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看了一眼在写论文的谢昶, 常善善走进厨房。才吃早饭没多久,她有些饿了。或许不是饿,是嘴馋。
馋了就直接行动, 她从未压抑过自己的食欲。吃点什么?
她想吃冰淇淋。
只是大冷天吃冰淇淋, 太凉了也不好。她想了个折中的吃法,油炸冰淇淋。
油炸冰淇淋,既保存了冰淇淋冰凉的口感,却又不过于冰凉,冬日里吃,既解馋, 又不伤胃。
她把馒头切成片,用擀面棍压平实,在馒头片上放上香草味的冰淇淋。卷起馒头片将馒头片卷成饺子状后, 放进冰箱里冷藏。
冷藏没多久, 常善善取出馒头, 裹上面包糠和鸡蛋液, 用油炸。稍微一炸, 便捞出来。
她夹起一个热乎乎的油炸冰淇淋, 不顾烫, 吃了一口。
外皮炸得金黄的馒头片入口酥酥的, 酥脆的口感恰到好处。
酥脆的皮一裂开, 流心一样的冰淇淋, 若爆汁一般,爆到舌头上, 凉凉甜甜, 香草气息浓郁,很是爽口。
她吃了一个油炸冰淇淋, 端着盘子去书房。
“阿昶,我做了油炸冰淇淋,你要不歇会儿吃点?”她把油炸冰淇淋放到他面前。
谢昶敲着键盘,眉心微蹙。见她进来后,他微微皱起的眉心平展开来。
他拉了她一下,她顺势坐到他腿上。他将下巴枕在她肩膀上,轻轻磨蹭。
她喂给他一个油炸冰淇淋。他笑着道:“好吃。”
“中午想吃点什么?”她问。
“什么都可以,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嗯……”她想了想,“吃酸汤脆皮猪脚怎么样?”
前两天从外婆家回来,常善善带了两只外婆家的土猪脚,还没吃呢。
“好。”谢昶低头,舔掉她嘴角的冰淇淋。
缠绵半晌,常善善推开他,“你继续写论文吧,我去看会儿电视。”
常善善离开书房。谢昶手机响了一下。他点开消息。
X:【谢先生,按照您的要求,我们挑选了六处符合条件的房子。】
谢昶指尖一一划过别墅照片。
“要选人烟少的地方,人太多了,会被发现的。”元婉枝靠在桌边,温声软语。
谢昶瞥她一眼,继续挑选图片。
“清蒸爆炒,黄焖鲜香,辣子把你眼睛点亮……”常善善轻哼歌,开开心心地处理着猪脚。
猪脚冷水下锅,她放姜葱料酒和白醋焯。煮开后,又煮了十多分钟,她捞出猪脚过凉水,用牙签在猪脚上扎小孔。
她在猪脚上刷白醋,抹盐,猪脚冷油下锅炸。中小火差不多炸了十五分钟,又复炸,炸到猪皮冒小泡,猪脚放进冷水里浸泡。
猪皮泡软,常善善将猪脚切成小块。锅里烧高汤,搅拌进她之前做的酸汤酱,猪脚放进汤锅里,加姜片小火焖。
金亮的汤咕嘟咕嘟咕嘟……浓郁的肉香伴随着酸香,哗啦哗啦地涌出锅底。常善善嗅嗅香气,馋得直分泌口水。
她侧身削土豆皮,后背忽而被抱住。
谢昶:“我来削。”
“你不是在写论文吗?你继续写吧,我自己能行。”
他直接把削皮刀拿过去,接手削土豆。常善善便由了他,自己去择青菜。
汤锅里的猪脚焖了二十分钟后,常善善把酸姜,酸笋,酸泡椒和酸萝卜倒进去,继续焖煮。
五分钟过去,常善善掀开锅盖。
锅里的汤炖得金亮金亮,金亮的汤里,金黄的猪脚若隐若现,露出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丽。
她舀起一勺热腾腾的汤,“阿昶,喝一口汤。”
谢昶轻抿一口汤,“很鲜,很好喝。”
“再尝尝猪脚。”
夹起猪脚,吹散热气,谢昶咬了一口。
猪皮软脆, Q弹爽滑,因吸饱了汤汁,吃起来微微爆汁,酸甜清辣,极其开胃。
猪皮下面的肉肥而不腻,瘦而不柴,香滑细嫩,也同样吸饱了汤汁,酸辣可口,非常入味。
连皮带肉咬下一口,爽脆,细嫩,香滑,酸辣,清鲜,各种滋味在舌尖上群魔乱舞。
整个酸汤脆皮猪脚,汤金味鲜,皮松肉弹,酸辣开胃,味厚汁醇。
谢昶微微叹息,又吃了一块猪脚。
上桌吃饭时,常善善把酸汤脆皮猪脚的汤淋到米饭里,搅拌搅拌,说:“猪脚汤泡饭,酸酸香香的,特下饭。”说着,她往嘴里满满塞了一勺汤泡饭。
吸收过汤汁精华的米饭,柔软润滑,口感滋味更足更香。
见她吃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谢昶笑了下。
饭后谢昶刷锅时,常善善凑上去亲他一口,“辛苦你啦。”
然而她这一亲,后续一发不可收拾。
刚开荤的男人,给一点甜头就疯到不行。常善善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清晰地体会到这句话。
“下午还得出摊……”她有气无力,虚脱地推谢昶。
“下午可以不去吗?”他低喘一声。
“要、要挣钱的。”
谢昶忽然从她身上起来,他去了书房。
很快,他将所有卡放到常善善面前,“你想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的就是你的,你不必那么辛苦去挣。”
之前他就给过她卡,她没接受,他这次又把卡拿来了,她说:“我说过,我能自己挣钱。”
“我不希望你那么辛苦,你不用做任何工作,以后都不用。”说到这里,谢昶眼神微闪,似乎是带着试探,“以后就好好待在家里,可以吗?”
“就算我可以用你的钱,或者就算我挣够了钱,我也想做自己喜欢的工作的,我喜欢下厨,喜欢做好吃的,喜欢给别人做好吃的,我喜欢做这件事。对我来说,摆摊或者开小饭馆,不仅仅是一份谋生的工作,所以不能只用钱来衡量。”
“所以你不可能放弃开饭馆,不可能待在家里,是吗?”
“一直待在家里无所事事,会无聊到发疯吧。”
听到“发疯”这两个字,谢昶默然,“是啊。”
他吻住她,带着某种发疯似的急切。
第72章
下午, 善善小吃摊准时出摊,摊位前早已排满长队。
小吃摊开张两个多月,生意越来越好, 每天都很红火。常善善和谢昶两个人忙不过来了, 便招了员工来帮忙。
招的员工是张随随和徐梦。她俩来小吃摊兼职。她俩已经上了接近半个月的班,对于这份兼职,张随随和徐梦满意得不得了,又有钱赚,又能吃好吃的,血赚!
夜里打烊收摊, 还没吃到饭的食客们怨声载道:“老板,再多营业一会儿呗?我们还没吃到饭呢!九点就收摊,哪有这么早收摊的!”
常善善:“不早了, 我们明天还得上课, 你明天再来吧。”
有食客道:“你这小吃摊生意这么火, 每天赚这么多钱, 还去念书干嘛, 不如全天营业, 能挣更多的钱!”
“书还是要念的。”常善善摇摇头, “明年你们再来啊。”
收拾整理好一切, 常善善回了学校。算了算这两个多月以来赚的钱, 她笑眯眯地进入梦乡里。
十二月初, 常善善和谢昶去了陕西。
“七仔!”看到七仔,常善善很兴奋。
七仔胖嘟嘟的, 脸圆嘴短, 是典型的秦岭亚种熊猫,憨态可掬, 很可爱。它一手抓胡萝卜,一手抓竹子,悠闲地躺吃中。
阳光下的七仔,金灿灿的,像一只披着碎金的巧克力熊。
看完了七仔,常善善去看吃播一姐小馨。小馨两手拿南瓜,像是拿着火锅底料,咔嚓咔嚓吃得正香。
它的脑袋像是圆规画出来的,极其圆,吃东西时耳朵一耸一耸,几乎能把人萌化。
常善善一眨不眨地观赏小馨的吃播,恨不能待在这里不走,“以后我们每年都来看七仔小馨它们,好不好?”
谢昶没有回应。
常善善疑惑地回头看他。他笑,“好。”
在园区里待了许久,若不是肚子饿了,常善善一点也不想离开。她恋恋不舍地离开园区。
谢昶:“想吃点什么?”
常善善下意识脱口而出,“竹子。”说完她哈哈笑了下,“刚才见七仔小馨吃竹子吃得香,我都馋竹子了。”
她仔细一想,许多陕西的美食从脑海里一闪而过。
羊肉泡馍,腊汁肉夹馍,biangbiang面,金线油塔,泡泡油糕,烩羊杂,浆水鱼鱼……
想定之后,她说:“去吃带把肘子和葫芦鸡?”
带把肘子,秦菜第一名菜,肥而不腻,筋烂肉酥,酱香浓浓。
葫芦鸡,被称为“长安第一味”。鸡肉经过腌,煮,蒸,炸,极其鲜酥味美。
常善善吃了带把肘子和葫芦鸡后,赞叹:“本地正宗的带把肘子和葫芦鸡有一种说不出来的独特风味,好好吃!”
谢昶:“但不如你做得好吃。”
之前常善善给谢昶做过带把肘子和葫芦鸡。
常善善笑着摇头,“都一样好吃。”
吃饱喝足,常善善和谢昶去逛其他景点。
夜里回了九点,常善善准备早早入睡,明天起早,又去看七仔和小馨。
游客太多,必须早点去才能看到七仔它们,否则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什么也看不见。
夜里,常善善被谢昶压住的时候,她说:“明天要早起!”
“好。”他明明说着好,动作却不停。
见状,常善善无奈,“那你快点!”
累到手指都抬不起来的常善善,意识消失前叮嘱谢昶,“闹钟没吵醒我的话,你明天一定要叫醒我……”话音落地,便坠入黑甜乡。
温暖的阳光爬到指尖,唤醒了沉睡中的常善善。她睁眼,见太阳都出来了,忙不迭看时间。
已经下午一点了……
她气得去揪抱着她的谢昶,“我不是让你叫醒我!”
“我看你没醒,就没叫醒你。”
“为什么不叫我?”
“你没睡醒,想让你多睡一会儿。”
“可是现在去动物园晚了!肯定看不到七仔它们了。”
“明天再去吧?”
常善善心里窝火。都是他昨晚不节制,害的她太累,睡得太沉。结果他还不叫醒她!
“都怪你!”
“是我不好,对不起。”
“对不起有什么用,今天看不了七仔了!”若是平时,常善善可能不会这么气。大抵是才起床,情绪不稳定,所以她现在格外生气。
接下来的一下午,常善善没有理谢昶。一句话也不跟他说,也不听他的话。
他想法设法讨好她,给她买她喜欢吃的东西,喜欢喝的奶茶,喜欢的小玩意,然而始终得不到她一个好脸色。
“善善,你要怎样才能原谅我?”谢昶手里捧着各种各样的小吃,问道。
“我不想听你说话,也不想看见你。”
谢昶微微叹息一声,张嘴要说什么,似乎是顾及她方才说的“不想听他说话”,他止声,最后什么也没说,转身离去。
等谢昶离开后,一直冷着脸的常善善,向他的背影投以一瞥。他要去哪里?就把她这么丢在这里?
她说不想看见他,他真就就这么走了?
常善善咬紧牙根,更气了。
接着她又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表现得太伤人了?毕竟只是一件小事,他已经向她道歉了,她不必再如此计较。
转而她皱起眉。可是本来就是他的错,他就不能再多哄哄她?才一下午而已,怎么就这么没耐心?
思及此处,她咬咬牙。
手机骤然铃声响起来,她接起电话,“喂,你好?”
电话那头,陌生男人的声音传来,“是常善善女士吗?”
“是,你是?”
“是这样的,一位名叫谢昶的先生托我问你,请问你怎样才能原谅他。”
谢昶?他不是走了吗?
谢昶搞什么。怎么不直接问她,为何托陌生人打电话给她。转瞬她便明白过来,她之前说过不想听他说话,也不想看见他的事。
所以他才托陌生人给他打电话?
她怔怔然,还以为他丢下她走了。原来是请人帮忙去了。
缓了缓,她说:“你让他回来。”
很快,谢昶出现在常善善面前。她说:“别说话,至少我现在还不想听你说话,回去吧。”
夜里,常善善躺床上准备入睡,谢昶从后背抱过来,贴着她的后背。她没推开他。
接受他的拥抱,她原谅他了。
见状,谢昶一直紧皱的眉心,终于平展舒缓开来。
翌日。
还在睡梦中的被手机铃声吵醒。她迷迷糊糊的接起电话。
是陌生男声:“是常善善女士吗?”
“嗯……”
“美丽善良的常善善女士,请问你原谅罪该万死的谢昶了吗?”
常善善清醒过来,她转头瞧身侧。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知道谢昶又去请别人帮忙了,她扶额,“让他接电话。”
“美丽善良的常善善女士,你现在允许罪该万死的谢昶和你说话了?”
常善善差点被逗笑。她清清嗓子,“允许了。”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善善,你原谅我了吗?”
“原谅了。”
门边一响,门被推开。常善善看过去。
只见谢昶推着餐车走了进来。餐车上放着她爱吃的菜,浓浓香气扑鼻而来。
谢昶拿出一捧玫瑰花,眼含笑意,“善善,饿了吗?”
常善善接过玫瑰花,“有点,你吃了吗?”
“还没有。”
常善善点点头,她抄起外套准备穿上,外套口袋里的平安符滑落下来。
看到地上的平安符时,谢昶微滞。他捡起平安符,“这是……你怎么会有这个?”
“这是……”常善善挠头,“这是我之前喜欢的那个人的平安符。”
谢昶眼神慢慢变化,“你之前喜欢的那个人,叫什么?”
听他又问起这个,常善善怕他又吃醋生气,她打算糊弄过去,“我们不说他,他已经是过去了。”
“不,你告诉我,他是谁,叫什么。”
叹了口气,常善善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叫什么,我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他救了我的命。”常善善陷入回忆里。
常善善五岁时,有一天和常有福一起路过街道上的姻缘桥,下桥时有人撞到了她。撞她的人不仅不道歉,还骂她眼瞎。
常有福立刻跟那人吵起来,那人又是推搡常有福,又是推搡她。姻缘桥的栏杆并不高,她被一推,背部直接翻过了姻缘桥的栏杆。
从桥上掉下去时,她大脑一片空白,觉得自己会摔死。
即将落地时,有人抱住了她。
骤停的心跳还未恢复,她就被人放到地上,她被吓得神魂恍惚,连救她的人的脸庞都看不清楚。
等她视觉恢复时,只看到男孩离去的背影,和常有福惊恐凄厉的呼喊。
“等等!”她要去追男孩,腿软得却站不起来。男孩越走越远,很快便消失在人群里,她甚至来不及说一声谢谢。
当她觉得自己会摔死的时候,像天神一样出现的小哥哥救了她。她不知道他是谁,他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和一个落下的平安符。
从此她便将他记在了心上。
听完常善善的话,谢昶:“那天掉下来的小女孩是你。”
“呃?什么意思?”
谢昶摩挲平安符上的“知行”两字,“善善,你知道吗,我曾经叫谢知行。”
“什么?”
“我曾经叫谢知行,这个平安符,是我出生后爷爷请大师开光求来的。”
常善善嘴唇颤抖,“所、所以!那个小哥哥是、是你?”
“是我。”
下一瞬,常善善扑进他怀里,狠狠抱紧他,“我找了你好久!谢谢你,谢谢你!真的谢谢你!”她几乎快哭出来。
为终于找到自己的恩人,为自己曾经喜欢的人是他,喜极而泣。
谢昶的手指微微发抖,“我很庆幸,幸好我当时救了你。”
她以为他第一时间会庆幸她曾经喜欢的人是他。却没想到他庆幸的是,幸好他当时救了她。
“谢谢你。”她抱紧他。
情绪缓冲了好半天,她问:“你当时怎么走得那么急,我都来不及说一声谢谢。”
谢昶身体一凝,“因为……但是有急事。”
救下常善善的那一天,是顾长安和元婉枝的忌日。
那一天。谢昶扫完墓,他没有坐车,徒步回家。觉得这个世界没什么意思的他,准备像他父母那样,从天台上高高跃下。
途经姻缘桥,救下摔下来的陌生小女孩,他头也不回地离去。
那天晚上,在他准备跳下去之前,因顾长安的忌日而悲痛欲绝的沈秀君,握住他的手,泪水簌簌而下,“阿昶,你一定要好好的,好好的。”
看着痛哭的沈秀君,谢昶决定不死了。
等以后沈秀君去世了,他再去死。
等沈秀君去世,他再去死,他一直这样想着,直到遇到常善善。
遇到常善善后,他不想死了。
第73章
十二月末, 天儿一天比一天冷了。
窗外阴沉的浓云几乎把光线全部收走,室内昏暗下来。
常善善打开厨房的灯,继续切五花肉。五花肉切成厚度均匀的片后, 她用盐、姜米、胡椒粉、白糖, 辣椒粉腌制五花肉。
十分钟过去,她在肉片里打入两个鸡蛋,打红薯粉和水,搅拌均匀,搅拌上浆后继续腌制。
又大概腌了十分钟,常善善把肉片炸进五成热的油锅里。
酥肉定型, 复炸后捞出来。她吃了一块炸得香酥的酥肉,随之另起锅倒入清水。
水开倒入冬瓜,中小火煮了两分钟, 倒入黄花菜, 菜鲜味煮出来时, 酥肉倒进汤锅里, 又继续放菠菜。盐和胡椒粉调味, 撒上葱花, 香喷喷的酥肉汤出锅。
她迫不及待吃下一块酥肉。
酥肉表面裹着的红薯粉被煮得滑滑嫩嫩, 一咬就破汁。肉质紧实, 微微有嚼劲, 非常入味。
冬瓜菠菜等等配菜压住了酥肉的油味, 故而酥肉吃起来很清爽,未见半分油腻。
她吃着酥肉, 给谢昶打电话。
“阿昶, 你还要多久才能回来?”
谢昶出去办事了。
谢昶:“快了。”
“我做了好吃的,你快回来吃。”
“什么好吃的?”
“酥肉汤!又好吃又热乎, 吃了浑身都暖和。”
“我会尽快回来。”
此时,谢昶正在郊外一处别墅里。
别墅金光闪闪,是他为常善善打造的“金丝笼”。
他环顾别墅时,常善善忽而道:“对了,阿昶,今天我看到了一条新闻,有一个男的,他把她女朋友囚禁起来,然后他女朋友就被他逼疯了。”
“被逼疯后,他女朋友自杀了。”
“怎么会有这种变态,居然把女朋友囚禁起来,他女朋友都被逼疯了,还不放过她!”
“这男的太变态了,是神经病吧,简直是个疯子!”
“阿昶?”
“阿昶?”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常善善疑惑,“阿昶?”
很快,她听到谢昶的声音传来,“我还有点事,先挂了。”
“嗯嗯,好,你事忙完了,快点回来吃酥肉汤。”
寂静如坟地的别墅里,谢昶握着手机,如一座石雕。
渐渐地,他的手颤抖起来。
“砰!”
手机滑落在地。
他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仿佛从某种状态里终于清醒。
惊觉自己做了什么,他环顾别墅,不敢相信自己做了什么。
他居然打造了一座金丝笼,要将常善善囚禁起来。
似乎是难以置信自己会做出这种事,他的手指颤抖得更加厉害。
下一刻,之前自己做过的事,一一出现在脑海里。
想杀掉她曾经喜欢的人,唯恐她被别人抢走,分离焦虑,自残博取关心,安装定位跟踪器,打造“金丝笼”……
他在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上元婉枝之前的道路。
他在一步一步复刻她。
元婉枝想杀掉谢长安曾经喜欢的人,唯恐他被别人抢走,分离焦虑,自残博取关心,安装定位跟踪器,打造“金丝笼”,最后逼疯谢长安,逼的他跳楼自杀。
自己复刻着元婉枝的每一步,最后也会逼疯常善善,会害死她。
意识到这一点,谢昶胸膛剧烈起伏起来。
不,他不会如元婉枝那般,不会害死常善善。
“你会的,你是我的种,身上流着和我一样的血,和我得了同样的病,你会害死她,就像我害死长安那样。”元婉枝倏而出现在他面前。
谢昶眼睛赤红,“我没有病。”
元婉枝轻笑,“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不肯承认你早就疯了。装了那么多年的正常人,真以为自己是正常人了?何必自欺欺人?”
“我没有病,也不会害死她。”他喘着气说道。而后身形摇晃,踉踉跄跄离开别墅。
听到门开的声音,知道是谢昶回来了,常善善快步去门口。
门一开,她就被谢昶按进怀里。他死死地抱紧她,气息急促灼热。
“怎、怎么了阿昶?发生什么事了?”
过了很久,谢昶才出声,他嗓音沙哑,“没事,我只是……我只是想你了。”
常善善放下心来,她安抚性地抚摸他的背脊,“好啦,去洗手,准备准备吃饭吧。”
雷鸣震耳欲聋,暴雨劈天盖地雨,流淌不尽的鲜血若赤红色的毒蛇蜿蜒至鞋尖。谢昶看向前方。
前方血泊里,谢长安倒在地上,浑身是血。
渐渐地,谢长安的脸开始变化,变成了常善善的脸。她躺在血泊里,尸体被鲜血染得鲜红。
沉睡中的谢昶骤然睁开双眼。他的胸膛剧烈起伏,脖子上的青筋延伸到了额头上,大颗大颗的汗珠从他涨红的脸上流淌而下。
他转过头。躺在他身侧的常善善睡得很熟。
她好好的,没有倒在血泊里,身体也没被鲜血染红。
他用力抱紧她,似乎要将她抱进身体里,揉进骨血里。
常善善觉得,谢昶这几天有些不对劲。具体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反正他比之前更加黏她。
再一次从梦中醒来,谢昶抱紧常善善,睁眼至天明。
这一天,常善善半夜醒来,发现谢昶在吃安眠药。
她皱眉,“你最近又开始吃安眠药了?”
他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吃过安眠药了,怎么又开始吃了?
谢昶眼底青黑,“可能是因为写论文,最近睡眠状况不太好。”
常善善心疼,“少吃点药吧,明儿我给你做一些能调理睡眠的菜。”
重新躺回床上,常善善用手轻拍他的背,像母亲拍孩子一样,温声细语,“睡吧,睡吧。”
接下来的一周里,每一夜,谢昶都会从遍地是血的梦里醒来。
元婉枝一遍又一遍地在他耳边道:“你会害死她……”
“你会害死她……”
“你会害死她……”
清晨,苏醒后见常善善不在床上,他疾步走出卧室。
客厅里,常善善嘴边鲜红,双手鲜红,仿佛在流血。
梦里的那一幕与现实重合,他应激似的,“善善!”
常善善放下火龙果,“啊?怎么了?”
认清她的嘴角和手是火龙果染红的之后,谢昶将头埋在她脖子里。
血丝渐渐占满他的眼睛,他知道,他不能再如此下去。
元婉枝的声音再次响起,“你会害死她……”
不。
他不会害死常善善。
因为他,会治好他的病。
元婉枝露出得意的表情,“终于肯承认自己有病了吗?”
谢昶直视她,眸中浓郁的黑几乎化成实质滴落在地,“我会治好病,不会像你那样,害死她。”
谢昶来到精神专科医院大门前。
幼年时,被沈秀君强行带来检查精神疾病的记忆翻涌而来。厌恶与恐惧如黏腻的呕吐物覆盖到皮肤上。
他静静站立在医院大门前。
元婉枝附在他耳边,“根本就没用,治不好的,你的病会越来越严重,永远都治不好。”
谢昶置若罔闻,径直走进医院。
从医院出来,谢昶点燃手里的诊断报告。火苗将报告上的“重度精神分裂”燃烧成灰烬。
第74章
常善善从卧室里出来时, 见谢昶又在吃维生素,她说:“你现在怎么天天都要吃维生素?”
“有点缺维生素。”
她嗯了一声,“给我也吃一颗?”说着她去拿药瓶。
他迅疾拦住她, “已经吃完了!”
吃完了就吃完了, 他怎么反应这么激烈?像是生怕她吃了他瓶子里的维生素似的。
谢昶的确怕。
瓶子里并不是维生素,而是治他病的药。他看着常善善走进厨房的背影,握紧药瓶。
过了片刻,常善善从厨房里探出头,“你最近好像有些精神不振,要不吃点填补精气神的菜?鸡蛋瘦肉牛肉羊肉什么的……”
“什么都可以。”
常善善打算做红烧牛肉, 然后用鸡蛋和瘦肉做一道脱沙肉。脱沙肉,像脱了沙的翡翠一样的肉。
她将八分瘦二分肥的猪肉去筋膜切碎,打入三个鸡蛋搅拌均匀后, 加葱与酱油调味, 肉剁成肉糜, 加秋油和葱末。
将猪网油铺好, 她把肉糜抹上去, 抹了薄薄一层, 卷成卷。
肉卷下锅煎, 表皮的猪网油煎后很是酥脆, 如冰种脱沙翡翠表皮, 脱沙肉名字由此而来。
煎好的肉卷用花雕酒和清酱煮, 配以香菇春笋和韭菜。煮好后切成片,香菇春笋韭菜放置于盘中, 淋上锅里剩余的肉汁, 香浓四溢的脱沙肉大功告成。
肉卷酥而润,因蛋液的滋润, 使得猪肉米口感滑润不干柴。
浓浓的酱汁鲜香彻彻底底入了肉卷里,每一口肉,都能爆破出甘醇醉人的浓汁。
其间能吃出春笋的清甜,香菇的浓醇,而韭菜,又给肉卷多提了一分提鲜气。
谢昶将盘子里的脱沙肉吃得干干净净。见他吃了很多脱沙肉,常善善莞尔道:“你喜欢吃,我下次再多做点。”
“辛苦你了。”
“不辛苦。”她笑吟吟,一口包住爆汁儿的脱沙肉。
日子过得飞快,时间一晃便到了三月份,春暖花开的季节。
教室里,常善善托腮,眉眼间带着愁绪。谢昶他忙着写论文,处理毕业的事,这几个月以来瘦了不少。
尽管她每天都想方设法给他做好吃的,他仍然瘦了不少。
她有些烦躁地抓抓头,然后给谢昶发消息:【阿昶,中午想吃什么?】
收到常善善的消息时,谢昶正从医院里出来。他回了她的消息后,坐上车。
他坐在驾驶座上,静默许久。慢慢地,他的背脊弯曲下来。他将脸埋在方向盘上。
“情况完全没有好转,病情反而越来越重,我早就说过,治不好的。”元婉枝鬼魅的声音突兀地出现。
谢昶忽然抬头,神色坚毅,“我会治好。”
“一定会。”
他闭目许久,随即开车离开医院。
……
常善善:“今天下午就不出摊了。”
“累了?”
常善善点头。其实她还好,每天摆摊摆三个小时,也不是特别累。主要是她觉得他累。她不想让他跟着去出摊了。让他别去,他非要去。
无法,她只能不出摊。这样他就不用跟着去劳累。
她捏捏他的脸颊肉,“你瘦了很多,脸上肉都快瘦没了,以后每顿饭再多吃一碗吧。”
他笑了笑,“好。”
“对了,刚刚奶奶给我电话,问我什么时候去老宅玩。”
“她恐怕又馋你做的龙须酥了。”
常善善失笑,“你什么时候有空?”
“就今天吧。”
“那好,等我下午上完课了,你来接我。”
下午,谢昶开车去学校接常善善。
校门前,常善善在和一个男生说话,她和男生握了手,言笑晏晏。
见到这一幕,谢昶眸光阴翳下来。
男生和常善善道别,转身离去。
“撞死他,撞死他!”仿佛来自地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股强烈的冲动正在瓦解谢昶的理智。
他启动引擎,车子往前行驶,径直行驶向白衣男人的方向。
下一秒,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的他,紧急刹车。
“既然不能撞死他,那就把常善善关起来,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和任何人接触!”尖锐的声音一刀一刀地刮着他的耳膜。
他的眉眼扭曲起来。
“砰砰!”车窗被敲响。
“阿昶?”常善善在车窗外敲了敲。
刹那间,谢昶扭曲的眉眼舒展开来。
他打开车门,眸子里蕴出笑意。
像以往的每一次见面那样,谢昶第一时间拥抱她。他抽出纸巾,擦她的右手。
常善善有点莫名,“我的手不脏啊。”
他放开她的手。
又两个月过去。已经五月,整个朝城里,遍地漂浮着桃花香气。
今天是谢昶论文答辩的日子。他在教室外等待答辩。他看了一眼手机。
常善善已经有十分钟没回复他的消息。他微微蹙眉。
给她打电话,没有回应。他查了一下定位追踪器。定位追踪器失联,手机定位也失联。
她倒在血泊里的画面闯进脑海,他的呼吸一重,几乎没有犹豫,转身就走。
“哎?阿昶,你干嘛去?马上就轮到你答辩了!”简承洲喊道。
谢昶坐上车,去往星光商场。常善善十几分钟前在星光商场买东西。
星光商场距离学校有七八分钟的车程。他提速,五分钟就到抵达商场。
星光商场前,人群拥挤,消防车堵塞,大火燃烧,浓烟滚滚。
商场着火了,整个商场燃烧了起来,火势迅猛,难以扑灭。
谢昶颤抖着手,一遍又一遍给常善善打电话。无人接听。
他环顾四处,没能在周围的人群里发现常善善的身影。
毫不犹豫,不假思索,他立刻冲向商场。
在外面拉水车的消防员一把拉住他,“你干什么?”
谢昶目眦欲裂,“救人!”
“救人,让我们专业的人来,你别去送死!”
“可你们没有把她救出来!”
“火势太大了,楼层又高,我们在尽力救!”
“让我去救她!”
“你这是去送死!”
谢昶眼里全是血丝,“把你的头盔还有呼吸器给我,我去救人!”
“你就算有这些东西,你不是专业人员,也不能去!我们不能让你去送死!”
谢昶指向浓烟滚滚的商场,“这里面,有我最爱的人,她若死了,我也不会独活。”
听到这话,消防员一顿。他这一顿,给了谢昶挣脱他的机会。
谢昶用力甩开他,义无反顾,只身冲进火海里。
烈火和浓烟弥漫的通道里,常善善趴在地上,被浓烟呛得喉咙刺疼。氧气的燃烧让她呼吸不过来,缺氧让她神识模糊。
她似乎早就听到有消防车的声音。可是她等了好久好久,消防员也没找到她,没能来救她。
她拼命往前爬,可是通道已经被堵塞。
“救我……”她痛苦地呻.吟。
她不想死。
今天是谢昶答辩的日子,她还要做好吃的,庆祝他答辩顺利结束。
她已经攒够了开小饭馆的钱,她还要开小饭馆,做很多很多好吃的,挣很多很多钱。
她还要和谢昶结婚,和他永永远远在一起。
她还要……她不想死!
有没有人能救救她。
缺氧到几乎昏迷时,耳边砰的一声巨响。
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有人向她冲过来。
是消防员?
“善善!”谢昶的声音近乎凄厉。
失去意识前,常善善知道,她没有等来消防员。
但,她等来了她的阿昶。
第75章
常善善醒来后, 看着谢昶整个右手臂上缠的纱布,眼泪夺眶而出。
她想说话,可是喉咙被浓烟呛过后, 暂时失声。她轻轻碰触他烧伤的手臂, 无声道:“对不起,对不起。”
谢昶摸她的脸颊,“我没事。”
她低头,轻吻他手臂上的纱布,眼泪滴落在纱布上。
谢昶手臂上的烧伤留下了一大片疤痕。看着很恐怖的疤痕。
做手术可以改善,但只能改善一点, 无法再恢复如初。
得知消息,常善善泪如雨下。
阿昶,他是朝城大学所有女生的男神, 无一处不完美。他是那样完美的天之骄子啊。
可从此以后, 他不再完美, 他的手臂上留下了丑陋恐怖的疤痕。
而这疤痕, 会跟着他一辈子。
除非他不在意别人异样的眼光, 否则他一辈子都穿不了短袖了。
思及此, 常善善哭得更厉害。
谢昶抱她入怀, “没事, 没事的。”
术后恢复的那一天, 常善善帮谢昶拆开纱布。即将拆开时, 谢昶忽然拦住她。
她问:“怎么了?”
谢昶:“我怕你被吓到。”
“不会,不吓人。”她轻轻扯掉纱布。
满手臂的疤痕暴露在空气里。疤痕比术前要浅很多, 但因没改善多少, 仍然很丑陋恐怖。
谢昶倏地用手遮住她的眼,“别看。”
她竭力忍住眼眶里的泪意, 拿掉他的手,旋即瞳仁亮晶晶地笑道:“我就要看,一点都不吓人!”
他用手盖住手臂,企图遮住疤痕,“很丑。”
“哪里丑了!”
良久,他说:“你会不会嫌弃我?”
常善善直接去亲吻他手臂上的疤痕,用行动告诉他,她绝不会嫌弃他。
永远不会。
快接近午时,常善善去往厨房。
谢昶须吃蛋白质高的食物,中午她打算做三鲜铁锅蛋。
三鲜铁锅蛋,用特制铁锅,上考下烘烹出来的焖蛋。三鲜铁锅蛋色泽金黄,鲜香喧软,一口下肚,满口鲜香。
常善善把大油注进蛋浆里,同时慢慢搅动蛋浆。
搅着搅着,眼泪从她眼角流淌下来。她深深一呼吸,憋住眼泪,继续搅拌。
做好的三鲜铁锅蛋金黄油亮,鲜香浓浓。
三鲜铁锅蛋入口暄软,鸡蛋和鸡肉的鲜美,火腿的咸香,以及蟹肉的蟹香一瞬间在味蕾上绽放开。
多层次的口感,若万花筒般绽开,给予了味觉至高无上的曼妙滋味。
谢昶吃着三鲜铁锅蛋,笑道:“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鸡蛋。”
常善善给他挖了一大勺,“那你多吃点,多多补充蛋白质。”
夜里,大雨滂沱。
谢昶再一次从满是火海的梦里醒来。怀里常善善睡得正熟。他用力抱紧她。
“她差点就死在那场火灾里。”元婉枝幽幽道,“你早点把她关起来,她就不会被困在火灾里,不会差点就丧命。”
“为什么不听我的话?为什么?”
他静默无声,任由元婉枝她一遍又一遍地叫嚣,一遍一遍地怂恿,一遍一遍地诱哄。
他知道,他的病情又严重了。
已经到了六月份,他治疗了半年的时间。然而他的病,仍旧未有丝毫好转,且病情越来越重。
似乎就像元婉枝说的那样,病情会越来越重,永远也治不好。
元婉枝尖锐地笑了起来,“对,永远都治不好!”
“到最后,你会害死她!会害死她!”
谢昶下巴绷紧,他捂住耳朵。
“你会害死她!”
“你会害死她!”
他抬首,“我不会!”
“我会治好病,半年不行,就一年,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无论多久,我总会治好病。”
元婉枝嗤笑,仿佛是在嘲笑他的天真,“你有那么多时间去治病,她有那么多时间等你治好吗?谁知道你哪一天会突然失去理智,突然发疯?就像你那天发疯,开车去撞和她握手的那个男生一样。”
“你能保证不失控,不发疯?”
“你不能!任何时候你都有可能失控,失去理智!”
“你的病不治好,每一天待在她身边,你都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会害死她!”
谢昶身体猛地一震。
他深知,他不能保证,自己随时都能保持理智,控制好自己。就像那天差点去撞那个男生一样。
说不定今晚,或者是明天,或者是后天,或者是哪一天,他会突然发疯,会在失控的情况下将常善善关起来,然后逼疯她,害死她。
他突然下床。
来到楼下,他走进大雨里。试图让暴雨让他清醒。
大雨砸到他身上,他的确越来越清醒。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他是一颗常善善身边的定时炸弹,随时可能会爆炸,危及她的性命。
深刻意识到这一点,他浑身颤栗起来。
多可笑,他最担心她的安危,而他本人却是她最大的危险。
他跪在地上,痛苦地佝偻下背脊。雨水一颗颗砸向他的背脊,将他的背部砸得越来越佝偻。
“我不会害死她。”他突然抬脸,直视元婉枝。
“只要我死了,我就不会害死她。”
元婉枝登时失去声音。
谢昶笑了起来,“只要我死了,她就不会死。”
似是终于找到解药,终于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他的笑容逐渐扭曲疯狂。
笑着笑着,眼泪和雨水混合在一起,簌簌而下。
他的声音很轻,却斩钉截铁,“只要我死了就好。”
因为常善善,他想继续活下去,而为了她能活下去,他必须死。
第76章
下课铃声响起后, 常善善飞速抓起包,“随随,我去阿昶那里。”
“不是, 再过一个小时还有课, 这点时间你也要跟他在一起?我还寻思着咱们一起去外面买个奶茶吃个串,再回来上课呢。”
“嗯,我去他那里了,拜拜。”
窗外广场上,谢昶将飞奔过来的楼入怀里。
见他又抱又亲常善善,张随随肉麻不已。她戳戳徐梦, “他俩这都快两年了,怎么热恋期还没过去?还这么黏糊!”
徐梦若有所思,“不知道你发现没有, 我感觉最近吧, 男神好像比之前更黏善善, 似乎是下一秒就看不到她了似的。”
“对, 我也感觉到了。”
六月中旬的深夜, 繁星满天。
静谧无声的房间里, 谢昶睁着眼, 一直凝视怀里的常善善。
他轻轻抚摸她的头发, 一眨不眨注视她。
以后没机会再看她, 他要好好再看看她, 不浪费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
黑暗中,常善善忽然出声, “你怎么还没睡?”
“你醒了?”
“嗯, 有点渴,不过你怎么还没睡?”
“马上就睡。”他起身, 去给她拿水。
常善善喝了水,说:“你是不是又失眠?”
“没有。”
“那就早点睡吧。”
谢昶假装入睡,等她睡过去,他睁眼,继续一瞬不瞬看她。
次日。常善善指着谢昶眼底的黑眼圈,“你昨晚还说不失眠,你瞧你那黑眼圈!最近又开始失眠了?怎么你失眠的情况老是反复?”
“没事。”
“要不去医院看看吧?”
“不用。”
又过了两天。常善善发现谢昶晚上还是失眠。他口中说自己睡得好好的,可他眼底的青黑骗不了她。
但他不是吃了安眠药?安眠药是不是不管用了?
“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看看。”
“不用。”
“你这样失眠下去,会猝死的。”
谢昶怔然。
常善善握住他的手,“阿昶,我们去医院看看吧,我很担心你。”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他舍不得她担心他,不能让她担心他。
这天晚上,谢昶没再一直盯着常善善。翌日常善善发现他的黑眼圈浅了不少,精神气也好了许多。她松气,“昨晚睡得还不错?”
“还不错。”
“那就好。”她放下心来,“周末我们去北京看萌兰吧?”
“好。”
……
作为顶流男明星,萌兰人气与和花一样爆棚,去看它,也得起大早去排队,否则根本就挤不进去。
好不容易挤进去时,西直门三太子萌兰正趴在玻璃上,在“开粉丝见面会”。
常善善旁边的人被可爱到啊啊啊啊地尖叫。常善善皱眉,“小声点吧,熊猫对声音很敏感的。”
“不好意思哈,太激动了没忍住。”
忍不住很正常。毕竟萌兰太可爱,谁见了它都忍不住激动。常善善看着萌兰,余光注意到,谢昶并未看萌兰,而在一直看她。
“你怎么不看萌兰?”
“我看了。”
“你好像对它不感兴趣?这么可爱都不感兴趣的吗?”常善善打趣道。她看了萌兰,一眼都不想错开。
“我更想看你。”
想再多看看你。
常善善耳朵一红。
尽管再舍不得走,常善善还是得让开位置,给后面的人看萌兰了。她拉着谢昶去逛动物园其他地方。
“红嘴犀鸟?”常善善站在动物介绍牌前,“最忠贞的鸟类,伴侣一方死去,另一方绝不会苟且偷生,会绝食,自杀而亡。”
原来还有对爱情如此忠贞的鸟类。她观赏了片刻红嘴犀鸟,见谢昶还站在介绍牌前不动,她拉他,“走吧,去前面看其他动物。”
“善善。”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不会像红嘴犀鸟一样,自杀殉情?”
“呸呸呸呸!你才不会死了呢!”
“我是说如果。”
“没有这种如果!”
谢昶语气温柔,“善善,我很想知道,你会不会像红嘴犀鸟一样自杀殉情。”
他似乎非要得到她的答案。她不假思索,“我会。没有你,我怎么可能活得下去。”
一般情况下,恋人听到对方说自己会至死不渝,自杀殉情,另一方都会感动其情深。
但谢昶并不感动。他只有恐惧。
他为了她能活下去,选择去死。如果他死了,她也跟着去死,那他的死还有什么意义?
她会跟着死,这让他极度恐惧。
那一刻,他的思绪混乱不堪,如纠缠在一起的线团。
吃晚饭时,谢昶问常善善:“善善,在什么情况下,如果我死了,你不会自杀殉情?”
“你干嘛问这些问题?好奇怪。”
“我只是好奇,可以认真回答我吗?”
常善善略微一忖,“很简单啊,在我不爱你的情况下,我若是不爱你了,你死了,我才不会自杀殉情。”
谢昶默然,良久,他说:“你在什么情况下会不爱我?”
“我会一直爱你。喂,我都这么说了,你怎么表现得一点都不感动?”
“我很感动。”谢昶的手指,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微颤。
倏而,他想到了什么,“如果我不爱你,你也还会一直爱我?”
听闻此言,常善善沉默下去。旋即,她严肃郑重道:“阿昶,如果有一天,你不爱我了,那我也不会再爱你。我说我会一直爱你,前提是你也一直爱我,不会背叛我们之间的感情。”
谢昶眼里终于出现笑意,“我知道了。”
他找到了对策。
如果他不再爱她,她也不会再爱他。那么他死了,她也不会跟着自杀殉情。
他会假装不爱她,背叛她,抛弃她。如此,她才会好好活下去。
“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我背叛了你,抛弃了你,你也不会再爱我,若是我死了,你不会跟着自杀殉情,你会好好活下去,是吗?”
“当然,我会好好活下去,然后找一个比你更爱我的人,努力比你过得更好,气死你!”
“很好,很好。”他一连说了两个很好,似乎极为愉悦。
而后他又想到了其他。
若是他前脚说不爱她,抛弃她,后脚便死了,或许她会察觉到蛛丝马迹,然后起疑。
他必须要做到万无一失。
那么只有……抛弃她后,不让她知道他的死。让她以为,他一直好好活着。
然后,她会好好活下去,会找一个爱她的人,努力活得更好。
常善善握住他的手,“阿昶,我会一直爱你,直到你不爱我为止。”
谢昶:“我会一直爱你,没有‘为止’。”
吃过晚饭,他们去逛有名的景点。
常善善腿走累了,双腿有些酸乏。谢昶直接蹲下来,将她背在背上。
周围行人来往如梭,他背着她,在来往的行人里,在璀璨的霓虹灯光里穿行。
她伏在他背上,像靠在安全坚实的港湾里,十足的安全感,
不禁轻轻摇晃起脚,她晃啊晃,夜风在她鞋子上一浮一浮,灯光在她鞋子上一闪一闪。
前方有商家在搞活动,路边上爆开一片片假雪花。
雪花飘落在谢昶头上,常善善头上。她拿出手机,“别动。”
她在他背上,给两人拍了一张照片。照片里的他们,头上覆盖满雪花。
她把照片给他看,笑吟吟,“阿昶,你看,我们白头偕老了。”
谢昶定定看着照片,“真好。”
“阿昶,你说,我们会不会白头偕老?”
他的声音,很轻,像春日里枝头飞下的花瓣,“会的。”
常善善颊边梨涡圆圆,眼睛笑得弯弯若新月,“嗯!”
听着她清脆的笑声,谢昶低头,一滴温热的眼泪砸在了地面。
第77章
“善善, 你在哪里?”
“我在逛街呢,等一下就回去了,我先挂了啊。”常善善放下手机, 继续看手里的戒指。
这是她给谢昶订做的戒指。戒指很贵, 六位数的价格。她把她攒的开小饭馆的钱,全部拿买这只戒指了。
过几日便是谢昶的二十二岁生日。戒指是她要送他的礼物。
戒指是他喜欢的金色,镶以钻石,刻有名字。她满意地看了看戒指,然后快速回家。
谢昶生日这一天,这一天, 一年里,阳光最明亮灿烂的日子。
“今天天气很好。”常善善站在窗前,转过头, 瞳仁雪亮, “因为今天是你生日, 所以天气很好!”
沐浴在晨阳里的她, 脸蛋圆圆, 眼睛圆圆。笑起来时, 颊边的梨涡也圆圆的, 水灵的圆眼睛很亮, 比窗边的日光还要亮。若明亮灿烂的小太阳, 溢满明媚的阳光。
谢昶抬步走过去, 欲将拥她入怀,却在半路驻足。
她就该一直这样明媚灿烂。而不是被他拉入深渊, 被他逼疯, 自杀而亡。
他停下脚步,不敢, 亦不能再向前。
今年谢昶的生辰宴,常有福,简承洲,还有张随随他们都来了。谢宅里热闹一片。
常善善点燃蛋糕,“阿昶,快许愿。”
隔着蜡烛朦胧的光影,谢昶看向常善善。
他许愿,愿她一生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蜡烛吹灭,所有人都将礼物送到谢昶面前。
常善善最后一个将礼物送到他面前。
她打开盒子,耳根发红,“谢昶先生,今天是你二十二岁生日,你已经到了法定结婚年龄,请问你愿意娶常善善女士吗?”
去年谢昶生日,他的愿望是,她到了法定年龄可以嫁给他。而今日,她来实现他的愿望。
简承洲和张随随他们欢呼了一下。常有福见自家闺女这么主动,还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向沈秀君。
只见沈秀君眉眼含笑,似乎很满意谢昶能够娶常善善。
简承洲和张随随她们起哄,“答应她!答应她!”
谢昶半天没什么反应。
常善善有点错愕,“阿昶?”
谢昶闭目,而后睁开,“我不愿。”
刹那间,整个房间安静下来,仿佛突然被按了暂停键似的,连空气都凝滞起来。
常善善以为自己听错,“什、么?”
谢昶:“我说,我不愿意,我不愿意娶你。”
常善善有些无措,“为什么?你在跟我开玩笑?”
“没有,我的确不愿娶你。”他的语气平淡到近乎冷酷,“善善,你知道为什么从半年前开始,我就总是失眠,总是精神不好吗?”
“为什么?”
“从半年前开始,我就发现,我对你的爱似乎在慢慢消失。”
“慢慢的,我好像没那么爱你了,直到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
“我很愧疚,所以总是失眠,总是精神不好。”
常善善完全不信,“你在骗我。这半年来,我并没有感受到你对我的爱在慢慢消失,并没有感受到你不爱我了。”
“而且!你如果真不爱我了,之前那次火灾,为什么会冒死去救我?”
谢昶垂睫,“因为愧疚,我对不起你,我想弥补你。”
“我不信!”
“对不起。”
常善善不敢置信,各种情绪如同一块块玻璃,生脆地砸在她脑中,将她的理智与神经砸得稀碎。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就像我们之前没在一起的时候,你故意说你不喜欢我了那样?”
“没有,我没有任何苦衷,我只是单纯地不爱你了。”
一股摧心剖肝的疼痛,将常善善劈成了两半。这阵痛楚,几乎让她形神俱灭。
她忍住汹涌的泪意,想起影视剧里各种狗血情节,“我还是不信,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就像,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你是不是得了什么病,不想拖累我?所以故意这样说?”
他再一次重复,“我只是不爱你了。”
他这样说着,字字敲骨击魂。
常善善嘴唇颤动,仿佛是被隆冬寒风呛灌了,“谢昶,我再问你一次,你是真的不爱我了,还是有什么苦衷?若你现在不告诉我实话,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就算以后知道你有什么苦衷,我也不会原谅你。”
“我不会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男主有苦衷,例如因为得了病,不想拖累女主,所以故意伤她,离开她。而女主得知他的苦衷后,选择原谅他。”
“我不会那样。即便你是有苦衷而伤我,我也永远不会原谅。”
“即便你有苦衷,即便你是为了我好,但我曾经跟你说过,无论什么事,你不要那么强硬地直接替我做选择,就算是为了我好,你要先问问我的意见。”
“所以,请你对我说实话,你到底是真的不爱我了,还是有什么苦衷?”
谢昶:“我不爱你了。”
常善善后退半步,许久,她才有力气抬起头,“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是我的错。”
“可为什么你说不爱就不爱了?”
谢昶用平静而理性的声音,“我们都是正常人,正常人的爱情多巴胺总会消失。这是正常的生理状况。”
常善善苦笑,“千变万化的是爱情。我总算理解了这句话。”
爱情千变万化,不可捉摸,没有永恒之说。可笑她在爱上他后,还真以为世上能有永恒的爱。
她强撑着抬动脚步,却有些力不从心。她对常有福说:“爸,带我回去。”
常有福气冲冲来到谢昶面前,“谢昶!你言而无信!你之前说好的,要好好待我女儿的!”
谢昶低头,“对不起。”
“你!”
常有福一拳揍过去,却被常善善及时拦住,“爸!带我回去!”
怒火中烧的常有福咬牙,“我真是瞎了眼!”说完,他搀扶着常善善走开。
走了两步,常善善倏然回头,“谢昶,生日快乐。”
随之头也不回地离去。
谢昶没有看她离去的背影。他一直低头。直到常善善和谢昶消失在门口,他才抬起脸。
走出谢宅后,张随随仍然一副梦游的状态,“我真没想到,男神居然……居然不爱善善了。”
她总以为,如果有一天谢昶和常善善分开了,那一定是常善善甩的他。
没想到,被甩的居然是常善善!
“什么从一而终,什么忠贞不渝,原来真的只存在于电视剧和小说里啊。再也不敢相信爱情了。”张随随叹气,忽而,她想起了什么,“宁宁,你和江执可要撑住!只要你们还在一起,我就还相信爱情!”
棠宁叹气,“快点追上善善他们。”说着她追上前去。
……
次日中午。天空阴沉得几乎能滴下墨汁,浓云团聚,风雨欲来。
常有福做好晚饭,敲常善善房门,“善善,出来吃饭吧。”
“我不饿。”
昨天中午从谢宅回来后,常善善一直未进食。这样下去可怎么行!常有福急得不得了,嘴角都快起泡。
房间里,常善善蜷缩在床上,手里紧握着戒指。
在她定做戒指,想象着他们美好的未来时,他却已经决定抛弃她。
他骗了她。
曾经那些海誓山盟,全是假的。他骗了她。
她握紧戒指,戒指几乎要刺进血肉里。
天上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时,常有福又来敲门,“善善,谢昶那小畜生的奶奶来了。”
如枯木雕塑的常善善动了动,起身走出房门。
看到面色苍白憔悴的常善善,沈秀君面露愧疚,“善善,对不起,实在是对不起。”
沈秀君此次前来,是来登门道歉的。
任凭她怎么想也想不到,谢昶会抛弃常善善。
将近两年的时间里,她是亲眼看见谢昶有多爱常善善的。他为了常善善,只身前往火海,连性命都不顾,最后侥幸没死,却留下一手臂的伤疤。
他这样爱她。
却又这样伤她。
谢昶的爷爷和父亲,都是痴情种,她没料到,谢昶虽也是痴情种,却只是短暂地痴情了一下。
他并不长情。
沈秀君一遍又一遍道歉:“善善,实在是对不住。”
常善善眼神涣散,她望向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
不知多久过去。她把戒指交给沈秀君,“请您帮我把戒指交给他。”
常有福气愤道:“还把戒指给他干嘛!这不是浪费了那么大一钱!他不配!”
常善善:“戒指是我为他专门定做的,是他的生日礼物,请您交给他。并且告诉他,从此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
把戒指交给谢昶时,沈秀君叹息,“阿昶,你以后再也遇不到善善这样好的女孩了。”
谢昶面色平静,接过了戒指。
“你说你,怎么就不爱她了呢。”
谢昶依旧沉默。
他爱她。
永远爱她。
千变万化的是爱情,永恒不变的是谢昶爱常善善。
然而为了她能活下去,他必须死。
他愿她一生顺遂无忧,平安喜乐。而他自己,却是她顺遂无忧,平安喜乐的最大阻碍。
第78章
半夜里, 常有福起夜时,听到厨房的动静。他打着呵欠去往厨房。
“善善?”
厨房里,常善善在切土豆丝。
视线扫过桶和盆里堆积的土豆丝, 常有福拧眉, 说:“大半夜的练什么刀功?对了,你吃了点东西没?”
“吃了。”
常有福放下心来。吃了东西就好,“赶紧回屋睡吧,大半夜的,练什么刀工。”
“我睡不着,我练累了就睡。”
一连三天, 常善善每天每夜都在疯狂地练习厨艺,若不是常有福强行赶她去睡觉,她恐怕会过度劳累猝死。
又一个深夜里, 常有福强行将常善善推出厨房, 他骂了句脏话, “都怪谢昶, 这天杀的!”
彼时, 谢昶正在五台山。
五台山, 中国佛教文化中心。
夜风吹拂着连成丝线的雨。雨滴一颗颗落下谢昶身上。
他跪在地上, 往台阶上走, 一步一朝拜。
五天的徒步朝拜, 在他额头上印出红肿的血丝。雨滴冲刷掉他额头上的血丝, 很快又有新的血丝浸出来。
他仿佛感觉不到膝盖和额头的疼痛。
五台山五个朝台,全程七十多公里。他翻山越岭, 一步一拜, 向神佛许愿,愿常善善一生顺遂无忧, 平安喜乐。
过去的他从不信神佛,到生命的最后,却只能虔诚地祈求神佛,愿他心爱的人,一生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他将头磕在地上,起身准备向前一步时,身体摇晃了一下。似乎被雨水打偏了身体,他仰到在地。
雨水灌进眼睛里,鼻子里,嘴巴里,带来一阵刺痛。
全程七十多公里,马上就要朝拜完五台山五个台。
他用尽全力起身,继续一步一朝拜。
……
“善善,你能不能休息休息,你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你过度劳累猝死!你还要不要命了?”常有福拉住常善善,不让她再碰刀。
她这样不分昼夜地练习厨艺,简直是不要命了!
常善善痛苦地闭眼。只有不停地练习厨艺,她才能不想起谢昶。
她的心脏被一根绳子悬挂在悬崖边。只要一想起谢昶,绳子就会松动,她的心脏会极速从悬崖边上坠落,摔得四分五裂。
她没办法不通过疯狂练习厨艺来转移注意力。
“善善,你再继续这样下去,你这是要你爸我的命啊!”
闻言,常善善一僵。她抱住常有福,“爸,对不起。”
许久过后,常善善深深一呼吸,“爸,我出去走走,透透气。”
“我跟你一起去。”
“我想一个人去,一个人静静。”
常有福点头。出去走走,透透气也好,总比一直闷在厨房里好。
外面艳阳高照。常善善漫无目的地行走。
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一辆车一直跟在她身后。
车子里,谢昶额头红肿,面色苍白。他一瞬不瞬注视常善善。
临死前,他想再看她一眼。
手机一响,常善善面无表情地接电话。
“善善,我早就说了的,谢昶不简单,他一定会伤害你!我当时不是叫你离他远点吗?你还不听!”路之屿声含愠怒。
常善善直接挂断电话,继续往前走。
烟花般绚烂的彩带扑到身上时,常善善忽而回魂。她向前看去。
前方彩带飞扬,飞扬的彩带里,无数对穿着婚服的男女,在广场上举行婚礼。
新郎向新娘起誓:“我会永远爱你,至死不渝!”
听到新郎们坚定的誓词,常善善嗤笑。
至死不渝的爱?曾经她也相信过,世上会有至死不渝的爱。
可现实狠狠抽了她一耳光。
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就在这时,砰的一声响。
缤纷的彩带漫天而落。
绚烂飞舞的彩带里,新人们拥抱,大声向对方道:“我爱你!”
无数声“我爱你”在广场上,随着飞舞的彩带爆炸开。
彩带飞落在车子上,车子里,谢昶看着常善善走远。
他轻轻道:“我爱你。”
声音淹没在无数人声里。
渐渐地,他的声音越来越大,他跟着新郎新娘们一起呐喊,“我爱你!”
他声嘶力竭地呐喊:“我爱你!”
他声嘶力竭的呐喊,淹没在新郎新娘们的“我爱你”之中。
常善善漫无目的走了一个多小时。她回到家后,说:“爸,我们去成都吧,我想去看熊猫。”
“去看熊猫?哎!好!”看熊猫好,熊猫很治愈,而善善又喜欢熊猫,说不定看到熊猫,她的心情会好很多。
决定去成都看熊猫,他们马上行动,高铁坐了两个多小时,他们抵达成都。
在幼年别墅看了花花和它弟弟和叶后,常善善继续去看其他熊猫。
来到小北侠和小福菀的地方,她驻足。
小北侠只有一只手,它用一只手爬树。小福菀后腿残疾,无法行走,它拖着后腿爬行,也去爬树。
两只残疾的熊猫,一次又一次去爬树,一次又一次掉落下来。它们不畏艰难,勇敢坚定,一次次掉落,一次次重新往上爬。
常有福感慨,“真是坚强的两个小家伙。”
小北侠少了一只手,小福菀后腿残疾。它们没有健全的四肢,却有一颗勇敢坚强的心。
常善善看着坚强的小北侠和小福菀,眼角湿润起来。它们很坚强。
身患残疾,它们都能如此坚强,而她呢,只是失恋而已,却脆弱得不行。
她比不上熊猫。
她要和小北侠和小福菀一样坚强。
只是简单的失恋而已,她会很快忘记,很快好起来。伤疤或许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愈合,但总有一天会好的。
总有一天,她会走出来。
良久,她的脸上挂满从前那般明亮灿烂的笑容,“爸,我们回去吧,我想吃香辣田螺,雪花酥,火锅,坨子扣肉,都卷子,烤脆皮五花肉,蟹肉炒饭……我想吃好多好多好吃的!”
见常善善似乎是想通了似的,心情明朗起来,常有福喜笑颜开,“好,爸回去给你做!”
常善善抱着常有福的胳膊,踏着满地阳光,走向阳光更加明亮的地方。
星光漫天的夜里,谢昶将信纸封好。
信里,他写清了自己抛弃常善善的缘由,并恳求沈秀君瞒住他的死讯。让她对外说,他去了国外。
这是他的遗愿,他相信,沈秀君会答应他的遗愿。
他悄无声息打开沈秀君的房间,将信封放在她枕边。
而后毫不犹豫,走向天台。
他站在天台上,抬头看天。
天上星光灿烂。
谢长安在暴雨夜,纵身跳下天台。元婉枝也随他一起跳了下去。
他的父母死在暴雨夜里。
而他即将死亡的这一夜,天气很好,银河璀璨,星光熠熠。
他俯视楼下。即将跳下去时,身后传来声音。
“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很危险的,快下来。”
转过头,他看到笑意盈盈的常善善。
她说:“谢昶,下来吧,很危险的。”
她向他伸出手。
他看向她的手。
她的手很小,因为长期练厨艺,指间有薄茧。
月光,星光,天台上昏黄的灯光,尽数落在她带着薄茧的手掌上。
她说:“谢昶,下来吧。”
他看着她手上汇聚的光。她手上汇聚的光,比白日阳光还要明烈。
他向她摇头,没有把手递给她。
下一瞬,笑意盈盈的常善善变成了一片空气。看着空荡荡的身后,他笑了一下。
他亲吻无名指上的戒指,而后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第79章
常善善把鸡蛋, 豆油,酵母,白糖和水倒进盆里搅拌。蛋液搅拌均匀后, 少量多次注入面粉里。
她手法娴熟流畅地和着面团, 准备做喜饼。
明天是棠宁和江执结婚的日子,除了送红包,她还准备送喜饼。
“老板,你还不准备回家?”饭馆里的员工问道。
“把饼子做完就回家。”
“饼子?老板你在做什么饼子?”员工下意识舔舔嘴。
“喜饼。”
“哇!老板做的喜饼肯定巨巨巨好吃!我可以尝一个吗?”
常善善一笑,“可以。”
看着眉眼弯弯的常善善,员工有些害羞地红了红脸。
他的老板, 大三时自己开饭馆,今年将将毕业,饭馆已经成为全朝城最最有名的小饭馆。
若有人问朝城人, 朝城哪家饭馆最好吃, 回答一定是:善善饭馆!
他的老板, 厨艺超神, 性子和善, 长得还很甜很可爱, 是他遇到过的, 最好最好最好的老板!
老板给的工资高于餐饮业平均工资, 还会时不时亲自下厨给他们员工做好吃的, 待他们这些员工很好。
他在这里工作很幸福!他想一辈子待在善善饭馆工作!赶他走他也不走!
常善善做好了喜饼, 递给他,“吃吧。”
他连忙接过喜饼。
红红的喜饼略带光泽, 入口十分松软。浓浓的奶香蛋香齐齐划过舌尖, 留下让人欲罢不能的细腻香甜。
“好吃!老板,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喜饼!”
“你快点吃了回家吧。”
“哦哦好的。”
常善善回家后, 张随随在群里@她:【常大神厨,还没下班?明天可别迟到了,你明天可是伴娘啊!】
常善善:【下班了,不会迟到∩_∩】
棠宁和江执结婚的日期是六月六日。和很多校园情侣毕业即分手不同,他们一毕业,迅速结婚办婚礼。
婚礼上,穿着伴娘服的常善善,看着棠宁和江执互换戒指,亲吻对方。她用力鼓掌。
张随随扯了扯伴娘服,忽而凑到常善善耳边,“卧槽那有个帅哥!”
顺着张随随的目光,常善善看过去。右前方站了一个长得很唇红齿白的男人。
张随随挤眉弄眼,“善善!快上!把握住帅哥!”
“没兴趣。”
“这都两年了,你还不想谈恋爱呀?”张随随瘪嘴。两年前,常善善和谢昶分手。半年后,常善善才终于走了出来。
张随随有点怀疑常善善是不是真的走了出来……
“你这什么眼神?”常善善拍了她一下,“我不是不想,是没遇到喜欢的。”
“好吧。”张随随安静下来。随即,她想起了谢昶。
两年前谢昶去了国外。一直没回来。不知道现在他怎么样了,是不是早已找到了新欢?
思及此,张随随心塞起来。她想骂他,可善善本人都已经走出来,不在意他了,她为何要去骂他?
“唉……”她吐气,吃了一块常善善送给她的喜饼。很快,她的思绪全部集中到了美味的喜饼上。
“善善,你如果去卖喜饼,肯定会成为全国最畅销的喜饼!”
婚宴结束,常善善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和常有福一起回家。
深夜,她歪在被窝里,看搞笑小品。
“哈哈哈哈!”
她被小品逗得哈哈直笑。笑着笑着,她的眼泪流了出来。
感觉到眼泪越来越多时,她连忙抽出抽屉里的抗抑郁药。
吃了药后,她在夜色里枯坐许久。
月光如薄刀,插.进她的血肉里,搅动体内的血肉。她疼得佝偻背脊,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她全身汗湿,瘫倒在床上。
常善善从不知道,抑郁症如此难受,也从不知道,装作没有抑郁症,装成一个正常人,会这么疲惫痛苦。
两年了,她累得筋疲力尽。
酷暑时,她和常有福去乡下避暑。
晚上睡不着,她走出屋子,漫步前行。
步至小河边。
河边,漫天萤火,若璀璨星河,闪耀在如紫青空下,闪耀在悠悠的林间晚风里,闪耀在月光泼过的小河里,闪耀在馥郁芬芳的花草香气里。
无数萤火之光在暮夜里,织成了一副童话般的梦幻美景。
“善善,谢谢你带我来看这样的美景。”
“你喜欢吗?”
“很喜欢。”
“那以后我们每年夏天都来这里看萤火虫?”
“好。”
常善善看着星河萤火,深深的将头埋了下去。
过了酷暑,朝城的天气一日比一日阴沉。整整两个月,天空都灰蒙蒙一片,似乎阳光已经燃烧殆尽,再也不会落于世间。
这一日,天空依旧灰蒙蒙一片。
常善善去餐厅赴约。约会的对方是广告商。有广告商看中她饭馆的名气,想和她合作打广告。
餐厅里,简承洲用完餐准备离开时,注意到右前方桌上的常善善。
目光落在常善善对面的年轻男人身上,简承洲微顿。
她是在相亲?还是,这是她新找的男朋友?
走到餐厅大门前后,合作商负责人笑道:“常小姐,那么我们之后再联系。”
“好。”
常善善步至自己的车子前,正要打开门,却别人喊住。
“善善。”
她背影微滞,很快回过神,“简承洲?”
简承洲:“真巧。”
“嗯。”
“这两年……你过得好吗?”
“挺好的。”常善善看了看钟表,“我还有事,先走了。”
“等一下。”
“还有什么事?”
“你为什么不问问阿昶现在怎么样?”
她语气淡淡,“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触及她平淡到近乎冷漠的表情,简承洲声音压抑,“他……现在过得很好,他在国外,过得很好。”
“那挺好的。”她笑了下,“再见。”她开车门上车。
目送常善善的车子走远,简承洲眼睛红了起来。他急忙转过身,背对车子。以免她通过后视镜发现他的异样。
他用手捂住湿润的眼睛。
下巴抑制不住地颤抖着,眼泪从指缝里渗漏下来。
红灯亮起时,常善善停下车。
她仰头,把眼泪逼回去。
毫无预兆地,灰蒙蒙的天突然敞亮起来。一缕阳光自天际泼洒而下,落在她车窗上。她用指尖碰触前窗的阳光。
握住车窗上的阳光,她想,她总会走出来,就像阳光总会到来。
第80章
常善善久久凝视车窗上的阳光。绿灯重新亮起, 她准备启动引擎时,一辆车子来到她身边。
“善善!”
常善善转过头,见简承洲眼睛发红, 她讶然, “你还有事?”
简承洲嘴唇微颤,似乎陷入极度的挣扎里。
“善善……”他用力一呼吸。
“有什么事快说。”
“其实……”
“快说。”常善善不耐烦。
“如果当初阿昶离开你确实是有苦衷的,你……你会原谅他吗?”
她表情淡淡,“我说过,无论他有什么苦衷,即便是为了我好, 我也不会原谅。”
简承洲苦笑。他刚才这么说,她甚至没有怀疑一下阿昶是否真的是有什么苦衷。只是很冷漠地说不会原谅。
阿昶是否真的有苦衷,她已经不在意了。
他低头, “我明白了。”
常善善一路开车回到家。
“善善, 晚上想吃啥, 我去买菜。”常有福见她回来了, 问道。
“善善?”
常善善神识回笼, 说:“随便什么都可以。”
“要不要吃猪肚鸡?”
“可以。”
“善善, 你怎么心不在焉的?怎么了?”
“有点累, 我去睡一会儿。”常善善把自己扔到床上。她把头埋进被窝里。
“如果当初阿昶离开你确实是有苦衷的, 你……你会原谅他吗?”
简承洲的声音如魔音, 不停塞进她脑子里。大脑被塞得堵塞不堪, 无法运行。
简承洲为何会这么说?
难道当初谢昶抛弃她,真的有苦衷?
她的理智被劈成了两半。一半告诉她, 即便他当初有苦衷, 她也不会原谅,所以她不必知道, 也不用在意他到底有什么苦衷。
有什么问题,他们可以一起面对,一起解决。但他不让她知情,强硬地替她做选择。就算他的苦衷,是为了她好,他也不应该这么做。
她厌恶这种自以为是的为她好。
另一半理智告诉她,他当初抛弃她,难道真有苦衷?是有什么苦衷?
两种念头在她脑子里拉扯,几乎将她的神经扯断撕碎。她痛苦地咬紧牙根,几乎将嘴唇咬出血来。
晚霞渐渐爬进屋子里时,常有福敲常善善房门,“善善,出来吃饭了。”
常善善仍然闷在被子里,“我不太饿,爸你自己吃吧。”
“出来吃点吧,我炖的猪肚鸡老香了。”
“我真不饿。”
“特意为你炖的猪肚鸡,出来吃点吧,得按时吃饭,到点不吃饭怎么行!”
常善善吐气。她爬下床,“来了来了。”
砂锅里的猪肚鸡,汤汁乳白,猪肚和鸡肉隐匿于其间,若隐若现,鲜味勾人。她喝了一口汤。
浓郁的鲜气和药材香气停留在舌尖。药材的香气原本应是清香的,但停在常善善舌尖却渐渐变得苦涩。
越来越苦,苦到反胃。常善善没忍住,立刻冲向卫生间,呕吐起来。
常有福慌了,“善善!你这是咋了?咋还吃吐了?我做的猪肚鸡没这么难吃吧!”
常善善漱过口后,说:“是我的问题,今天在外面吃太多了。”
听到这话,常有福面色一变,心里愧疚自己不该逼她吃饭,“那你别吃了,等饿了再吃。”
“嗯。”
常善善又漱了几遍口,返回卧室。
半夜里,她耳边仍然萦绕着简承洲的话,不得入眠。
次日,她顶着比熊猫的黑眼圈还大的黑眼圈走出房屋。
常有福惊诧,“昨晚这是一整晚没睡?”
“熬夜追剧了。”
“你们年轻人身体好,也不能这么糟蹋,以后别熬夜了。”
“知道了。”常善善才喝下一口粥,就喝不下去了。她勉强再喝了几口就撂了筷子,“我回屋补觉了。”
在床上睡了许久,仍然无法入睡。她几近狂躁地去锤抱枕。
下楼上车,她径直将车开往城北。车子开到一栋别墅前。她下车走向别墅大门边上的保安。
常善善对保安说:“您好。”
保安认出她来,“常、常小姐?”
“我找简承洲,他在家吗?”
“在,我这就跟他打电话。”保安立刻打电话通知简承洲。
没多久,简承洲出现在大门前,“善善?你找我有事?”
“我问你,你昨天为什么说,如果谢昶真的有苦衷,我会不会原谅他?你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么问,意思是不是他真的有什么苦衷?”
简承洲正要否认,却只听常善善道:“如果他没有苦衷,你不会这么问,你告诉我,他有什么苦衷?”
她已经断定谢昶有苦衷,不容简承洲反驳了。
简承洲默然,低下了头。
阿昶的遗愿是,不让常善善知道他的死。他昨天不该对常善善说问那句话,他一旦问出那句话,她肯定以及绝对会起疑。
他知道他不该问。
但……
简承眼神闪烁,继而道:“他的确有苦衷。”
常善善半天没有出声,很久以后,她才道:“是什么?”
“你等一下。”简承洲去往书房。他拿出来一封信,“这是阿昶两年前留给我的信。”
常善善接过信纸。
信纸上,谢昶的字迹断断续续,混乱不堪,似乎书写者精神状态十分糟糕,无法继续书写下去。
常善善拿着信纸,整个人凝固住。
信纸从手中滑落,她凝固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许久,她像是无法震动声带,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只能呼吸急促地看着简承洲。
她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抓住简承洲的胳膊,用尽全力发出声音,“他……他死……”似乎不愿意用“死”这个字,她及时改口,“不在了?他不在了?”
简承洲一声不吭。
常善善几乎快崩溃,“他真的……真的……”
大脑一片空白,刹那的眩晕让她踉跄了一下,她后退半步。
简承洲一把扶助她,他咬紧腮帮,似乎在做最后的挣扎。
下一瞬,他说:“没有,阿昶他还在。”
谢昶没死。
或者说,没死成。
他跳下楼,但并没有死。只是成了植物人。
他一直昏睡了两年。医生说他有意识,但没有求生意志,所以一直无法苏醒。
知道谢昶没有求生意志的那一刻,简承洲第一时间想到常善善。或许常善善能唤醒他!
只有常善善,才能让他有求生意志!
他打算去找常善善的时候,沈秀君拦住了他。
沈秀君看着他,眼里悲伤痛苦,她向他摇头。
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沈秀君尊重谢昶的遗愿,不愿再拉常善善入苦海。尽管常善善有可能唤醒谢昶。
简承洲忍了两年。这两年里,他一边期盼着谢昶能够苏醒过来,一边克制压抑自己去找常善善的冲动。
昨天他实在是没忍住。他已经失去理智,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当然他也深知,他是清醒地看着自己失控,清醒地驱使自己问出那句话,清醒地让常善善起疑的。
他在等常善善来问他,早就等好她来问他。
……
越接近医院,简承洲发现,常善善的情绪越是平静。
一开始知道真相时,常善善整个人几乎崩溃了。而现在,她已恢复如初,平静到近乎冷漠,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她的平静,让简承洲心里略微忐忑,让他不平静起来。
开着车子一路抵达医院,上楼,进入病房。
病房里,形神憔悴的沈秀君看到常善善后,一愣。而看到常善善身侧的简承洲后,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她含怒睨向简承洲。简承洲错开目光,不敢看她。她连忙走到常善善面前,“善善……”
常善善的视线斜绕过沈秀君,落在病床上。
病床上。谢昶戴着吸氧机,他面容苍白,病态瘦弱。
此时的他,像泥地里最不起眼的一粒沙尘,不再似从前那般闪闪发光,若骄阳般耀眼。
她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神色前所未有的平静。
沈秀君颤声道:“善善,对不起。”
常善善并未理她。她来到谢昶身边,依旧这么静静看着他。
良久。
她俯身,在他耳边道:“我说过,有什么事我们可以一起好好商量,你不要强硬专.制地替我做决定。”
“你甚至问都不问我一下,就擅自做好了决定。哪怕是为我好。我讨厌这样自以为是的为我好,很讨厌。”
她宛若一个机器人,语气毫无起伏,机械地一字一字吐出来。
最后,她说:“你若不醒过来,我就从天台上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