那头突然陷入了无声的沉默,松田阵平猛然捏紧手中的电话,惊骇地看向二十楼的方向。
“怎么了?你说话啊!”
留给松田阵平的,是一声震耳欲聋,仿佛连耳膜也随之破裂的巨响
听见“炸弹”二字,林珊珊顿时陷入了强烈的焦虑中。
在得知自己已经被黑衣组织盯上后,林珊珊便一直处于患得患失的状态。以前她就足够谨慎,如今更是恨不得一个人也不见。若不是为了与空见一面,她也不会大着胆子将空约到这个地方。
实际上,等这次会面结束,林珊珊就会和降谷零联系,由他保护着前往降谷零安排的秘密地点躲藏。
林珊珊的惊慌也让空意识到这件事说不定没有这么简单。
米花町的爆炸案实在太过常见,以至于碰到炸弹犯,他都会下意识以为又是一起蓄意杀人事件,并没想过案件背后可能潜藏着其他目的。
当然,这次事件很有可能是他多心,对方的目标并不一定是林珊珊。可林珊珊此刻便在这栋楼中,在无法确定犯罪原因之前,他必须要考虑到这个可能性。
“七七!”空大声道。
很快开门声从屋内响起,七七带着小尾巴田村一辉跑出,乖巧地来到空身边。
“你带着一辉君和他妈妈下楼。”空不动声色地与七七交换了一个眼神,仿佛只是哥哥对妹妹的嘱托,但实际却是让七七保护好田村一辉和林珊珊的安全。
有七七在,寻常冷兵器热武器的袭击都毫无意义。即便是受伤,七七也能迅速替他们治疗伤口。若情况更严重一些,大不了就直接走氪金渠道。有『创世结晶』的加持,七七可以说是“活死人肉白骨”。
安排完七七后,空又看向前来通知的警察小哥:“炸弹是在那一楼发现的?”
警察以为空不过是和其他住户一样担心自己被爆炸的炸弹牵连,于是并没有隐瞒:“二十楼。”
林珊珊家在顶楼,距离二十楼并没有很远。
“多谢。”空冲警察笑了笑,就在警察以为空要随他们一起下楼时,空突然抱起田村一辉,将他塞进了警察小哥的手里。
警察:“???”
田村一辉:“???”
下一刻,警察小哥眼前闪过一道金光。还未等他反应过来,方才还好声好气,漂亮又和煦的少年消失得荡然无存。
第 122 章
以防万一, 空还是决定前往案发地点排查案件动机。
二十楼距离顶楼并不算很远,以空的身体素质,不过短短十几秒的功夫,他便到达了案发现场, 动作如猫一般灵巧地躲藏在公寓门后。
此刻一屋子警察的注意力全被屋子中央的炸弹吸引, 并没有注意到门口探头探脑的空。
趁此机会, 空迅速打开元素视野, 仔仔细细探测起来。
米花町的警察还是相当给力,从发现炸弹到现在不超过十五分钟,靠近二十层的居民已经全部疏散完毕, 除了眼前的屋子四周空荡荡的, 并没有任何奇怪的地方。
难道是引蛇出洞?让林珊珊离开公寓再下手?
不过若对方的目的真的是林珊珊, 根据降谷零描述的黑衣组织做事风格, 只怕他们更会选择把整栋公寓楼炸了而不是单纯在其中一间屋子里安置炸弹吧?
这些人又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死活, 把林珊珊引出公寓再下手安全性还不如直接让她和公寓一同葬身。
果然是我想多了么?
一道削瘦的身影伴随着脚步声从楼上传来,看着像是方才前来通知的警察。
对方显然已经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意识到他很有可能来了二十楼, 准备将他抓住。
还是别为难警察小哥跑上跑下了。
空正准备上楼乖乖让警察小哥逮住自己, 离开公寓, 一道熟悉的声音猝不及防落入耳内。
“依我看, 凶手只怕是故意引诱我们来拆除炸弹, 好踏入他准备好的这些陷阱。”
声音有一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过
对了!降谷零的伙伴, 萩原研二!
空与萩原研二只有在帝丹小学见过一次面,两人并没有任何交流。这次之所以会如此迅速地意识到是萩原研二, 还是因为降谷零的委托。
在接到委托后,万事屋一行人便分段时间躲在暗中对萩原研二进行保护。今天本是轮到达达利亚, 但万事屋临时来了好几个委托,降谷零便主动请缨负责今日份的监护。
有降谷零在,空便放心大胆地出来与林珊珊见面了,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萩原研二。
难道现在降谷也在附近躲着么?
说起来,降谷零提到的委托内容中,萩原研二在未来便是因为一起炸弹事件死亡。不过穿越者对未来透露得模糊,降谷零自己更是一知半解。至于究竟是什么时候发生并没有任何的答案,只知道是“即将”。
等会,今天的事件不正好也是炸弹袭击么?
空灵光一闪,猛然看向屋内。
与此同时,屋内响起萩原研二的惊呼:“什么!”
伴随着的,还有一声极其微弱,像是打开了某种电子开关的“嘀”。
电光火石之间,空来不及多想,迅速购买了一百日元的『创世结晶』——虽然大部分时候空都喜欢将系统当做触屏游戏,配合手部动作使用,但实际上,系统的种种功能只需要空直接在心底发号施令便能完成。
一刹那,厚重的金色浮现在空的眼瞳之中。右脚重重踏下,岩元素力化作厚重的壁垒,将萩原研二以及一屋子的警察全部保护在岩墙之后
在数字跳出的一瞬间,萩原研二便意识到事情不妙。
这根本不是普通的犯罪事件,而是针对警察的谋杀!
“快跑!”他扔下手机,用尽全力对着身后的同事们呐喊道,身体却朝着炸弹扑去。
一旦炸弹爆炸,留在房间内的所有人都无法逃过一劫。倒计时只剩六秒,冲击波会以炸弹为中心向四周扩散。这也意味着只要速度够快,有足够的阻挡,依然可以在爆炸发生的一瞬间获得逃生的机会。
——可血肉之躯又如何能遮挡爆炸带来的冲击?但萩原研二已经无暇去思考这个问题。死亡将至,他的内心只剩下一个想法:好在还有六秒,至少我还可以抱着炸弹再远离同事们一点。
屏幕的数字已经跳动至最后两秒,刹那间,事件被不断拉长,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从脑海中浮现。
这就是传说中的“走马灯”吗?
意识到死亡将近,萩原研二的心情却异常平静。
没有人不会对死亡产生恐惧,可在成为米花町的警察后,萩原研二便早早的接受了未来殉职的一天。
警察虽然是危险的职业,却也并非全天与死亡相伴。他本不该有如此悲观的打算,可偏偏这是米花町——全日本案发率最高,也是警察牺牲率最高的城市。
要么升职,要么牺牲。
这是米花町所有警察默认的结局。
如果阵平在这里,现在一定会狠狠骂我一顿的。说什么“谁让你不好好穿防护服”——但炸弹发现地这么突然,就算我有心也来不及穿啊。再说,离炸弹这么近,防护服穿不穿都毫无意义吧。
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真的有一件事值得我后悔的话,那便是不该对阵平说“替我报仇”的话了。
以那家伙的个性,未来一定会死磕在这件事上,为了找出害死我的凶手,执着地说不定连自己的性命也会丢掉。
这个笨蛋,身为警察就被给我活在过去,好好的完成你的责任,好好过完你的人生啊。
就算没有我,还有零、班长、景光他们也会一直陪着你的。
呵,也只有死亡将近,我才会矫情兮兮地想上这么一长串的话吧。
不过这走马灯时间未免也太长了吧?短短一秒钟真的足够我自说自话这么久么?
已经做好慷慨赴死准备的萩原研二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时间的流速并非因为走马灯的原因变慢,而是在某种看不见的力量下,真真切切出现了改变。
一只手便在此刻猝不及防抓住他的衣领,拖着他用力向门外抛去。同时,一只手强制性伸向他的怀里,将炸弹扯出,扔向墙边。
与此同时,如岩石般的物质平地升起,化作坚硬的墙壁,将萩原研二以及一众警察全数护住。
伴随着一声轰响,巨大的冲击波直接轰飞了公寓外侧的墙壁。漫天灰尘中,石块楼板从天而降,重重砸落在地,引起一阵惊呼。
脚下的地基仿佛都因为爆炸出现了震动,比外墙更直面迎接冲击波的石墙却依然平整坚固,连一丝裂缝也没有出现。
一众还来不及冲出门外的警察顿时止住了步伐,僵硬在原地骇然地看着眼前毫不科学的一幕。
许久,才有人发出一声讪讪的询问:“我们这是活下来了?”
开,开玩笑吧?这样大的爆炸,我们居然毫发无损?
难道是我们在做梦?还是大家其实都死了,变成了鬼在这儿说话?
“安心,你们都还活的好好的。”清朗的少年音像是一针强有力的定心剂,注入每一个神情恍惚的警察心中:“有时间思考自己是不是鬼,不如想想怎么把犯人抓住哦。”
对啊!犯人还没抓住!
众人精神一震。
炸弹是突然重新起爆的,可他们没有任何人触发起爆开关。很显然,是有人在背后故意操控,目的很有可能是为了将他们这些警察“一网打尽”。
想要做到这点,犯人必定会全程对案发现场进行监视,好随时做出引爆炸弹的准备。如今炸弹爆炸,犯人一定会以为他们全部殉职而放松警惕,是个极佳的抓捕时间。
“我现在就联系总部等下,你谁啊!”
一屋子警察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这片废墟中出现了一位不该存在的少年,好不容易振作的精神彻底打碎,再次陷入了石化状态。
萩原研二比起其他人要更好一点。从最初的震惊缓过神后,他便认出了出现在爆炸现场的金发少年。
——空,零的任务对象,来自横滨,拥有被称为“异能力”的特殊力量。
有他在,怪不得他们能从这样大的爆炸事故中活下来。
“多谢你救了我们。”萩原研二真心实意道。
“等下,萩原,你的意思是这小子救了我们?”其他人纷纷瞪大了眼睛,齐齐望向仍然存在的巨大岩壁,又齐齐看向一脸乖巧的金发少年,然后露出了比在爆炸中存活时还要震惊的表情。
空笑眯眯道:“助人为乐,不用客气。”
说罢,他右手一挥,岩壁顿时如泡沫般消散,悄无声息重新融入脚下,不留一点痕迹。面对一屋子瞪圆的眼睛,耍帅耍得浑身舒畅。
“超能力?!”
“我我是误入了什么科幻作品中么?”
——这是正常派。
“我一定是在做梦!这世界绝不可能是真的!”
——这是自我催眠派。
“你是从M78星云赶来拯救我们的超级英雄吗?卡面来打?”
——这是漫画特摄看多的中二派。
面对一屋子期期艾艾的目光,空笑容愈发甜美,右手利落地伸进口袋。
这是要拿出变身器?不,一定是记忆消除装置!
影视作品里经常出现,超能主角被迫暴露身份后,就会用装置抹去配角们的记忆,深藏功与名。
一众警察疯狂放飞思绪,心脏激烈跳动,刺激中透着不安,不安中透着失落,仿佛好不容易踏入传奇世界,还来不及跟随主角一起冒险,一起见证世界的真相爱那个,就被编剧无情抛弃的配角。
下一秒,方才还金光闪闪的超级英雄瞬间化身走街串巷赶都赶不走的牛皮糖销售,不容拒绝地在每个人手里塞进一张半个巴掌大小的白色纸片,上面赫然印着一行带金边的字。
『原神万事屋 店长空』
“这是我的名片。”少年甜甜一笑:“报我名字委托费打九折哦~”
警察们:“啊?”
第 123 章
降谷零用力揉了揉肩膀。
长期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双肩又酸又痛, 但降谷零心情却十分轻松。
就在数分钟前,他才收到一则通知,神谷镇一号街有人携带炸弹意图犯罪,却在到达犯罪地点前便被“热心群众”拦截。
在米花町, 许多见义勇为者往往会被犯罪人员打击报复, 因此米花町警部一直存在一条心照不宣的准则:不能透露协助破案的市民任何情报。
但作为公安的一员, 降谷零还是很轻松地便获得了相关信息。
据说阻止犯罪者的是一名金发十六七岁的少年。
听见这个特征, 降谷零便不由得露出微笑。
尽管无法确定萩原研二究竟是因为哪一场爆炸事故去世,但“爆炸”“空”这几个关键词结合在一起,还是让降谷零没来由地松了口气。更别提在他知道负责前往神谷镇处理炸弹的人选是萩原研二所在的小组后。
如今降谷零快成了闻炸弹色变的人, 哪怕这次事件并没有牵扯到萩原研二, 能让好友避免拆弹的危机也是好的。
米花町的案件有个准则, 同一类案件可能连续发生, 却不会放在同一天。因此降谷零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不少, 以至于突然接到消息上司找他后,降谷零想也没想便直接赶去。
“零?”
走廊上, 抱着文件的诸伏景光和他擦肩而过, 注意到降谷零嘴角的笑容, 好奇道:“你这是去哪儿?”
“局长的办公室。”降谷零顺口道:“刚才通信部的江口来找我, 说局长让我过去一趟。”
“局长?”诸伏景光意外道。
降谷零注意到诸伏景光语气的异常, 笑容一顿, 整个人迅速冷静下来:“怎么了?”
“局长他不在办公室啊,我才从那里过来。”诸伏景光脸色也冷了几分:“就算是局长叫你, 怎么会让通信部的人通知?”
降谷零脸色一变,迅速拿出手机, 拨通了空的电话。
电话那头“嘟嘟”响了两声,柔美的女声很快便从其中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屏幕上的文字一闪而过, 却被诸伏景光敏锐地捕捉到。
降谷零和空有联系,这件事诸伏景光一直都知道。可在发现有人以局长的名义将降谷零调离办公室后,零为什么第一反应是要拨通空的电话?
说起来,零这几天一直都很焦虑,办公室上堆满了和爆炸案相关的资料,还总是时刻注意着萩原和松田他们。几分钟前似乎警视厅那边才抓捕了一名爆炸犯,听说是被一名金发少年发现的犯罪行为。而派往案发现场处理炸弹的事他们的警校同学松田阵平
所有情报串联在一起,诸伏景光迅速明白了现状。
他迅速打开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手指灵活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很快脸色骤变。
“零,我刚刚调阅了米花警视厅的行动日志,在松田回收□□不久,神谷镇再次被发现炸弹,研二他们被派往案发地点拆弹。”
虽然不知道降谷零为何在爆炸案一事上格外担心,诸伏景光还是神情严肃道:“你是不是收到什么情报,有人会利用炸弹袭击研二和阵平?”
“我”降谷零一时间焦急无比,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像诸伏景光解释。
关于与贝尔摩德的合作,他实在不想将景光也牵扯进来。
如果注定要有人背负所有的罪责,担上“背叛”的骂名,有他一人就够了。
更让降谷零焦躁不安的是,联系不上的不仅仅是空,松田阵平,萩原研二,三个人的电话全都无法拨通。
事到如今,降谷零如何还不能看出自己遭到了调虎离山?对方显然拿准了他一定会在第一起爆炸案结束后放松警惕,因此才精心策划了这个计划,让他无法立刻注意到萩原研二离开警视厅的事情。
否则,以他的性格,一定会毫不犹豫阻止萩原研二——虽然一旦这么做,他就必须面对解释为何自己会“预知”到危险,甚至顺藤摸瓜被发现他和贝尔摩德暗中合作的事情
和贝尔摩德合作的事情?
知晓萩原研二的死亡,又不希望合作会暴露的人,不只有贝尔摩德吗?
降谷零呼吸一滞。
“小景,我有些事要处理,先走一步了!”
“零,你”
诸伏景光还想再说些什么,降谷零却已经转身抛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诸伏景光望着降谷零消失的方向,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降谷零一口气冲到了地下停车场,关上车门,确定没有任何人监听到他的通话,他这才深吸一口气,按下一串数字。
“嘟——嘟——”
两声短促的忙音后,一道略带沙哑的女声懒洋洋响起。
“怎么,终于想到联系我了?”
“贝尔摩德,你!”
“先别急着愤怒,告诉你一个有趣的情报。”贝尔摩德的声音带上了几分玩味,似乎相当期待降谷零的反应:“一分钟前,神谷镇某高级公寓二十楼发生了爆炸。你的伙伴,似乎是叫‘萩原’,就在里面哦~”
“你说什么!”
巨大的恐慌将大脑包裹,降谷零只觉得眼前发黑,他紧紧咬着牙齿,不让自己绝望的□□被贝尔摩德听见。
“你是故意的!”降谷零愤怒道:“你们根本就很清楚研二到底死在哪一天!”
电话那头呵呵笑了一声:“这么着急做什么,你可别忘了,万事屋的空店长还在那里哦~”
降谷零一愣。
对啊!空阻止了第一起爆炸案又不会立刻离开,他可是再清楚不过空今天要去做什么的。如果空还在那里,第二起爆炸案就算发生了,空也一定会想办法保护好所有人的!
贝尔摩德的声音十分轻快:“那个少年的力量真是神迹,如此剧烈的爆炸,他居然能将所有人完好无损的保护下来。”
尽管贝尔摩德是个谎言无数的女人,但在这件事上她没必要欺骗自己。降谷零终于松了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背部早已经被汗水湿透。
降谷零松了松领口,紧绷的身体放松了几分,表情却仍然凝重:“你到底要做什么!”
“只不过一点小小的确认而已。”贝尔摩德道:“组织把他形容的天花乱坠,可总要亲眼见证一番他的力量,我才能确定这场是否真的值得。”
很显然,“测试”的结果让贝尔摩德相当满意。
可降谷零却不相信贝尔摩德的目的只是为了“测试”。
这个女人真正的目的分明是为了不让他出现任何暴露合作的可能性,才会安排这一出。
她从一开始就不在意研二的死活。
像是听见降谷零愤怒的内心一般,贝尔摩德轻笑一声:“你的同伴与我无关,他的死活我又如何需要在意?好了,反正赔礼我也给你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贝尔摩德说得轻飘飘,却让降谷零气得牙疼。
一条人命的事哪里说过去就过去了?
可与贝尔摩德争辩这个问题根本毫无意义,就像贝尔摩德说的,萩原研二和她毫无关系,又何必在意他的死活?
指望一个黑衣组织的人良心发现么?
降谷零深吸一口气,冷静道:“你的赔礼就是江口?”
“和他身后牵连的那些家伙。这是黑衣组织安插在公安中的一条情报网,我有权利调动,如今便送给你了。是要继续利用还是借此清除都无所谓。”贝尔摩德满不在乎。
“这么大的礼物,以你的个性,可不仅仅只是所谓的‘赔礼’吧?”降谷零冷笑一声:“我可不觉得我有如此大的份量。”
“呵,那是自然。收了我的礼,礼尚往来,当然要帮我一个‘小忙’了。”
“哦?堂堂黑衣组织高级成员,居然需要我一个小小的公安帮忙?”降谷零道:“让我猜猜,是和空有关吧?”
“没错。”
降谷零笑了一声:“和他们有关的事,你又何必费这心思来找我?你可别忘了他们是‘万事屋’,若有事情,直接下委托便是。以空的性格,他不会拒绝的。”
“你能信得过他们,我却不能。你背后是公安,又和万事屋在同一战线,一旦出现意外,空绝对会协助你,让你全身而退。可我不能,我的退后只有死亡一条路。”也许是担心降谷零会拒绝这次的合作,贝尔摩德说得相当直白:“更何况,那位名叫‘钟离’的男人并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在无法保证百分百的可能性之前,我不会冒任何一个险。”
“说罢,到底要让我做什么?”
“别那么紧张。我说了,只是‘小忙’而已。”贝尔摩德道:“两天后我会让人给你送去几张船票,替我向万事屋下委托,带着空参加船上的宴会。之后我会在船上接应你们,放心,这场宴会无论是对你或者空都有益处——相信我,绝对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说不定连穿越者的出现,空来到这个世界的原因,你们都能从宴会中得到答案。”
第 124 章
林珊珊捧着一杯热可可, 在警察的环绕下缩在椅子上,发出一声安心的喟叹。
虽然家被炸了,但林珊珊心情却相当不错。至少可以确定的是,这次爆炸案背后没有黑衣组织的手笔, 短时间内她还是安全的。
更重要的是——
林珊珊目光落向不远处, 被一群警察团团包围, 笑吟吟与他们的对话的金发少年。
空显然很擅长应付他人, 即便问话的警察再多,他也依然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不会过分对一个人热情, 也不会过分对一个人冷落。
而围绕在他身边的警察们, 脸上的笑容一个比一个真诚, 奉承一个比一个鲜明。
在米花町, 警察的地位一向很高。这座混乱的城市正是在这群警察的努力下才获得了足够普通人生存的平静。普通的市民们对警察有着天然的崇敬与信赖感, 这虽然让米花町的警察与有荣焉,工作一个比一个卖力, 却也导致了米花町的警察很多时候往往带着不自知的骄傲。
忙碌的工作让他们甚少拥有私人时间, 也甚少有时间和普通民众相处。他们被抬于高位, 在这座城市, 他们是自上而下俯瞰众生的。
——抬高的身份有利于警察的管理, 却也加大了警察与民众之间的隔阂。若继续按照这个步伐发展, 某种意义上并不是一件很好的事。
当然这些不过是后话,林珊珊能安稳活到这么久, 便是因为她有一个特点:务实与清醒。
从穿越最初到现在,她一直对自己的身份与能力有着无比清醒的认知, 也能敏感地注意到气氛的变化。更重要的是,她绝对不会去做一些超过自己身份的事, 哪怕只是思考。
在察觉到异样之后,林珊珊宁愿将这件事埋在心里装傻充愣,也绝对不会继续深思。
可空和她截然不同。他的能力与眼见让少年无论何时出场,都会牢牢占据着视线的中心。他能够快速和任何人打成一片,也能够迅速让人对其产生信服,听从他的安排做事。
林珊珊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公寓。
她所居住的高级公寓建造于五年前,在米花町内都罕见的高昂价格带来的不仅仅是公寓极低的犯罪率,整栋建筑无论是材料选择还是结构设计都优秀的无可挑剔,足以抵御八级地震。
可这样一栋牢固的建筑,二十层往上却因为爆炸摇摇欲坠。
警察们的聊天声并没有过分收敛,离他们很近的林珊珊将对话听得清清楚楚,每一句都是对空的感谢与恭维。关于他救下他们的性命,关于他们一次次隐晦提起,却又不敢明目张胆询问的,空的特殊能力。
——连公寓坚硬墙壁也无法抵御的爆炸冲击,空却在与炸弹面对面接触的同时护住至少五名警察,且无一人受伤。
当然,这场撤退及时的爆炸案也并非真的无人受伤。那位追着空往二十楼跑的老倒霉蛋警察,被炸弹爆炸时的晃动吓到,一脚没踩稳,从楼梯上滚了下来,不幸嗑破了脑袋。
米花町过高的警察牺牲率摆在那里,这些警察虽然早就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却没有人会对活下来这件事感到抵触。
如此独一份的安全感不仅落实在了警察们的心中,也同样落实在了林珊珊心底。
这场特意安排的对话,她的本意不过是确定空的底牌,思考二人合作的可能性。
但在空展现出来的绝对力量下,一切试探都变得毫无意义。
当然,只有空单方面需要付出的合作毫无意义。虽然以空的个性,只要向他委托,这个热心肠的少年绝对会毫不犹豫接受。但林珊珊并不打算这样,合作的前提是需要双方位于一个足够公平的地位,作为一个同样是穿越者,却来自和地球大相径庭异世界,且拥有着动漫主角般神奇力量的少年,按理说一个只会潜伏在阴暗处的普通穿越者根本没有任何条件能与空形成“公平”的地位。
但幸好,她的背后还有一张庞大的情报网——来自穿越者,来自“地球”。
而她早在意识到空是穿越者后便开始调查的事,如今也终于有了些许的眉目
一辆黑色轿车风风火火闯入了警戒线中。
负责审查身份的警察还来不及拦截,穿着米色风衣的降谷零便从驾驶室冲出,直奔人群中的萩原研二。
“研二!”
即便早就确定了萩原研二的存活,在看见活生生的好友后,降谷零还是难掩心中的激动,一时间双眼通红。
这幅激动的样子看得萩原研二吓了一跳,下意识便看向身旁的松田阵平。
就在他撤退回地面时,自家好友就是这副要哭不哭的激动模样,颤抖着愣是抱着他半晌没说话,吓得萩原研二还以为松田阵平刺激过大一时换上了失语症。
“喂喂,都让你不要和零他们乱说了。”萩原研二自顾自便将“打小报告”这件事扣在了松田阵平头上,转过头温柔地安慰起好友:“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你别乱担心!”
萩原研二目光快速扫过四周,确定绝大部分人的注意力都放在空身上,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急匆匆跑来的降谷零后,这才略微松了口气,压低嗓子道:“你也太胆大了,你那个职业可不适合明目张胆出现在有警察的地方,万一被人察觉到可就麻烦了!”
见萩原研二还有心情操心自己的事情,降谷零这才彻底松了口气,嘴角也不由得扬起微笑:“没关系,我有分寸。”
有贝尔摩德在,偶尔冲动一次也不是什么大事。贝尔摩德既然故意让他错过阻拦萩原研二的机会,自然也不会考虑不到后续的处理问题。以那个女人谨慎的性格,降谷零根本不用担心自己在潜入黑衣组织后,会被组织察觉到他与警察接触的痕迹。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比起这个,降谷零更关心凶手的问题。
“凶手抓到了吗?”
“土屋小队正在安排人抓捕,已经确定了他逃窜方向了。”萩原研二道。
降谷零神色放松了不少。
只要能抓到凶手,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性命就彻底保住了。
不再需要担忧好友的性命,降谷零这才有心思仔细打量起萩原研二。他微微蹙起眉,口吻多了几分心疼:“你身上的伤上药了吗?就算没有生命危险,这些小伤还是不能马虎的。”
萩原研二:“”
他尴尬笑了笑,目光怨念地瞥向松田阵平:“不是爆炸时擦伤的,是阵平那家伙打的!”
——亏他一开始还担心松田阵平是不是被吓过头,谁知道下一秒自家好友便以“谁让你不穿防护服”为借口,按着他狠狠揍了一顿。
哪怕穿着防护服,直面爆炸依然没有存活的可能,但联系到自己在电话中说着“死了让阵平报仇”的口嗨,萩原研二还是默默选择了闭嘴,让好友好好发泄了一通胆战心惊的恐惧与失而复得的激动。
三兄弟亲密的打闹被角落的林珊珊悄悄收入眼中。
林珊珊虽然看完了《名侦探柯南》更新的每一集,但奈何柯南集数太多,她记忆再好也无法记住每一个细节。
直到看见撤退下楼的萩原研二,以及满脸焦急又气得把萩原研二大骂一顿的松田阵平,她这才恍然意识到:这场爆炸就是萩原研二殉职的案件。
如果没记错的,炸弹犯将会在四年后再次犯罪,松田阵平会因此牺牲。又三年后,穷凶极恶的罪犯才因为江户川柯南的出现被抓捕。
所以她这是目睹了历史的变动么?
林珊珊心中再次将空的份量向上拉了一层,心想着要不然那个“筹码”提早先告诉空算了。
不过,空真的能接受这份筹码背后的意义么?
林珊珊拖着腮,眉眼多了几分愁云。
没有人能接受自己的世界不过是他人的寥寥几笔。因此,即便是再嚣张的穿越者,也全都不约而同的选择将“这个世界诞生于一部漫画”的秘密藏在心底。只有同为穿越者的伙伴们面前,他们才会肆无忌惮的聊起这个话题,聊起后续的“剧情”。
比起这个世界的人,空明显更见多识广了些。他的能力,心理素质,全都证明了他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十六岁少年。
再强大的心理素质,在知晓自己不过是他人的创造物时,真的还能继续保持着冷静么?
余光注意到降谷零对他的暗示,空迅速找了个脱身的借口,结束了与警察们的对话。
顶着一堆或遗憾或羡慕的目光,空快速远离人群,走至轿车边,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中。
“你消息居然这么快?”空放松地靠在车椅上,好奇道。
降谷零扯了扯嘴角,将贝尔摩德所做的事快速说与他听。话毕,降谷零真心实意道:“这次实在是感谢你。”
空满不在乎道:“小事。”他顿了一顿,又道:“所以,我其实今天会来到这里并不是巧合么?”
他还以为是自己运气爆棚,才让他赶上了就下萩原研二的机会。
如今看来,似乎一切都不是单纯的巧合。
若有人在暗中故意安排这一切,这人的心思未免也太可怕了些。
“贝尔摩德说的船票”降谷零有些迟疑。
“当然要去了!”空理所当然,一双金色的眼瞳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还是第一次坐游轮诶!能带家属吗?带几个?”
降谷零:“”
这个时候难道该说的不是“终于可以看看这些躲藏在暗中的家伙到底在搞些什么鬼”吗?
第 125 章
香原千里站在甲板上, 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迎面的海风带着淡淡的咸鲜味,吹得人心旷神。她眯着眼睛享受了好一会儿,这才侧过脑袋,悄悄打量忽然闯入余光中的一群人。
无他, 这群人颜值实在太高, 脸好看到哪怕一无是处性格糟糕, 也能靠着颜值在娱乐圈杀出一片天。且四个人性格迥异, 帅也帅得各有特色。黑发男人温文尔雅,橘发青年明朗健气,绿发少年面如冠玉, 明显是小团体中心的金发少年笑容更是明媚得让人晃花了眼。
包括被他牵在手中的紫发女孩, 也是眉清目秀, 冰雪可爱。
香原千里不由得朝着五人的方向靠了靠, 压制着砰砰直跳的激动心情, 想要听听那金发少年热情的声音。
“上船之前我可是恶补了很久关于邮轮的知识哦!”
看来是第一次搭乘邮轮么?真是可爱啊。
不过毕竟是俄刻阿诺斯号,最初知道修学旅行要来这里的时候, 他们全班激动的样子可比金发少年夸张多了。
香原千里回忆着初见俄刻阿诺斯号时的心动, 余光便瞥见金发少年掰着手指, 兴致勃勃的细数起他的“知识”:“《泰坦尼克号》《恐怖邮轮》《尼罗河上的惨案》《海上钢琴师》”
“停——”
五道目光齐刷刷落在了香原千里身上。少女吓了一大跳, 糊成一团的大脑反应了好半天, 才意识到自己竟一不小心说出了心声, 一张脸顿时通红。
她讪讪地笑了一下,尴尬道:“那什么我就是觉得, 在邮轮上说这些可能有点不那么吉利。”
少年说的几部电影,不是人死就是船亡, 亦或者干脆人死船亡。哪怕香原千里不是个迷信的人,此刻也觉得有些发毛。
金发少年也没想到有这么一环, 顿时露出一个歉疚的笑容:“不好意思啊,我一时激动了。”
“没事没事!”香原千里连忙摆手,才因为少年口无遮拦的发言略有些愠怒的心,顿时在对方小鹿般清澈的目光中化作一汪春水,只剩下淡淡的内疚:“是我太大声吓到你们了,真的不好意思!”
少年弯了弯眉眼,好脾气道:“是我该谢谢你才对。换成旁人,说不定已经要与我吵了一架了。”
他眨了眨眼睛,口吻非常自然地转移了话题,不让二人继续在无止境的道歉中循环下去:“看你身上的校服,是学生吗?”
香原千里点点头:“我是杯户中学的学生,来这里参加修学旅行的。”
穿越许久,空自然知道什么是“修学旅行”。杯户町与米花町相邻,两座城镇关系相当友好,对方同样也是案件多发地带,只是没有米花町这么夸张。
既然学校的前缀是“杯户”,自然不可能是什么私立贵族学校。
空不由得向身后望去。他们所处的这艘名为“俄刻阿诺斯号”的邮轮比起世界上其他的知名邮轮,整体面积其实并不算大,可论装潢与基础设施,这艘邮轮却堪称极尽奢华。
作为邮轮非常重要的初次航行,俄刻阿诺斯号并没有开放售票。能获得船票的乘客,自然也是非富即贵。
说起来,邮轮公司为了庆祝俄刻阿诺斯号的初次航行,倒是在全日本的学校开办了一次轰轰烈烈的抽奖活动,似乎奖品便是俄刻阿诺斯号的船票。
注意到空疑惑的目光,香原千里倒是相当大方:“我们班就是抽到船票的幸运儿。”
“是吗?那你们还真是幸运呢。”空笑容不变,心中却暗暗警惕起来。
贝尔摩德让降谷零转述的那番话他可没有忘记。既然贝尔摩德确定这艘船上一定会发生什么,这群学生的邀请怎么看都太过突兀。
无论如何,学生们是最无辜的。
空故意露出又羡慕又遗憾的表情:“我之前都在国外上学,还从来没参加过修学旅行呢。”
“诶?”香原千里脱口而出:“那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行动?”
空瞳孔微缩,故作惊讶:“这样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香原千里用力点了点头:“我们同学人都很好的。”
再说了,你长得这么好看,他们一定不会拒绝你的。
香原千里在心里偷偷补充道。
“唔”空微微蹙着眉头,认真思索了片刻,还是“艰难”地拒绝了这个让他心动的建议:“还是算了,不能麻烦你们。不过”
不等香原千里露出遗憾的表情,空又期期艾艾道:“我能偶尔去你们的集体活动参观吗?”
香原千里双眼又明亮起来,简直是毫不犹豫:“当然!”
她短促地“啊”了一声,似是想到了什么:“你加我line吧,有活动的话我直接联系你。”说罢,她有些害羞:“说起来,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香原千里。”
“空。”空一指自己。
见空并没有介绍其他人的打算,香原千里也不刨根问底,略有些遗憾地从钟离一众人身上收回目光,看着好友列表中多出来的头像,再次陷入了欢喜的情绪。
“千里,你怎么还在甲板上?老师都开始点名了!”
不远处,两个结伴同行的女生冲香原千里招了招手,大声道。
“啊,我现在就回去!”香原千里向挥了挥手,又冲空浅浅一笑,道了别,这才如小鸟般雀跃着回伙伴身边。
同伴们好奇与激动的声音随着风飘来,清晰地落入空的耳中。
“哇,那群帅哥是谁?千里你的熟人吗!”
“不是啦,是刚刚认识的。”
少女们叽叽喳喳地走远了,空这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望着她们离去的背影收起笑容。
“你是担心这群学生会出现意外?”在空主动与香原千里说话时,钟离便猜出了空的心思:“这样也好,不能让无关的人卷入危险中。”
“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空有些头疼:“贝尔摩德的那些话简直点名道姓了这艘船上会整出一些幺蛾子,还是涉及到我的那种。这个节骨眼上却邀请一群普通学生,怎么看都是要在他们身上吓到。”
空揉了揉眉心,看向钟离:“这几天我和七七会尽量与学生们待在一起,调查就交给你们了。”
钟离、达达利亚与魈纷纷点头。
五人又在甲板上等待了一会儿,不多时,一名约莫三十岁上下,容貌迭丽,穿着职业套裙的女性向他们走来,露出带着歉疚的笑容。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甲板风景很好,我们很享受待在这里的感觉。”空微笑道:“您就是友田女士?”
“我是友田理沙,欢迎各位。”友田理沙说着,侧身引导众人向邮轮内部走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船上所有设施都对诸位免费开放,希望各位能好好享受这趟旅程。”
“这未免也太丰盛了些,替我们向松田社长表示感谢。”空道:“至于社长的委托”
“关于这件事,各位并不需要过多操心。若真发生了意外,我会来通知各位的。”友田理沙勾了勾嘴角,似乎并不将所谓的“委托”放在心上。
——以“原神万事屋”的名义想要收到邮轮的邀请有着一定的难度,因此,空一行人上船的理由靠的是“委托”。委托方是这艘邮轮背后公司的股东之一,也就是“松田社长”。当时与他们电话联系的便是友田理沙。友田理沙很是大方的允诺了五张船票,并交付了一大笔委托费用。但如此豪横的手笔,委托内容却只是寥寥一句“松田社长希望各位能在航行中保护他的安全”。
如此没头没尾的委托,再加上友田理沙表现出的不在意,虽然知道背后有着贝尔摩德的操作,但想要在黑衣组织眼皮底下完成这一切还不被察觉,答案便迅速明朗起来。
“松田社长”背后真正话事人是贝尔摩德,且贝尔摩德非常信赖这个男人。亦或者,松田社长根本超过了贝尔摩德可以掌控的能力,他知晓空和万事屋众人的身份,船票本就是为了将他们一行人引上船的借口。贝尔摩德注意到对方的手笔,这才提前与降谷零联络,让他们做好准备。
怪不得当他和降谷零提出要带万事屋全员上船时,贝尔摩德那边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不过跳入他人的圈套,空也并不是很在乎。在确定了这个世界的武力值标准,又有了系统依仗后,空的行事便肆无忌惮了许多。
虽然氪金依然让他心疼,但至少能让他们在危险中获得不败之地。
没了工作的负担,空便心安理得的享受起周围的一切。
友田理沙给他们安排的房间位于邮轮最上层,和他们同层的只有邮轮公司的其他股东。前往房间的一路上,空都能明显感觉到路过人落在他们身上的惊讶与嫉妒。
这艘邮轮便是巨大的名利场,除了那群“运气爆棚”的学生们是真正抱着享受旅行的心思登船,只怕绝大多数人上船的目的并非度假,而是社交。
这位“松田社长”到底是看中他们的身份,真心实意的表达“尊敬”呢,还是特意将他们置于高位,让他们成为所有人的关注对象呢?
这个问题在空脑海中短短停留了一瞬间,他便被房门打开后的华丽布置吸引了全部注意力。
“我还有其他工作,便先走一步了。”将众人带到房间后友田理沙便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没了友田理沙的监视,空也不再需要端着架子保持优雅。他欢呼一声扑上了柔软的大床,毫无形象地翻滚了几圈。
——管他什么社交啊关注的,有福不享是傻子!
空欢快地将脑袋埋进枕头里,舒服地蹭了又蹭。
不得不说,异世界的人还是比提瓦特更懂得享受。这样华丽的房间,这样舒服的被子枕头,即便是在蒙德的歌德大酒店,基础设施也略逊一筹。
空正懒散地躺在床上放空大脑,紧闭的房间门忽然被敲响。随后,魈清冷好听的声音在屋外响起。
“是我。”
“魈?”空跳下床,三步并作两步走至房门前,透过猫眼确定了屋外人的身份,这才打开门好奇道:“怎么了?你来找我吃晚饭吗?”
魈:“并非如此。我我能进屋说话么?”
空也不知道魈为何突然一副紧张的样子,他满不在乎地点了点头,直接走回了床:“那你帮我把门带上。”
说罢,便毫无防备地又扑在了床上,一脸幸福地打了个滚。
相比起空的放松,第一次单独进入空房间的魈则显得局促许多,一时间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略有些尴尬的目光半强制停留在地面,却又在听见床上动静后不由自主看向空的方向。
好在魈还记得他来到这里的目的,轻咳了一声,很快冷静下来,沉声道:“这艘穿很不对劲。”
“我知道啊。”空道:“贝尔摩德不是说了么,这艘船里似乎在搞些什么。”
“并非这件事。”魈摇摇头:“我感觉到船舱下方藏着某种东西,便趁友田理沙走后去调查了一番。我看见”
魈深吸一口气,方才在厨房所见到的场景再次浮现在脑海之中,哪怕是见多识广的他,此刻瞳孔也出现了明显的颤动。
“穿着白色衣服,像是厨师的人正在切割一条巨大的鱼——如果那长着人类半身的家伙还能被称作是‘鱼’的话。”
第 126 章
临近傍晚, 友田理沙给空的房间打了一通电话。
“社长说,今天晚上想请您共进晚餐。当然,只有您一人,您不用担心, 您的朋友我们会安排他们在餐厅用餐。”
空本就想找个机会与这位神秘的社长见上一面, 却没想到对方居然如此快地便主动找上了门, 于是毫不犹豫地应下了:“好的。”
“六点我来接您。”友田理沙说罢便挂了电话, 空转头在群里说了这件事。
『钟离:这样也好,想办法摸清他的目的。』
『钟离:只是你一人与他见面,切记事事小心。若有意外, 立刻与我们联系。』
『魈:好, 你多加小心。』
『达达利亚:诶, 我都看好餐厅了!有家俄罗斯餐厅看起来特别有至冬国的气氛, 本来还想和空你一起吃饭呢!』
『达达利亚:据说餐厅晚上还会举办舞会, 空你吃完饭下楼我们一起参加舞会吧!我可是很擅长跳舞的呢!』
『达达利亚:说起来,你还没看过我跳舞吧?』
看着在群里疯狂刷屏的达达利亚, 空默默关上手机, 趴在床上又打了个滚, 脑海里浮现出魈和他描述的“人鱼”, 忽然有了一个非常大胆的想法。
总不会这艘邮轮上的事物, 都是那玩意儿做的吧
空默默打了个寒颤, 对今晚的晚宴担心起来
俄刻阿诺斯号一共有八层。第一层、第二层为餐厅,第三层、第四层、第五层是活动区, 绝大部分娱乐设施都位于其中。第六层、第七层和第八层为客房区。船上的员工以及中奖被邀请参与邮轮航行的杯户町中学的学生们便住在这一层。虽然看似与员工宿舍相邻,却并不意味着第六层的房间很差。员工们的宿舍和学生们所在的客房有着清晰的区域划分, 根据服务员的介绍,学生们所居住的房间属于“标准客房”, 也是俄刻阿诺斯号未来开放船票销售后大部分人能入住的房间,也是所有房间类型中数量最多的一类。
由于这次航行并没有空开售票,因此第六层在入住了三十名学生后反而比第七层更空旷宁静。
而第七层便是船上绝大多数客人所入住的楼层。每一间都是套房,据说未来开放售票后,这里每一间的价格都至少会是普通客房的二十倍不止。
空一行人所居住的第八层,则是整个俄刻阿诺斯号最豪华的地方。满打满算一共二十个房间,每一间都堪比一套商品房大小,装潢和设施也是奢华到了极致。
除了用于休息的套房,第八层还配备了会议室,私人健身房等一系列设施,以及仅供给第八层贵宾使用的餐厅。
松本社长的晚宴便在这间餐厅举办。
上船之后,空也曾参观过俄刻阿诺斯号的餐厅。作为未来会开放售票的邮轮,俄刻阿诺斯号上各种餐厅应有尽有。顾客可以选择餐品更丰富的自助餐,也能选择私密性更好的餐厅单独点菜。
因为是试营业,船上所有的餐厅均免费开放。
空一向对美食充满了兴趣,故这些风格五花八门的餐厅早早的便上了他的行动清单,只等着到了餐点一间间吃过去。
相比起那些装潢精致,颇具特色的餐厅,第八层的包厢设计却让空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与其说这里是餐厅,不如说就是一个空旷且四周涂满白色的正方体空间内放了一张大理石的桌子——说好听点叫“艺术设计”,说难听点叫棺材盒子,凸出的就是一个毫无生气。
坐在这种地方吃饭难道会让食物变得更美味么?
在服务员引导下落了座的空面对前面摆的五花八门,就是没一道食物的餐具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他忽然有些后悔只身一人前来参加晚宴了。没个能说话的人,在这里待久了很容易整出点心理问题。
还是说这个房间其实藏着一些别出心裁的设计,只是以他的知识储备无法解读出其中的意味?
就在空百无聊赖盯着餐具,脑子里快要脑补完一出杀人事件时,邀请他的松田社长终于姗姗来迟。
空抬起头,细细打量起走入屋内的年长男人——约莫五六十岁,干巴又瘦小,裹在惊醒裁剪的手工西服中,却一点也撑不起衣服的版型,看着反而像是营养不良。
但男人的目光却相当锐利,和浑身死气沉沉的风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是一个三十岁的灵魂被囚禁在六十岁的身体中。
他右手握着一根紫檀木拐杖,左手被友田理沙搀扶着,每一步都走得艰难无比。以空的眼力,可以清楚地看见男人双脚落地时的无力与虚浮,就像是才结束了瘫痪期,正努力复建的病人一般。
“理沙建议我还是坐轮椅过来,但我拒绝了。”松田真司朝空笑了笑,眼中的锐利在看见空的一瞬间如冰雪般消融,亲切得仿佛见到了失散多年的儿子一般:“第一次正式与你见面,坐着轮椅来实在太不礼貌。”
在友田理沙的搀扶下,松田真司缓慢地落了座。从门口走至餐桌总共不超过二十步,松田真司额头却浮出一层薄薄的汗,显然走得非常艰难。
空有些不习惯松田真司过分亲切的目光,抿了抿嘴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您不用这么客气,吃顿便饭而已。”
松田真司轻轻“呵”了一声,像是自嘲一般,口吻却落落大方:“我现在这副样子你也看到了,并非我摆架子不与你们见面,实在是有心无力。”
说罢,他目光扫过四周:“相比你也对这里的装潢很诧异吧。这也无可奈何,无论是坐轮椅还是靠他人搀扶,过多的东西不利于我行动。”
那也未免太空旷了些,你都能开着轮椅在这儿飙车了!
空在心中悄悄吐槽,面上却摆出一副非常理解的样子。
“至于白色,我在病房待久了,眼睛并不适应太多的色彩,倒是难为你了。”
这话说的似乎有些牵强,不过空并不是在小事上刨根问底的人,笑了笑便过了这个话题。
松田真司显然也不想继续在装修问题上讨论下去,他冲友田理沙挥了挥手,对方了然,点点头后便径直走出门外。不多时,一群穿着黑白制服的服务生鱼贯而入,将一盘盘香气扑鼻的事物摆放在大理石餐桌上。
足够十人面对面用餐的巨大餐桌很快便摆的满满当当,出自顶级厨师手中的菜肴光看着便赏心悦目,诱人的香味源源不断涌出,饶是并没有感到很饿的空,也不由得在满桌美食下悄悄咽了口口水。
看着倒挺好吃。
空心想,却并不敢下筷。
吃饭前魈和他说的话空可还没忘记,像是人鱼一样的食材放在料理台上解刨,听着便让人毛骨悚然。
总不会眼前这些菜也是那种食材做出来的吧?
空心中狐疑,忍不住悄悄观察起眼前的食物来。蔬菜就是普通的蔬菜,其他虾啊肉的大都是能一眼看出原材料的,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应该能吃吧?
“放心,这些食材都是单独供给我的,品质非常好。”松田真司像是察觉到空的疑虑,温和道,似乎一点也不介意空对他所提供的事物产生芥蒂。
为了解除空对事物的担心,松田真司主动叉起一块鱼肉塞进口中,慢条斯理地咀嚼片刻,待咽下食物,才向着空又露出一个友好的笑容:“厨师来自法国,之前在米其林三星的餐厅工作过,比起日料更擅长法餐,也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
空不着痕迹地看了松田真司一眼,悄悄打开元素视野。
眼前一桌事物并没有在元素视野的观测下出现任何奇异的动态,空便放松了几分,叉起一块牛排塞进口中:“味道非常不错。”
见空接受了自己的示好,松田真司的笑容顿时更灿烂了些。
两人就这样面对面地用餐,看着桌上的盘子不断撤下,又端上新的食物,氛围倒是相当不错,却无一人开口说话。
空用勺子擓起一勺冰淇淋,目光向松田真司的方向偏离,带着几分疑惑。
一顿饭接近尾声,松田真司真就是什么话也不说。
难不成这人还真就是只纯粹请他吃饭的?不是说异世界的人很喜欢在饭桌上交流么?亏他紧张了半天,生怕被松田真司在言语上下套。
松田真司吃完了盘中最后一块甜品,用手帕掖了掖嘴角,这才重新抬头看向空。
“这顿饭如何?”
空迟疑着点了点头:“很不错。”
“那便好。”松田真司微微一笑:“华国有句古话,食不言寝不语,看来没有在用餐时谈事果然是对的。”
哦,这是要进入正题了么?
空心道,却因为先前一顿漫长的饭消磨了他全部的紧张,如今面对松田真司的直白,反倒有些期待。
“我一直很期待与你见面,从知道你来到这个世界开始。”
空旷的餐厅内只剩下他与空二人,注意到空投来的好奇目光,松田真司也不遮掩,直白地开口。
果然,这人是知道我身份的,“委托”不过是他用来遮掩的掩饰。
于是空也不和他绕弯,直接询问:“这艘船是要做什么?”
“一场出行而已。”松田真司放下手帕,面带微笑:“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目的地,而俄刻阿诺斯号,便是目的地相同的志同道合者们的一场盛会。”
“那些学生也是?”空挑了挑眉毛,并不相信松田真司的话。
“那些人啊,他们是被‘命运’选中的人。”松田真司并不在意空语气的犀利:“越是超越常识的存在,便越是远离‘科学’的概念,越是青睐‘命运’的选择。”
他停顿了片刻,目光闪烁着晦涩的情绪:“看来贝尔摩德似乎并没有将事情告诉你,我以为她至少会告诉你,‘我们’是谁。”
“你们?”
“你觉得我如今几岁?”松田真司突兀地转移了话题。尽管莫名其妙,空还是认真端详了松田真司片刻,回答道:“六十多也许五十岁,你的年龄看起来非常模糊。”
松田真司的笑容多了几分苦涩:“不,我今年三十。”
空:“?”
他愣愣望着眼前的男人,一时间惊讶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三十?这张脸说七十都有人信!
“『丰饶』,这个词你应该从贝尔摩德口中听过吧——呵,在你面前说起这个词,倒是显得班门弄斧了。毕竟,你才是带来神明的人。”
空:“”
那你似乎有些太高估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第 127 章
丰饶, 又是丰饶。
它到底是什么?
空疑惑着这个词汇,却又不敢深究背后的含义。
钟离的话时刻警醒着他,空害怕一旦自己继续探究下去,只会为这个世界带来灾难。
但他眼中闪过的深思在松田真司眼中却成了了然与深思熟虑。所有的茫然变成了涉及隐晦与神明知识的缄默。松田真司给了空一个“我懂”的眼神, 识相地没有继续追问关于『丰饶』的事情, 而是继续与贝尔摩德相关的话题:“『银色子弹』, 这是我们对这种药物的称呼。黑衣组织, 也就是乌丸集团的BOSS乌丸莲耶一直在从事着关于‘起死回生’与‘长生不老’药物的研究。三十年前,因为你的出现,人类第一次接触到真正的神明, 并从名为『智识』的神明那里了解到超越人类尝试与理解能力的知识, 以及关于『神明』的知识。利用这份知识, 十二年前, 名叫宫野厚司与宫野艾莲娜的一对夫妇加入了乌丸集团赞助的机构, 开始了一种能让死人复活的梦幻药物的研究,这种药物便是『银色子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话题突然从『丰饶』跳到了黑衣组织研究的药物, 但对于松田真司泄露的信息, 空依然十分惊讶。
降谷零三缄其言的黑衣组织, 在松田真司口中倒像是隔壁家小店老板一般稀疏平常。
能成为这样豪华邮轮的股东的确地位不凡, 但连黑衣组织的秘辛都能张口即来, 总不可能是贝尔摩德透露给他的吧?
如果降谷零在这里, 获得这些情报的他怕不是要激动死。
不知是为了获得空的信任,亦或者是觉得在空面前并没有隐瞒的必要, 松田真司笑了笑,毫不避讳道:“松田集团比起乌丸集团虽然低调, 却也是日本传承已久的顶尖世家。早在几十年前,我们家族便对乌丸集团以及背后的黑衣组织进行了资助。像我们这样的家族并不少, 甚至还有一些国家政要参与其中。否则你以为一个小小的组织为何会发展到足够让全世界忌惮?”
空恍然大悟。怪不得贝尔摩德能背着黑衣组织将他安排进这艘邮轮,还有魄力直接对黑衣组织动手,依靠的原来是黑衣组织的金主之一。
“至于为何要与黑衣组织进行合作——”
“因为『银色子弹』?”空道。
“是也不是。”松田真司喝了一口水,幽幽道:“乌丸集团曾经掌握着世界最大的药企,也是当时除了美·国以外唯一有能力进行长生不老药独立研究的集团。没有人能拒绝这个诱惑。至少那些掌握着财富与权利的人不能。后来,『神明』降临,为人类引出了新的‘永生’之路。全世界的科学家开始一门心思研究起『人造神明』,渐渐的已经没什么人再去关注长生不老药的研究。相比之下,虚无缥缈,甚至连触摸边缘都做不到的长生不老药比起已经诞生了雏形的『人造神明』,实在有着太远的距离。但无人能想到,黑衣组织对永生的渴望却获得了『丰饶』的注视,并利用『丰饶』赐予的知识创造出了『银色子弹』。”
“在那对夫妇原本的研究方向中,他们所制造出的药物可以诱导程序性细胞死亡,同时强化端粒酶的活性,从而增加细胞的增殖能力,以达到让人短时间内恢复伤口,治愈疾病的作用,是纯粹的治疗药物。但融入『丰饶』赠予的知识后,只要对药物其中某几个关键环节进行改变,药物便不再只局限于愈合伤口,它能让人的细胞永久保持活跃与分裂,且不再有次数的限制。这也就意味着,服下药物的人,很有可能获得永生。”
“但永生是禁忌的知识,是违背常理与人伦的存在。这对夫妇不愿意让救世的药物变成魔鬼,于是拒绝将药品的资料交出。之后”松田真司轻笑了一声:“他们所在的研究机构燃起了一场大火,除了这对夫妇,无人在火中丧生。不久之后,全新的『银色子弹』问世,我,以及贝尔摩德,成为了最早服用『银色子弹』的人。”
说到这里,松田真司摸了摸双腿,眼神透着悲伤。
“渐冻症——我的家族世代遗传着这个可怕的疾病。这也是我们家族为何要投资黑衣组织的原因。最初服下『银色子弹』后,二十岁的我的确获得了健康的身体。可惜这样的美好并没有持续很久。五年之后,我的身体开始以常人十几倍的速度衰老,短短五年,我的身体年纪便已经达到了六十岁的程度。直到这时我才意识到,『银色子弹』让人永生的知识并非真正的‘科学’,而是『丰饶』的‘赐福’。”
“不是每一个服下『银色子弹』的人都会像我一样出现强烈的排异反应。更多的人则像贝尔摩德一样,获得了不变的外表与超脱人类的自愈能力。可有一点我和贝尔摩德相同,我的□□腐朽,灵魂却保持年轻。贝尔摩德虽然□□不朽,灵魂却在不断凋零。即便是这样的我,在服用药物后也不会死亡。我清醒的灵魂将永远禁锢在如老树般腐朽的肉身之中,这样的永生只是纯粹的折磨。在其他人眼中是‘赐福’般的神迹,可在我们眼中,这不过是『丰饶』的诅咒。所以在知晓了你的存在后,我们找到了你,我们希望你可以帮我们解除诅咒。”
那你可就高看我了,我连『丰饶』是什么都不知道。
空在心中道。
清楚了松田真司与自己接触的原因,空心中的疑虑却越来越多。
松田真司说这么多,还是无法解释这次航行和学生们上船的原因啊?
再说了,如果真的只是想要与自己见面,摆脱自己解除诅咒,像贝尔摩德找个机会与他或者钟离、达达利亚他们见面不久好了?再不济也有电话,直接在电话里交流不行么?
难道是担心电话会被监听,在米花町见面又会被黑衣组织注意到,这才选择航行在大海,与陆地隔绝又是自己地盘的邮轮么?
说到底,这艘邮轮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总不可能就是单纯的出海航行,那些学生也只是纯粹的幸运儿吧。
这话说出来达达利亚都不信。
更别说厨房里那条“人鱼”了。
一个正常的邮轮上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东西!
连黑衣组织的事都直接告诉他了,关于邮轮的事至于如此三缄其口么?
想到这里,空试探着问:“厨房里那条‘人鱼’到底是什么东西?”
面对空的询问,松田真司却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你们果然看到了。”
他啧啧赞叹:“不愧是与神明有关的人,虽然我早就猜到你们会察觉到厨房内的动静,可布置了如此多的监控设备,却还是没能捕捉到你们靠近的身影。”
松田真司很是好奇地追问:“你们是怎么做到的?瞬间移动?隐身术?还是透视眼?”
空:“”
他摆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淡淡道:“你没必要知道。”
虽然空表现的相当人性化,但在松田真司心里早就把空和神明们划上了画上了等号,所以并不觉得空这幅样子有什么奇怪,反而愈发兴奋起来,只是相当识相的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转而回答起空方才的问题:“那并不是‘人鱼’,只是单纯的海鱼罢了。”
空心说你逗我呢?海里面还能有鱼长出人类的肢体?
面对空怀疑的眼神,松田真司笑了笑:“我们出发的港口附近,就是乌丸集团的研究基地之一。”
“?”
“研究与制造药物的过程中,自然有废弃物产生。这批废弃物本就是不能见光的存在,又难以处理,于是乌丸集团做了一个大胆的举措——将它们排放进海中。如今我们所航行的海域,便是乌丸集团向日本政·府申请后圈定的排放范围,处理废水的同时,也用来观测『丰饶』赐福后的副产物对其他生命体的影响。”
这个回答出乎空的意料。
松田真司的声音淡淡的,却比方才描述的乌丸集团“永生计划”更让人细思极恐。
“你所看见的那条‘人鱼’,便是在副产物影响下‘进化’的鱼类之一。像这样的生物在这片海域还有许多,因此,这里也被那些信仰着『丰饶』的家伙们成为『圣地』。”
“既然是『圣地』的‘圣物’,又如何能食用呢?也只有像我这样憎恶『丰饶』的人,才胆大妄为到将这些生命抓捕,并解刨观察吧。不过有没有人私下里偷偷食用,这便不在我的管辖范围之内了。”
“至于这艘邮轮的目的是什么。”松田真司促狭一笑:“之后你就知道了,现在的我并不想告诉你。”
空:“???”
这又是什么离谱的回答?
还能理直气壮的耍赖么?
不过总觉得以前似乎也碰到过如此离谱,不按套路出牌的家伙。
是谁呢?
不等空说出心底的疑惑,松田真司摆了摆手,显得很疲惫的样子:“这些秘密我也许久不与人诉说,与你聊天也的确是一段开心的时光。可惜我体力不支,需要休息了。”
说到这里,松田真司意味深长地看了空一眼:“我虽是这艘船的古董,却也没有邮轮百分百的掌控权。有些事我无法阻止,你却可以。”
话毕,松田真司按下手边的按铃,守候在门外的友田理沙迅速推着轮椅进入包厢内,扶着松田真司坐了上去。
“对了。”松田真司忽而想起什么,侧头朝着空微微一笑:“一楼的餐厅似乎正在举办舞会,你的伙伴们也在那里。比起和我这种人聊天,还是那样的活动更适合你。”
达达利亚摇晃着手中的水杯,有些郁闷地叹了口气。
港口黑手党替他办理的身份证只有十九岁,而这个世界的日本,只有二十岁才有资格饮酒。
港口黑手党没有这么多规矩,在横滨没有餐厅敢与港口黑手党作对,所以达达利亚从来都是想喝就喝。到了米花町,由于时刻能吃到空制作的料理与饮品,达达利亚对酒也不是非常沉迷,因此一直也没有产生过对酒的渴望。
如今空不在,只有他、钟离和魈三个情敌面对面,就算边上有个七七,也无法排解达达利亚的郁闷,他便想着小酌一杯调节心情,却被服务员无情的告知:他年龄没到。
更可气的是,也不知道是不是钟离在故意气他,等达达利亚气呼呼端着杯矿泉水回到座位时,一向只爱品茶的钟离先生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杯红酒,当着他的面非常优雅地品了起来。
达达利亚顿时更气了。
不行,这地方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
空气中飘荡着优雅的乐声,不远处年轻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在乐声中拥抱着,旋转着,欢快而又浪漫。
可惜这样的画面对于还在暗恋期(且被拒绝)的单身狗而言只剩下刺激。
达达利亚实在坐不下去了,正准备离开餐厅去甲板散心,余光却冷不丁瞥到刚走入餐厅的空,整个人顿时兴奋起来,下意识便想要抬手招呼。
想到坐在他对面正悠闲品酒的钟离,和看着窗外一脸自闭的魈,达达利亚就不想把空叫过来了。
他干脆利落地站起身,赶在钟离与魈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跑至空身边,一把握住了他的手。
空一心沉浸在松田真司说的话中,并没有注意到来人的靠近。突然被人握住手腕,空下意识便使出一招擒拿,牢牢按住了对方的手臂。
空气中似乎有着片刻的安静,直到一声带着委屈的“空”响起,空才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略有些惊讶道:“达达利亚?!”
达达利亚:“”
这一脸惊讶的表情可真是让人伤心的。
我们都这么熟了,连我的气息你也认不出么?
一想到自己还被空当众擒拿,达达利亚顿时更伤心了。
这双委屈巴巴仿佛被主人抛弃的狗狗眼看得空尴尬不已,连忙松开手,歉疚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
达达利亚从不是个让自己吃亏的主。至冬国粗犷的生活习性让达达利亚从来都习惯了有话直说,也只有涉及到空的感情问题,他才会显得局促小心。
可惜如今他已经被提前拒绝,连表白都没来得及说出口。若不是他灵机一动,基本等于提前被判死刑了。
反正他和空之间不可能还有更坏的结局了,达达利亚做事也就肆无忌惮起来,理直气壮地借着空残存的歉疚耍赖卖萌求安慰:“光道歉可没法安慰我受伤的心灵,我可是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脸啊!”
空本就心中有愧,面对达达利亚的得寸进尺也没想太多,讪讪道:“那你想怎么办?”
达达利亚英俊的脸上浮现出略有些憨蠢的笑容,他壮着胆子握住空的手腕。达达利亚在心里恨铁不成钢,怎么就不能胆子大点直接握手。可在空面前格外薄的脸却不争气地浮出两抹红晕,方才的理直气壮此刻荡然无存,看着甚至有些纯情与羞涩:“那你陪我跳支舞吧。”
空:“”
他怎么忘了呢?达达利亚对他可是心思不纯啊!
糟糕,一不小心让达达利亚钻了套了!
可是刚才让达达利亚难堪的也的确是他自己,跳支舞而已,又不会少块肉。
他们鸭鸭平时那么活泼的人,如今跳个舞都要找机会小心翼翼还看他脸色了。鸭鸭有什么错呢?鸭鸭只想和他跳舞啊?
不自觉将达达利亚放在宠物位的空心疼地想,顿时豪气冲天地反握住达达利亚的手,雄赳赳气昂昂直接往舞池里走:“好啊!”
达达利亚:“!!!”
这这这!怎么还牵上手了!
有贼心没贼胆的达达利亚顶着愚人众执行官的身份,骨子里也只是个没谈过恋爱的十九岁纯情青年,猝不及防被暗恋对象拉住手,达达利亚本就薄红的脸颊直接表演一个原地沸腾,头顶似有白烟袅袅升起。
可惜空并没有注意到达达利亚的表情变化,带着一腔热血站至舞台中央后,他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一个很关键的问题。
舞怎么跳来这?
如果在这里的是荧也就罢了,荧一向能歌善舞,可他只会打架。更别提这个世界的舞和提瓦特很不一样,难道要让他和达达利亚站在这里大眼瞪小眼吗?
空转过头,正准备严肃和达达利亚讨论这个问题,却见达达利亚正期期艾艾看着自己,碧蓝的双瞳满是毫不遮掩的爱慕。
空的心脏霎时间漏跳一拍,握着达达利亚的手一时间也不知该松开还是握着,无言的暧昧在二人间弥漫,连呼吸似乎也粗重了几分。
“达达利亚,我们”
“看来公子阁下对跳舞很有兴趣呢。”钟离充满贵气的声音突兀在耳边响起,空仿佛触电一般,迅速从暧昧状态中抽身,松开了达达利亚的手。
达达利亚:“”
还不等达达利亚发作,钟离便已经熟练地挤进空与达达利亚之间,微笑道:“我对异世的舞也很有兴趣,不知公子阁下可否指导片刻?”
达达利亚:“好啊!”
眼看着和空跳舞彻底没了希望,达达利亚愤愤地盯着钟离,心中冷笑不已。
跳就跳!不跳不让你知道什么叫“至冬国最野的狼”!
一分钟后,舞池里多了两个“翩翩起舞”的男人。只是那跳舞的姿势与其说是在跳舞,不如说更像是在互相较劲,比比谁力气更大。
也是相当不怕丢脸了。
空默默与这两人拉远了距离,看着紧跟在他身边一脸局促不安的魈,心中顿时又怜惜起来。
也是难为魈了,明明不喜欢混迹人多的地方,还要跟着他们东奔西跑。
想到这里,空干脆拉住魈的手腕,很是友好道:“走吧,我们也去跳舞(友情)!”
魈:“!!!”
也没想到这种好事也突然落到自己头上,魈恍惚着便被空拉进舞池中央。
空虽不会跳舞,但边上有达达利亚和魈吸引仇恨,一时间也不拘着跳舞姿势,学着其他新手的样子,怎么快乐怎么来。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欢快的氛围,而被空拉着手的魈,却是彻底陷入了死机状。
他并不喜欢成为视线的中心,更别提边上替他吸引注意力的还是他所效忠的帝君。于情于理,身为帝君座下的夜叉,他都该放弃与空跳舞的机会,主动帮帝君拉开达达利亚,创造和空相处的时机才是。
可魈不想放手。
空笑得那样甜,那样快乐。
这样亲密的互动,过去只存在于他的梦里。
被所有人的目光注视着也无所谓了,魈多么希望这首舞曲能再长一些,能让他再多一些时间与空相处,多一些勇气向空表达自己的爱意。
可舞曲终有结束的一刻,魈看着空松开握住自己的手,又无语又好笑地往达达利亚与钟离的方向看去:“算了,我还是去把这两人分开”
空突然顿住。
“空?”魈一愣。
空并没有回答他。他的视线越过达达利亚与钟离,落在了窗外。
起雾了。
第 128 章
白色的雾气不知何时出现, 遮蔽皎洁的月光与滚滚碧涛。如今已入了夜,可白雾却依然无比清晰,透着晦涩的诡异。
海上起雾是常有的事,哪怕这雾气格外浓郁, 也鲜有人觉得诧异。
绝大多数宾客全部沉溺于欢快的舞曲中, 尽情享受着难得的愉悦时光。
可魈对邪祟天生敏锐, 他能感觉到白色的雾气中似乎藏匿着某种诡谲的存在, 并不算很强大,气息却让他感到相当不舒服。
“那个雾感觉很奇怪。”短暂的沉默后,空低声道。
魈知道这是空在询问他的感觉, 于是轻轻“嗯”了一声:“雾中似乎藏着一些东西。”
“果然么?”空凝视着窗外的雾, 正准备走上甲板一看究竟, 一道轻快的女声猝不及防出现在二人身后:“空?!你也来参加舞会了呀!”
香原千里一双桃花眼弯成月牙, 黝黑的瞳孔盛满了喜悦。她兴奋地朝空挥了挥手, 小跑着走到了他们面前,目光略带调侃的在空与魈身上扫过, 露出吃瓜的愉悦:“你们在谈恋爱吗?”
魈:“!!!”
除非像达达利亚表现得如此明显, 大多数时候空并不会将与伙伴之间的互动牵连上任何暧昧的因素。
面对香原千里明显是调侃的话语, 他反倒没察觉出魈情绪的变化, 哈哈笑了一声, 反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们在谈恋爱?”
“我看见你们一起跳舞了。”
说到“跳舞”, 香原千里语句出现了片刻的停顿。如果不是空和魈所在的地方正在举办舞会,香原千里实在不想将二人堪称宝宝巴士的动作和华尔兹、探戈画上等号。
不过谁让这两人长得好看呢?好看的脸可以让人无视他们一切生疏的动作。
香原千里在心中又疯狂吹了一波空和他朋友们的颜值。
“跳舞就是谈恋爱吗?”空一指身侧还在互相比拼力气的达达利亚和钟离, 笑眯眯道:“那他们这样也能算是谈恋爱咯?”
达达利亚:“”
钟离:“”
两人毫不犹豫拉远了距离,一左一右站到了空的身后, 神情肃穆宛如两大门神。
终于把这两人分开了。
空满意地想。
香原千里只当空顺着自己的话开玩笑,愈发喜欢起眼前的金发少年, 只觉得他长得好脾气好性格也好,心中一个激动,当即便道:“明天我们班有集体活动,你要不要来参加?”
说罢,也许是担心空会拒绝,连忙又补充道:“我已经和班主任还有班里的其他人说过你的事啦,大家都很欢迎你来哦!”
尤其是男生。
香原千里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当时去找她的两个女同学回去路上便逮着她询问空一行人的事,香原千里便将空想要体验修学旅行的事情告诉了她们。结果二人比她还要积极,回去就在班级群里宣传了这件事,还把空和他的朋友们吹得天花乱坠——虽然他们也的确配得上这些赞美,搞得班里的女同学全部都对“空”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班里的男生们自然不会对帅哥有太大的兴趣,奈何女生们的追捧看得他们眼热又嫉妒,于是如今班级群里男生们已经比女生跳得还厉害,纷纷叫嚣着要当面会会这个据说长得非常好看的金发少年。
香原千里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便是拗不过同学们的期待,来舞会这里碰碰运气——参加舞会的大部分都是成年人,酒精饮料随处可见,氛围也不太适合学生参与。以防万一,班主任便给他们安排了其他活动,香原千里找了借口才从活动地点偷溜过来。
来的路上香原千里也相当忐忑,她虽然的确很希望空来参加班级活动,且空也明确表示很想参与,可班里现在这个氛围果然还是等同学们都冷静点再邀请比较好吧。
可她想得很好,一见空温柔的模样,说话便不过大脑了。等到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糟糕,又无法撤回发言,这才讪讪地找补了一句。
“我很乐意。”空果然相当痛快地接受了她的邀请。
见空温柔且欣喜地接受了她的邀约,香原千里顿时更加内疚,踌躇着开口:“那个,我们班人可能会过分热情,有些男生说话也比较直接,万一他们说错什么话,你不要太生气哦,大家其实都不坏的。”
空对于高中生之间的竞争并没有太多的兴趣,他本意不过是想要保护好这些学生,见香原千里期期艾艾的样子,反倒对这帮学生好奇起来。
过去在提瓦特大陆的时候,他接触过的学生也只有须弥教令院的那些。与其说他们是“学生”,气质和行事风格更像是“学者”,满脑子不是研究就是论文,相比之下,这个世界的学生无疑活泼单纯多了。
空虽然活了许久,但心性却像个孩子,喜欢热闹也喜欢新鲜。过去村濑警官三番四次强调希望他上学,搞得空对高中生活也充满了兴趣。至于那些心怀各异的学生们,空还巴不得他们多点个性,让他体验一把真正的高中生活。
到时候和这些学生们一起拍个照,发给村濑警官看吧,骗他我去米花町上学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
说起来,把七七也带去好了,正好让七七提前感受一下校园氛围。
“我不生气的。说到底,你们能让我参加已经很麻烦你们了。”空温和地笑了一笑:“我可以把我妹妹带去吗?我担心她一个人在房间会害怕。”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见空如此好说话,香原千里哪里还能说出拒绝的话。
了却了一桩心事,香原千里看了一眼手机,算了算出来的时间,知道自己该回去了,便不再多言,将明天集合的时间与地点告诉空后,便匆匆跑了回去。
目送着香原千里逐渐远离的身影,空收起脸上笑容,对魈道:“你跟着她回去,现在这雾我担心那些学生会遭遇危险。”
魈点点头,转身便出了舞会会场。
空又看向达达利亚与钟离:“这里交给你们,记得保护好七七,我去甲板上看看。”
“好。”二人纷纷应下
位于一楼的自助餐厅是整个邮轮面积最大的地方,有室内、室外两个区域。室内菜肴丰富,风格偏正式。室外则放置了露天烧烤架,有大厨实时烹饪,此外还有露天酒吧和驻唱歌手,气氛相对悠闲。
每天晚上,自助餐厅都会在晚餐结束后举办舞会,空只需要绕过主舞台,便可通过餐厅门直接到达甲板。
和餐品一样,舞会也分两种,室内以交际舞为主的正统舞会,与室外休闲风,舞种不限的露天舞会。
由于突如其来的大雾,甲板上玩闹的人群已三三两两退回了室内。温度似乎连降了好几度,海风带着咸腥与水汽,吹散了身上的热气。浓厚的大雾遮蔽了月色,只有船用甲板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空站在突然空旷的加班上,一时竟有些萧瑟。
他搓了搓发冷的手臂,在大雾的遮掩下悄悄摸到围栏边,半个身体趴在围栏上,仔细向下看去。
墨色的海水翻滚,似乎无数秘密浸润在脚下的深渊中。
松田真司说,这片海域中都是被实验废水影响的生命。莫非这片雾气也是实验废水带来的产物么?
可惜这里不是枫丹,入了水还能自由呼吸。空倒是想跳进水里一探究竟,又害怕落了水的自己赶不上飞驰的邮轮,只能收敛了内心的小小冲动,氪了一百日元的『创世结晶』。
充满神性的光芒再次浮现在灿金色的双瞳中,周围的雾气随着元素视野的扩散,渐渐明朗起来——这果然不是纯粹的雾,看起来与元素力的构成有些相似,可惜无法解析它的成分。
而空的猜测果然没错,雾气正是从海中涌出,似乎是积蓄在海中的能量过于浓厚,被析出了一小部分,而这一小部分便构成了如今的大雾。
如果松田真司没有说谎,那么这些力量,便该与『丰饶』息息相关。
空深吸一口气,又氪了一百日元,闭上眼睛扩大了元素视野的范围。
『咕嘟——』
他仿佛能看见气泡在墨色的海水中涌出。紧闭的双眼与元素视野的开启放大了空的听觉与嗅觉,原本的咸腥逐渐转变为腥臭,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鳞片在甲板上剐蹭时发出的细小动静。
令人战栗的酥麻感从脚底蔓延至头皮,难以言喻的恐惧突然间包裹住心脏。
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
空的大脑不断叫嚣着危险,他试着睁开双眼,可身体却突然失去了控制,只剩下不断放大的五感向大脑疯狂传递过量的信息。
空气中似乎传来了歌声。一道,两道几百道声音回旋在邮轮上空,如教堂中唱诵的圣歌充满了虔诚。
——他们在咏唱他的名字!
空猛然睁开了眼睛。
纯白的天花板泛着浅浅的荧光,似乎用了某种夜光材质。即便浓密的大雾遮掩了月色,在没有开灯的情况下,依然能为房间带来柔和的光源。
空凝视着天花板出了一会儿神,才终于从惊悚的情绪中回过神来,意识到方才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梦。
真的,仅仅只是梦吗?
空的体质相当特殊,他人残留的记忆或情绪会在不经意间与他产生共鸣,在提瓦特时他便数次毫无征兆地陷入他人记忆之中。极少数时候,他也能通过梦预知到“未来”。
方才的梦境与其说是感知他人的回忆,倒更像是预知
等等!
空忽然意识到一个极其严重的问题,刹那间他双手发冷,如坠冰窖。
他明明在甲板上。
到底什么时候他返回了房间,做了一场连使用『创世结晶』的他也没察觉到的“梦”呢?
第 129 章
一个人继续瞎想下去毫无意义, 空决定去伙伴们房间问个清楚。
他迅速翻身下床,却没走向门口,而是直接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径直走了出去。
桅灯散发着柔和的白光, 虽然在雾中并不清晰, 却也足够空在屋外看清四周。
魈的房间与空相邻, 二人的阳台均在同一面, 间隔不到两米。
两米若放在平地上,不少成年男性或者擅长运动的少年都能跳出这个距离。可在位于八层,且正处于航行状态的邮轮阳台, 两米的距离便成了天堑, 稍有不慎便可能掉落下楼。
即便是在犯罪率高居不下的米花町, 也没几个疯子会去爬航行中的邮轮阳台。因此, 通往阳台的门放心大胆地选择了钢化玻璃, 让每一位住户可以将海洋的美景一览无余。
但两米的距离对于空而言,与平地踏步没有任何区别。
夜风吹得他有些发冷, 空搓了搓裸露在外的手臂, 右手撑着阳台围栏轻轻一跃, 便如猫一般灵巧地翻过齐胸高度的围栏, 跳进了隔壁的阳台中。
以“安全”为名义, 除了私密环境, 邮轮的每一个角落都安装了监控设备。
空并不希望被人拍到半夜他进入魈房间的影像,不仅仅是事后的解释会很麻烦,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希望自己的行动会被躲在暗中“观测”的人察觉到。
空并不知道自己为何要使用“观测”这个字眼, 但从邮轮启航的一刻起,黑暗中便似乎有一双眼睛睁开了, 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自己
也许是方便自己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房间,并更好的观察到屋外的局势,魈并没有拉窗帘,玻璃门也未从内侧锁上,正好方便空进屋。
床离阳台很近,透过玻璃门,空可以清晰地看见平躺在床上的魈。
和白天冷淡模样不同,睡着的魈像是卸下利爪的猫,满脸都是乖巧。他双手规矩地合在胸口,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垫中,均匀的呼吸声轻盈地在房间内回荡。
也不知道是因为昨天太累,还是这里的床垫太适合睡觉 ,魈睡得很沉。玻璃门推开时无法避免地发出了轻微的响动,魈却恍若未闻,睡得十分香甜。
上一次看见魈毫无防备睡在自己面前还是在层岩巨渊,只是那时大家忙于逃脱岩下秘境,魈也因为受了伤十分虚弱,空并没有心思好好观摩魈的睡颜。
平时一板一眼这么正经,睡着了倒是相当可爱嘛。
空靠在床边静静观摩了一会儿,原本因为“梦境”略有些焦虑的心情莫名平静了不少。
只要有伙伴在身边,再诡谲的事,空也会觉得安心无比。
不过他来找魈可不是为了看他睡觉的,还是别浪费时间了。
空略有些可惜地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魈柔软的脸颊:“魈,醒醒。”
墨绿头发的少年猛然睁开了双眼,下意识警惕地看向声源,又在意识到来人是空后露出了明显的僵硬与恍惚。
“我是在做梦么?”
他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呢喃,却因为黑夜的寂静显得格外清晰。
这是睡迷糊了吗?
嘿嘿,总觉得魈在来到异世界后,整个人都变得放松了不少呢。大概是因为没有“业障”和无穷无尽的战斗,即便没有钟离和温迪他们的故意逗弄,偶尔也会在他面前露出可爱一面了呢。
正当空想着要如何让魈清醒过来时,眼前的少年忽然抬起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魈?”
巨大的力道从前方传来,空被拉得一个踉跄,本就半靠在床上的身体没有手臂做支撑,整个人直接向前栽倒,重重砸在了魈的胸口。
魈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两只手铁箍似的紧紧将空抱住,脑袋埋在他的颈窝,像小狗一般轻轻蹭了蹭。
空被蹭地有些发痒,下意识便想将魈推开。可手才刚抬起,却又默默放了下去。
平时的魈从不会露出这般柔弱的一面,也许正是以为自己在做梦,他才会肆无忌惮表现出真正的想法吧。
一瞬间,空的脑海中浮现出无数关于魈的过往。无止境的战争,目睹着重要的伙伴们一个个死去,被业障折磨地数次陷入疯狂。即便是万家灯火的海灯节,也依然一个人坐在屋顶,静静凝望着远方,孤独地守护璃月的百姓。
这样日复一日的生活,他持续了千年。
魈从来不会在他人面前表露出真实的想法,用冷漠与疏离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一遍又一遍将所有人从身边推开。
可骨子里,魈果然还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少年呢。
空目光充满了慈爱,他没有再制止魈的动作,而是如长辈般纵容魈抱着他好一会儿,才温柔道:“你没有做梦哦。”
魈:“”
空明显感觉到保住自己的少年越来越僵硬,埋在他肩颈的脑袋从微凉逐渐发烫。
看来是害羞了。
哦豁,真可爱
魈忽然有些庆幸此刻还是夜晚。昏暗的光线模糊了空的视线,至少此刻的空看不见他脸颊的红晕。
这怎么会不是梦呢?
若不是梦,为什么空会半夜出现在他房间?还那样温柔地接受了他的拥抱。
这样美好的事,明明只有梦里才会出现。
可他能感受到空的温度,听见空有力的心跳声,感觉到空呼吸时拂过发顶的气流。
梦不会如此真实。
我这样突兀的举动,他他会发现我的心意吗?
魈又是忐忑又是期待的想,尴尬让他一时间不敢去看空的脸庞,两只手却仍然执着保持着拥抱的姿势,不愿意松开。
贪恋怀抱的他并没有注意到空如长辈般充满慈爱与包容的眼神。直到空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魈才眷恋地松开怀抱,触电一般迅速与空拉开距离。
空只当魈保持拥抱是因为害羞,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的表情,也没多想,直接在魈床沿坐下,笑眯眯道:“清醒了?”
为了不让魈更难堪,空并没有开灯——虽然以他的视力,荧光天花板所带来的光线足够他看清魈忐忑不安的表情。
“嗯。”
魈坐在床上,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摆在腿上,目光死死盯着被子,仿佛要把它看出花来,并不敢与空对视。
他沉默了片刻,才顶着空打趣的眼神问出心中的疑虑:“你为何在我屋内?”
“当然是有事找你啊~”空半开玩笑道。此刻他算是明白了为何钟离和温迪这么喜欢逗弄魈——老实人被欺负的反应果然太有趣了!
有什么事需要半夜找我呢?
魈手不由得攥紧被子,愈发紧张起来。
他自然能听出空的玩笑,以空的性格,半夜找他必定是有要紧事情。可能是空察觉到了什么,亦或者想半夜找他一起对邮轮进行调查。
魈心中一片清明,却依然被仿佛带着波浪号的尾音撩得心神不宁。
如果是梦便好了。
他在心里发出一声遗憾的叹息。
如果是梦里,他便可以放纵自己抱住眼前的人。
如果是梦里,空会给予他一个最想听到的回答。
可惜这是现实。短促的逗弄后,空便恢复了说正事时的冷静口吻:“其实我找你是想问你一件事情——你还记得我昨天去甲板之后的事吗?”
“甲板?”魈不明白空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但既然空询问了,他还是非常认真地回忆了片刻,回答道:“昨夜你去了甲板之后,没多久便回了餐厅,你看起来并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之后我们便离开餐厅,去了你的房间。你将与松田真司的谈话与在甲板上观察到的事情全都告知了我们。你当时显得很困的样子,帝君看天色已晚,便让我们各自回房间休息。之后”
他略有些局促地看了空一眼,心说:你便出现在这里了。
空在心里夸赞了魈一句。魈是知道他想要问什么的,连他的状态也一并描述了。
而魈的回答果不其然,这段有着完整人物行动逻辑的经历并没有在他脑海中残留半分,如那个突兀的梦一般,仿佛有人生生从他脑海中裁剪走了这段记忆。
在甲板时,他可使用者『创世结晶』。
这个世界上能对他记忆造成影响的存在寥寥无几,连世界树都做不到的事,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
难道是松田真司口中的『丰饶』?
见空皱眉不语,魈有些奇怪:“是有不对劲之处么?”
“我在思考一件事情。”空沉默片刻,缓缓道:“你说钟离在发现我很困后,便让你们各自回了房间。”
“是。”
“我对雾气是如何表述的?”
魈便将那些话复述了一遍,与空当初在甲板上推论的内容如出一辙。
“所以,我对雾气的表述里,并没有提到它的安全问题。”空眼神清明:“突然出现怪异的现象,且与『丰饶』有关,这艘船还充满了普通人,可我们却没有一个人对此感到担忧,甚至连你也没有提出守夜的要求。”
即便如今没了业障与魔物,在万事屋时魈仍经常一夜不睡,坚持守夜或在米花町中巡逻。
可如今生了大雾,魈却完全没有任何动作——不仅仅是魈。达达利亚身为执行官,对危险无比敏感,钟离更是有着神明的身份,考虑周全。
偏偏没有一个人提出守夜的想法,这实在是太不对劲了!
空的话让魈蓦然愣住,原本清晰的记忆一瞬间笼上一层迷雾,让他头皮发麻。
直到空清晰点出异常之处,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哪怕是自己在叙述之时,也完全没有察觉到话语中的矛盾之处,理所当然的认为一切没有任何异样。
“要去叫醒帝君吗?”魈立刻道。
空思忖片刻,摇了摇头:“不用。”
如果幕后之人连钟离都能影响,这件事便不是靠叫醒钟离就能轻易解决的。不如耐心等待天明,待钟离、达达利亚与七七苏醒,再询问他们昨夜的记忆,以及有没有像自己一样做了个诡异的梦。
他将自己的想法说予魈后,得到了魈的赞同。
“这样也好。”
“不过我们还是别睡了。这样诡异的情况,你我还是保持清醒以防万一。”空又道。
魈下意识点头,却又立刻僵硬在原地,愣愣看着空。
“你,你要和我一起守夜?”
“对啊。”空理所当然:“两个人更安全,有什么意外事件也能更好反应。”
“在这里?”
空眨了眨眼睛:“不然呢?你是想让我回房间吗?”
“不。”魈抿了抿嘴唇,忽然翻身下了床。
“魈?”
“我,我有点热,出去吹吹风!”
说罢,魈便逃似的冲出了房间。他还穿着邮轮赠送的睡衣,宽松的短袖被风吹得鼓起,仿佛要带着魈一起飞天似的。
魈这么怕热吗?
空望着魈萧瑟而坚强的背影,没心没肺地想。
第 130 章
空站在甲板上, 打了个大大的呵欠。
短短五分钟,这已经是他打得第十个呵欠了。
不知怎么的,明明以前在提瓦特大陆游历时连着几宿没睡,他也从来都是精神抖擞的。可昨天只不过熬了半夜, 脑袋便晕乎起来, 凌厉的海风也没能让他清醒一点。
空裹了裹不知从哪儿薅来的宽大外套, 脖子一缩, 肩膀一提,远远望着像一团白色的雪球,衬得他愈发娇小可爱。
这天可真够冷的。
他依靠着围栏, 一边迷迷糊糊地打盹, 脑海里又忍不住回忆起昨夜的经历。
说起来, 没想到魈居然是这么怕热的一个人。怪不得和魈去蒙德雪山的时候, 一向对周遭之物态度冷淡的魈破天荒表示出极大的兴趣, 甚至表示想要等雪再多堆积一些后挖着吃——也是相当可爱的癖好了。
一想起魈昨夜穿着背心在阳台一站就是一宿的“壮举”,空便由衷地佩服魈的耐寒能力。
本以为露花臂的大“背心”只是夜叉的个人着装习惯, 感情是真怕热啊。
空胡思乱想着, 又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呵欠
好困。
像是一个月没睡过觉似的, 眼皮沉甸甸的。
怀中冷不丁扑进一个柔软的躯体。空低下头, 正对上七七关切的目光。
“空, 很困吗?”
空勉强扯了扯嘴角, 抬手揉了揉七七的脑袋。
“只有一点而已,七七你不用担心。”
虽然在一行人中真正意义上年纪最小的人是达达利亚, 但在空心里,七七永远都是被定格在年幼时光, 一个永远也长不大的孩子。一旦出现了连自己也不能确保安全性的事情,空便会习惯性选择将七七摆在安全位置, 不让她陷入焦虑情绪,也不让她跟随自己涉嫌。
——正如他与魈推论的那般,无论钟离还是达达利亚,都没有察觉到昨夜真正的“异常”。
他是来自外界的旅行者,世界树也无法干扰的存在。钟离是璃月神明,曾经最强的魔神之一“摩拉克斯”。达达利亚与星空之物『吞星之鲸』息息相关,魈是守护璃月千年的夜叉一族。
他们四个人,身份背景一个比一个神秘,地位一个比一个高贵,却在这场离奇的白雾之中成了被肆意玩弄的“玩偶”。
如果不是那段过于突兀的“梦”,我真的能察觉到记忆出现了差错么?
对于这个问题,空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细数他穿越后短短一年时间,最初的他谨小慎微,生怕自己外来者的身份被他人发现,生怕失去大部分力量的自己没有自保的能力。
可随着森鸥外与福泽谕吉主动说出“秘密”,达达利亚与钟离接连被抽出,原本需要通过系统养成功能一步步提升实力的伙伴们直接能利用系统调取储存的力量,恢复真正的实力。再加上与这个世界顶尖战斗力“魏尔伦”打过一架后,最初的谨慎早就被抛到了脑后。钟离的出现带给他无穷的安全感,他甚至自大的给这个世界的战斗力单方面盖棺定论。即使系统对力量的提取进一步做出限定,可有能够氪金购买的『创世结晶』,只不过让他们使用力量的手段稍稍复杂了那么一点。
这些系统对他的无尽偏爱,却让他的心越来越膨胀,连最基本的谨慎都被抛到了脑后。
尤其在来到米花町后,这座连异能力都宛如都市传说的城市,更是让他一瞬间产生了自己无所不能的感觉。
——你看,这些活在水深火热中的人,他们手无缚鸡之力,他们根本不明白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什么事情。而你,你是穿越者,是来自提瓦特的“荣誉骑士”“拯救璃月的英雄”有着太多太多荣誉加深。连这个世界的掌权者们都对你众星捧月。
空,你太飘了。
飘到明知道这场“邀约”背后必定隐藏了无数陷阱,却还想着带着伙伴们来一场快乐的海上游行,给七七安排一场享受且难忘的愉快假日,就像在提瓦特的每个夏天那样。
如果是过去那个谨慎的你,一定会更早一点注意到背后的问题,而不是像个傻子一样,等到事情出现了变故才在这里懊恼。
——明明这个世界早就展示出它不逊色,甚至远超过提瓦特的一面。那些繁复神奇的科技,复杂的文明与知识,千奇百怪的异能力。就算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也能通过“科学”看清世界的本质与真理,并将它们转化强大到足以匹敌异能力或元素力的力量。
在提瓦特,只有魔神才有移山填海的能力。
可这个世界的人类,却能用智慧改变地形,冲破天空的桎梏,探索无穷的星际。
空逐渐黯淡的眼神被七七全部收入眼中。她虽心思敏捷,可极差的记忆力让七七无法获得与年岁相同的成长,心思仍保留在幼时的纯粹。她隐约能感受到空的失落,却不懂空为何失落,只以为是疲惫的缘故,于是七七握住空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
“白先生,教过我提神的药。七七,去煎给空喝!”七七语速缓慢,口吻却异常坚定。她虽不善言辞,紫色的瞳孔内却写满了关心。
空:“”
对于七七表现出的关心他的确相当感动,也不想扫了七七的兴致。可让他喝药
空回忆着在璃月喝到的黑汁子,嘴里便止不住地发苦。
那种事情不要啊!
“空!”香原千里清脆的声音卡着一个极其精妙的时间点出现,完美化解了空的喝药危机。
空在心中悄悄松了口气,连忙向香原千里露出一个灿烂而友好的笑容。
空本就生得极好,笑起来更是比太阳还要耀眼。
香原千里心情恍惚了一下,还未来得及表达对这个笑容的激动,耳边便猝不及防响起几声短促的尖叫。
“好帅!”
“是可爱才对!”
“你就是空吗!”
一群女生叽叽喳喳地将空围了个密密麻麻,目光不断在空与七七身上徘徊,充满了兴奋与激动。
虽然班里早就把空的外貌传得神乎其神,可谣言这种东西,从来都充满了夸张与艺术加工,众人尽管好奇,却也没彻底相信“谣言”,只觉得现实中的“帅哥”再帅又能帅到哪里去。
事实证明,是他们的想象力太过枯竭。
如果不是还保持着基本的矜持与礼貌,只怕这些人恨不得对空与七七上下其手——别的不说,先把脸rua一通过过瘾。这小脸,一看就很好捏!
相比起女生们的热情,落后一步出现的男生们则毫不掩盖自己的酸溜溜。
班里那些女生们什么时候对男性生物这么友好过了?
他们倒是准备了一肚子尖酸刻薄的话,想着初见面时好好阴阳怪气一番,尤其是在班里有暗恋的女生,对方却无视自己,反倒对空表现出强烈兴趣的男同学们。
这些少年就像求偶期的雄性,充满了攀比与竞争欲。可惜雄心壮志与满满信心在一张完美无瑕的脸下彻底破防。
人比人气死人啊!
但少年们并不知道,如果要让空在男生群和女生群中做一个选择,他倒宁愿接受男生们的针锋相对与冷嘲热讽。
“你喜欢什么颜色啊?”
“你有没有看XX演的电视剧?”
“你最喜欢吃什么啊?”
“帅哥,你是什么星座?”
“你是i人还是e人呀?”
空的笑容彻底凝固在脸上。
星座什么的他知道。可是i人e人是什么?
他一心想着接触这群学生,从他们这里获取线索,并保护好他们的人身安全,却全然忘记了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虽然他外表是个十六岁的高中生,却和真正的高中生没有半点关系,更没有共同话题。
这群走在潮流前线,掌握着时事热点词汇的学生们,空根本无法与他们进行基本的交流,问就是听不懂。
好在学生们不仅热情,还格外体贴善良。见空在听到“i人e人”等词汇后露出明显迷茫的表情后,他们便知道空对日本的流行趋势并不清楚。
——这也没什么奇怪的,人家都说了,以前在海外上学,没有共同话题不是很正常的吗?
如今日本女高中生聊天话题抛开化妆打扮爱豆电视剧与,基本就围绕着星座占卜MBTI与恋爱关系。初次见面就问人家感情问题实在太不礼貌,既然空对于MBTI不清楚,那就找个海外学生也接触过的话题好了。
“要不要玩塔罗占卜?”
修学旅行三大宝典:心理测试(恋爱)书,真心话大冒险,各种占卜。
炒热气氛拉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可以说百试百灵,无一失手,不论男女。
“塔罗?”
空眼睛一亮。
这种异世界的占卜游戏他早就听说,一直非常好奇,却从来也没有玩过。
如今有机会体验一把塔罗牌占卜,他自然十分乐意。
“塔罗香原擅长啊!”女生们将香原千里推倒人前,兴奋道:“香原,你不是带了塔罗牌吗!”
香原千里前脚才被挤出人群,还没理清如今的聊天内容,冷不丁听见塔罗占卜,一时也有些无语:“现在?”
她看了看周围:“这风这么大,真的要在这里占卜么?”
塔罗牌会被吹走的吧?
提出意见的女生也有些讪讪。她也是一个激动,倒没想太多。
“说起来,等会儿的活动是什么?”边上的女生转移话题道。
“听说原本是要在甲板开运动会的。”有知情的女生道:“不过现在又起雾又刮风的,运动会肯定是开不成了,应该会安排室内活动吧。”
听到“室内活动”,学生们齐齐撇了撇嘴,露出嫌弃的表情。
空并不清楚日本学校活动的套路,注意到学生们情绪的变化,好奇道:“室内活动怎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主要是无聊——这种老师安排的活动,不是玩一些幼稚的游戏,就是办阅读会,看电影。”
“不过室内也好,正好可以给空做占卜。”有人还惦记着占卜的事,跟着补了一句。
比起学生们的无精打采,空倒是对所谓的“游戏”“看电影”相当感兴趣,这种集体活动他还从未参加过。
就在学生们你一句我一句聊着天时,负责带队的老师终于姗姗来迟。
令学生们意外的是,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位四十多岁,衣冠楚楚的男人,看着一副社会精英的样子。
“同学们。”老师精神抖擞,情绪很是亢奋:“大家都知道,由于天气原因,原本预定在上午举办的甲板运动会不得不取消。不过同学们并不要遗憾,这位江田先生在知道我们的情况后主动向我们做出了邀请——参观他在邮轮上的水生物研究室!”
第 131 章
钟离手抵着下巴, 站在窗边陷入沉思。
今天一大早,空和魈便敲开了达达利亚和他的房门,告诉了他们昨夜发生的事。
之后,空带着七七前去参加杯户町中学的活动, 达达利亚则遵照空的要求在邮轮展开调查。
魈本想跟着一起调查, 却被钟离拦了下来。
只要钟离侧头, 便能看见抿着嘴唇站在屋子角落, 低着头一言不发的魈。
“你将昨夜的事重新说给我听。”钟离突然道:“越详细越好,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魈愣了一下,虽不明白为何帝君为何还要他再说一遍, 但对于钟离的行为与命令, 魈早就习惯了追随与听从, 于是他再次回忆起昨夜发生的点点滴滴, 尽可能详细地重新说了一遍。
说到空进入他房间后, 魈停下了叙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跳过这段内容还是装作无事发生, 模糊掉他与空的互动。
帝君心悦空, 这件事魈再清楚不过。
没有任何人喜欢自己心悦的人与其他男人有任何过分亲密的接触, 六千年的漫长时光磨去了钟离的心性, 却仍留存着正常人的喜怒哀乐。
可魈不想欺瞒钟离。
关于自己对空的感情, 他早就做过无数心理建设, 在意识到钟离对空感情的第一天,他便想着将这份情愫永远珍藏在心中。
可之后空的每一次接触对他而言都如同甜蜜的折磨, 理智告诉他要远离,可感性却让他一次次沉沦, 甚至做出了越来越过线的举动。
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离,更不知道该如何在钟离面前袒露自己的心意。
钟离却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 用温和的声音制止了他:“之后的事情便不用和我说了。”
“帝君,我”
“你回忆一下昨夜与空说的内容,不觉得有些违和吗?”
魈的忐忑不安直接被钟离堵在口中,他眨了眨眼,目光还带着几分茫然,大脑却下意识遵循着钟离的话,回忆起昨天与空说的每一句话。
“在空最初的描述中,他说我们离开房间后,去了他的房间。”钟离道:“可在你方才的描述中,去的却不是他的房间,而是‘你’的房间。”
“我”
魈愣愣地望着钟离,脑袋乱成一片。
是啊,昨天的他明明说的是“空”的房间,怎么方才却下意识说出了自己的房间?
这种级别的错误就算他脑袋再糊涂也不可能犯,更何况他在叙述的时候完全没察觉到任何差错。
这到底是
“也许,此刻的我们仍在餐厅也说不定。”钟离淡淡道:“很久以前我曾见过这样的手段——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一战,还处于巅峰期的小吉祥草王便展现过她名为『梦境』的权柄。须臾之间,整个坎瑞亚被拖入巨大的梦境之中。人们在梦境中沉沦,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生死轮回,可在『梦境』之外的人眼中,这一切不过一个短暂的酣睡。”
“人在做梦时,记忆往往会变得模糊,很多在清醒时会被立刻察觉的事情,在梦中却会显得理所当然。”说到这里,钟离深深地看了魈一眼:“在我的记忆中,昨夜我们来到的却是我的房间,而非空或者你的。我虽不知道达达利亚对昨夜是何种认知,想必和你我也存在着差异——只怕是这段记忆并不存在,为了让逻辑通顺,不被迅速察觉到矛盾之处,我们的大脑才会自发性编造出一段完整的记忆。可空的体质无比特殊,所以他最早察觉到了矛盾之处,对于‘昨夜’的记忆也是突兀的截断而非补全。”
“所以,我们现在是在一个巨大的梦境中?”魈惊讶道。
钟离颔首:“不过这一切也只是我的猜测,但目前看来这是最大的可能性。比起梦境,最让我担心的并不是这件事。一场连你我也能影响到的梦,这个世界的异能力者并不会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钟离蹙起剑眉,琥珀色的眼睛闪过担忧与不安。
“堪比神明的编制梦境能力,拥有这般力量的人,他的目的到底是船上的乘客们,还是空?”
水生物研究室。
这个名词突然被抛出的时候,无论是空还是学生们都齐齐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这么大一搜专门度假的邮轮,居然还有研究室?
空第一反应便是松田真司提到的『银色子弹』研究,以及魈所看见的“人鱼”。
在松田真司口中,这这片海域可是信仰『丰饶』的人心中的“圣地”。船上似乎遍布了『丰饶』的信徒,这些人真的会对圣地的生物进行捕捞研究么?
倒是松田真司有可能进行。可他也说过船上没什么能研究的地方,不然也不会只能在厨房进行捕捞和解刨了。
莫非是黑衣组织的家伙?这些人也上了船,一边对船上的人进行监视,一边捕捞海洋中被污染的生物进行研究?
这个可能性倒是最大。但问题是,如果真是黑衣组织的家伙,好端端跑过来邀请这些学生参观是做什么?
『银色子弹』难道不是需要对大众保密的存在么?
莫不是想让这些学生作为试验品?
越是猜测,空心中便越是警惕,看着被称为“江田先生”的眼神愈发不善。
由于是班主任组织的活动,哪怕学生们对参观研究室没有半点兴趣,却还是不得不乖乖听班主任的安排,排着队垂头丧气地跟在班主任身后,被他和江田先生领着来到了一间教室大小,放着整齐桌椅的房间。
“同学们,参观之前有一些注意事项需要大家先了解一下。”待学生们纷纷落座后,两个穿着白色长衣的年轻人走入屋内,手捧着厚厚一沓本子,在江田先生的引导下挨个给每个人发了一本。
“不是吧!”
“居然要上课?”
“我真的是出来参加修学旅行的吗?”
屋子里顿时一片哀嚎。
“静一静,大家静一静。”班主任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用力敲了敲面前的桌子:“江田先生好心邀请我们参观,这么珍贵的机会你们居然还抱怨!不要打岔,给我好好学习,等会进了研究室,碰坏了东西可是要赔偿的!”
“好——”
学生们拖着嗓子发出心不甘情不愿的应允。
空坐在教室最后端,半眯着眼睛打量起发本子的年轻人。
对于这个世界的科学,空的确了解不深。但没见过猪跑好歹也吃过猪肉,科幻电影空还是看过好几部的。这类电影里研究室与研究人员是最常见的元素,那些人往往穿着白色的长外套,没什么表情,看着冷漠而理智。
那些白外套与医生的白大褂相似,非常有特色。可眼前这两位年轻人,与其说这衣服像是“研究人员”,款式倒更像是恐怖电影中常出现的牧师所穿着的服装。只是牧师的衣服多是黑色,这些人却是白色。胸口也不是牧师标配的十字架,而是一枚镀了金,两株麦穗叠加在一起的图纹。
很快,和七七看的课本差不多厚度的书被放在的面前。
空心说哪里的行为准则能厚成这样,仿佛是要上课一般,袖子却突然被人扯了扯。
他侧过头,对上香原千里一双含笑的眼睛。
“怎么了?”
空压着嗓子询问,却见香原千里从口袋中抹除一沓画着繁复纹路,看起来既华丽又神秘的纸牌。
“之前你不是好奇塔罗牌占卜么?”香原千里冲他友好地笑了一笑:“现在正好有空,要不要试试看?”
空想也不想便点了点头。
厚重的书本有足够的时间去看,站在最前方的江田先生摆明了要说很久的样子,正好先趁机试试这个世界的塔罗牌占卜。
得到空的首肯,香原千里便牌在桌上打乱,又整理成规整的一叠,然后右手分成三份,又依次归拢。之后,她将牌在空面前平铺开:“抽三张。”
按照香原千里的要求,空随意抽取了其中三张,递给了香原千里。
“话先说在前头,我也就是个半吊子,这也只是一场娱乐,不要太过当真哦。”
说罢,她才低头看向纸牌,皱着眉头思索片刻,开始了解读。
“这三张牌分别是,正位的魔术师,正位的命运之轮与逆位的愚者。你即将面临一场巨大的变局,这是一切的开始,也是一切的转变。只要你能坚守本心,坚定信念,原本陷入死局的结局将会出现逆转,获得全新的可能。”
每说一张牌,香原千里便将这张牌递给空。
第一张牌是个高举着火把的男人,第二张牌是条衔着尾巴的银白长蛇。
“——直到最后你会发现,你所经历的一切,不过是个巨大的骗局。”香原千里说着,摆出了第三张牌。
一片鲜艳的颜色猝不及防撞入空的眼中——那是两张挂着夸张笑容的面具。镂空的细长笑眼明明漆黑一片,却像能看穿人心一般,莫名让人觉得胆颤。
隐约之间,空似乎听见有一道声音带着无比的喜悦,在他脑海深处,发出肆意且欢愉的笑声。
“阿哈~”
第 132 章
空晃了晃脑袋, 将诡异的笑声从脑袋里甩去。
越来越不对劲了。
“你没事吧?”
见空的脸色有些难看,香原千里担忧道:“之前就看你一直打呵欠,是昨晚没休息好么?”
提到“休息”二字,像是开启了大脑中某个隐藏开关似的, 好不容易因为占卜被压下的疲倦再次如潮水般一波波涌了上来。空捏了捏鼻梁, 酸痛勉强让他打起几分精神。
“有一点睡眠不足而已。”空扯了扯嘴角, 安慰眼前的少女:“不是什么大问题, 还有,谢谢你的占卜,非常有意思。”
见空对自己的占卜水平表示了赞扬, 香原千里又明显开心起来:“这三张牌就送给你了。若你真的有一天遭遇和占卜一样的困境, 希望这张魔术师能给予你力量, 愚者带给你开拓与前进的勇气, 命运之轮为你扭转死局, 创造破局的希望。”
“谢谢。”虽然内心对香原千里的占卜结果并没有非常在意,空还是认真地向她道了谢, 将三张牌珍重的放进了口袋里。
见空收下自己的礼物, 香原千里笑得愈发开心。但她很快意识到脸上的笑容在气氛略有些严肃的教室内太过瞩目, 连忙收起笑容, 指了指桌上的本子, 小声道:“我们还是赶紧看书吧。”
空点点头, 也不再与她交谈,随即打开了桌上的书本。
对于江田先生发下的东西, 他一直相当好奇。
什么研究室的注意事项需要写上厚厚一本?
开篇,白纸上只有一行烫金色的字。
“赞美『丰饶』”
空:“”
他就知道。
能明目张胆研究水底那些玩意儿的除了黑衣组织, 也就那些『丰饶』的信徒了。
什么水生物研究室,还取了个欲盖弥彰的名字, 直接说『丰饶』信徒传教基地不就完事了。
空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接着往下看去,果然,密密麻麻的文字全是对『丰饶』的赞颂与崇拜,整个就一『丰饶』教派的经书典籍。
这是想把学生们同化成『丰饶』的信徒么?
不过光看这玩意儿,见多识广的现代学生真的会上套吗?
空对此表示深深的怀疑。
他的目光扫向周围,江田先生和他的助手们对着一屋子人侃侃而谈,但坐在地下的学生不是一脸懵逼就是满脸无语。
“不是水生实验室么?这都什么玩意儿?”
他听见有人小声发出吐槽。
在这个学生说完后,不少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同时悄悄对着最前方的江田先生翻了个硕大的白眼,一脸“这年头还有搞封建迷信的?脑子有病吧”的嫌弃表情。
空心中一阵好笑。在没有服用『银色子弹』,或见证长生的力量前,这样一本和胡编乱造差不了多少的书,只会让人觉得宣教的人是在发疯。
就连边上的班主任,此刻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显然没想到江田先生会突然说这些。
但江田先生却全然不在意其他人的抵触,对着本子侃侃而谈,十分亢奋。直到班主任实在忍受不了准备出声打断,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了宣讲,笑眯眯道:“我们身下的海域便是『丰饶』降下神迹的地方。在『丰饶』的庇佑下,即便是最低等的种族也出现了进化,而接下来,我便要带你们亲眼见证这场伟大的进化。”
“疯了吧这人,还进化。”
“感觉好诡异哦”
“说的好像真的一样。”
学生们不约而同的表现出对江田先生的嫌弃,却没任何人拒绝他的邀请。也不知道是因为班主任并没有反对行程的安排,还是江田先生信誓旦旦的样子让他们对“进化”产生了些许好奇。
虽然不知道江田先生和他的手下到底在打什么主意,不过他这个邀请是准备让他们前往『丰饶』狂信徒邮轮基地的意思?
看这群人也没什么危险的样子,说不定还能借着这个机会,把他们的基地一网打尽。
空心中盘算着,立刻打开『原神』系统,给达达利亚四人发了消息。
有他和七七在,遇到不对劲的情况直接氪金就行。不过以防万一,还是让钟离他们守在边上好了。有他们在,这些学生也能安全许多。
说起来,以前不管有什么行动系统都会派发委托,怎么这次除了上船前派发了委托以外,系统没有任何动静?
“咔滋——”
齿轮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在教室响起,原本喧闹的人群陡然安静了下来,惊讶地看着江田先生右手边消失的地面与露出的阶梯。
如同电影般的场景让学生们出现了小范围的惊呼,原本的嫌弃也转变成好奇。
“那么各位便随我来吧。”
江田先生微微一笑,率先下了楼梯。
眼见事情朝着有趣的一面变化,学生们不再排斥,一个个欢快地排成一条长队,挨个走入阶梯之中。
阶梯并不长,约莫两层楼的高度,宽度比学校楼梯狭窄一些,正好让学生们排成两列通过。
走过阶梯,四周豁然开朗——大约操场大小的屋子,巨大的玻璃代替了墙壁,碧蓝的海水一望无垠。不知是玻璃外安置了灯光,还是海水本身所蕴含的元素,本该暗沉的海洋却是一片诡异的荧光。
“哇!”
学生们走入屋内的一刻便发出了惊叹,最后一丝对江田先生的厌恶也在这壮观的一幕中烟消云散。
“啪——”
一只手便在这时贴在了玻璃上。
那是一双无比神奇的手,有着人类的五指,手指的连接处却是如青蛙一般的蹼。皮肤呈现出奇异的靛蓝色,指甲长而锋利。
空终于看见了魈口中的“人鱼”。
比起影视作品里描绘的长发及腰,脆弱又美丽的人鱼,眼前的人鱼更像是神话传说中的“塞壬”,脸上布满了鳞片,虽然有着人型的五官,却并不美艳。靛蓝色的皮肤与露出的尖牙只让人心生恐惧。
“好像有点不太对。”
空将香原千里往身边拉近了些,一边警惕着四周,一边低声嘱咐道。
同时,他再次打开系统,向钟离等人发送了消息。
『情况不对,快点过来』
“等会你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
被他握住手腕的少女却在这一刻反握住他的手,忽然道:“你在害怕么?”
空一愣,下意识看向香原千里的方向,却撞进一双令他胆颤的眼睛——平静而虔诚,专注而疯狂。
四周不知何时安静下来,巨大的不安自心中浮现,空看向四周,那些原本欢笑着,好奇着的学生们纷纷露出了与香原千里相同的眼神,微笑着,朝着他的方向异口同声。
“留下来。”
“加入我们。”
空只觉得毛骨悚然,迅速从香原千里如铁箍般的手中扯出自己的手臂。
他一直防备错了对象!
江田先生,研究室成员,海中的“人鱼”,写满了『丰饶』的典籍
他以为这些人就是松田真司口中的狂信徒,处处提防,害怕学生们被卷入危险之中。
如果早在上船那一刻,学生们便早已被『丰饶』的信徒蛊惑呢?
像是墙壁被轰碎的声音从上方响起,空心中一喜。
钟离他们来了!
空一把拉住身旁的七七,毫不犹豫给每个人购买了一万日元的『创世结晶』。
这时候也顾不得抠搜了,先从这鬼地方逃出去再说吧。
坚硬的大门被轰开,钟离三人出现在他的视线之中。
欣喜的情绪将将从心底浮现,一双含着笑的眼睛陡然落入了空的视线之中。
香原千里在笑。
她在笑什么?
不,她等得便是钟离他们到来的时刻?!
“不行,钟离,你们快——”
空的话被生生止在了口中,血红的阵法从脚下涌起,那一瞬间,他仿佛看见一个挂着诡异笑容,与『愚者』牌如出一辙的面具出现在香原千里脸上。
她弯下腰,向着钟离的方向行了一个优雅的谢幕礼。
“巨大的揭幕仪式正式开始,让我们庆祝见证这『欢愉』的一刻降临。”
空看见达达利亚与钟离齐齐变了脸色,元素力在他们身上爆发,不顾一切地向他深处了手。
他们在害怕什么?
空茫然地想。
但很快,他已经无暇思考更多。
他听见了歌声。
从身处的房间中,从邮轮的每个角落响起。
每个人双手合十,虔诚地歌颂着。音符点燃了阵法上的文字,来自异世界的字符闪烁着,迸发出耀眼而神圣的光芒。
空已经无法操控身体,思考的能力被抽离大脑,他呆站在阵法中央,双眼无神而迷茫。
他听见如气泡破碎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人们大声呼唤着什么,声音哀恸而绝望,字字泣血。
“——空!”
空猛然抬起头,那一瞬间仿佛穿越千年时光,头顶光环,身材娇小,漂浮在半空中的可爱女孩伸出手,在他眼前用力挥动着,语气带着习惯性的撒娇与依赖。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儿发呆啊?叫你好久都没反应。说好了请我去德波大饭店吃饭的,你你不会反悔了吧?”
空嘴唇翕动着,身体比大脑先一步反应,在女孩一声惊呼中,空紧紧搂住了那个小小的身影,像是找回了遗失已久的珍宝。
他哽咽着,终于呼喊出被他遗忘的名字。
“派蒙。”
第 133 章
冷不丁被紧紧抱进怀中, 小小的白发少女如星海般璀璨的双瞳写满了震惊。但这份震惊很快转变成真诚的担忧,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空的手臂。
“旅行者,你看起来好奇怪呀。是又做了什么奇怪的梦吗?上次在须弥的时候你也是这幅样子好吧, 你现在比那时候要夸张多了。”
拥抱她的金发少年却猛然抬起头, 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会说话, 会与我互动的派蒙?
我不是在异世界的邮轮上么?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我在做梦?
空茫然地环顾四周,熟悉的蓝白配色,一眼便能望见的无垠海洋。不像异世界仿佛倾倒了墨水的深海, 碧蓝的海面在阳光下闪着宝石般的光泽, 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畅。
这里是枫丹, 这里是提瓦特。
他松开抱住派蒙的手, 忽然用力捏了一下自己的脸颊。
空的举动举动把派蒙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呀?”
白皙的脸颊通红一片, 派蒙心疼地将手贴在他的脸上,嗔怪道:“好端端捏自己干嘛?疼不疼呀?”
但空却无暇回答她的问题。
脸颊上源源不断传来刺痛充满了真实感。
不是梦, 是真的。
他回到了提瓦特大陆, 见到了被他遗忘, 却再度重逢的友人
三十分钟后, 德波大饭店内
派蒙拿着勺子的手停顿在半空中, 眼前的奶油蘑菇汤飘散着浓浓的鲜香, 派蒙却已经无暇顾及眼前的美食,瞪大双眼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是说你穿越了?”派蒙不敢置信道:“带着一个叫『原神』的系统?还能把提瓦特的伙伴们从系统中带去异世界?”
空用力点头。
“那系统是什么样子的呀?我有没有进入系统, 被你抽出来啊?”派蒙双眼亮晶晶的,明明所听闻的事情即便在充满神奇色彩的提瓦特大陆也十分不可思议, 她却完全没有对空所述说的内容产生半分怀疑。只是话音未落,派蒙便若有所思地皱起眉头, “唔”了一声:“不对,要是我真的被你抽到,我怎么还会问你这样的问题?”
说到这里,派蒙的脸颊鼓了起来:“旅行者,我可是你最好的伙伴!难道我不该是你前往异世界后第一个选择的人么?”
听见派蒙的询问,空的眼神多了几分赧然。
对于一个被抽到的人不是自己派蒙都这样在意,万一被派蒙知道穿越到异世界的他立刻就忘了派蒙的存在
派蒙会是什么表情空都不敢想。
不过也是奇怪了,明明在提瓦特的时候他就能如此自然地想起和派蒙的点点滴滴,怎么去了异世界,偏偏怎么也想不起派蒙了呢?
不仅仅是他,钟离、达达利亚所有被抽到的伙伴们记忆中都没有派蒙的存在。
对了,钟离!
如果他现在回到了提瓦特,这是不是意味着钟离他们可能也一起过来了?
话说起来,钟离不是说提瓦特遭遇了某个危机么?
这里看着挺平静的,哪里像是遭遇危机的模样?
说起来,钟离提到过系统的建造与七神有关。作为水龙王,又回收了水神权柄的那维莱特会不会知道的比钟离更多一些?
从枫丹赶去璃月要不少时间,不如先去找那维莱特问问情况好了。
“喂,喂,旅行者!”派蒙用力在空眼前挥了挥手:“我说了那么多话,你怎么不回我一句啊!”
“抱歉,刚刚在想些事情。”空尴尬地笑了笑。
“真是的,好好听我说话呀!”派蒙的脸颊又鼓起了几分,圆鼓鼓软乎乎的模样看着就格外可爱。但派蒙的生气来得快去得更快,她的注意力很快又落回了空所说的“系统”上,再次道:“空,你口中的系统我能看看吗?”
“不行。”空摇了摇头,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给你看,我回到提瓦特大陆后就突然感知不到系统的存在了。”
否则哪里需要千里迢迢跑一趟璃月,利用系统就能直接完成交谈。
唉,要是能把异世界的东西也带来就好了。用惯了那些科技设施后,突然回到这么“原始”的状态一时间真有些不太适应。
还有村濑警官他们那么多朋友,还没好好和他们道别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系统的存在是压制他体内力量的缘故,如今随着系统的消失,空能感觉到体内的力量再次回到了巅峰状态。七种元素力在体内达成了完美的平衡,可以说,如今的他单挑任意一位七神都不会落入下风,实力堪比元素龙。
也不知道那些人口中的『丰饶』、『智识』又是怎样的实力存在,现在的他碰上这些家伙,有没有获胜的可能性。
不过听钟离对这些存在的表述,大概难度会很高不,是相当高吧。
逐渐放飞的思绪让空一时间又沉浸在个人世界中,直到耳边冷不丁响起一句话:“不过想起来还是好生气哦。如果第一个被抽到的人是你妹妹也就算了,毕竟你那么在乎她,我也能接受我的排名在她之后。可第一个被抽到的人怎么会是『公子』呢?他平时看你的眼神就很不对劲!”
空自动忽略了后半句话,呼吸猛然急促起来:“你说荧?”
空这幅反常的模样又将派蒙吓了一跳:“我说错什么了吗?”
“荧她在哪里!”空急切道。
“她在蒙德呀。好像是和阿贝多的师傅在一起研究什么东西,挺长时间了吧。你不就是因为无聊,又收到了林尼的魔术表演门票,才决定来枫丹散心顺带渐渐老朋友吗?”派蒙担忧地望着空:“你说穿越会不会有后遗症啊?我怎么感觉好多事情你都像忘了似的,连听见你妹妹都一惊一乍的。你们两不是重新一起生活大半年了吗?”
我和荧一起生活了大半年?
对啊,我已经走过了七个国家,天理与坎瑞亚的问题已经被解决了,荧也重新回到了我的身边。这不是很早以前我就知道的事情么?初到异世界时,我不是还心心念念想着回家,继续着这样平静又温馨的时光吗?
为什么派蒙提到它们时,我的第一反应却是惊讶?就好像第一次知道这些事情一般。
仔细想想,关于穿越前的记忆本就非常模糊。如今看来,模糊的不仅仅是穿越前的记忆,纳塔、至冬、坎瑞亚,包括荧的回归似乎从枫丹的末世预言被解除开始,关于这个世界的记忆都异常模糊。
“唔——”
猝不及防的尖锐疼痛让空皱紧了眉头,发出一声痛呼。
越是思考那段模糊的记忆,疼痛的感觉便越是清晰。
“空!”派蒙扔下勺子,焦急地飞到空的身边,小心翼翼扶住他身体:“你是不是生病了?很难受吗?我们去找希格雯吧!”
“不用。”
短促的沉默后,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身体放松了许多,摆了摆手拒绝了派蒙的提议。
放弃回忆后,尖锐的疼痛顿时如潮水般褪去,消失得干干净净,只有额头的冷汗证明了它的存在。
“可是”派蒙还行说些什么,空却站了起来,目光灼灼:“走,我们去找那维莱特。”
望舒客栈
钟离背手站在廊边,沉静眺望着远方。
墨绿色的光芒在身后一闪而过。
“帝君。”
“回来了?”
黄色的双瞳一闪而过复杂的情愫,魈点了点头,又欲言又止:“这是”
“你是想问我,这是否是梦,对吗?”
“是。”
“我的确很想告诉你答案,可惜的是,我也不知道。”钟离喟叹一声,眉眼浮现着淡淡的愁云:“如今的一切早已不是我能控制的。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些事背后必然有着星神的力量。”
“我本以为他们会永远作为一名旁观者存在,如今看来,他们所要做的事根本远不止那些。”
“星神?”
明明是从未听说过的词汇,魈的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一个名词。
『丰饶』
在提瓦特,能与星空挂钩的存在皆不是凡物,更别提还带有『神』的字眼。
莫非是来自星空之上的神明么?
魈在心中猜想着『星神』一词所象征的含义,耳边却忽然响起钟离的声音。
“所谓『星神』,便是这片星空,乃至整个‘宇宙’中最强大的存在。祂们掌握着被称为『命途』的法则,如同概念的化身。”
宇宙?
魈听说过这个概念。那是异世界对于地球,乃至星空总体的称谓。魈并不知道提瓦特有没有“宇宙”的概念,可在此之前,他从未听任何人谈论过“宇宙”。即便是“星空”,除了占星术士,少有人会将目光放在星空之上。
“我无法向你准确阐明『星神』的概念,祂们的存在已经超越了提瓦特人对世界与力量的想象。即便是『天理』也无法对抗『星神』的力量,我唯一能告诉你的是——”
“——这些『星神』,带来了提瓦特的『末日』。”
第 134 章
太阳即将没入地平线, 将天空涂得浓墨重彩。高高悬挂的灯笼散发出温柔的澄黄光芒,望舒客栈来到了一天最繁忙的时刻。
作为璃月最大的客栈,来望舒客栈歇脚的客人们多是来自五湖四海的行商。
有商人在的地方便有集市,夜幕还未降临, 形形色色的摊子已经在客栈附近支棱起来, 叫卖声比比皆是, 喧嚣而热闹。
一片忙碌中, 黎东却早早收了摊子。
“唷,黎老板,今天生意不错, 这么早就收摊了?”
临近的摊主们见黎东满脸喜色, 纷纷打趣道。
“哪能啊, 还不都是我家那娃, 又哭又闹, 非要我今天带她去璃月港看花灯。”嘴上说着抱怨的话,黎东脸上却笑吟吟的, 满是喜色:“哎呀, 今年承蒙帝君保佑, 赚了点小钱, 想着带我闺女去三碗不过港吃一顿, 再给她和我媳妇儿买件新衣裳。”
“什么带闺女, 分明是你自己馋酒喝了吧!”摊主们挤眉弄眼,自己的心思被戳穿, 黎东也不恼,随他们一起哈哈大笑。
早早收摊的摊主今日并不少见, 马上便是海灯节,阖家团圆的日子, 有家室的摊主大都收了摊,也有人舍不得节前的人气,一遍大声吆喝着,一边在心里盘算着能多赚多少钱,再给家里添些物什。
不远处的客栈前,来自异国他乡的商人们坐在一起,杯觥交错。三两杯酒下肚,便飘飘然忘乎所以,大声攀比起一年的收益。辛劳一年的工人点上一壶浊酒,就着一盘花生米,看人来人往,享受难得的安逸时光
明媚的灯光驱散了黑暗,照亮人们欢喜的脸庞。
每个人都在认真的活着,虽然辛苦,却欣欣向荣
钟离站在楼顶,静静凝望着身下的繁华,目光温柔而眷恋,垂于身侧的手却渐渐紧握。
几经何时,这片国土还饱受着魔神战争的摧残。大地一片荒芜,民不聊生。他带领仙人与百姓平定了百年的纷争,创建了名为“璃月”的国度。
如今魔神战争只留存在书本与故事之中,曾经贫瘠的璃月,也早已成为提瓦特最富饶的国家,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一切明明正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垂下的眼帘半遮住琥珀色的瞳孔,钟离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
海灯节的诞生是为了让战士们不迷失回家的方向,让牺牲者魂归故里。
他们会回到这个节点,也许正是因为海灯的呼唤吧。
远行的游子终于再度归乡,至少还能再看一眼这让人眷恋的山水。
璃月,他所深爱的地方。
魈沉默地站在钟离身后,内心波涛汹涌。
『末日』。
这个词汇在心中翻来覆去,魈却一言不发。
魈有许多话想询问,可方才钟离透露出的消息已经太多太多,多到让魈不敢发出声音,从钟离口中得到确定的答案。
帝君说的是“带来了”,而非“将带来”。
这也就意味着帝君口中的『末日』,也许早已降临了提瓦特大陆。
可眼前这一派河清海晏,又如何与『末日』相连?
崩塌的璃月港,哭喊的人们,逆着人群奔跑的他自穿越异世界后,魈便不停地做着同样的梦。他本以为这是业障在被压制后,以梦境的形式继续纠缠着他。那梦境是如此真实,如此绝望,以至于魈常常夜不能寐,只有整完奔波于城市之中,化解那些积蓄的瘴气,心中才能获得短暂的平静。
可如今细想,也许那些并非是“梦”,而是“现实”。
帝君说他也不知道答案。
事实又真的如此么?帝君是不能分清,还是不愿分清呢?
——这样美好的画面,不过黄粱一梦。
“魈。”沉默许久的钟离忽然低声道:“若你知晓数日之后便是末日,纵然汇聚全提瓦特之力也无法阻挡,你会选择告知百姓末日将至,让他们在担惊受怕中迎接注定降临的末世,还是让他们保持着一无所知,幸福地度过最后的人生呢?”
“我”魈心中“咯噔”一声,巨大的绝望感笼罩着他,让他难以呼吸。
钟离的话已经足够说明一切。
魈想起在异世界与钟离生活的点点滴滴,那个总是温柔而淡定的帝君,心中原来一直背负着如此巨大的秘密么?
空每一次询问提瓦特现状的时候,帝君的心里会是怎样一种情绪啊。
说起来,系统若提瓦特真的降临了末世,为何他们还能好好地出现在异世界?莫非系统是什么躲避末世的道具,他们这些能掌控元素力的人可以依托系统活下来么?
可舍弃提瓦特,依托系统苟活这种事,让他怎么能接受
“我不知道。”
思考许久,魈还是认真地给出了回答:“但无论结局如何,我都会为了守护璃月战斗到底,哪怕流尽最后一滴鲜血。”
钟离轻轻地笑了,他抬起头,望着已渐渐升起的明月,口吻充满了怀念。
“是啊,你是会做出这样选择的人。”
“帝君?”
魈隐约觉得钟离的口吻有些不对劲,还不等他细想,便听钟离又道:“『繁育』,这是为提瓦特带来末日的星神之名。”
钟离永远也无法忘记那一天。
虚假的星空被撕裂,终于露出它真正的样貌。巨大的虫巢遍布星海,将提瓦特包裹其中。七位神灵与七位龙王联手构筑起巨大的壁垒,却在名为『繁育』星神的进攻下不堪一击。
——提瓦特人对天空的第一次认知与接触,便充满了黑暗与绝望。
纵然是高高在上的天理,在面对星神压倒性力量的一刻也无能为力,没有人知道该如何逆转这个死局。
也就是那一天,他,他们,做了一个无比艰难的决定。
钟离永远也忘不了那天的画面。
“距离『末日』降临,只剩下五天时间。我也曾试着与其他人诉说『末日』的事宜,可无论是往生堂的堂主,亦或璃月七星,皆受到某种力量的桎梏。不仅是『末日』,『系统』之事也无法在他们面前诉说,只能通过隐晦的方式告知他们『末日』的降临。”
“能做到这一点的,只有『星神』。”
那香原千里呢?
魈想。穿越之前,他分明听见香原千里说,这一切是场“伟大的揭幕”。
这句话针对的人显然是空,而非他与帝君。帝君明明也听到了这句话,为何话里话外却一直避开这件事呢?
『末日』难道不是帝君隐瞒的真相么?帝君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认为空是一个怎样的人?”耳边冷不丁响起钟离的询问,魈愣了一瞬,一时有些接不上帝君的思路。
怎么好端端又问起空了?
这还是钟离第一次在他面前将话题落在空的身上。出于对空相同的情愫,二人单独相处时,往往会心照不宣地绕开这个话题。
更何况,无论回到过去也好,梦境也罢,如今提瓦特末日将近,他又如何有心思考虑儿女情长?
若此刻并非梦境,而是回到了末日降临的时刻,哪怕还有回到异世界的希望,他也会毫不犹豫留下,与提瓦特共存亡。
但钟离既然询问,魈也不会逃避这个问题。他思忖片刻,认真回答道:“强大,勇敢,有很强的行动力,是个非常坚强的人。”
“但即便是这样的空,也有个巨大的弱点呢。”
“您是说”
“亲人,伙伴。”钟离道:“唯有二者,是他永不能跨越的雷区。”
钟离转过身,温柔地看向魈的方向:“你喜欢空,对吧?”
“帝君!”魈一惊,没想到钟离会如此直白了当地戳穿他的心思。虽然这件事并非什么秘密,但魈却从不打算将这件事开诚布公。
从意识到钟离喜欢空开始,他便再没有与钟离相争的准备:“帝君,我虽心悦空已久,却从未有过让他知晓的想法。您不必”
钟离失笑,口吻不自觉带上几分长辈的宠溺:“你既喜欢,大胆追求便可,又何必遮遮掩掩?再者,空也并非是依附他人之物,他有自己的选择,又何须谦让。”
魈鼓起勇气:“可您明明也喜欢着空吧?”
“我”浅浅的落寞在钟离眼中一闪而过:“是啊。若没有回到这里,我未尝没有追求空的心思。可如今”
钟离沉默了片刻,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做了一件也是一件错事吧。总有一天,空会知道这个秘密。到那时”
钟离抬起手,轻轻揉了揉魈的脑袋。如此突兀而亲昵的动作吓得魈直接僵硬在原地,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帝,帝君?”
眼前的男人弯了弯眼梢,发出一声叹息般的轻笑。
“算了。”
枫丹·沫芒宫
空敲了敲办公室的大门,听到一声“请进”,才推门走了进去。
“那维莱特,我们来啦!”漂浮的白色精灵一如既往热情地打着招呼,但被工作人员围得严严实实的年轻男人却无暇回应。
直至空走近,他依然在认真与周围的年轻男女们吩咐着事宜。
空并没有打扰那维莱特的忙碌。每次来见那维莱特的时候,十次有九次对方正忙碌地处理着公事。
自从芙宁娜撤下水神的职位,谕示裁定枢机又失去的判决的功效,那维莱特的生活便一天比一天忙碌。作为节假福利非常丰厚的枫丹,枫丹人一年有将近一百五十天不用工作,可谓相当悠闲。
但作为枫丹的最高审判官,实际意义上的最高领导人,那维莱特五百年的休息时间加起来也没有一百五十天。
每每看见忙的连喝杯水都是奢侈的那维莱特,空便忍不住对水龙王产生无尽的怜爱。
才出生不久就被带到枫丹打工,一打就是五百年,还是全年无休。
某种意义上,这算不算非法雇佣童工罪?
——被村濑警官压着恶补了不少打工知识的空恍惚地想。
“有时候也不是不能理解那维莱特审判七神的想法呢。”派蒙也凑到空耳边,小声的吐槽道:“和那七位神明相比,那维莱特才是真正的劳碌命吧。”
空感叹地点点头。
约莫等了半个小时,围在那维莱特身边的工作人员才渐渐散去。
那维莱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身体放松了许多,这才挂着歉疚的笑容走向空与派蒙的方向:“抱歉,让你们久等了。”
“是我们打扰了你才对。”空道:“你这也太忙了一点。”
“只是交代后几日的工作安排罢了,算不上很忙,只是比较繁杂。”那维莱特笑了笑,并不在乎工作的忙碌:“毕竟要离开枫丹一周,需要交代的事情太多。”
“你要离开枫丹?”空好奇道:“去哪儿?”
那维莱特居然会主动离开工作岗位?难不成是休假?
“璃月。”那维莱特道:“璃月七星的天权星女士今日派人向我送来的邀请函,希望我可以参加璃月的海灯节。国与国之间的社交不可马虎,我对海灯节慕名已久,璃月的律法也早有耳闻,便接受了他们的邀约。不过,这封邀请函来得实在过于仓促,距离海灯节只有五天,一时间需要安排的事太多,才让你等了这么久。”
海灯节素有邀请各国领导人的习惯,空所经历的那几届海灯节,西风骑士团、社奉行、教令院也曾受邀参与。那几位不务正业的神明大人也曾偷偷溜去璃月,进行了一场难得的聚会——当然,少不了魈的受难日。
一想起魈坐立难安的样子,空便忍不住想笑。
“只有你自己去吗?”
“自然不是。芙宁娜女士也收到了邀请,克洛琳德女士与莱欧斯利也会同行。”那维莱特道。
“那我正好和你们一起去。”空愉快道:“我也准备去海灯节呢。”
“芙宁娜女士一定会很开心的。”那维莱特露出笑容。
两人欢快地聊了几句,空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他整理了一下思路,询问道:“对了,我今天过来是有事想要问你。”
“何事?”
“龙王的记忆很好吧?”这个问题问得突兀而奇怪,那维莱特有些疑惑地看了空一眼:“自然。”
“那你记得我从枫丹离开后发生的种种事么?”
那维莱特愣了一瞬,先是对空的询问感到莫名其妙,可当他仔细思考,脸色却又逐渐凝重起来。
“我虽没有与你同行,但你在纳塔与至冬的经历也在吟游诗人的赞颂中传播到了枫丹。据说,你卷入了纳塔的战争,对抗『愚人众』的队长,并调停了纳塔人与龙之间的战争。在至冬国,你与掌握了七枚『神之心』的冰之女皇一起直面天理。之后深渊暴动,我们一起卷入了坎瑞亚的战争中,并与你妹妹交手”
那维莱特的声音越来越弱,眉头紧紧蹙起:“我们明明经历了许多事,为何我回忆起来,这些记忆却如此含糊不清?”
“果然如此。”空却对那维莱特的回答并不意外:“无论我怎么思考,都无法回忆起这些记忆的细节,只能对我的所作所为有个大概的轮廓,我甚至想不起纳塔的火神是何种样貌,明明我们应该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冒险才对”
说到这里,空决定将系统的事一并告诉那维莱特。
可他刚准备将“系统”二字说出口,一股无形的力量却突然堵住了他的嘴巴。空能感觉到他的嘴唇在变化着,不断发出声音,可他的耳中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不仅仅是他,那维莱特同样一脸迷茫地看着自己,也没有对自己的“奇怪”举动产生任何反应。
奇怪,这是什么情况?
空又试着将异世界的事说予那维莱特听,可无论他尝试了多少次,最终唯一能被听见的只有一句“我可以前往其他世界”。
“你曾说过你是『第四降临者』,本就来自提瓦特外界,据闻你亦不在世界树记录之中,前往其他世界并非奇怪的事,何须一遍遍说予我听?”
空与派蒙面面相觑。
“旅行者。”派蒙飘到空的身边,露出疑惑的表情:“你刚刚说的话明明不是这个呀?那维莱特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空一愣:“你听到的内容不一样?”
派蒙点点头:“不就是你和我说的那些话么?穿越到异世界和所见所闻,那维莱特他好奇怪啊,他听不见你说的什么吗?”
派蒙并没有遮掩自己的声音,这番话虽然在他耳中同样被陌生的力量模糊,却并没有全部省略。以他的聪慧程度,那维莱特很快察觉到背后的异常,本就紧促的眉毛更是皱成了“川”字。
“你们的意思是,有种特殊的力量隐藏了你原本想要说的话,使我无法听见你真正想要表述的内容?”
空与派蒙齐齐点头。
“很奇怪的是,这些内容我和派蒙说的时候却完全不受影响。”空郁闷道:“到底是谁在做这种讨厌的事情?”
派蒙却一叉腰,笑得有些得意:“看来我是特别的人呢!”
她一副亲友间独享共同秘密的骄傲:“虽然那维莱特没有听见很可惜,但是我现在是全世界唯一知道空秘密的人了~”
空:“”
其实他并不想要保密来着。
同时空无情戳穿了派蒙的小骄傲:“钟离、魈和达达利亚也知道。”
派蒙:“”
派蒙鼓起脸颊,用手指戳了戳空的肩膀,好不容易消抹的怨念再次浮现:“真是的,你就不能让我忘了这件事,好好开心一会儿吗!”
那维莱特并没有被空与派蒙之间的交流干扰,他右手抵着下巴思考了片刻:“如今我已是完全体的龙王,连天理也无法对我做出这般限制。在我所掌握的知识中,能够拥有这般力量的存在,也就只有『世界树』了。”
“说到『世界树』,那边该找纳西妲了。”派蒙快速接下那维莱特的话:“正好海灯节纳西妲也会参加,钟离也在,到时候大家一起讨论就行了~”
“说的没错,反正也不着急。”空点了点头,也没多想,目光又落在派蒙身上,微微眯起眼睛:“可以前世界树的变动明明对派蒙你也产生过影响啊,怎么这次你就没事了?”
当初无论散兵的事还是大慈树王的事,派蒙根本没有留下任何印象。
更何况,他脑海中关于派蒙的记忆究竟为何会突然被删除?
“说不定派蒙我是什么不得了的存在呢!”一说起这件事,派蒙又忍不住骄傲起来:“毕竟我可是全提瓦特最棒的向导,旅行者你最好的伙伴,我们之间的羁绊这么深,能听见你说的话也不奇怪吧!”
“是这样吗?”
“当然啦!”派蒙一扬脑袋。
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纠结毫无意义,于是空停止了在这个问题上的讨论,询问那维莱特:“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那维莱特道:“下午芙宁娜女士在剧场还有演出,等结束后我们便启程。”
“演出?!”
“演出!”
看着眼前两双亮闪闪,同样兴奋的眼睛,那维莱特不仅失笑:“既然你们这般感兴趣”
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距离演出结束还有一段时间,我们便去剧场迎接芙宁娜女士吧。”
“好诶!”
两声欢呼同时响起。
“说起来,芙宁娜女士重新获得水神之位后,这还是你们第一次与她见面呢。”
“等下!”空愣在原地:“芙宁娜不是将水神的权能交还给你了吗?什么时候又成为水神了?”
第 135 章
枫丹之后的记忆虽然模糊不清, 但有一件事空永远无法忘记。
为了寻找阻止枫丹末日的方法,他曾参与了一场针对水神的“审判”,打着拯救的名义,一步步将芙宁娜逼至绝路, 亲手撕开她藏在最深处的伤疤。
——哪怕这场“审判”的本质是为了枫丹, 对于芙宁娜而言依然是一场巨大的伤害。
但那位小小的少女就如同她掌控的水元素力般温柔, 最终一个人承担了所有“罪责”, 善良了放下了所有芥蒂,依然赤忱地爱着自己的国土与子民,尽管她早已失去水神之位。
在那之后, 枫丹水神神位空悬, 权能回归那维莱特, 水神被水龙王替代, 芙宁娜搬出沫芒宫独自生活, 偶尔会出演一场戏剧,日子过得自由而平静。
可什么时候芙宁娜又重归水神之位了?
天理已经不再时刻注视着七神之位的变动, 不再是悬挂在提瓦特人民头顶, 随时会掉落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水神重新归为这样巨大的事情, 足以成为七国的话题中心, 空却从未听过这个消息。
难道是因为他的记忆被封印了一部分, 这段记忆正好涉及到芙宁娜回归水神之位么?
可抛开这些不说, 就算那维莱特抛弃审判七神的“使命”,愿意将权柄重新给予芙宁娜, 以芙宁娜的个性,她真的愿意重新坐回高高在上, 却被孤独与职责压得透不过气的神位么?
芙宁娜对力量并没有追求,自由才是她最向往的东西。这个时代是人类的时代, 而非神明的时代。温迪最早意识到这点,将自由与未来交给了蒙德人。之后钟离也用金蝉脱壳的方式让岩神成为了过去,以“钟离”的身份自由行走大地。稻妻、须弥对同样基本完成了权力从神明到人类的交接。可即便如此,已经退居幕后的神明却仍然需要履行他们的义务,守护国家的民众,抵御外来的一切危险,给予信仰着他们的子民祝福
成为神需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终于能够享受好日子,真的会有人愿意重新回到火坑么?
唔,如果是什么万不得已的情况,以芙宁娜的性格的确愿意接受这份职责。可现在难道是什么不得了的情况么?总不会是因为那段被他遗忘的“灾难”吧?
再说了芙宁娜现在已经是完全的人类,哪里还能再承受神明的力量?
怎么看芙宁娜重新回归水神之位这件事都很奇怪吧?
空并没有掩饰他的疑惑,对情绪感知无比敏锐的那维莱特更是在空表露出迷茫的第一刻便捕捉到。
但那维莱特比空更加迷茫。
“关于天理的事件被解决后,至冬女皇便归还了六枚『神之心』。『神之心』可以重塑神明的权柄,却对我无用。我见上面还残留着魔神芙卡洛斯的能量,便借助枫丹民众五百年来对水神的信仰,以及谕示裁定枢机中残存的能量,从原始胎海中分离出芙卡洛斯残存的仪式,就像最初的水神般让她作为纯水精灵复活,重新获得了人类的形态,并将天理曾从我这里夺走的权柄分离出部分交给了芙卡洛斯。但芙卡洛斯形态并不稳定,需要另一个力量从中协助,于是芙宁娜女士便自愿与芙卡洛斯女士一同容纳权柄,共同执掌水神之位。”
这番话那维莱特并不像是在诉说一段只有极少数人才能得知的秘辛,口吻更像是在诉说一段早就口口相传的故事:“枫丹的子民们对于芙宁娜女士能够重登水神之位表现出极大的欣喜,蒸汽鸟报更是早早便将此时传播至提瓦特的每个角落,这不是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可我对这件事却完全没有印象。”空喃喃道。他忽而想起什么,连忙看向派蒙:“这件事你也知道吗?”
派蒙点了点头:“全提瓦特人应该没有不知道这件事的吧?”
“那你怎么没有和我说?”空的口吻带上了几分急促,把派蒙吓了一跳。
“我也没想到你不知道这件事啊。”派蒙看着空,双眼写满了担忧:“空,会不会是因为穿越让你的记忆出现紊乱了呀?”
“穿越”二字落在那维莱特耳中自然毫无意外地被屏蔽了。但这一次也许是叙述的事只是短促地加上了“穿越”二字,那维莱特并没有像之前那般陷入长时间的呆滞表情。
尽管没有听见派蒙究竟说了什么,但单从派蒙与空的表情变化,那维莱特也能意识到背后隐藏的究竟是一件多么复杂,多么严重的事。
以空的本事,想让他忘记某些事情至少也是天理级别的人才能做到,毕竟连世界树都无法对他的记忆动手。
空到底遭遇了什么事?难道和我对纳塔、至冬的记忆模糊不清有关么?
那维莱特的表情多了几分肃穆,他微蹙着眉头,手抵着下巴沉思道:“你们是不是遭遇了一些无法和我诉说的事情?那些事对你,也许对全提瓦特都造成了影响?”
没想到会从那维莱特口中听见这样的话,空双眼瞬间明亮了几分。
如果能含蓄地让那维莱特察觉到不对劲之处,说不定他被模糊的记忆,芙宁娜突然成为水神等种种偏离他认真的事情也会有一个详细的答案。
可直接说系统、穿越那维莱特必然无法听见。
说起来,提瓦特未来不是遭遇了某件很了不得的事情么?要不然试着问问这件事?提瓦特早就流传了许多关于末日的传说,不至于连这个也要屏蔽吧?
空思忖片刻,试着询问道:“那维莱特,你知道提瓦特的‘末日’吗?”
眼前俊美的水龙王再次露出宛如灵魂出窍的僵硬表情。
空:“”
系统不能说,穿越不能说,末日也不能说,他到底还能说些啥啊?
空突然疯狂想念起达达利亚、钟离、七七和魈。
如果他们四个人也一起穿越回来,说不定在他们面前,他还能大大方方地聊这些话题。
那维莱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恍惚”。在他的视线中,空便是突然兴致勃勃,却又在思考了半天后露出了失落与无奈的表情,情绪转变得莫名其妙。
“空?”
注意到那维莱特试探的眼神,空丧气地看了他一眼,摆摆手发出一声叹息:“算了。”
那维莱特:“?”
空也不想继续在这些无法表述的话题上纠结下去,干脆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不是说要去找芙宁娜么?我们走吧。”
如此一来,那维莱特也知道空不愿意再提这件事,心中虽然疑惑,却也并未再继续问下去。
他点点头,原本略有些压抑的氛围顿时轻松起来。三人离开办公室,并肩朝着剧院走去
枫丹·欧庇克莱歌剧院
蓝白交织的恢弘建筑外站满了人,却并非欣赏露景泉或祈愿。人们安静地站在由鲜花堆成的过道两侧,手中或捧着灯牌,或捧着鲜花,安静地等待着某人的出现。
空视力极佳,远远便望见灯牌上硕大的“芙宁娜”三个字。
空:“”
这是什么粉丝见面会吗?
空心道。
在异世界的日本,有个名叫“宝冢”的歌剧院门口也时常会出现这样的场景,后援会的粉丝们安静守在剧场门口,只等着完成演出的主演们离开剧院时,排队将礼物与亲笔信送给自家的推。
原来枫丹人也玩这一套么?
欧庇克莱歌剧院内正进行着演出,表演期间并不会允许任何无票人员的进入。但这种规矩显然不会落在那维莱特与空身上。作为枫丹难得有资格享受些许特权的人,在枫丹子民们敬仰爱戴的目光中,那维莱特带着空和派蒙从侧门入了剧院。
“直接走正门不就好了?”派蒙不解道:“最高审判官还需要走侧门吗?”
“像这样破坏规矩的事,若不是你我站在门口太过显眼,影响场外秩序,我也不愿如此行事。”那维莱特扯了扯嘴角,似乎偷偷叹了口气,表情还残留着几分僵硬,显然并不是很适应这种破坏规矩的行为。
说起来,作为枫丹真正意义上的最高领导人,那维莱特从来没有一天享受过身份带来的特权吧。每天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加班——光想想都足够让空感到窒息。
芙宁娜当水神的时候,不也是所有审判场场不落下么?
嘴上说着是喜欢看这样充满反差感的“戏剧”,实际上是为了从审判中找到拯救枫丹的办法——一件事情重复几百年,再有趣的事也会变得枯燥。不是人人都像甘雨一样以工作为乐,更别提芙宁娜这样天性爱自由的人了。
虽说是为了芙卡洛斯,可纯粹只把人复活,不让她回归水神之位不是更简单么?也不用把权柄分离,把芙宁娜捆绑在水神的位置上了。
果然事情不能细想,越想总觉得矛盾点越多。
空正思考着这件事背后的逻辑,悠扬的乐声从被推开的门缝中飘入,落入空的耳中。
『爱,就将这酣梦深埋
诀别如繁花盛开
似你我往怀,愉快悲哀』
第 136 章
舞台上的少女舞动着, 唱诵着歌谣,温柔悦耳的旋律流淌在剧场的每一个角落。
这是如今枫丹热度最高的音乐剧『水的女儿』。诞生于一个小小的剧团,在卸任水神之位的芙宁娜作为主演之一登台演出后,这部剧便名声大噪, 成为了枫丹诸多音乐剧中不可忽视的经典。
如今, 『水的女儿』早已被大大小小各种剧团演绎了无数遍, 枫丹的观众们也早已看过无数遍, 却还是会一次次被歌声、被剧情、被演员的演绎感动得潸然泪下。
空站在剧院角落,静静凝望着舞台上的悲欢离合。第一次听这歌声只觉得悦耳与震撼,可如今再听芙宁娜咏唱名为『轻涟』的旋律, 晦暗酸涩的情绪却如流水一般从心底涌出, 仿佛这首歌每一个歌词, 每一个音节, 都落在他隐藏于心底, 却早已被遗忘的秘密与酸楚。
真是触动心灵的歌声。如果不是成为水神的话,以音乐剧演员的身份在枫丹开启全新的人生也许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他只是一个旅行者, 见证者, 没有资格替芙宁娜做选择, 也没有资格决定芙宁娜的人生。
只是枫丹的气氛未免也太平和了些, 如同剧院中与剧院外的气氛, 所有人认真的沉浸在自己的事情之中。没有吵闹, 没有纷争,就像坐在舞台下的观众们, 专注地享受着片刻的宁静。
奇怪,我为什么会用这样的词汇去描述?
平和的气氛在枫丹出现不是理所当然么?自枫丹的末日危机解除后, 这个国家便一直如此。
这种无法形容的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仿佛某种早早已显露结局的事实被推翻,用华丽的外表遮蔽最深处的伤疤, 将一切装点得光鲜亮丽,让真实的苦涩遗忘在每个人的梦境里。
与派蒙冲锋的欣喜让他无暇注意到太多细节,直到关于“穿越”与“系统”的事情无法在那维莱特面前表述,越来越多的疑点一件件揭露出来,微弱的违和感逐渐累积,最终积蓄于空的胸口,闷得他喘不过气。
也是在这一瞬间,原本悦耳的歌声突然充满了压迫感,悠扬的旋律被打乱了顺序,化作刺耳尖锐的杂音,疯狂涌入空的耳中,仿佛是在警醒着什么。可当空仔细想要辨别噪音时,噪音却又突然消失地无影无踪,再度化为悠扬的旋律。
空蹙起眉头,脸色多了几分苍白。
他忽然想起一部很久之前在异世界看的电影,名为《盗梦空间》。
这部电影没来由且突然的浮现在脑海之中,似乎在暗喻着什么。空一次次想要将这股莫名其妙的想法抛开,它却牢牢黏着在脑海生出,一遍遍凸显自己的存在感。
空再也没心思欣赏舞台上的爱恨情仇,他逃避一般移开视线,毫无目的地在偌大的剧场中游荡,想要找出些能够转移他“胡思乱想”的事物。
也不是是有心安排还是纯粹巧合,观众席中坐着不少熟悉面孔。最靠近舞台的第一排,夏洛蒂手持相机兴致勃勃望着芙宁娜的方向,准备当表演结束后,第一个冲至芙宁娜身边对她进行采访。
林尼、琳妮特与菲米尼三人坐在一排,安静地欣赏着演出。偶尔林尼会凑至琳妮特身边与她小声说些什么,也许是一些观看演出时被舞台设计引发的小灵感。
剧场二楼的半封闭包间内,繁忙程度不逊色那维莱特的克洛琳德与莱欧斯利坐在其中。没了工作时的严肃正经,此刻二人唇角含着浅浅的笑容,手随意搭在膝盖或扶手上,靠着柔软的沙发椅,整个人看起来非常放松——二人本就被安排与芙宁娜、那维莱特同行前往璃月,出现在这里倒也不觉得意外。
林尼所在排数往后数三排,穿着华丽裙装的娜维娅在人群中非常显眼。比起林尼或夏洛蒂,她的情绪显然更充盈了些,湛蓝色的双瞳泛着莹莹水光,一眨不眨紧盯着舞台上舞动的人群,看得专注而认真,已然沉浸在表演者创造的故事之中。
空却无暇感受到重逢旧友的欣喜,在见到娜维娅身侧二人之时,他的呼吸迅速急促起来,双眼瞪大瞳孔紧锁,对于自己所见的“真实”陷入了恍惚的情绪中。
怎么会是他们?
迈勒斯与西尔弗他们不是在枫丹末日到来之前,便因为救援接触了原始胎海,回归了纯水精灵形态么?
难道那维莱特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能将人的意识与形态从纯水精灵中剥离重塑,让他们作为人类再生么?
或者这是因为芙宁娜、芙卡洛斯的力量,让二人得以“重生”?
不,不对。甚至是那维莱特所说的重塑芙卡洛斯,让水神再次归位,也充满了理想化,显得那般不真实。
究竟是我想太多,还是还是
空不敢说出第二个,也是最有可能的猜测。
这一切那样美好,与伙伴们的再回,与派蒙的重逢,回归的记忆,一切都是他期待已久的事情。
如果这一切消失了,还要再经历多久的旅途才能重新回家?
会不会他又再一次忘记派蒙呢?
我
热闹的掌声打断了空的沉思,他恍然看向舞台,不知何时,演出已来到了尾端。主演们手拉着手站成一排,向着观众行谢幕礼。观众们或用力鼓掌,或吹着口哨,或高喊“bravo”,将鲜花与玩偶抛上舞台,向剧团表达自己最诚挚的喜爱。
“不管看多少遍,这个故事还是那么震撼人心呢。”派蒙望着芙宁娜的方向,感慨万千道:“芙宁娜简直就是为舞台而生的人,她表演的太好了。”
就在派蒙感叹之时,场下的声浪达到了新的巅峰——白发飘飘,赤着双足的少女在众人狂热的目光中走至舞台之上,将一捧精心包扎的柔灯铃递给了与她容貌相同的蓝衣少女。
“是水神大人!”
“芙卡洛斯大人为芙宁娜大人献花了!”
“居然能有幸看见两位水神大人同框,今天一定是我的幸运日!”
观众们大声呐喊着,甚至有些语无伦次。可他们并不在乎自己究竟在喊些什么,只想用这种最古老,最简单的方式,直白的表现出他们的激动与兴奋。
在众人的欢呼与爱戴声中,其他剧团成员默契地退后半步,将舞台中央让给了芙宁娜与芙卡洛斯。而两位共同执掌水神之位的少女手拉手并肩站立,落落大方地向观众们挥手,接受他们的喜爱。
“芙宁娜和芙卡洛斯真受枫丹人的爱戴呀!”派蒙感叹不已。
“芙宁娜女士与芙卡洛斯女士为枫丹牺牲如此之多,枫丹人本就情感细腻,芙宁娜女士更是枫丹过去五百年的净胜象征。在知晓二位的付出后,枫丹人自然深爱着同样深爱他们的神明。”那维莱特望着芙宁娜与芙卡洛斯的方向,面露微笑,声音温柔。
“说起来,你怎么从刚才开始你就一言不发,是被芙宁娜的歌声震撼到了吗空,你怎么了?”
派蒙焦急地望着空的方向,整张脸布满了慌张:“你,你怎么哭了呀?”
空在派蒙的惊呼声中恍惚地抬起手,手指触及脸颊,一片冰凉湿腻。
他无意识眨了眨眼睛,随着他的动作,悬挂在睫毛上的泪珠再一次滚落,眼泪划过皮肤的细微触感让空终于从混乱的情绪中清醒过来,擦着眼泪一脸茫然:“我的泪腺是坏了吗?好端端的我怎么突然掉眼泪了?”
“这个问题该是我问你才对吧!”派蒙双手叉腰,显得很是无奈,只是口吻却放松了许多:“哪有人连自己为什么哭都不知道啊?明明就是被芙宁娜的歌声感动到了,你别不好意思承认嘛——你看台下的观众,不也都哭得稀里哗啦?你说对不对,那维莱特?”
“芙宁娜女士的歌声的确非常有共情力。”那维莱特微笑着接下了派蒙的话,只是目光落在空身上时还是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担心:“空,你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看起来很累。”
“没事——啊说起来,谢幕之后我们就要和芙宁娜她们碰面了吧,这样空着手是不是有些不太好?”空短促地“啊”了一声,像是才想起一件重要事情般露出懊恼的表情:“我记得到剧场外有卖花的地方,我去买一捧,你们在这里等我一下。”
说着,不等派蒙与那维莱特有所回答,空便一阵风似的冲了出去,很快便没了影。
“欸,旅行者!”派蒙下意识便想追上去,可空的速度实在太快,等她反应过来,空早已不知去向。
派蒙与那维莱特面面相觑,一大一小两张同样精致的脸上流露出相同的迷茫
直到跑到无人注意的角落,空才终于停下脚步,脸朝着墙壁缓缓蹲了下来,双臂抱着膝盖,将自己团成一团。
“太丢脸了。”
他叹息一声,闷闷不乐道。
这还是他第一次才派蒙面前落泪,突然地让他只能找到如此生硬的借口进行搪塞。
可空实在不想让派蒙和那维莱特看见他此刻的表情。
如果继续再待下去,只怕他会难受到连完整的话也无法说出一句吧。
芙宁娜在舞台上灿烂的笑容浮现在脑海之中,渐渐与记忆中孤零零坐在神位上的少女身影重合。
一边是被枫丹人爱戴,高高在上的神明,一边是被枫丹人审判,无能为力的“人类”。
曾经在枫丹所经历的一切痛苦在此刻都走向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未来,美好的宛如童话。
“钟离说的果然没错。那段封印的记忆也许不要继续探究下去,对我们都是最好的选择吧。”
空苦笑一声,低下头,将脑袋埋进膝盖。
他想起香原千里的话语,想起钟离、达达利亚试图阻止阵法时惊慌失措的表情,想起系统千方百计对他力量与记忆进行的封印,想起钟离为了不让他有任何回忆起过去的可能性,生硬到堪称劣质的谎言。
因为不愿去想背后的真相,所以他默认了伙伴们的欺骗,默认了只要遵循系统的安排,就能回到提瓦特大陆,获得一个完美的Happy Ending。
可如今再见到派蒙,再见到芙宁娜,再见到那些本已经消失,却又重新出现在眼前的朋友们,空实在无法控制内心的情绪。
胸口像是被生生剜下一块,血淋淋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难以承受的刺痛。
他不想忘记派蒙,不想打破这美好的一切,更不想见证美好背后掩藏的“真相”。
世人常说,梦境往往与现实相反。
如果这一切都是梦就好了。
如果这一切只是梦就好了。
第 137 章
魈坐在望舒客栈的楼顶, 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手中杏仁豆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魈却有些食不下咽。
杏仁豆腐清甜,细腻, 甚至不需要咀嚼, 只需要一抿, 就会化为一汪沁润的甜汁, 顺着喉咙淌下,所经之处熨帖而舒坦。
在注意到他回到望舒客栈后,言笑便紧赶慢赶做了碗杏仁豆腐送予他。
与记忆中的滋味别无二致, 还是那般好吃, 好吃到让魈差点忘了自己身在梦中。
——不过是梦罢了。
魈对自己说。
帝君说了许多关于提瓦特的“未来”, 虽并未告诉魈如今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 魈心中却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世上, 唯有“时间”是永恒流动的。逝去的永远也不会再回归,命运从定下的一瞬间便注定难以改变。魈不清楚星神的力量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 但按照帝君的口吻, 星神是天理也只能仰望的存在。连天理也不如的他们, 在星神眼中恐怕只是一群弱小而卑微的蝼蚁。
高高在上的神会为了一群蝼蚁逆转时间, 送他们回到过去么?
魈并不相信这个可能性。
更别提“回到”提瓦特前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无一不在暗示着他们, 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 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打破这场看似很美好的梦境, 带着所有人回到“现实”之中。
不过也许空会难受一段时日吧。他如此期待回到这里,与伙伴、亲人们再次相见。
美梦被打碎的滋味并不好, 尤其当现实并不美好。
魈体会过这种感情,过去业障常常会以“梦”的形式困扰着他, 一遍遍播放着那些他从不愿回忆的过去。偶尔,业障也会陷入短暂的温和,或在他吞噬了美梦后给予他一个简短平和的梦境。
美梦的确动人,可当清醒之后,梦中的点点滴滴与现实重叠的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那会比无数个噩梦更让人绝望。
渐渐的,连最后一丝美梦也彻底消失在魈的夜晚,魈也习惯清醒着游走在山野与城市之中,以无尽的杀戮消解漫长夜晚的孤寂。
可话说得轻巧,虽想要打破梦境,可梦境又该如何去打破呢?
也不知反其道而行之,在梦中入睡,现实中就会清醒过来。
反正也别无他法,魈放下不知不觉已被吃干净的空碗,干脆双手抱胸贴着树干闭上眼睛,尝试着在“梦”中入眠。
风略过树间,叶子碰撞发出好听的沙沙声。虽已入冬,今日却不算很冷。霓裳花的清甜混合着饭菜的香气萦绕在客栈的每个角落,繁杂且好闻。
吆喝声、叫卖声、聊天声熙熙攘攘从身下的客栈传来,与楼顶的安逸分割成两个世界。并不嘈杂,只有喧嚣的烟火气,热闹却好入梦。
魈的意识渐渐混沌起来,隐约之间,耳畔似乎响起几声细语。夹杂着几分压抑的偷笑,声线熟悉地让人恍惚。
“我就说魈在这里——你看,果然没错吧!”
“这么一个大碗,魈这是吃了多少杏仁豆腐啊?要我说望舒客栈的人也是真惯着他。”
“就算喜欢也不能把甜食放饭吃吧,不好好吃饭怎么能长高?”
“金鹏都两千岁了你怎么还念叨着长高呢!”
“哎呀,你们别吵着他睡觉了,吃什么魈喜欢就好。还有大哥,帝君都给他赐名魈了,你怎么还是一口一个‘金鹏’的。”
“嘿,这不是喊习惯了么?”
“”
这些声音实在太吵,吵得魈根本没有办法再用“做梦”来麻痹自己,更不敢睁开眼睛。
他害怕一旦睁开眼睛,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可他偷偷转动的眼球还是暴露了自己装睡的事情,魈便听见那娇俏的女声“哎呀”一声,发出阵阵窃笑。
“魈这家伙居然学坏了,在这儿假寐偷听我们说话呢~”
魈再也装不下去,纤长的睫羽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袒露的上身皮肤绘着紫色的纹路,两道刀疤贯穿整张脸,却被男人温柔的目光淡化了疤痕的可怖。
四只手臂垂在男人身后,他看着魈的脸庞,只浅浅地笑着。眼神宠溺,一如过去无数个相伴同行的日日夜夜——那时候他还不是孤身一人,还没有被无尽的业障缠身。
“浮舍!”
魈听见自己声音颤抖,不敢置信地发出喃喃细语。
是幻觉么?亦或只是一场梦境?
魈恍惚的想。而在他眷恋的目光中,浮舍突然抬起一只手朝他伸去。
魈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躲开那只手,可大脑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魈眼睁睁看着那轻而易举就能捏碎岩石的大手落在他的发顶,像是呵护最珍爱的宝贝一般,轻轻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怎么这幅要哭似的表情?”浮舍笑呵呵地逗着自己心爱的弟弟:“是谁欺负你了吗?告诉大哥,大哥替你出气。”
“大哥,你要再把魈当孩子逗,只怕他才会真的生气呢!”应达笑嘻嘻地在身后挤眉弄眼,一边看向魈的方向,口吻虽带着抱怨,却难掩其中的亲昵:“怎么只知道喊大哥的名字?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兄弟姐妹吗?”
“弥怒,应达,伐难”
魈愣愣地望着他们,每说出一个名字,声音便多了一分颤抖,以及难以察觉的哽咽。
他的兄弟姐妹们,他最珍视的亲人真的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魈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们了,两千年的岁月实在太过久远,久到漫长的时间磨损着他的记忆,连亲人们的脸庞、声音都似乎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融入时光之中。
即便是被业障折磨偶尔才会出现的美梦,也很少会有如此温情的一幕。更多时候,梦中只有滔天的怒火,无尽的黑暗,鲜血染红了大地,人们绝望的悲鸣,以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伙伴们的结局。
“金鹏?”
眼前的少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呆呆望着他们的方向,自顾自红了眼眶。也不说话,呆愣又眷恋的样子看得浮舍以及三位夜叉既心疼又一头雾水。
作为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弟弟,魈虽然亲近他们,却很少会在他们面前露出如此不舍防备,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揉搓他的脸颊,直到把魈脸上的哀愁全都揉捏殆尽,再将人抱进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弥怒伸手在魈眼前用力晃了两下,却得不到回应。
“大哥,你觉不觉得魈今天怪怪的?”
“是有些奇怪。”应达凑上前接话:“平时哪有这么呆?”
“不会是睡觉睡迷糊了吧?”伐难也加入了猜测。
弥怒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眯眯道:“难道是有心上人但被甩了?”
“心上人?”应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不是说他和那个旅行者小子走的很近么?”
“旅行者?”伐难好奇道:“就是那位拯救了璃月的英雄么?”
“是呀。说起来,前几次他在璃月的时候伐难你都不在呢,你是没看见魈和那位旅行者相处时的样子。”说到这里,应达就忍俊不禁:“呆头呆脑的,像个傻小子。”
“那位旅行者是什么样子?”
应达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和魈差不多高,一头金发,辫子长长的,长得很可爱,而且非常能打。”
伐难“哦”了一声,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魈喜欢这样的人啊?”
“不过人家未必喜欢咱们魈。他身边跟着可多人呢,俊男靓女,身份一个比一个夸张。”应达说着,目光又悄悄落回魈的身上,看着他偷笑:“咱们魈活了两千多岁却还是个纯情少年,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追不上心上人也情有可原”
“休得胡言!”
魈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什么温情感动,在应达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中消抹得干干净净。魈背过身不再看他们,只是耳根可耻地通红一片。
“害羞了!”应达压着嗓子发出几声窃笑,只是还没笑几声,她忽然愣在原地,倏然瞪大了眼睛。
以魈的脾气,即便是逗弄,若偏离了事实,他也会一本正经的澄清。
可魈只恼怒地说了一句“休得胡言”,没有解释的意思,那通红的耳垂,怎么看怎么像欲盖弥彰。
应达的玩笑开不下去了,她望着魈的后背,结结巴巴道:“你不会真的被甩了吧?”
魈:“!!!”
“我与空并无两情相悦之说,又何来被甩一词。”
魈讷讷道:“不要肆意揣测他,只是只是我单方面心悦他而已。”
“噢哟!”
四道调侃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魈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心情却莫名舒坦。
他并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心意,即便是在空面前,也从来都尽量克制着自己——虽然偶尔也会出现情难自禁的情况,但魈暂时还并不打算向空表明自己的想法。
可在浮舍、应达他的兄弟姐妹们面前,这些过于私密,与他而言难以启齿的话语却说得如此自然,甚至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全说予他们听。
哪怕只是个梦。
魈在心中对自己道:哪怕这一切并非真实,他也想让浮舍他们知道,即便未来的他身旁不再有他们相伴,他也并不是孤身一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梦只是梦吗
这一切为何不能是现实呢
魈蓦然愣在原地,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忽然意识到帝君为何对于现状如此含糊其辞。
梦境也好,现实也罢,一切真的那么重要么?
重要的是,见证了逝者重生,遗憾了却,欣欣向荣又如此安逸的世界,他真的有勇气从这里抽身,回到冰冷而绝望的现实中去么?
“空,你好慢哦,到底跑哪里去了呀?”
派蒙望着手捧鲜花回到剧场的空,鼓起脸颊:“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快二十分钟了诶!”
早就整理好心情的空故意露出手中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虹彩蔷薇,假装自己真的只是去购买花束。他看了看派蒙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岔开话题道:“那维莱特呢?”
“表演结束了,那维莱特去找芙宁娜了呀。”派蒙说着便飞过来推空的肩膀:“我们也赶紧过去吧,再不过去,人都要散光了!”
空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与记忆中早已亡故的人再次见面,空还是难以抑制地忐忑起来。
好在派蒙一心想着与那维莱特汇合,并没有注意到空的异样。
二人距离舞台不过几十米,短短的十几秒空快速调整好情绪与表情,随着派蒙一句清脆的“我们来了”,在所有人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中,空落落大方地向芙宁娜递出手中的捧花,微笑道:“抱歉,去购买花束是碰上了长龙,一时间来迟了——演出真的相当精彩,芙宁娜。”
“那是自然~”蓝色少女得意地扬起下巴,小小“哼”了一声,骄傲的样子却只让人觉得可爱。
芙宁娜伸手接过捧花,珍惜地将它抱在怀中,眉眼间闪烁的兴奋与甜蜜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派蒙在一旁用力点头:“空说得没错,芙宁娜,你唱得太好听了!我听得超级感动,空都听哭了!”
“派蒙!”空白皙的脸颊泛起两抹薄红,他尴尬地站在人群之中,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被灰尘迷了眼睛”
这幅不知所措的样子让芙宁娜的心情更好了。她的嘴角又向上弯曲了一个弧度,愉悦道:“被我的歌声感动到哭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这说明你很有品味嘛!”
“空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微微侧头认真打量着空的芙卡洛斯也在此刻向前一步,微笑着开口:“我一直注视着你在枫丹的冒险,今日还是第一次与你说话。”
“你好,芙卡洛斯。”空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没想到能够见到你,我由衷为你感到开心。”
芙卡洛斯的笑容多了几分感慨:“我也未曾想到,我居然还有重获新生的一天。”
她的目光移至那维莱特:“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维莱特。”
“若不是五百年前你与我结下的善缘,也不会有今天的你我。”对此,那维莱特并没有居功自满,只是淡淡微笑道。
那维莱特与芙卡洛斯、芙宁娜还有话要说,空便没有再打扰他们,带着派蒙走至另一旁。
见空终于得了空,候在一旁的林尼等人纷纷凑了过来,热情地聊了起来。
“之前就听说你来了枫丹,不过一直不得空见面。”说到这里,林尼的表情便多了一丝遗憾:“如果你能更早几天来就好了,前几日我刚结束魔术巡演,里面有好几个我精心设计过的魔术,没有让你看到真的很可惜。”
“总有机会的。”空弯了弯眉眼。
“没错。”林尼很快又振奋起来:“你们不是要去璃月参加海灯节么?我和琳妮特、菲米尼也会去,路上我可以给你表演我的拿手魔术哦~”
“你们也要去?”派蒙兴奋地在一旁搭话。
“可不止他们。”娜维娅笑眯眯地融入了对话之中:“我们也会去哦。”
她口中的“我们”,自然包括迈勒斯与西尔弗。
派蒙最喜欢热闹,眼看着前往璃月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整个人快乐地在空中转了好几圈。但她随后便恢复冷静,有些担心地问:“可这样一来,枫丹会不会没什么管理了呀?”
水神、大审判官、典狱长、决斗代理人,四个枫丹实际掌权者不在了,如今已是民间大组织的刺玫会会长也离开了枫丹,万一有心之人跑出来搞事怎么办?
面对派蒙的担忧,莱欧斯利只是笑了笑:“难道你以为枫丹只有我们几个在认真做事吗?”
难道不是吗?
空和派蒙忍不住在心里接了一句话。
枫丹努力工作的并不少,可认真干活的掌权者他可只看见这四个人。
派蒙和空虽然没说话,可单看他们的表情,莱欧斯利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枫丹的实干派很多,只不过之前只有我们和你们对接工作罢了。就算我们短时间离开枫丹,这个国家也不会陷入混乱的。而且,枫丹的民众都是很友好的人。”
“不仅仅是枫丹,听说这次蒙德、稻妻、须弥,还有纳塔和至冬的神明和各国领导人也会前往海灯节。”
派蒙“哇”了一声:“这次海灯节居然这么隆重吗?这岂不是说,七国的神明都会聚集在璃月?”
“提瓦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了。”夏洛蒂比派蒙更加兴奋:“七位神明啊!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之战后再也没有如此盛大的场面了吧!作为蒸汽鸟报的头号记者,如此历史性的会晤我一定要拍下照片!”
“不过七神轻易无法离开自己的国度,这次若不是摩拉克斯亲自邀请,各国的神明也不会主动前往璃月。”林尼道。
这番话让空愣了一瞬。
摩拉克斯主动邀请?
在空的记忆中,摩拉克斯虽然以“钟离”的身份游走于璃月,可对于璃月人而言,他们的帝君早就因为“渡劫”陨落。如今似乎人人都知晓摩拉克斯未亡,且堂而皇之地向各国神明做出了邀请。
是梦境对记忆的美化,还是这里的过去与我所知的不同呢?
正在空疑惑思考之时,派蒙充满好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钟摩拉克斯?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看起来派蒙不知道?”夏洛蒂“嘿嘿”笑了一声:“前几日摩拉克斯在璃月高调现身,向璃月人宣布他已重生归来。之后,摩拉克斯便以岩神的身份向各国神明发出邀约,请他们一同汇聚璃月参加海灯节。”
“七国神明轻易不聚会,摩拉克斯如此行事,真的只是为了过一个团圆节么?”娜维娅对神明的知识并不算了解,却也知道七神对于各国的重要性。
这种事情虽然的确很有纪念意义,不过搞得大张旗鼓,真的有必要么?
似乎有一种振臂高呼“大家看向我这边,我要说个大事”的感觉——也正因为摩拉克斯这一宣言,如今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璃月的海灯节上,不仅仅是那些受到璃月七星正式邀请的各国领导人,像刺玫会这样在一国拥有不凡地位的组织或个人也纷纷决定动身前往璃月。
到那时,全提瓦特或身居高位,或掌握力量的人都会齐聚璃月港,这样的盛况莫说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之战,便是细数提瓦特万年的历史,也是绝无仅有吧。
不同于其他人对未来的畅想,空却敏锐地从这番话中品出了另一个意味。
——岩王帝君为了还政于璃月百姓,精心安排一出假死。这种破釜沉舟的举措,显然不打算再以岩神的身份归来了。
穿越后和钟离相处的那些日子,空也感觉得到钟离十分享受作为普通人的生活。
对于拥有漫长寿命,且经历了许多痛苦回忆的神明而言,“神”之位与其说至高无上,不如说是将他们囚禁在一国的牢笼。
可这里的钟离放弃了安逸的未来,选择了让摩拉克斯重现人间。
如此举动只有一种可能:这里的钟离是和他一起经历过穿越的钟离。
也许钟离这般做法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又或者,是为了将提瓦特最强大的力量在海灯节这一天汇聚于璃月港。
钟离是想要做些什么吗?
海灯节那天,璃月提瓦特,会发生什么吗?
巨大的不安再次涌出,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攥紧了空的心脏。
“你们是在聊海灯节么?”
那维莱特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见派蒙点头,那维莱特抿了抿嘴唇,眉眼浮现出一丝忧虑:“事实上,我与芙宁娜女士,芙卡洛斯女士也正在讨论这件事。”
“你们也不知道摩拉克斯邀请的原因吗?”派蒙惊讶道:“我还以为至少身为神明的你们可能清楚岩王帝君的想法。”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那位岩王帝君的想法无人知晓。作为七神中最年长的神明,即便是我,也无法随意揣测出摩拉克斯的想法。”
话题再度落回了摩拉克斯身上,围绕这一话题,众人纷纷聊起了自己的猜测,唯有娜维娅没有说话,目光时而落向空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无法不注意到娜维娅的表情。于是空走上前去,低声询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不是我想对你说,是你。”娜维娅却道:“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一直在偷看迈勒斯与西尔弗。是觉得他们今天的着装很奇怪么?可他们一直是这身西装啊?”
空没想到娜维娅会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时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娜维娅心里早有一番猜测,不等空绞尽脑汁编造谎言,便信誓旦旦道:“你是不是想吃马卡龙,又不好意思说?”
“啊?我”
“我想吃!”正侃侃而谈的派蒙敏锐地捕捉到“马卡龙”二字,顿时也顾不得说话,直接朝着娜维娅的方向扑来:“娜维娅做的马卡龙超——级——好吃!”
像是触发了某个隐藏开关,一直默不作声,像背景板一样跟随着娜维娅的迈勒斯与西尔弗立刻道:“烹饪炉我有随身携带。”
“我带了蛋、糖果、杏仁。”
“等下,你们这是打算在剧场里就烘焙么?”空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已经开始往外掏东西的活宝,连忙制止他们:“这里是不能出现明火的。去璃月的路还长着,路上做给我吃也不迟啊。”
不等娜维娅回答,芙宁娜却先凑了上来,好奇道:“马卡龙?你做的吗?”
见娜维娅点点头,芙宁娜当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可以让我尝尝么?”
说着忽而又想起什么,一把握住芙卡洛斯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边,低声解释道:“这是枫丹最有名的甜点之一,圆圆的像是夹心饼干,配咖啡或红茶非常合适。”
芙卡洛斯认真地听着芙宁娜的介绍,看向娜维娅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期待:“我也可以尝一块么?”
“当然没问题!”见自己的马卡龙收到如此多人的追捧,甚至还有一国神明,娜维娅瞬间精神抖擞,撸起袖子干劲满满:“迈勒斯,西尔弗,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去外面做!”
空:“”
所以话题到底是怎么跳到甜品上的?
他看着一群人乌泱泱冲出剧场,像是围观什么稀世珍宝般围在娜维娅身边,看着她熟练地调和杏仁粉,搅拌奶油,用烘焙炉烘烤出一个个圆润漂亮的饼皮,再小心翼翼地涂上做好的夹心。
芙卡洛斯手捧着马卡龙,学着芙宁娜的样子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酥脆的饼皮并没有太大的味道,但口感十分奇妙,像是一团烤得酥脆的空气,带着杏仁的清香,牙齿一用力便塌陷下去,触及到内里柔软的核心。
甜蜜的滋味顿时在口腔化开,滋味有些像牛奶糖,但比糖果奶味更浓郁,也更柔软,为这精致的糕点带来几分咀嚼的快乐。
简直是一道完美的甜品,如果此刻手边有杯泡好的咖啡,一切便更好了。
芙卡洛斯享受地吃着马卡龙,眼睛也不由自主弯成两梢月牙。
“人类可真神奇啊。究竟如何想象出如此可爱又好吃的点心呢?”
“也许是因为弱小吧。”莱欧斯利道。
“弱小?”这个回答出乎芙卡洛斯预料。
“因为弱小,人类学会了利用工具,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创造。而源源不断的思考与创造,让他们创造出数千年的辉煌历史,美食文化。”
“『水的女儿』里说,成为人类就意味着隐藏秘密,经历痛苦,与孤独相伴。可是熬过了五百年漫长岁月,重新经历人类的生活后,其实成为人类也并不全都是痛苦。比起神明,他们的生命短暂无比,却创造出一个个连神明也无法做到的辉煌。”芙宁娜晃了晃手中的马卡龙,脸上再无过去的阴影与愁云:“成为这样拥有无限创造力的生命,也是一件很美好,很幸福的事情啊。”
“芙宁娜突然说了一大段很有哲理的话呢。”派蒙意外地看着芙宁娜,感慨万千:“重新成为水神,出演音乐剧,让芙宁娜变化了好多呀!”
“我才没有改变呢。”芙宁娜“哼”了一声:“我一向便是个智慧的人,只是过去为了隐藏秘密,不得已让你们看见我狼狈的一面罢了。”
派蒙“嘿嘿”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好奇道:“话说回来,芙宁娜你不是已经重回水神之位了吗?,怎么还会去剧院演出呀?”
“水神是水神,剧场表演是剧场表演。一个是现如今我的身份,一个是我的生活,两者为何要特意区分开呢?”芙宁娜却理所当然道:“对于枫丹人而言,接受他们的爱戴,带给他们强烈的情感冲击,丰富他们的茶余饭后,为枫丹人提供精神信仰也是身为水神的工作。那些听起来比较高大复杂的事情芙卡洛斯可以处理,需要对外的工作便由我负责咯。”
“芙宁娜真有责任心呢。”
一听见有人夸赞自己,芙宁娜便得意起来:“不仅是责任心,在艺术上我也一直都很有追求。身为水神,需要守护的不仅仅是枫丹的繁荣,像音乐剧这样的艺术,我也有责任要引导它蓬勃发展。五百年来我看了太多审判,无数悲欢离合早已记在我心中,在枫丹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
“总觉得芙宁娜和妮露、云堇、卖唱的一定很有共同话题。”派蒙道。
“她们是谁?”
“妮露是须弥的舞蹈家,她的舞蹈非常美,尤其是花神诞祭的哦!属于是看了一眼会让人永生难忘呢!”派蒙掰着手指头细数:“云堇是璃月的名角,在戏剧这方面她可有发言权了!连钟岩王帝君都爱听她唱的戏。”
说到“卖唱的”,派蒙略卡壳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卖唱的他唔,他自称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好吧,我承认他在吟游诗人和诗歌这一块很离开,至于他是什么样子,等你去了璃月就知道了。”派蒙难得卖了个关子。
“听起来有点意思。”随着派蒙的描述,芙宁娜对璃月之行愈发充满了期待。
“芙宁娜大人,芙卡洛斯大人,那维莱特大人,还有各位阁下。”负责准备出行的秘书走入大厅之中,朝着众人的方向行了一礼:“出行的车马已经准备完毕,各位可以出发了。”
第 138 章
蒙德·龙脊雪山
常年被冰雪笼罩的雪山深处, 隐藏着一间小小的研究室。
荧坐在窗边,看着雪花纷纷扬扬从天空落下,静静地出了会儿神,直到一杯热可可放在手边, 她才抽回游走的情绪, 用含笑的眼睛看了一眼身边人:“戴因?”
“已经很晚了, 早点休息吧。”戴因斯雷布依然是那张标志性的冷脸, 不笑的时候总透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严肃与疏离,如琉璃般的蓝色眼瞳唯有焦点落在眼前的金发少女时,才流露出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和戴因斯雷布多年的旅行已经让荧习惯了眼前喜怒不形于色, 内心却无比柔软的伙伴, 她浅浅笑了一下, 接过杯子喝了一口, 接受了戴因斯雷布的好意。
温暖如春的小屋并不需要热可可提供热量, 泛着微微苦涩的甜蜜却在触碰舌尖的瞬间让人精神柔和了下来,随之涌上的便是一波波的困倦。
但荧摇了摇头, 又让自己清醒了一点。
“研究还差一点点思路, 今天晚上必须将它攻克了。”说到一半, 荧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虽然嘴上说着要认真研究, 可刚刚对着窗户一发呆就是半天的人也是自己。这话从自己口中说出去, 实在是没什么信服度可言。
不过荧并未在这件事上松口:“莱茵多特小姐还在忙碌, 我实在无法抛下她一个人去休息。”
戴因斯雷布深深看了荧一眼,没说什么, 却拉开椅子直接在荧身边坐下,望着桌上层层叠叠的纸张, 皱起秀气的眉毛。
荧失笑:“你没必要陪着我熬夜的。”
“反正我也没睡意。”戴因斯雷布道:“两个人一起想,总比一个人绞尽脑汁的好。”
荧心说你在炼金术这块又毫无研究, 炼金术与剑术也从未有相通之处,就算你陪我一起想,又能帮上什么忙呢?
可荧并没有拒绝戴因斯雷布的协助,五百年前,二人刚刚离开坎瑞亚,在提瓦特大陆展开旅程之际,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戴因也饿总是这样,点燃一堆篝火,也不说什么话,就这么坐在她身边,静静熬过一个又一个黑夜。
渐渐的,这件事已成为二人心照不宣的默契与习惯。有戴因在的夜晚,那颗躁动不安的心也总是能陷入短暂的平静。
可今夜,荧的情绪却像纸张上烦乱的线条,纠缠着化作一团巨大的困扰,堵在胸口郁结着,即便有热可可与戴因还是无法消化。
她双手捧着杯子,右手食指无意识一下又一下点着杯壁。紧皱的眉心与微小的动作在戴因眼中轻而易举地暴露了她的烦躁,戴因斯雷布敏锐地注意到这份烦躁并非是因为荧的研究——她视线焦距很少落在纸张与书本上,更多时候不自觉地向窗外看去,毫无目的地眺望着远方一片白芒,像是守在家中等候亲人归家一般。
“你在担心空?”
荧愣了一下,心里的烦躁实在太过杂乱,连她自己也无法理清这些思绪,却未想戴因直接便看出了一切烦杂的中心。
她抿着嘴唇仔细思考了一下,心中便确定了这份烦乱的确与空息息相关,于是点点头,发出一声轻轻的“唔”。
“空和派蒙一周前去了枫丹,水神芙卡洛斯重新继位,他只是去会见老友。有水神与水龙王在,空非常安全。”
尽管不知道荧的担忧从何而来,戴因斯雷布还是尽可能想替荧化解这份心绪,于是认真道:“下周便是璃月的海灯节,各国神明皆受到了邀约,枫丹也不例外。想必空会和他们一同前往璃月港。璃月七星同样将邀请函寄到了这里,你若担心空,直接去璃月见他便是。”
“我并不担心哥哥的安危。只是”荧手抚上胸口,精致的脸庞浮着难以化解的愁云:“我与哥哥是双生子,我能感觉到他的情绪。也许,我心中的烦躁并非源自我自己,而是受到了哥哥的影响——自从天理之事解决后,哥哥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烈的感情变化了。”
记忆中的哥哥永远强大而温柔,是她最锋利的剑,也是最坚实的盾。一次次替她挡下无数危险,扫清无数障碍。
自从来到提瓦特后,哥哥虽然依旧如记忆中那般强大、温柔、坚强,却也一天天变得柔软、活泼。那样不带任何虚假情绪遮掩的笑容,过去只会出现在她一人面前,如今却成了空脸上的常态。他就像信任自己一样信任着他的伙伴们,即便没有她的陪伴,每一天都过得充实而愉快。
因此,荧放弃了再度与哥哥出发,前往下一颗星球的想法。不仅仅是哥哥,这片大地同样也有着她的太多牵绊。
数百年,也许数千年都从未停下的步伐终于在提瓦特暂缓了脚步,他们各自给自己放了一个以百年记的漫长的假,心安理得的享受起生活。空不断在七国徘徊,与友人见面,参加一个又一个活动,展开一场又一场冒险。而她则随着“黄金”炼金术师莱茵多特进入龙脊雪山之中,进行很早之前她便想展开的一项研究。
如今研究已到了瓶颈之处,距离完成只差最后一步。
可这最后一步,也是最难的一步。
一只手落在了荧了发顶,轻轻揉了揉,声音比起往常也更柔和了几分。
“我与空一同经历的冒险虽不多,却很清楚他的能力与化险为夷的本事。况且他的伙伴中不乏七神与元素龙王,有他们在,即便是再大的困境,空也有办法化解。”戴因斯雷布道:“也许,他只是陷入了短暂的迷茫。研究也并非一两天就能完成的事,三天后我们便启程去璃月,之后再回来也不迟。”
“可莱茵多特小姐与阿贝多在这里忙碌,我怎么好意思一个人走开”
荧盯着杯中冒着热气的热可可,平白直叙的声音渐渐化作细微的呢喃。
“荧?”
“我忽然有个想法!”荧顾不上与戴因斯雷布解释,将杯子往他手中一塞,朝着小屋深处的木门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
两人宽的木门打开,前方又是另一派世界。
比起外在的木屋,与木屋连接,藏匿于背后的山洞要宽敞地多,也冰冷地多。
但站在炼金台前忙碌的女子与青年却像是感知不到温度一般,双眼专注地落在炼金台与漂浮在半空中的“宝石”上,时而陷入沉思,时而恍然大悟。
“莱茵多特小姐,阿贝多。”
莱茵多特抬头看了荧一眼,只当她是来询问研究进度,便道:“我已经改良过用于能量循环的阵法,可在能量循环上,它依然达不到我们想要的程度。你来找我,是研究有了什么新的突破么?”
“我有个想法。”荧素来冷静的表情此刻浮现出罕见的兴奋:“从研究它开始,我们一直闭门造车,却从未想过借助‘外力’。”
莱茵多特停下手中的动作,侧头看她:“比如?”
“如今我们的瓶颈便是整套能量供给与循环系统的构建,但也许并非我们的研究方向与炼金阵法出现差错。”荧抬起手,风元素力在她掌心浮动:“阵法的构建源于七种元素力,我虽然能操控七种不同的元素力,却并不擅长细微的能量调节。进行正式试验前的试验,我的力量绰绰有余,可如今用在‘完成品’上,却有些捉襟见肘了。”
“你的意思是,对于阵法的构建,需要七位对元素力操作十分擅长的人来进行?”莱茵多特眼睛一亮:“有你在,我倒是从未想过在这一点假借他人力量的想法。有意思,可以一试。”
“我想,与其盲目找人测试,不如直接将目光放在他们身上——七神。整个提瓦特,除了元素龙,没有比他们更亲和元素力,也更擅长操控元素力的人。更何况,每个神明都拥有‘神之心’,而我们研究所用到的‘第一王座’,正好能与‘神之心’产生共鸣。我想,没有比他们更适合的存在了。”
“七神么?”莱茵多特手抵着下巴,静静思考着荧话语背后的可信性。
“我也并非从未想过让七神进行协助,七神分布在不同的国度,想要见他们一面困难无比。阵法的构造又需要同时注入其中不同的元素力,七神虽然合适,但想要让他们同时出现在同一场合实在太困难了些。唔或许我可以考虑制作一个能分期输入元素力的阵法,这样我们只需每个国家跑一趟”
“关于这件事,莱茵多特小姐,您无需这么麻烦。”
荧姣好的面容露出浅浅的微笑:“数日前璃月七星的天权星凝光差人送来了一封邀请函,邀请我们去璃月参加海灯节。据我所知,这次受邀参与海灯节的不仅是我们,更有七国的神明。”
“也就是说,只要去璃月,就能同时与七神见面?”莱茵多特愣了一瞬,漂亮的双瞳顿时露出兴奋的光芒。
“若真是如此,一切便再好不过了。”莱茵多特说着,手轻轻抚上漂浮在空中的宝石,仿佛是在触碰心爱的孩子,目光温柔。
“只要阵法构建顺利,我们的研究就能彻底完成。”
“——这个名叫‘原神’的系统。”
第 139 章
很久很久之前, 久到空还未开启属于他的旅行,久到荧还在坎瑞亚生活时,她心中便产生了一个足以称之为“胆大”的想法。
在提瓦特大陆,天理夺走元素龙的权能, 将其与『神之心』赐予最初在魔神战争获得胜利的七位魔神。七位魔神成为了“七神”, 他们被『神之心』连接着天空岛, 给予那些被天空岛认可, 有资格拥有『神之眼』的人们力量。
这些拥有『神之眼』的人被成为『原神』,拥有踏上天空岛的资格,能够感知元素力, 操控它, 获得强大的力量。
可以说, 『神之眼』与『原神』的存在, 注定了普通人与『原神』之间存在了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原神』们有着超人般的肉身, 强大者可轻易劈开一座高山,赐予濒死之人生命, 亦可拥有漫长的寿命, 仿佛不受天地拘束。
可以说, 普通人除了智慧以外, 永远无法与『原神』们站在同一起跑线。
这样的“不平等”一直是整个提瓦特大陆心照不宣的规则, 人们羡慕着『原神』, 敬仰着『原神』,不甘却无奈地被迫接受自己的平庸。
但在坎瑞亚, 荧却看见了另一种可能。
坎瑞亚信仰着他们从天空召唤而来的『降临者』,并不信奉天理或七神。
『神之眼』在坎瑞亚也并非高不可攀, 武器上发展的科技树,智慧与无穷无尽的探索欲、创造欲缩短了普通人与『原神』的距离, 直至超越。
一个又一个超越普世科技与智慧的创造被发明出。那时候,亲眼目睹这一切的荧以为这将会是整个提瓦特大陆发展的趋势,人与人之间的差距、隔阂不断缩小,『神之眼』将会变成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特征,不突出,更不为人羡慕。
又或者,坎瑞亚的智慧会让『神之眼』变成一个人人皆有资格触碰,却可以自行选择留存的物件——也就是那时,荧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创造出让普通人也能够有资格获得『神之眼』的装置。
直到那一天,天理带着七神毫无征兆地降临了坎瑞亚。她降下诅咒,毁灭了坎瑞亚的文明与国土。坎瑞亚人的追求与信仰,她的期盼,在那一刻荡然无存。
之后,她被迫与哥哥分离,开始了提瓦特大陆的流浪,见证者这个世界隐藏的黑暗,曾经的期冀衍化成无穷无尽的绝望。
她接受了“深渊”的力量与责任,成为了“深渊的公主”,带领残留的坎瑞亚人开始了复仇与救赎之路。
那是一段漫长而艰苦的道路,直到与自己的亲哥哥被迫一战,站上同一阵营共同对抗天理,荧才知道天理所做的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知识并非仅仅意味着“真理”,知识的背后,可能也隐藏着某种带来毁灭的隐秘。
当知识与科技的发展突破了某个限度时,便会招致隐秘的注视,带来无法逆转的灭亡。
这便是提瓦特的“末世”,一个注定会在遥远未来降临的现实。
天理用自己的方式维系着提瓦特的生命,用少部分人的牺牲换来了提瓦特更久的发展,也扼杀了探索接触危机的另一种可能。
没有人能够确定,当坎瑞亚的科技继续发展下去后,未必不能诞生与隐秘一战的力量。
只是这时候再思考这些已经太迟,五百年的时间足以让坎瑞亚彻底成为历史与故事,荧曾经的“梦想”也陷入了长久的搁浅。
后来一次偶然与空的闲聊,荧知晓了名为“哲平”友人的故事。
曾经的愚人众利用普通人测试『邪眼』的力量,可无法容纳『神之眼』的普通人又如何能轻易容纳『邪眼』,更别提使用『邪眼』的力量。
执行官毕竟是极少数,连达达利亚在使用『邪眼』后都会经历一段时间的反噬,像哲平这样的普通人,因反噬快速衰弱直至死亡才是最“普通”的结局。
这固然是个悲伤的故事,可『邪眼』的出现,却让荧原本熄灭的想法再次涌动。
坎瑞亚残存的技术室禁忌知识,轻易不可触碰,但炼金术却是在提瓦特发展已久,被天理所认可的技术。
如果将炼金术与『邪眼』结合在一起,用某种方式限制『邪眼』能量的输出——若一个人只有一百摩拉,却一下需要支付一千摩拉,这九百摩拉便是“代价”与“反噬”。
可如果最初支出只有十摩拉呢?
虽然依旧耗费了十分之一的存款,却不至于伤筋动骨。只需要一点时间,就能重新赚回十摩拉,甚至提高自己的“储蓄”。
就这么一点点的控制,一点点的适应,直到拥有一万摩拉、十万摩拉,再突然支取以前摩拉便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若能用这样温和的方式让普通人适应、容纳『邪眼』的力量,也许她曾经的愿望将不仅仅只是一个单纯的想法。
这个想法重新在脑海出现后,便如同一团烈火,不断在荧心中燃烧,让她再也无法忘记。
蒙德最不缺的便是炼金术士,空的伙伴之一阿贝多便是这方面的一把好手。想着只是交流心得,荧找到了阿贝多,向他描述了自己的想法。
本以为会等来阿贝多的理论支持,可没过多久,名为“莱茵多特”的女人找上了她,想要完成荧的构思。
莱茵多特是阿贝多的师傅与母亲,被成为“黄金”,有史以来最强大的炼金术士。
有她在,一切在炼金术士难以攻克的问题将变得轻而易举。
荧欣然接受了莱茵多特的邀请。如今提瓦特已恢复平静,她有足够充足的时间去做任何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于是荧告别空,开始了新的旅行。她与莱茵多特重新走遍了提瓦特,寻找一切能够用在炼金术与“构思”的材料。
一次在须弥体验的游戏给了二人启发,她们决定仿照游戏的形式,让这个能够让普通人容纳『邪眼』的装置以游戏引导的流程一步步让使用者学会对『邪眼』的控制与应用,同时不断增强自身的实力与容纳度。
她们将这个装置定名为『原神系统』,并在旅行的终站找到了最适合构造系统的存在:承载着降临者的“王座”。
通过某种方式,她们找到了传说中的第一王座,便利用炼金术将其炼化,之后便留在了雪山,一直研究至今。
仔细想来,时间似乎又过去了一年。
与莱茵多特定下去璃月的旅行后,了却一桩心事的荧躺在靠窗的小床上,望着悬挂在天空中的明月,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与空的面容,带着无限期待闭上眼睛,终于陷入沉睡
璃月·璃月港
过节的喜气早已满眼至璃月的每个角落,而作为璃月最繁华的城市,璃月港也早早变成了灯的海洋。各式花灯悬挂在大街小巷,随处可见换上新衣,走亲访友的璃月人。
只是今年,璃月港的外国面容比起往年格外多了些。
芙宁娜尽管刻意保持着身为神明的矜持,但四处张望的目光与难以抑制的惊叹还是展现出她少女活泼的一面。
“原来这就是璃月的海灯节。”芙妮娜啧啧称奇:“以前我只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海灯节的描述,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热闹。”
“这才到哪呢。”派蒙竖起一根手指,在空中晃了晃:“海灯节晚上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如果站在高处俯瞰璃月港,仿佛漫天的星光都落在这座城市呢!而且,到了晚上人们还会一起放烟花哦,那场面——”
派蒙“啧啧”了两声,露出向往的表情:“真的永生难忘!”
芙妮娜被派蒙形容地同样向往了起来,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恨不得时间立刻快进至夜晚,让她好好欣赏一番派蒙口中的美景。
“现在距离天黑还早着呢。”派蒙“唔”了一声,眼看着芙妮娜双眼黯淡几分,连忙安慰道:“不过璃月港白天也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之前不是和你说过璃月的‘戏曲’吗?这个时间说不定能看见云堇的演出,空,你带我们去找云堇好不好!”
空正望着远方出神,冷不丁听见派蒙提到自己的名字,下意识往派蒙的方向看去,三双亮晶晶的眼睛便出现在他的面前。
芙妮娜和派蒙爱凑热闹也就罢了,怎么芙卡洛斯也跟着期待起来了?
这副模样着实可爱,原本堆积在胸口的烦闷顿时消散了大半,空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点头道:“好啊”
“恕我直言,芙宁娜女士,芙卡洛斯女士,我们虽然是受邀来到璃月港,但并非是纯粹的玩乐,也包含着枫丹与璃月的建交关系。玩乐还请暂时放缓,现在我们需要前往群玉阁拜访璃月七星的天权星凝光女士。”那维莱特出声打断了芙妮娜的兴奋。作为枫丹的实际领导人与芙宁娜、芙卡洛斯的“下属”,提点二人身份与职责也是他的工作之一。
芙宁娜虽爱玩乐,却也没忘了自己的责任。失落只在蓝色眼瞳中一闪而过,她咳嗽一声,很快恢复了平日的正经。
“这是自然,我不会忘了我的责任。”
如今不再需要用夸张手段扮演神明,芙宁娜便恢复了正常的口吻,不需要再用戏剧台词般的夸张强调展现神明的姿态。
芙卡洛斯在一旁点头表示自己的态度。
“反正你们还要在璃月停留好几天,有足够的时间去玩。”空在一旁安慰道:“而且群玉阁也很有趣。它漂浮在半空之中,需要用特殊的方法才能登上。里面藏着凝光收集的各种珍宝,而且——”
空眨了眨眼睛,口吻忽然神秘起来:“那里有一面神奇的墙,上面放着全天下的情报。只要其中的一张纸,就能获得数不清的财富哦!”
空伸出十根手指:“吃上五百年蛋糕都还有盈余!”
芙宁娜瞪大了眼睛,惊讶无比:“五百年蛋糕?!”
回想起刚刚搬离沫芒宫的日子,以及在剧团拿到的薪水,芙宁娜便忍不住心潮澎湃。
她倒是不缺钱,可一张纸片都能换来五百年份的蛋糕,这着实不让人心动。
派蒙和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跟着怂恿道:“对对,这个说法璃月人人都知道。凝光可是璃月最有钱的人,璃月人常说,凝光指头缝里掉下的碎屑都能让人发大财呢!身为水神的话,从凝光那儿换取一张纸应该也没什么难度吧。”
眼看着芙宁娜的兴趣完全转移至群玉阁,那维莱特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由得含笑看了空一眼,往他身边靠了靠,低声道:“多谢,只是你这口吻”
“像是在哄孩子,是吧。”空弯了弯眉眼,接受了来自那维莱特难得的调侃:“不过这话可别让芙宁娜听见了,小心她和我们生气。”
那维莱特勾起嘴角:“你要与我们一同前去群玉阁么?”
“不了。”空却摇头拒绝了那维莱特的邀请:“你们还有正事,我就不去打扰了,我还有些事要忙。”
“需要协助么?”
“不用,也不是什么大事。”空笑了笑:“就是找个人罢了——钟离,你应该记得他吧。”
“岩神在人间的化名么?”那维莱特道。
早在与天理对战时,那维莱特便与钟离等人有过接触,也因此知晓他们的隐藏的身份,虽然没什么过多的交流,却也算不上陌生。
空点点头:“我找他有些事,只是那家伙向来行踪不定,如今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总之你们先去忙自己的事便好,晚上我会来找你们的。”
空话说至此,那维莱特便不再挽留,道了“再会”之后,空便带着派蒙与枫丹一众人分别。
“空,你打算去哪里找他?”派蒙紧紧跟在空的身边,歪着脑袋细想:“这个时间点,钟离一般会在街上遛弯吧?不然就是去喝茶听评书。”
“这是他日常的习惯,如今是海灯节,他大概会去找老友叙旧。”空道。
派蒙短促地“啊”了一声,脸上浮现出愁云:“璃月这么多山,又这么多仙人,我们这得去哪儿找啊?”
“去望舒客栈看看吧。就算钟离不在那儿,至少魈应该知道他的去向。”
“嗯。”派蒙在空中转了一个圈,露出愉快的笑容:“正好我想吃望舒客栈的杏仁豆腐了!空,你请我吃好不好!”
“当然可以,不过你可别又吃太多闹肚子了,晚上可有大餐呢!”
“我知道,这种丢人的事你不要再提醒我啦!”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随意的聊着,背影渐渐淡去,融入璃月人潮人海之中。
另一边,那维莱特一行人也顺利来到了群玉阁。
漂浮在高空的阁楼正如空所描述的那般神奇与富丽堂皇,只是不知为何,四周的氛围似乎有些凝重。
那维莱特敏锐地察觉到细微的氛围变化,还不等他低声提醒芙宁娜与芙卡洛斯,面容姣好,气质优雅的女人从阁楼中走出,朝众人道:“诸位日安,我是璃月七星的天权星凝光。”
“感谢凝光女士对我们的邀请。”那维莱特微微一笑,标准的社交辞令才将将开始,便被凝光略有些失礼地打断。
“欢迎各位来到璃月,虽然我很想用更好的方式招待诸位,不过事出紧急——”凝光收起脸上的笑容,眸子微沉:“那维莱特先生,芙宁娜大人,芙卡洛斯大人,帝君请三位一叙。”
第 140 章
两天前
璃月·新月轩
打扮精致的侍女来了又走, 山珍海味堆了满满一桌,热气袅袅,香味扑鼻,可面对面坐着的二人谁也没心思享用这一桌美食。
“这么好的一桌菜, 若是空在这里, 只怕会吃得很开心吧。给我们实在是可惜了。”
提到“空”的名字, 达达利亚与钟离不约而同露出微妙的眼神, 视线在空中一触即分,又默默落回满桌的佳肴上,心照不宣地藏起彼此的秘密。
达达利亚拿起筷子夹了一颗虾仁, 放进口中细细咀嚼。
第一次与空、钟离在新月轩会面时, 他的筷子还用得相当不利索, 如今却已灵活地像是自幼便惯用筷子一般, 丝毫不见生疏。
回忆与空、钟离初次在新月轩相见时, 时间在记忆中被无限淡化,一切恍如隔世。
若不是那一天
达达利亚眼神黯淡了几分, 他眨了眨眼, 快速掩下情绪, 随口转移话题道:“如今海灯节将至, 我听闻新月轩早三个月前便订不到位置了, 即便是达官贵人想要加塞也无半点可能。钟离先生怎么会想到将谈话的地点放在这里?”
“我并未规定地点, 只是将这件事交予凝光去办。”
达达利亚握着筷子的动作一顿,略有些诧异地看向钟离:“我是否可以理解为, 钟离先生,你这是——不打算继续用钟离的身份掩饰了?”
即便是在对抗天理之时, 岩王帝君的身份也从未在璃月七星面前暴露半分,只有水龙王等本就执掌权能者才知晓钟离的真实身份。
“我似乎记得, 阁下过去曾说过,既然已将政权归交给璃月百姓,便不再准备用岩王帝君的身份行走于七国。”达达利亚眼神凌厉:“恕我直言,钟离先生,莫非你是觉得这一切只不过是梦,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么?”
“你也认为这一切不过只是梦么?”钟离却并未直接回答达达利亚的询问,只是静静看向眼前的青年,眉宇浮动着淡淡的哀愁与悲悯。
“”
达达利亚抿了抿嘴唇,并没有说话。
是梦么?
“回”到这里的一瞬间,他的确觉得这一切不过是隐藏在暗中的“敌人”塑造的一场梦。
邮轮之上,空与魈向他们诉说了“昨夜”经历之后,他与钟离便意识到众人可能陷入了一场集体梦境,正如当年大贤者与教令院在须弥所做的那般。
梦中梦,在异世界的电影、漫画中也并非罕见的元素,能够将空与钟离拖入梦中却不被他们察觉的存在,制造一场与现实无疑的梦中梦也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可在这个世界接触到的越多,达达利亚心中坚定的“事实”便愈发受到动摇。
梦境当真能如此真实,如此细节么?
但当达达利亚试着将穿越,将提瓦特所面对的“末世”与“星神”说予周围人听时,“现实”却又变得虚无起来,仿佛真如梦境一般,却有着自己的规则与限制。
达达利亚清晰的记得提瓦特毁灭时破败荒芜的模样,尸横遍野,哀嚎不绝,昔日美好的提瓦特沦为炼狱,鲜血染红了大地。
正因为如此,这一派欣欣向荣才显得如此不真实。
一定是梦吧。
达达利亚这般想着,好不容易坚定起来的一颗心却又在钟离的回答中变得支离破碎。
钟离与他不同,他是高高在上的七神,拥有『神之心』,执掌着世界的权能之一。即便没有岩神的身份,钟离也是魔神战争时期最强大的魔神,有着六千年以上的漫长生命。
“你是想说,这里是‘真实’?”
说出这个可能性时,达达利亚只觉得荒谬,可心脏却难以抑制地狂跳起来,仿佛藏在心中难以启齿的秘密猝不及防被暴露,还未来得及惧怕,便收获了意料之外的确定与支持。
达达利亚曾听说,『世界树』连接着过去与未来,若能进入『世界树』,“穿越”回过去并非无稽之谈。
依照钟离所言,难道他们出现在这里,是受到『世界树』的影响?
可『世界树』早已在灾难中枯萎,回到过去,真的可行么?更别提这个世界与他记忆中的提瓦特有着细微的差别,一些早已逝去的面容更是出现在这个世界。
哪怕可以回到过去,历史也不会随着穿越而改变。
总不至于是平行世界吧。
想起在异世界了解到的形形色色的概念,达达利亚玩笑般想。
“也许吧。”钟离却并未笃定地说出回答。他的后背又挺直了些许,像一颗宁折不弯的青松:“所以我才会将公子阁下请到这里。”
达达利亚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要我做什么?”
“深渊与星空相连,也是唯一离开提瓦特的渠道。阁下的师傅,丝柯克阁下,以她的本事,想必有办法让公子阁下暂时离开这里,去确认这个世界的‘本质’。”
“我明白了。”
达达利亚没有反驳钟离的请求,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杯子掩住他变化的眼神。
“还有一个问题,钟离先生,我希望能听见你确定的回答。”
“请说。”
“若这世界是‘真实’,你又要如何?”达达利亚收起略显轻浮的坐姿,表情肃穆:“带来末日的是『星神』,你我见证过末日的降临,以我们,乃至整个提瓦特的力量,都无法撼动『星神』半分,那是绝对的支配力。就算如今获得了重来一次的机会,想要抵御末日,也是希望渺茫。更何况,当日耗尽七神与七位龙王的力量,才让空获得逃离提瓦特的办法。如今你不过”
达达利亚倏然愣住,一个大胆的想法在他心头浮现。他不可思议的看着钟离的方向,瞳孔骤缩:“你疯了?”
钟离却只是轻轻一笑,依然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并不认为自己的决定有多么疯狂。
“自回到提瓦特起,我便一直思考一个问题。”钟离道:“无论是那场亦真亦假的梦境,还是如今的提瓦特,能够让我们毫无抵抗地来往梦境与真实的存在,也只有『星神』。祂们带来了提瓦特的末日,却又默许空的离开。甚至愿意与我交易,封印了空的记忆。可明明已经完成契约,『欢愉』却又大费周章地利用梦境让空回到‘过去’,亲眼见证‘真相’。他们所做的一切如此自相矛盾,却又全部围绕着空展开——明明对于『星神』,空也不过一只弱小的蚂蚁。”
“我想知道真相。提瓦特降临末日的真相,祂们执著于空的原因。但我是岩王帝君,璃月的神明,亦是提瓦特的七神。纵然这个世界也许并非我们记忆中的提瓦特,可岩神的身份存在一日,我便会坚守神明的职责一日。若这个世界最终难逃末日,『欢愉』逼迫着想让我们重演过去,即便我们的努力毫无用处,我也依然会挡在提瓦特生灵的面前,成为他们的第一道防线。如若真有那一天,找到‘真相’的事,便拜托你了。”
达达利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言语,他呆滞着沉默了许久,才发出一声低喘,苦笑着摇了摇头:“记得太多,看来也并非一件好事。若未来空想起一切,只怕会恨死我。”
“那便要看『星神』是否会阻止了。”
这个回答出乎达达利亚预料,他呆愣了一瞬,随即惊讶道:“我以为你只是为了不让空知晓‘现实’。”
钟离微微一笑:“那也的确是我的目的之一。那般残酷的事,越晚一天知道,他便能多一天希望。只可惜,你我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只怕空早已察觉真相。”
见钟离如此赤裸裸地说出真相,达达利亚不□□露出落败的表情,垂头丧气道:“是啊,偏偏那家伙什么也不说,总是摆出一幅无条件信任我们的样子。每每看见他这幅模样,我就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说到这里,达达利亚顿了一下,又难掩意外道:“我却从没想过,你的目的竟是『星神』。”
“不过是豪赌罢了,毕竟我并不知道『星神』的力量究竟如何,也许我所做的一切在祂们眼前,不过是蜉蝣撼树,可这是我唯一能够确定祂们目的的方式。”钟离道:“如今我们早已是系统的一部分,系统又与空融为一体,对空记忆的影响,是我们唯一的筹码。”
“可你不怕『星神』在暗中窥见着一切么?以祂们的能力,你我一言一行,只怕早已落入祂们眼中。”
“有些计谋只有被知晓,才会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
钟离不再言语,他站起身走至窗边。随着“嘎吱”一声,封闭的窗柩被推开一角,屋外的热闹以声音为载体,大大咧咧闯进包厢之中,冷冽的环境顿时被烟火气塞满,让人不由自主会心一笑。
钟离望着车水马龙,人来人往,一声微不可闻地叹息飘散在风中。
“若今后我将无法再与你们同行,一切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