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是不可能帮的,还没到不能自理那个地步。
只是原本没打算真泡澡的,这下不得不硬泡。
时誉站在顾严的主卧卫生间里,望着满满一缸的水在灯光下反射出的粼粼的光晕,弯腰伸手往水里探了探,温热舒适。
得,既来之则安之,那就放松下来,好好泡个澡。
顾严准备的周全,浴盐、香薰、精油……一一摆在移动置物架上,时誉啧啧连叹,可真会享受的。
浴缸旁边还放了个凳子,看样子是给他搁腿用的。
时誉把拐杖放一旁,坐在凳上脱衣裤,跟往常洗澡一样,他已经熟练了,没什么难度。
时誉侧坐在浴缸边缘,把伤腿搁在凳上,把另一只腿迈进了浴缸里。
哗啦——
一下滑进浴缸,水溢了不少出来。
放得好好的拐杖,被地板的水一浇,哐当砸地上。
“时誉?没事吧?”顾严听到动静敲了敲门。
“没、没事。”奇怪,莫名紧张,好似怕他破门而入。
时誉忘了自己有没有反锁浴室门。
顾严又敲了敲:“有事叫我。”
门口的阴影不见了,时誉这才放松躺了下来,靠后一仰,微微眯起了眼。
真舒服啊!
这一泡,泡了许久,等到时誉想要起来的时候,才发现原来难度在这里。
浴缸里面滑不溜手,脚底也滑,还要护着伤腿,他撑了几次都起不来。扑腾得像只溺水的青蛙,水荡出来一半,人还在缸里,浑身已经没劲了。
完了,时誉感到绝望,难道真的要喊外面那人帮忙。
不,绝不可能。
他低头看自己,光溜溜的大叉个腿,就算都是同性,也太丢人了。
缓了口气,时誉换了个思路,既然站不起来,那就爬出去。
但有个问题,伤腿搭在外面的凳子上,时誉得先掉个面,把扭着的两条腿顺过来。
他坐直了身子,把浴缸里那条好腿屈着,挺身用劲,单膝跪立起来,再往前一扑——
嘶——
好痛!
时誉高估了自己韧带极限,扑那一下撕扯到了腹股沟,就跟单腿劈叉似的,而且还是跪趴的姿势,一条腿高高抬着,简直比大叉腿还难堪。
咬牙忍了一会儿,时誉就着这样子慢慢移动,哪知一动就疼,腿根跟撕裂似的,全身一紧,汗都下来了。
“顾、顾严。”这会儿再顾不上丢人不丢人,开口求助,只是声音颤颤,怕是顾严根本听不到。
“顾严——”时誉受不了了,大声喊了起来。
门口阴影晃了晃:“我在,要帮忙?”
“是,不是!”
顾严迷惑:“你到底是要帮忙?还是不要帮忙?”
“要!你……等会儿!”时誉怕他走了,又怕他马上进来,喊人等一会儿,自己也不知道要等什么。
顾严倒是很听话的没动,一团阴影立在门口。
“那什么……你、你进来吧。”
顾严听他说的犹豫,再次确认:“那我进来了?”
“嗯。”
得了肯定,顾严这才拧开门。
饶是顾严试想过可能看见的场面,多不过是摔倒了或是人在浴缸没办法起来而已,不管怎么想,也断然不是眼前这样。
时誉背对着他跪趴在浴缸里,伤腿高抬着架在凳子上,一丝.不挂,一动不动。
顾严一下顿住了,脱口道:“怎么不穿衣服。”
“谁、谁泡、泡澡穿、穿衣服。”时誉尴尬的都口吃了,也不知是冷的还是热的,还是羞的,一身粉透了。
他吃力的扭过头,恼怒道:“你站着干嘛!快过来帮我,我腿筋扯到了,动不了!”
顾严拿过浴巾展开来,盖住他腰部以下,这才伸手去扶人。
“你别,你得帮我弄出来。”时誉一手抓住顾严伸过来的胳膊,还是没办法动,一动腿根就扯得疼。
顾严咳了一声,弯腰蹲下:“我抱你出来,手架我脖子上。”
时誉侧身过来双手搂住他脖子,因他伤腿的腿根扯到了,不能一下子并拢,顾严只能搂住他一条腿的腿弯,还没起身,只刚刚用力往上抬了一点,时誉就大叫:“别动别动,疼疼疼疼。”
这一下子真是,脚伤没好,又扯疼了蛋。
顾严松手绷着脸,身体微僵,下一瞬趁时誉还没反应过来,从身后直接将他抱起,一手穿过他腋下勒在胸前,另一手横贯在他腰间。
时誉“哎哟”的“哟”还没出声,就被扔在了床上。
随即一件衣服“啪”砸脸上。
顾严冷脸冷声:“穿上。”
这人变脸怎么这么快。
时誉慢吞吞的穿上浴袍,小声嘀咕:“你那浴缸,都这么高级了也不弄个防滑的。”
“自己瘦胳膊瘦腿没力气,怪浴缸,你瞧你身上有没有二两肉,硌人。”
“我是……我这不是伤了脚么,说我瘦,你还不是骨头硌人,屁股都给我硌痛了。”说着就揉了揉屁股。
顾严喉咙滑了滑,竟没反驳他,转身回浴室收拾去了。
时誉盯着他背影,发现他耳廓很红。
撇撇嘴没多想,揉着自己腿根缓解放松。
晚上吃过饭,顾严回书房看资料,时誉在客厅沙发躺着玩手机。
宿舍群里汪志轩发了一大波旅游风景照,其实也没走多远,就在余江远郊风景区而已;
孔皓还是跟隔壁几个宿舍约了篮球赛,抽签组队,每天一场,输了的请客吃饭,简单说来就是跟人胡吃海喝整个国庆;
邱小新又去了两趟绿岛酒吧,国庆人气旺,他全程开直播,可爱的外形和直爽的性格也吸引了不少粉丝。
邱小新:【时誉,你国庆去哪儿玩了?】
时誉:【伤残人士毫无人身自由】
邱小新:【不是吧,这么多天你都没出门的吗?】
时誉:【下楼放风还是有的】
邱小新:【我男神呢,他干嘛呢?】
几天不见,顾严称号又升级了。
时誉:【早出晚归上班,哦,今天没去,在家休息】
邱小新发了张两眼闪星的图片。
邱小新:【真酷,为了人类和平默默奉献】
时誉:【他法医,又不是人民警察】
邱小新:【法医真酷,制服诱惑】
又是一连串涩涩图片,不忍直视。
时誉:【收着点,口水流我手机屏上了】
彼此调侃了一番,时誉正色:【小新,你还指着顾严吗,说说就得了,你可别当真,他怎么看都不像gay】
邱小新:【有些人不是一眼就能看出来属性的,还有些连自己喜欢男的女的都没弄清楚】
时誉:【怎么可能】
邱小新:【怎么不可能,你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女的】
时誉想都没想:【我当然喜欢女的了】
邱小新:【你喜欢过女孩儿吗?】
时誉:【这不是没碰见喜欢的么】
邱小新:【哦】
时誉莫名慌:【你哦什么哦】
邱小新过了一会儿,私聊问他:【看过片儿吗】
时誉立刻回:【当然】
他没说“当然看过”还是“当然没看过”。
其实时誉是没看过的。
这样讲不严谨,他不是没看过,是没完整看过。以往是同学传播的图片、动图那种,遮遮掩掩的。
人生活到十八岁,底色一片纯情。
时誉的所有精力,都专注在画画这件事情上,他是真喜欢。也因为心无旁骛的这份喜欢,才敢不计后果的背着他哥改填了大学和专业。
至于少年情窦,就没开过,或者是完全没注意过。
邱小新又回了一个“哦”字。
隔了半天没动静,时誉把手机丢开一边,躺倒在沙发上望着客厅简约的吊顶线条发呆。
顾严急匆匆的走了出来,换了一身衣服,像是要出门:“接了个报案,我得去现场。”
时誉坐起:“我也去。”
顾严在玄关换鞋,没应他。
时誉爬起来撑着拐,身残志坚定,赶在顾严开门出去之前扑到玄关:“带我去,我在家都待发霉了。”
“不是泡了那么长时间的澡么,霉不了。”
时誉把住门:“带我去嘛,我去看风景。”
顾严蹙着眉:“尸体现场,风景?那可不是去玩儿的地方。”
“我知道,我哥给我普及过。”时誉并起三个手指,“我保证不添乱,不到处跑,绝不破坏现场。”
他嘻嘻一笑指着脚:“我这样也不可能到处走。”
顾严:“真想去?”
时誉重重点头:“我就车上待着,不下去。”
顾严轻叹:“行吧。”
进屋给他拿了一件外套,两人出了门。
车开出了市区,从绕城快速上道又下道,沿着滨江大道越开越偏,直到周遭把城市的灯火和喧闹都抛得越来越远。
顾严的车速又快又稳,一路沉闷,时誉本想聊点儿什么打破气氛,侧头看了他几次,他都是轻拧着眉头,专注又肃然。
一时被感染,也不自觉沉重起来。
“师父,你到哪里了?”郑书阳的电话进来,顾严按了免提。
他看了一眼电子地图:“快到了,五分钟。”又看了看窗外,远处江边有灯光晃来晃去,“已经到了,我好像看见你们了。”
车子停在路边,顾严从后备箱拿出备用的白大褂换上,郑书阳从江堤下跑上来。
顾严一边问情况,一边接过郑书阳递给他的橡胶手套戴上。
正要下江堤去,想起又转身回来,拉开驾驶室车门:“待车上,车窗别开太大,晚上江风凉。”
从扶手箱拿出副金丝眼镜戴上。
顾严很轻微近视,平时完全可以忽略不用眼镜,只是这在现场,又是晚上,这才想着戴上。
时誉第一次见顾严这身行头,白色长褂被江风中吹得衣摆猎猎,他背影高大挺拔,肩阔腿长,腰线流畅衬得臀肌挺翘。
顾严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镜反光,一刹那把眉眼映出了冷冽之色。
“制服诱惑”这四个字猛然扎进了脑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