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峙的声音听起来格外冷淡。
这让江黯错觉他和自己有仇。
“我在和朋友吃饭呢，怎么了？”
“把地址发我。”
“你要过来找我？”
“嗯。公事。”
“……行吧。”
江黯报了地址，然后给mike投去一个不好意思的眼神。“师兄——”
“不要紧。我听到了，直接让waiter加个位置吧。”
mike果然让服务生加了一个座位，再颇为体贴地问，“要不要帮他点些吃的？”
江黯摇头。“不知道他吃没吃，到时候再说吧。”
“行。”mike善解人意地点点头。
大概十分钟后，邢峙赶到了包厢内。
一进屋，他就认出坐在江黯对面的，正是《观音桥》里他的那位师兄。
看向邢峙，mike先开口：“你好，我认识你。我看新闻了，你是……小黯的男朋友，对吗？
“邢先生你好。我是mike.”
“你好。”邢峙表情冷淡地打过招呼，见准备了他的位置和水，便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紧接着他看见江黯笑着对mike摆了摆手。“炒作而已。师兄别见怪。”
邢峙：“……”
江黯问邢峙：“有什么公事要找我聊？就这么急吗？”
邢峙只淡淡道：“不方便让其他人知道。”
江黯：“我师兄不是外人。”
邢峙：“……”
江黯又问：“你吃了没，没吃的话，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有什么事儿，你可以和我边吃边讲。如果实在觉得不方便，那等吃完了再说。怎么样？”
与江黯对视片刻，邢峙最终道：“好，那先吃饭。两位都是前辈，我来请客。”
邢峙气质冷感，表情淡漠，动作则有些不疾不徐。
刚才在电话里的时候声音好像有一瞬的急切，这会儿翻菜单的样子倒是挺从容的。
江黯不免有些奇怪，不知道他要找自己谈的事到底是急还是不急。
“着急的话，我们吃快点？”江黯问他。
邢峙只道：“倒也没那么急。打扰你和师兄叙旧，这要怪我。两位如果不介意，我作为后辈，倒有些演戏上面的事情想请教一二。”
“那你是赶上了。师兄人很好，业务能力也强。他可以和我们分享很多经验。”
江黯朝mike一笑。
mike也还之一笑。
两人看起来倒是特别有默契。
接下来三人还真聊起了演技、聊起了电影。
他们聊到了《金陵春》，也聊到了《观音桥》。
“……所以你们这次也有感情戏，”
mike看向江黯道，“和我们那会儿一样。”
江黯摇头。“不一样。感情戏只是个插曲。这部戏主要是在以冷玉梅的视角，讲述那个年代的山河动荡与家国情怀，有不少群像。
“冷玉梅有自私冷血的一面，为了往上爬，为了达到目的，他利用了很多人，包括李屹南。但他也有大义的一面，杀了很多日军。
“我想，李屹南后来弃商参军，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冷玉梅的影响。至于他们之间的感情……
“和你们那边的文化不一样，我们讲究一个含蓄美。不说破，才是最好品的。
“李屹南和冷玉梅是一起除掉李春山的战友，他们可以接吻，上床，但绝对不能和对方说一句‘我爱你’，说破了就没有那种感觉了。”
平时江黯口直心快，有时候看起来像是脑筋缺根弦。
但他其实只是懒得在不感兴趣的事情上动脑筋。
一谈到专业的工作，他立刻变得非常专业，此刻娓娓道来的样子便显得格外有魅力。
瞧着他的侧脸，邢峙感到胸腔里那颗有些浮躁的心，正在渐渐变得平和。
不过眼下用欣赏目光看着江黯的，又何止他一人。
邢峙侧过头朝mike看去，见他紧紧盯着江黯，那眼神实在有些微妙。
邢峙当即开口问：“麦老师，你拍过挺多感情戏，请教一下，你拍这种戏的时候，会真的动感情吗？”
mike一直表现得儒雅温和、彬彬有礼。
这会儿他面色微僵，倒是呈现出几分不自在。
他这微表情来得快也去得快，低头吃东西的江黯根本没有注意到。
不过邢峙注意到了。
侧头看向邢峙的时候，mike的表情已恢复如常，让人看不出端倪。
只是他看邢峙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道：“演员讲究一个真听真看真感觉。演戏的时候，必须要真情实感，戏才能精彩。所以在我看来……演员当然要必须真的动情。
“很多演员也是这么做的，不然那么多剧组夫妻是哪儿来的？
“当然，我不是提倡这种事啊。作为演员，基本功课之一，就是要学会出戏！
“‘卡’声响起，那段戏就结束了。你爱的是对方的角色，不是对方。这个一定要分清。”
“可如果一直走不出来怎么办？”邢峙问。
下意识瞥了低头吃东西的江黯一眼，mike道：
“年轻演员没经验的时候，做到这点是有些难。我的建议是，戏拍完了赶紧干点别的事转移注意力，强迫自己走出来。当演员的一定要学会保护自己的情绪。”
江黯把嘴里东西咽下，喝了口果汁，擦了擦嘴，在这个时候看向邢峙道：
“你问这个干嘛，担心你真的爱上我啊？”
不急邢峙回答，江黯用过来人的语气道：“放心吧，不会的。你确实年轻，跟漂亮女演员搭戏的时候意乱情迷一下很正常，跟我怎么会？
“我从没听说过，拍个戏还能改性向的说法。”
“我演《观音桥》那会儿，感觉自己从身到心都融入了角色。我也担心过，会不会我就这样弯了。
“但后来我去gay吧什么的，对男人完全没感觉。所以你根本不用多虑。”
说完话江黯就继续吃东西去了。
他没有看见mike面上一闪即逝的苦笑，邢峙看见了。
邢峙问这些，主要目的当然不是问怎么出戏。
他想知道的无非是mike当时有没有喜欢上江黯，现在又对他还有没有感觉。
邢峙无疑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mike严肃了表情，若有所思看邢峙一眼，当然也明白了他的真正目的。
这顿饭，mike吃明白了，邢峙也吃明白了。
唯一没有吃明白的是江黯。
享受了一段时间的美食，他总算发现了餐桌上的迷之沉默，于是抬头问：“你们怎么不聊了？”
mike看着他笑了笑，也不知有意无意，玩笑般说出一句：“聊啊。我还记得……我们拍戏的时候，真是蛮有趣的。
“小黯，你记不记得，那会儿你完全不知道怎么演吻戏，我告诉你可以画abcd。”
江黯：“……”
邢峙：“……”
吃完饭，作别mike，江黯跟着邢峙上了车。
两人坐在车上。
车位于地下车库里。
光线昏暗，江黯的眼睛却很亮。
他侧眸看向邢峙问：“你找我到底什么事？”
邢峙没立刻开车。
他倾身越过江黯，去帮他系安全带。
过程中他道：“有三件事。先聊第一件吧——”
“行吧。你说。”
安全带卡扣已合上，邢峙却没有离开，就那么以极近的距离审视般看着江黯，忽然用低沉的声音问他：
“当初你们的吻戏磨合了多久？
“一共亲过多少次？ng次数多吗？
“床戏的时候，清场了吗？身体接触的地方，垫抱枕、或者缠绷带了，还是直接来的？”
什么跟什么？
江黯愣神了一瞬。
紧接着就有些恼羞成怒。
因为他觉得邢峙的语气很生硬，态度像是在质问。
江黯向来吃软不吃硬，他伸出手一把揪住邢峙的衣领，把人反推回了驾驶座上，学他刚才的姿势欺身而上，然后自上而下地盯着他的眼睛。
“你以什么身份问我这种话？你管得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