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暴露(倒v开始)
时誉没抓到顾严的小辫子,倒是多了个妈。
温荷虽然住酒店,但实际还是待在顾严家里的多,只是晚上回去。
顾严每次去接时誉,温荷也会一起。
这天放学,顾严照常去接他。
车子路过街边甜品店,温荷直叫停。
顾严靠边停车: “妈,你心脏不好,这种高胆固醇的东西要少吃,你要喜欢这个口感,我给你做低脂健康的。”
“谁说是我吃。”温荷开门下车,绕过车头往那甜品店去。
顾严按下车窗: “妈,我不吃甜腻的东西。”
温荷回头: “想什么呢,不是给你买的。”
“那你是?”
“誉誉喜欢。”
不一会儿,温荷出来了,挑了各种口味的小蛋糕,分装了好几个袋子。
顾严上前接过来,准备放到车后备箱去,温荷怕打翻,要拿在手里。
顾严只得依了她: “我怎么不知道时誉喜欢吃甜食,没听他说过呀。”
温荷轻哼道: “你连女朋友都不知道找,能知道什么。”
顾严发动车辆,平稳地把车开了出去。
温荷小心地护着蛋糕: “他当然是没说过,只是之前我们聊天,他不经意说到小时候看见这种小蛋糕做得特别漂亮精致,都会看很久,然后回家就画下来。
看这么久不买,只是画下来,还能是为什么,不过是太贵了,舍不得。
顾严: “那你会不会也买太多了,他一个人吃得了?吃了这些还能吃下饭?”
温荷白了他一眼: “开你的车。”
顾严勾着唇角“哎呀”叹声: “温女士,你现在多了个小儿子,好像对我就没有耐心了?”
温荷驳他: “你还吃誉誉的醋?你比他大多少?”又悠悠叹了口气, “说来也奇怪,我见他第一眼就喜欢,可能也有时煊的缘故。当初你念大学时候年龄太小,我和你爸生意也忙,没办法跟过去照顾你,多亏了时煊。你说这俩孩子也挺苦的,爸妈都不在,尤其是誉誉。哎呀,我就是莫名心疼啊,那么好一孩子呢。”
顾严问: “妈,你当真准备认时誉当儿子?”
“这个嘛……也不是我单方面说了算。我当然知道那天他是叫错,不过也说明是场缘分。我看他们哥俩跟你也是有缘,人家现在脚不方便住你那里,可对人好点。”
“我对他不好吗?”
“没说你对他不好,我这不是提醒你吗。”
“我知道。”
“唉,以后吧,以后找机会我正式问问他意见,他要不想,我也不能强摁着人叫。”温荷忽的弯眼笑, “不过现在嘛,就让我强行的满足一下母爱的关怀。”
顾严手机响,来电显示是阮菲。
顾严瞟了一眼没打算接,温荷眼疾手快直接给拿起来接通,点了免提。
“顾严,你可真不好约。”阮菲开口就很直爽。
“阮菲。”顾严无可奈何的盯着温荷。
阮菲之前打过几次电话来约他,顾严都以各种理由——在工作,在加班,在陪温荷,要不就是有案子在开会,给拒绝了。明眼人都能听出来不过是借口,阮菲是聪明人,当然知道,却还是几次三番锲而不舍。
顾严又想先发制人,说在开车不太方便,阮菲这次抢在了他前头。
阮菲: “你先别着急拒绝我,我有事情跟你商量,这样,你现在说个地点,我来见你。”
温荷在旁边捂着嘴乐得不行,不停给顾严使眼色:人家这么主动,你倒是快回个话呀。
顾严: “有什么事电话里说吧,我现在是真有事,走不开。”
温荷一记眼刀飞过去。
阮菲: “电话里说不清楚,还得当面谈。你放心,我不是纠缠你。”
温荷伸手去揪顾严的衣服,瞪眼指他:你敢!你敢拒绝!
顾严没法,看了看时间: “我现在在传媒大学附近,你要是现在有时间就过来吧。”
阮菲: “真是巧了,我刚从那边出来。你说个地方,我过去找你。”
顾严想了想: “那就西门旁边的‘三天咖啡馆’,我等会儿还要去接个人,时间不是很多。”
阮菲笑: “行,大忙人,事情说完我就走,耽误不了你多少。”
两人约好,温荷替他挂了电话。
“多好的姑娘,不介意你的职业,还这么主动,我看她对你印象不错,你可得好好把握。”温荷满心欢喜。
顾严不想多解释,只说“好”。
到了地方,温荷很知趣的压住狂喜没有跟过去,留在车上等。
顾严停好车,一边往咖啡馆走一边给时誉去了电话。
“下课了?”能接电话,定然不是在上课。
时誉正在收拾东西,邱小新在旁边等他。
“本来还有一堂课,临时取消了,我准备先跟他们回宿舍,你等会儿过来的话到宿舍这边来接我吧。”
“我已经到你们学校了,不过有点事情要耽搁。”
“你在哪儿?”
“你们学校西门。”
“哦。”
顾严听他语气怏怏,又说: “要不你让小新陪你先去西门?我车停在旁边,我妈在车上的。”
时誉: “好。”
挂了电话,时誉垂头丧气。
邱小新: “怎么了这是?”
时誉摇摇头,兴致缺缺,背上双肩包往教室外走。
“不回宿舍了,顾严说他在西门。”
“这有什么,我陪你过去就是。”
“不是这个,就心里堵得慌。”
邱小新陪着他,两人走到了西门。
“时誉时誉,你看那是不是男神?”邱小新指着对街。
立着“三天咖啡馆”招牌的店铺门口,一个身形挺正的男人拉门走了进去,看背影,确实很像是顾严。
“去看看。”时誉也好奇。
咖啡馆是整面的玻璃橱窗门,从外面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两人过了马路,朝咖啡馆靠近,远远看见靠边的位置上坐着一男一女,男的背对着他们,而那个女人时誉认识,正是那天在机场的阮菲。
时誉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邱小新也跟着停下来。
“是顾严。”他说有事,原来就是来跟人喝咖啡吗。
邱小新循着视线: “哇,对面那个姐姐是谁,好飒好漂亮。”
当初在机场阮菲就表现出对顾严很有好感的样子,莫非这就约上会了?
敢情好呀,顾严要是跟人谈恋爱了,大概率就没那么多时间盯着他了。
时誉来了精神: “走,进去看看。”
两人推门进了咖啡馆。
顾严一直背对着入口,全然无所察觉。
时誉在顾严斜后方远远挑了个位置坐下,角度刁钻便于观察。
顾严后背挺直坐得周正。
他一直如此,仪态非常好,不管站还坐,都是端正的姿势,时誉甚至怀疑他躺下睡觉是不是也直挺挺的。
两人在说话,距离很远自然听不见,不过能看到阮菲在笑,似乎心情非常好,气氛看起来十分融洽。
“顾严,你这么怕见我吗?”阮菲说话直接,像认识很久的朋友,一点不见生分。
顾严礼貌微笑: “没有,只是觉得咱们这样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阮菲笑得十分开朗: “这么说,你也看出来了?”
顾严点点头: “之前不太确定,只是刚才你在电话里那样说,才让我确定了。”
“哦?”阮菲好奇, “我哪句话暴露属性了?”
“也没有具体哪句话,只是如果你是真对我有好感,想跟我有所发展,就不会一直约我,还那样说话。”
阮菲笑得耸了耸肩: “不愧是法医啊,习惯抓细节。既然如此,那我就把话说开了。”
阮菲喝了一口奶香拿铁,正色道: “我看出来了,阿姨催你催得挺急,虽然不知道你的难处是什么,但我想我们的情况差不多。父母是不知道的,也打算一直瞒着。但咱们能瞒多久呢?
顾严笑笑,没做表态。
阮菲顿了顿: “我不知道你对未来是怎么打算的,我可以先坦白一点,我有对象,关系稳定,已经交往三年了。”
顾严说了声“恭喜”。
阮菲说“谢谢”,又停了停,说: “我有个想法,你可以听听。”
“洗耳恭听。”
“不如咱们结婚,有结婚证就能给父母交待,他们也就不会一直张罗着给我们找相亲对象。”阮菲食指敲了敲桌面,观察着顾严的神色, “至于结婚以后,各自生活互不干涉。不过做戏做全套,一切我可以置办,婚房什么的,至少得让他们看起来我们是在一起过日子。”
顾严气色沉静: “看来你早就有这样的打算了。”
阮菲不否认: “没错,我是在很早就有这样的想法和计划,我的对象也赞同,只是一直找不到适合的结婚人选。跟你接触虽然不多,但我觉得你就是我要找的‘合伙人’,我可以信赖你。当然了,如果你介意法律上的这层关系,咱们结婚以后,可以立刻去把离婚给办了,只是不用告诉父母而已。你觉得我的提议怎么样?”
“听起来很不错。”
“那你的意见?”
“我不能同意。”
“为什么?你对象不同意?”
“我没有对象。”
“啊,那天在机场,那个小帅哥……”
“不是,别误会。”
“抱歉,那是为什么?”
顾严心平气和,悠悠的道: “虽然你这个提议很有说服力,我也相信你也是个值得信任的‘同伴’,但我不能接受这样的方式,这样……去欺骗他们。对每个人都不公平。”
“你现在不也在欺骗他们吗?”
“在我看来,还是有区别的。”
阮菲默了默,说: “顾严,你是个很理智有头脑的人,我们这样的人,没办法做到对得起每一个人。”
顾严淡淡微笑: “也许吧,所以我已经做好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打算了。不好意思,阮菲,我不能答应你。”
阮菲愣了愣,笑道: “没关系,既然是提议,那当然就有一半被拒绝的可能性。每个人都有选择怎样去过这一生,不同的方式而已,没有对错。”
“谢谢理解。”
“你太客气了。好吧,既然你不接受,那我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不过,要是改变主意可以随时来找我。”
顾严看了看时间,起身告别: “那我就先走了。”
阮菲也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我再坐一会儿,等个人。”
临走,顾严又问: “你是怎么看出来我的取向?”
阮菲笑得神秘: “大概,同类的直觉。”
顾严先一步出了咖啡馆,时誉躲在后面缩了缩身。
等到人完全离开了,他和邱小新才走了出来。
“嘿,你好呀。”阮菲从一开始看见了他们,挥手和时誉招呼。
再躲也来不及了,时誉硬生生回身: “你还记得我呀,阮菲姐。”
“当然,你不也记得我吗,时誉。”阮菲说, “你这是……跟踪他?”
时誉尴尬的笑了笑: “不是,碰巧遇见。”又指着邱小新介绍, “这是我同学小新。”
话都说到这里了,时誉干脆问了出来, “阮菲姐,你和顾严是在约会吗?”
阮菲哈哈大笑: “当然不是,我有对象呢。”
时誉万万没想到,十分吃惊: “是我误会了。”
阮菲又笑: “彼此彼此。”
时誉:?
“我对象来了。”阮菲指了指玻璃橱窗外。
一个长发圆脸的年轻姑娘正从旁边经过,朝他们招了招手。
时誉愣了,没反应过来,下一刻,长发姑娘已经走进了咖啡馆,站到了阮菲的身边。
她伸手揽住阮菲的肩膀,在耳边落下一吻,调侃道: “哟,背着我跟小帅哥约会呢。”
阮菲握住她的手,随声应和: “可不,被大帅哥拒绝了,换个小帅哥。”瞧见时誉呆住的样子,笑得捂了肚子, “好了,不闹了。时誉,这是我女朋友,秦书澜。”
“女,朋友?!”
阮菲点点头: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种,我喜欢的人是同性。”
这是时誉遇到的除邱小新以外,第二个坦诚说自己喜欢同性的人。
“吓到你了?”阮菲伸手在他面前晃晃。
“没有。”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没想到而已, “阮菲姐,你这么漂亮,我还以为你和顾严……”
秦书澜心直口更快: “想什么呢,那个顾严要喜欢女人,我才不会答应菲菲同他结婚。”
时誉:……?!
我这是脑子聋了还是耳朵瞎了,怎么好像听不懂中文了。
第22章
馊主意
时誉脑子里好像炸了一颗原子弹, “轰”的一声,眼耳口鼻七窍冒烟。
阮菲和秦书澜还在说什么,他只看见两人嘴巴一张一合,耳朵嗡嗡的,什么也听不进。
“时誉,时誉?”邱小新在旁边叫了他好几声,他才神形归位。
“啊?”
阮菲她们已经站了起来: “我们走了,再见。”
“阮菲姐,书澜姐,再见。”时誉机械的跟她们告别。
邱小新撞了撞他肩膀: “你怎么了,魂不守舍的。”
“没。”时誉摇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朝咖啡馆大门冲了出去。
“阮菲姐——”他叫住走远了的人,疾步跑了过去。
“时誉?还有事?”阮菲停下来等他。
时誉气喘吁吁: “阮,阮菲姐,你们,你们刚刚说,结婚?和顾严结婚是什么,什么意思?”
秦书澜挽着阮菲的手: “能有什么意思,字面意思呀。”
“不重要了,顾严没有同意,他不会和女人结婚的。”想起顾严说做好了一个人过一生的打算,阮菲又轻轻一笑: “是个很好的人呢,有点可惜。”
时誉有点愣。
阮菲的马尾在空中扬了扬: “希望他能幸福吧。”
秦书澜拉着阮菲走了。
“小新,你听见了没有。”时誉定定的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
“听见了。”邱小新从头到尾都在旁边的,当然一字不落全听完了。
“她们说顾严不喜欢女人。”时誉喃喃道。
“嗯。”邱小新点头。
“顾严不喜欢女人。”
“我听见的。”
“顾严喜欢男人。”
“之前我就怀疑,你还不信。”
“顾严不会和女人结婚。”时誉一直反复重复。
“对呀,挺好的,我有机会了。”
“顾严喜欢男人?!”
“时誉,你这是怎么了?就算顾严哥喜欢男人,你也没必要是这个反应呀?”
“太好了!他喜欢男人!”时誉突然转过来面朝着邱小新,一脸极度兴奋, “我要告诉我哥,顾严喜欢男人,他一定立刻就会让我搬回学校的。”
邱小新:……
你是不是忘了,学校宿舍还有一个我呢。
时誉摸出手机,还没打,顾严的电话先进来了。
大概是才知晓一个了不得的秘密,时誉的心脏跳动剧烈,说话声息也不平稳。
顾严听出来了,没多问: “你在哪儿?”
“我在……我跟小新在西门。”
“好,我马上过来。”
时誉和邱小新绕回了学校西门的门口。
“你真打算告诉你哥?”邱小新问, “皓哥也直男,可他也不恐同的。”
“这不一样。”时誉脑子倒也是转得快,他其实也拿不准他哥对这件事的反应。但有一点,他哥如此信任顾严,放心的把他托付给顾严,什么都让听顾严的,然而顾严却瞒了他一个这么大的秘密。
邱小新说: “那我也是呢,我跟你住一起,你哥就不会多想?再说了,你打算怎么跟你哥说,直接说吗?你哥会相信?你之前自己不也不相信么。”
时誉被他一句话给点醒,的确,口说无凭,他哥知道他一心想搬回学校,说不定还会以为是他找出来的借口。
时誉忽然反应过来: “你之前就怀疑,你是怎么知道的?”
邱小新眼珠转了转: “不好说,一种本能感知吧。同属性的人,能捕获一些很特别的点,尤其在有好感的前提下。”他感叹, “真好,我还有机会。其实时誉,我感觉你其实也有点偏向……”
“偏向什么?”时誉等他说下去,邱小新却犹豫了一下。
就这两秒的犹豫,顾严的车在他们面前停了下来。
邱小新冲车里的人招手,话就拐了个弯: “顾严哥好,阿姨好。”
顾严点了点头,温荷从副驾下来准备换到后座。
“这是誉誉的同学吗,来,蛋糕拿去你们分一分。”温荷把手里的纸袋强行塞了一个给邱小新, “我们誉誉在学校的时候还得拜托你们多多照顾。”
邱小新去看时誉,时誉把头偏开,邱小新只得先接过说了声“谢谢”。
时誉和邱小新道了别,自觉拉门坐进副驾。
“誉誉,饿不饿,你看你喜欢哪个口味的?”温荷把其他小糕点往前面递。
时誉接过: “谢谢阿姨。”
平心而论,温荷对他是不错,只是这热情让时誉有些接不过来,颇感压力。
至于另一个人就……
时誉眼角余光扫了眼顾严,那人目不斜视,目前就是个很负责的专职司机。
他还是例行的问道: “你吃哪种?”
温荷正想说“他不吃”,却听顾严淡淡的说: “蛋黄贝。”
温荷:……
时誉翻出里面的一包蛋黄贝,打开来递给他。
顾严双手搭在方向盘上,没有要动的意思。
“你这……你怎么吃?”他问。
顾严没答,只稍微把头往他那边偏了偏,张开嘴。
时誉:……
也没多想,拿了块蛋黄贝放到了顾严嘴边。
顾严上下唇含住蛋黄贝,轻轻一蠕动,食物落入了口中。灵巧的舌尖自然一舔,扫去了唇上沾着的糕点碎末。
不知怎地,时誉忽然联想到顾严会用这嘴唇去亲吻硬邦邦的男人,这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他甚至怀疑,阮菲是在跟他开玩笑。
顾严真的喜欢男人吗,会不会只是一个错觉。
“你和阮菲谈的怎么样?”温荷没有避开时誉,她坐到了后座的中间,探头问话,说完还转头去给时誉解释, “你不知道誉誉,阮菲约他了。哎呀,我终于有希望要迎个儿媳妇进门了。”
时誉刚巧也塞了个蛋黄贝进嘴里,温荷一句话给他呛了出来。
“怎么的这是,”温荷伸手就给顾严肩头一巴掌, “开稳当点,没见人在吃东西嘛。”
“嗯。”顾严无言反抗,淡淡地回了一声。
“不是……咳咳……是我自己……咳咳咳……”
一瓶水递到时誉面前,时誉顺手接过拧开。
“咳……谢谢。”猛喝了几口,嗓子终于润滑了。
顾严手又伸了过来,时誉不明所以。
顾严转头看了他一眼。
时誉迟疑,该不会……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你要喝?”时誉问。
顾严手指动了动。
时誉把水递给他。
喉结滚动,唇瓣被水打湿,润泽莹亮,微微泛着光。
顾严把水递还给他,时誉拧紧瓶盖疑惑,不是洁癖么,我喝过不介意?看来这洁癖也不严重嘛。
猛地一怔,刚刚这水……拿过来的时候,瓶盖好像就是松的,所以这水原本是顾严喝的,只是放在车门边上,顺手递给了他而已?!
时誉拿起瓶来看,水已经被他喝了一大截,早看不出来之前到底喝过没喝过。
放在往日时誉大概也不会太计较,只是今时不同往日。
时誉偷偷瞟顾严,他面上云淡风轻,没有任何异样。
莫名气恼,用手背在自己嘴巴上狠狠用力擦了擦。
这一打岔,温荷的话题就没继续下去。
回家后三人跟往常一样,时誉陪温荷聊天,教她用ipad画画,顾严则在厨房忙碌晚餐。
晚餐过后,顾严送温荷回酒店。
趁着顾严没在,时誉给时煊打了电话。
“哥,你大学时候和顾严一直住一间宿舍的?”
“对啊。”
“那你有没有发现……嗯……有没有发现……”
“发现什么?时誉你支支吾吾的到底想说什么?你哥我现在还在值夜班呢,有什么话赶紧说。”
时誉两眼一闭,直接道: “哥,顾严是同性恋,他喜欢男的。”
时煊那边静默了一会儿,突然破口大笑,足足笑了半分钟还没停下来。
时誉受不了,冲着话筒大喊: “哥!哥!你笑什么?你够了!”
时煊强忍着笑,语气带着胁迫: “时誉我告诉你,你少给我动这些歪脑筋,你听听你说的是什么话,顾严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我跟他一起住了四年我能不知道?”
“那我要是喜欢男的呢?”时誉就猜到是会是这个结果,气急败坏的开始瞎说。
“你敢!我打断你的腿!”时煊立刻吼道, “你最近都跟什么朋友一起呢,思想可别被带偏了。”
想了想,大约真怕时誉被带偏,又说: “以前我不让你谈恋爱是你太小,现在我允许了,有喜欢的女孩就谈吧,哥同意。不过可别乱来呀,对女孩儿要尊重,也可以跟我说说,我帮你出主意。”
“得了吧,薇薇姐你都还没娶过门呢。”
“你说什么!!你找揍是不是!!”
“啊,哥,我这边还有事不和你说了,再见。”
时誉果断挂掉电话。
长呼一口气,倒也不意外,他哥果真不相信。
时誉反手又拨通了邱小新的电话。
“小新,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证明一个gay是gay?”
这话听着别扭,不过邱小新明白他的意思。
邱小新: “你既然给我打了这个电话,那就是信任我。那我就以单身了十八年的经验郑重地告诉你,要证明一个gay他是gay,其实很简单,给他一个男人,他能举旗不倒,那他就是gay。”
时誉: “你这也太简单粗暴了吧?”
邱小新: “越是简单粗暴才最有效。你也是男的,你想想,男人是不是最经不起撩拨的?喜欢男人,他自然对男人才会有反应,身体反应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话糙理不糙,但这事儿要怎么操作?
时誉: “莫非我还得找个男的扔顾严怀里?然后我还得躲旁边看?”
邱小新: “其实吧,我非常乐意以身试法,替你分忧的……”
时誉: “不行!”
邱小新: “有什么不行,撩人嘛,我最会了。”
时誉说不出来为什么不行,总之就是觉得不行。
时誉: “你当真单身了十八年?”
邱小新: “不要在意这些细节,反正人家还是处男呢。”
时誉: “得得得,不说了,我再想想其他办法。”
时誉要挂电话,邱小新又补了一句: “其实还有一个更容易也更方便的方法。”
“什么?”
“你自己呀,你不也是一男的,还长这么漂亮。我之前没好跟你说,时誉,就你这样的,要是愿意往gay圈里扎,那简直……就没哪个1能拒绝得了。omega小蛮腰,哪个alpha受得住。”
“1?”
时誉对gay圈文化了解得不彻底, omega之前听过, “alpha又是什么?”
邱小新长叹了一口气: “看来,该我出马给你补补课了。”
时誉还没决定要不要亲自去试顾严,但还是跟邱小新约好了明天恶补知识。
挂了电话,时誉还在沉思邱小新的话。
男人对男人的身体会有反应,那……
时誉腾地站了起来,他之前腿受伤卡在了浴缸里,是顾严把光溜溜的他给抱出来的!
之前没觉得什么,现在每个细节回想起来,那时候自己屁股硌到的东西……不会是……
OMG!
当时顾严抱他的姿势,他以为屁股抵到了顾严的胯骨,如今细细一想,那种程度的硬绝对不是骨头的硬度,更不会是皮带——顾严压根就没系皮带,那只有一个可能性……
难怪那时候顾严耳廓红了。
想到这里时誉整个人快炸了!
啊啊啊!顾严居然会对他有那种反应!
不要脸!!!
第23章
试探
第二天早上,顾严开车把时誉送到了学校西门。
“不是下午才有专业课吗,来这么早?”顾严对时誉的课表记得很清楚。
“我新报了一门选修。”时誉随口胡扯。
顾严看他,眼里透着审视: “什么选修课开在早上?”
其实就算大大方方的说和邱小新有约也没什么,大概是心虚,总觉得顾严会猜到他们是在商量怎么“对付”他呢。
但是说一个谎,就得用无数个谎来圆。
时誉: “那个……是很热门的课了,得早点来占位置。”
顾严仍看着他。
时誉自我解释: “是门大课了,所有专业的学生都可以选的,当然就抢手了。”
顾严: “哦,什么课这么受欢迎?”
这不又给自己挖了个坑么。
幸好时誉脑子灵活,脱口道: “西方艺术鉴赏。”
顾严点点头,没再继续问。
时誉赶紧提着包下了车,要是顾严再问下去,他不敢保证自己还能不能编下去。
“对了,今天要复诊,下午放学后直接去医院。”顾严摇下车窗说。
“太好了,是可以取钢钉吗?”时誉开心道,都拄了一个月的拐了。
“大概,不能。”
这话让人委顿。
时誉跟顾严招手告别,看他车开走了,才一瘸一拐的朝三天咖啡馆过去。
邱小新已经等在那里了。
一般咖啡馆营业不会这么早,开在学校门口的这家不一样,营业时间是从早上七点到晚上零点,受众主要就是针对他们学校的学生,饮品的价格也平价友好。
这个时候店里的人不多,大都是买饮料带走,邱小新占了一个四人大桌,和时誉两人挤在沙发上并排坐着。
桌上一摞漫画书。
《法医先生爱上我》
《医生只想谈恋爱》
《霸总和他的小狼狗》
《强势标记》
……
时誉瞧着那些五花八门的封面: “你这都是什么呀?”
邱小新得意的嘿嘿嘿: “全都是我的私人珍藏。考虑到你是第一次接触,我选的可全是正经纯爱向,一上来给你上猛料,怕你被吓着。”
“这有什么吓人的,还能是惊悚片不成,你上次那小视频我也没大惊小怪呀。”
时誉没说真话,其实上次那视频他就没敢看第二遍。
当时因为顾严在场,慌乱中只瞥到两坨白花花的裸。体交缠在一起,又被灌了一耳朵的“哥哥好棒”,就这都差点给听出了心理阴影。
只不过男人就是这样,嘴上是不会承认自己没见过世面的。
“对哦,我早给你发过了。”邱小新恍然, “你不是说当时男神在旁边吗,他什么反应?”
“他……”时誉回想了一下, “他在开车,没什么反应。”
邱小新十分然的样子: “果然,这种太直接的反而起不到什么作用,还得走氛围。”
太直接的……
时誉咽了咽口水,慢吞吞的道: “其实吧,这种直接的,大概可能应该……还是有作用。”
他将顾严把自己从浴室里抱出来的事情轻描淡写的描述了一下。
邱小新听得眼睛都快瞪出来了,舔了舔唇: “所以,男神大不大?”
“好像也还……”时誉那时候根本没想到这茬,谁在意这个, “邱小新!你想什么呢?我在跟你说正事儿。”
“这事儿很正啊,我是0,我不关注他大小,难道还关注你大小不成。”
说到这个,时誉也忍不住了: “你说的1和0到底什么意思?”
邱小新握拳在嘴边咳了一声,拍了拍面前的书: “你把这些都看完就懂了,哦对,记得《强势标记》这本最后看,是ABO设定的,我怕你理解不了。”
时誉轻嗤,这有什么理解不了的,还有比高考题更难理解的东西吗。
他随手拿了本漫画,淡定的翻开一页。
又是两个纠缠在一起的男人。
[唔——吻——]
[大手撩起衬衫伸进了窄腰……]
[喘息……别,顾医生,这是休息室,不要这样。]
啧,这主角也姓顾呢。
“时誉——”
顾严的声音,随即一个手机落到画面上,时誉吓得差点飞了起来。
“顾严!你,你怎么在这儿?”
“手机落我车上了……”顾严扫了一眼被时誉迅速合起来的书页, “不是着急占位置吗?”
时誉下车后,顾严就发现他手机落在副驾位置,调头回来,正好看见他进了咖啡馆。还以为他是买饮料,结果进去就不见出来,这才拿着手机找了进来。
“啊,那个,对,皓哥和轩子先去帮我们占了,我和小新……”时誉看着桌上这些藏无可藏的漫画书, “我们在交流漫画,打算接一些漫画的稿子。”
“嗯。”顾严没说什么,和邱小新打了个招呼,转身走了。
呼——
时誉长吁一口气。
邱小新捧着灿烂的笑脸,把顾严给送出了门。
回来后,看见时誉在收拾东西。
“不研究了?”
“我自己找时间看吧。”
“行,看不懂的地方问我。不过时誉,你不是差不多能确定男神就是gay了呀,还要试探什么?”
“我哥不信,我得拿到证据,让他亲口承认。”
“你这是想好准备‘舍身取义’了?”邱小新说, “那你记着一个原则,撩人不自知,才是拿捏对方反应的最高级方式。”-
要说时誉聪明呢,这话他马上就现学现用了。
撩人不自知,不是说自己真的不知道,而是要很自然的装作不懂。
下午放学,顾严提前约好了杨骋,载着时誉去医院复诊。
重新拍了片子,杨骋只看了一眼: “恢复的不错,没有大问题,营养跟上,注意不要二次受伤。”眼神在顾严和时誉两人之间来回飘, “要说还得是年轻人,愈合能力比我们强得不是一星半点。”
话锋一转,对着顾严道: “你们住一起?”
顾严点头: “嗯,家里方便点。”
“哦,那确实。不过该忍还得忍一忍,二次受伤可不是开玩笑的。”
顾严不置可否,没接杨骋话茬,只道过谢。
离开的时候杨骋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膀,凑耳边小声道: “我还不知道你,这不就你喜欢的类型,跟我瞒什么。”
“师哥,这么多年了你真是一点没变。”顾严转过头看他,真诚的称赞道。
“是吧,我也觉得。”杨骋双手理了理鬓角,叹口气, “还是不如当年英俊迷人了。要不是你,我可是能蝉联医学院校草的。不过也幸好你取向跟我不一样,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追到我老婆,那时候她可是先看上的你。”
“师哥,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你还是跟当年一样八卦。”
“顾严你……”杨骋还没“你”的出来,顾严人影已经出了门走远了。
“……你什么时候学会调侃人了。”
时誉先走在前面,这会儿在电梯前等着。
“走吧。”
“走不了。”时誉指了指地上的维修牌子, “问了工作人员,得一个小时以后才恢复。”
只能走楼梯了。
如果是往常,时誉就算没拐杖也会扶着楼梯扶手自己走,今天他站在楼梯口看着顾严不动。
时誉瞅着他: “我脚疼,走不动。”
顾严回想了一下,刚刚拍片的时候好像是有动到伤脚: “那等电梯修好?”
时誉抬了抬眉: “要不,你背我?”
“你知道这是几楼吗?”
“区区七楼,顾老师不在话下。”
顾严皱起了眉,不是因为楼层高低,而是时誉这话。
两人相处这些时日,关系不说坏,但从时誉的角度也没多好,三天两头想着远离他,更不论像现在这样主动接近。
而且……竟然还叫起了他“顾老师”。
这个称呼就很微妙,要知道时誉叫他都是连名带姓,甚至连“哥”字都不会带一下。
这小子,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顾严心中有疑,但还是走下两个台阶,微微蹲身。
“上来吧。”
时誉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还是有些担心的,试探着把身体的重量慢慢移交给对方。
顾严轻轻往上一颠,时誉整个人便趴在了他后背上。
平时看着这人的肩就很宽,时誉此时才深有体会。
顾严一步一阶走得异常稳健,时誉终于放松下来。
他一手提着拐杖,一手横过顾严的脖子,头搁在他一侧的肩上。
脑子里闪过漫画书里的某些片段。
时誉把脸往顾严耳侧凑了凑,微微转了个角度,不近不远的距离,正好能“不经意”的让对方感觉到他呼吸。
“顾老师,”时誉控制着吐息,把声音放得很轻, “你好有劲儿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时誉觉得顾严身子好像僵了一瞬。
七楼不歇气的走下来,是个人都得喘。
顾严把时誉放到平地上: “大门等我,我去把车开过来。”
时誉观察顾严脸色,并没有任何异样。
漫画书上的情节,对着耳朵吹气,并说赞许的话,对方会脸红耳赤,心跳加速。
怎么在顾严这儿,没什么反应。
是气吹得不够?还是话说得不真诚?
“时誉!想什么呢,我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听见了,去大门嘛。”时誉重新柱上拐,朝医院大门口去。
顾严转身去停车场,走了两步又回头瞧了他一眼。
【漫画里是骗人的!】
时誉给邱小新发信息。
邱小新回: 【???】-
晚上无事,时誉开了播跟粉丝聊天。
顾严接到温荷的电话,她在外面和老朋友们聚会。
“周末没事吧?”
“你有事?”
“是,你姚阿姨开了个温泉山庄,就在北温泉,邀我们去玩呢。”
“我送你。”
“谁要你送,我是让你约阮菲一起去。”
“约不了。”
“怎么约不了,我这不是给你们制造机会么。你要觉得人少不好意思的话,那约多点朋友,哦对,别忘了誉誉。”
“他脚伤泡不了温泉。”
“那边除了温泉还有风景,散散心嘛。”
“好。”
温荷满意的挂了电话,顾严却没打算要去,到时候就说单位有事。
刚挂,郑书阳的信息又来了。
【师父,方队他们找到张宝的继父了】
张宝就是那被虐待溺死的十岁男孩。
郑书阳: 【他继父不承认打过孩子,而且最近这段时间他在外地,根本不知道孩子出事了】
张宝亲妈病重去世的,这孩子后来就没亲人了,只跟着继父,继父有自己的生活,哪里管得了他。
郑书阳: 【还有个事情,北汇区那边有人报案说孩子失踪】
顾严: 【多大孩子?】
郑书阳: 【十五岁,男孩】
顾严用大拇指点了点手机边缘,北汇区,和张宝家相邻。
看来这周末的温泉还是可以去一趟的,北温泉就在北汇区。
顾严去敲时誉房门,手还没落下,听见里面人在叫唤。
“疼疼疼,嘶——你们怎么能忍的?”
“其实我毛发不怎么旺盛的,你们看,我粘起来都看不见。”
顾严默默退回了客厅。
时誉高高卷着裤腿,露着洁白的小腿,拿了块胶布在粘腿毛。
这是榜一粉丝的要求,也不知道现在的粉丝都是些什么癖好。但人家花钱了,时誉只能小小满足一下要求。
——【孤雁】进入直播间。
“呀,孤雁哥哥,好久不……”
话没说完,直播间突然断开了。
几秒种后,时誉在房里发出惨叫。
“靠!谁把我直播间举报了!”
“说我色。情了?露个小腿算色。情?!”
别太离谱!
第24章
温泉
北汇区在余江市北边上,以温泉著称。
温荷说的温泉山庄,实际上是一整座山。山上由人工开凿修建出不同的小池子,标以不同的功效。
满山氤氲缭绕,有云雾也有露天池子蒸腾起来的热气,空气湿润,遍山绿意,置身温泉池中,与大自然身心合一,能卸去不少烦恼与压力。
从山脚一路往上,一边泡温泉一边爬山,中途累了设有休息厅,提供免费自助餐和水果,饮料。
顾严带着小朋友们——时誉宿舍的四人——办理好了周末两天一晚的入住。
山里的温度比市区低好几度,时誉换好了泳裤出来,被山风吹得打了个冷颤。
“你们好好玩, vip卡全场通用,有什么事情找前台。”顾严穿戴整齐,在休息大厅门口和他们交待事情。
“哥,你不泡吗?”孔皓叉着腰裸着膀子,无时无刻都不漏掉展示自己肌肉的机会。
“我有事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再泡,你们先玩。”顾严扫了眼只穿了一件大T恤衫,光着两条腿的时誉,皱了皱眉, “你就别下水了,小新,麻烦你照顾他一下。”
转身去了前台,找工作人员拿了一件浴袍扔给时誉: “穿上。”
来温泉山庄不泡温泉, “那你干嘛叫我来?”
“这里温泉出名,风景也不错。”顾严指着整堵墙的宣传海报画, “让他们陪着你,别一个人乱跑。”
“放心吧,哥,时誉交给我们,你放心去办你的事。”汪志轩拍了拍胸脯。
顾严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诶,时誉,”汪志轩一手搭上时誉的肩, “咱哥是不是过于担心了,就算是脚伤,也不至于吧。”
时誉撇嘴: “他就这样。你们不知道,家里的规矩那才叫多。什么早睡早起,不许大声喧哗,不准吃味道大的食物,用过的东西要原封不动的放回去……”
时誉数着手指头,越说越激动: “诶,我这么年轻,早睡还说得过去,干嘛得早起?我瞌睡多呀,他就非得叫我起来吃早饭,这早饭真是非吃不可吗?”虽然他做饭还可以。
“说到这吃的,他口味清淡,非得让我也跟着吃得清汤寡水,上次偷偷吃了口螺蛳粉,直接给我倒掉了……”
“还有,还有,物归原位我是能理解,可是你们知道吗,一个杯子,就漱口杯,用完了得对照着之前的印子放回去,不能歪一点。你们给理解理解,我反正是不能理解。”
孔皓抓了抓头: “这……确实忍不了,让我这样我得疯。”
汪志轩: “大概,咱哥有强那个迫症?”
邱小新使劲点了两下头: “不止,还有完美主义和洁癖。”
时誉找到了认同感: “所以你们知道我为什么总想着搬回学校住了吧?这代沟堪比马里亚纳。之前伤我脚的那两人都抓住了,还不放我走,我哥也是,说是得让顾严点头。”
邱小新: “可能……想等你完全康复?”
时誉往温泉山看了一眼,兴致全无: “算了,泡不了温泉上去也没什么意思,反正我行动不便,走上去还得走下来,不如回酒店补觉去。”
“啊?来都来了。”邱小新很想泡,听见时誉说不去,有点扫兴。
“你们去呀,不用管我,我就在房间里不会出去的,房卡给我。”
四个人开了两间标间,时誉和邱小新住一间。
“你确定只待在房里?”邱小新想起那次的27个未接电话, “手机在更衣室柜子里,记得拿上。”
“记得记得。”时誉打了个呵欠, “我是真困,周末补觉,晚上吃饭的时候叫我就行。”-
时誉确实是回了房间睡觉,这一觉睡到顾严的电话进来。
“在哪儿?”
时誉眼睛虚了一条缝,声音黏糊糊的: “房间,睡觉。”
“一个人?”
“嗯。”
电话里没了声音,隔了半分钟,房门敲响。
顾严: “开门。”
被吵醒,时誉极不耐烦,重重的呼吸一下了,才半眯着眼,慢吞吞颠着脚去门口拧开了门锁。
顾严站在门外: “跟我出去吃晚饭。”
时誉回身又往床上趴: “哎呀,你要吃自己吃,我又不饿。”
“别睡了,晚上该睡不着。”顾严走了进来。
时誉整个头都陷在柔软的枕头里,闷闷地说: “别管我行不行,我睡不着又不要你负责。”
顾严把揉在椅子上的衣裤拿起,展开摆在另一张床上,随后去拉他。
“今晚的菜不错,你应该喜欢。”
“不吃。”
顾严觉得的不错可不是他觉得的不错,两人口味区别可大。
顾严力气比他大不少,时誉被直接拉得坐了起来。
软绵绵的仰着头,绷直了脖子的线,锁骨窝里的两颗黑色小痣又一次坠入了眼底。
“给你十分钟。”
顾严扭头,拿着手机发语音: “我们十五分钟后到。”
“谁呀?小新他们呢?”时誉努力睁眼。
“他们还在山上,晚饭吃了再下山。我们跟我妈一起吃。”
“阿姨一起吗?”时誉立刻清醒, “你怎么不早说。”
让长辈等可不太好。
时誉套上衣服裤子,在卫生间胡乱的洗了一把冷水脸,山里的凉水浸骨,忍不住又打了个颤。
“走吧。”不过五分钟,时誉收拾完毕。
顾严撩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走在了前面。
为了迁就他,步子并不快,刚开始几步时誉都能跟上,酒店的长走廊还没到头,这人忽然落后了一大截。
顾严站着等他。
时誉扶着墙,一点一点的蹭,这次出来没有带拐杖,顾严倒觉得是自己疏忽了。
“我走不动了,你过来扶我。”时誉跟他求助。
顾严站着没动。看他在那儿演的夸张。
时誉招手: “医生不是才说了不能二次受伤吗,你不扶我,十五分钟我到不了,阿姨可得等急了。”
顾严步子终于动了,走过去抬了一条胳膊给他当拐。
时誉没把手搭上去,而是双手直接抱住他整条胳膊,把身体重量都压了上去。
顾严没料到他会忽然靠这么近,人给拽得晃了一下。
时誉抬起脸朝他嘿嘿一笑,满意道: “来,走吧。”
顾严眯了眯眼,知他故意,却到底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酒店二楼有餐厅,不过他们去是的酒店隔壁——既与一楼连通,又是独立经营的一家酒楼。
顾严带着人上了二楼一间包房。
包房不大,八人的小圆桌,却只坐了两个人。
温荷看见两人推门进来,招呼时誉赶紧坐下: “誉誉快来,玩得还好吗?顾严有没有带你们去山顶看日落?”
什么东西?这人把他们扔这儿自己就跑了,鬼影子都没看见。
温荷的原意是让顾严约阮菲,邀上时誉一起陪着是为了避免冷场尴尬,结果阮菲没来,倒是把时誉一宿舍的同学带了过来。
时誉朝顾严看去,那人目不斜视,对挨着温荷坐的另一个中年女性礼貌打招呼: “姚阿姨,谢谢你的招待。”
姚阿姨笑道: “哎哟,顾严,可是好多年没见了,上一次见还是……”她思索着朝温荷看去,温荷接过话。
“高中,我和老顾出国前了。”
“对对对,那时候还是孩子,这一转眼,”姚阿姨上下打量,啧啧称赞, “一表人才啊,快三十吧。听你妈妈说现在是法医师?真是事业有成,怎么还没成家呢?”
又来了,见长辈真是哪哪儿都摆脱不了这个话题。
“成家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就算的事,还得看缘分。”顾严回答的相当模板式。
温荷又朝时誉招手: “誉誉,别站着呀,快过来坐。”
时誉也对姚阿姨微笑一点头: “姚阿姨好。”然后过去挨着温荷坐下,顾严坐在了他另一边。
今晚就他们四人吃饭,是姚阿姨吩咐大厨特意招待的,倒确实有好几道菜是时誉爱吃的。时誉虽说不挑食,但也有偏好。
铁板牛肉,炸鸡翅……竟然还有酸辣粉!
时誉询问的看向顾严,顾严抬了抬下巴,那意思:看,没骗你吧。
“行了,人到齐开动吧。”温荷说着,拿过手边的白酒给姚阿姨倒了小杯,又给自己倒上,侧头问, “要试试吗?姚阿姨自己酿的,口味很纯正。”
“妈,别了,你们自己喝吧。”顾严说。
“我知道你不喝酒,我问誉誉呢。”温荷笑着眨眨眼。
“他……”顾严还没替他拒绝,时誉主动把杯子递了过去。
“谢谢阿姨。”时誉朝顾严得意的挑了挑眉眼。
好久没吃这么合口味的菜了,时誉吃得很欢,不知不觉一杯酒已经就着菜喝光了,温荷在旁边瞧着,顺手又给他满了一杯。
“话说,阿荷呀,”姚阿姨说, “那时候你们不是打算让小严念金融的吗,怎么忽然转到法医去了?医学院的就业方向也有很多,怎么偏偏是法医呢?不是说法医不好,我就是好奇,你们夫妻俩的人脉也不在这方向呀?”
“说起这个呀。”温荷噙了一口酒,咽下,食喉滚热,长叹了口气,像想起了过往,最后却落成了一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平安就好。”
连时誉都偏头看了过去。
姚阿姨正想继续问,顾严主动接了话。
“我来说吧。”他放下筷子,微微往后靠了靠, “我妈是担心在我面前重提当年的那件事情,我会有阴影。”
“就是小时候有一次,遇到逃窜的歹徒,被顺手抓住当了人质……”
话没说完,姚阿姨倒吸一口凉气。
时誉也停下了动作,睁大双眼去看他。
顾严如今说起来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当然是没有出事的,被救下来了,只是……”
他脸上显出肃然之色: “为了救下我,那名警察牺牲了。”
姚阿姨一个大喘气: “原来……还有过这经历呀。”
顾严又换了温和的神色,笑笑说: “是的姚阿姨,那年正好高三,这事儿对我影响确实大,后来做了心理干预。再后来我的想法就变了,所以高考就换了志愿。”
“是呀,当时真没把我给吓死。”温荷说, “你说要有个什么意外……呸呸呸,平平安安平平安安。”
“那后来呢,歹徒抓到了吗?”姚阿姨问。
事情早已过去很多年了,温荷却仍是平复了一下心情,说: “唉,当然是抓到了的。我们想去感谢,但警方不透露信息,就说转达就好。好像是担心歹徒去报复警察家里人,这倒是能够理解的。”
“他执意要念法医,总比直接上一线好吧,所以我和老顾最后还是随他了。”
姚阿姨听完端起酒杯: “平安顺遂,逢凶化吉。”-
饭后时誉跟着顾严回酒店,他们住八层,顾严住在十五层。
两人在电梯里都没有说话,到了八层,电梯门开,时誉不知在想什么,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准备往外走。
顾严抬手挡了他一下,提议道: “要不要去我房间。”
时誉不解抬头看他。
“我房间有温泉,还可以看日落。”
时誉还在愣神,电梯门自动关了。
等他回神过来,已经站到了顾严房间门口。
怎么就跟着上来呢?现在再转身走好像也不太好吧。
如果是之前,时誉不会觉得这有什么,可自从知道了顾严的取向以后,好像就哪哪儿都不自然起来。
比如现在,酒店自带的一种新鲜刺激的暧昧感,空气里的香氛,床单被套的消毒液味,还有……浴室为什么是透明的!
顾严的房间和他们的布局完全不一样,是个小套房。
客厅在中间,左右连着卧室和浴室,用透明玻璃做的隔断,显得整个房间通透又一目了然。
顾严脱下外套挂进柜子里,赤着脚挽上衬衫袖子,进到了浴室间。
他叫时誉: “进来看看。”
时誉还在惊讶于室内的设计,等到进到浴室,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浴室里面还有一道隔断,顾严走过去推开,外面连着另一方天地,乍一看完全就是室外的那种小温泉池。四周堆砌着仿天然的石头,还种了一圈绿色植物,池子底下是打磨光滑的鹅卵石。
顾严打开进水口,热水哗哗流了出来。
他“唰拉”拉开了窗帘,整堵落地玻璃窗露了出来,窗外是错落的青山,夕阳已经落下山头,峰峦描了金边。
“啊,日落过了。”顾严颇为遗憾的感叹,回头问时誉, “不过温泉还是能泡的。”
“你不是不让我泡吗?”
顾严点头: “我不在不能泡,你们那群小子照看不好你。”
顾严从旁拿过张小木凳: “坐下。”
时誉不明就里,但没泡到温泉的遗憾,加上眼前美景的吸引,顺从的听了顾严命令。
顾严在他对面的小凳坐下,握住时誉脚伤的那条小腿,时誉本能的抵抗了一下,也就那么一下下,便让顾严抬着放到了他腿上。
顾严小心的替他脱了鞋袜,也不知从哪拿出来的塑胶布,套在了他脚伤,一直套到腿弯处扎紧,缠上几道布条再次扎紧。
就在时誉以为结束了的时候,顾严又拿出一个救生手环,往时誉腿上套好,完没还,最后还给他脚穿上了厚泡沫的筒靴。
时誉眉毛都皱得扭曲起来: “要不要这么夸张。”
“小心一点总是好的。”顾严轻轻的道。
弄完一切,时誉忽然意识到一个重点给忘了,泳裤没带上来呀。
正想着,顾严一手拿了一条站门口问他: “哪个颜色?”
要不要什么都准备呀。
“黑,黑色的吧。”
顾严抖了抖右手上的黑色泳裤。
“等下,还是蓝色这条。”
顾严把左手的蓝色泳裤扔给他: “换好叫我。”说完拉上门出去了。
怎么好像莫名其妙就被安排了。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这样的安排也不错。
时誉换好裤子,先下了池子。
池子边上有台阶,正好方便他躺下,伤脚被救生圈的浮力抬着,漂在水面上。
温热的水包裹了全身,时誉舒服的“哈”一声,放松的把头仰着搁在水池边的石头上。
哗啦——
顾严推门进来了。
长腿,腹肌,胸肌……猝然倒映进视野里。
————————
喝了酒不要泡温泉,这里是剧情设计,宝宝们别学
第25章
交谈
顾严身材好时誉是知道的,上次看了人后背的“美人沟”就期待人正面,眼下可如愿以偿。
块垒分明的肌肉,修长的身形,比例匀称刚刚好,一点不比模特差。
手痒,想画。
别的美术生不知道有没有这习惯,反正时誉看见美好的事物就有想立刻画下来的冲动。
视线继续在人身上肆无忌惮的扫来扫去。
他真是低估了顾严,太有料了。
这鼓起来的胸膛,像大理石般光滑莹泽,饱满又结实,好有弹性的感觉。
手又痒,想摸。
往下,腰线韧性又不失柔和,八块完美的腹肌平铺在腰腹,最后两块顺着人鱼线没入黑色泳裤,戛然而止。
等等……泳裤,黑色?!
该不会是刚刚让他选的那两条吧?
“同款,大两码。”顾严踩着台阶下了水。
又被读心吗?大两个码了不起。
时誉装作没在意,转向看落地窗外的风景。
顾严没入池子的水荡了一荡。
时誉没来由的紧张,悄悄往旁边挪了一步。
房间里除了偶尔缭绕起来的雾气,滴滴答答的水流,再没有其他声响。
日头落得很快,山外青山的霞光眨眼间就只余下墨绿色的渐变。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顾严往时誉转过身,水面褶出层层波纹。
时誉没看他: “我有心情不好吗?”
“心情好能睡一下午?”
时誉鼓了鼓腮帮子,没说话。
好一会儿,身边又没了动静,时誉偏头去看。
顾严手肘后撑在石阶上,仰面露出小半个胸膛,好似有些累,半闭了眼。哪怕此刻的放松状态,他也是端正的,像尊雕像,让人感觉稳重又可靠。
屋里的地灯在四周亮起,映衬着顾严流畅的五官轮廓,不得不承认,这人的脸也是极好看的。
脖颈上挂着水珠,喉结滚动,化成水渍顺着延展的肌肉线条滴落。
男性特征突出,顾严从里到外也不显羸弱。
喜欢男人的顾严,和男人在一起会是什么样子?也是这样一本正经,沉稳收敛吗?
时誉这几天把bl漫画看完了,又被邱小新热情主动的科普不少知识。此刻的场景和那本ABO设定的《强势标记》名场面有高度重合,不自觉的,就把漫画里主角的脸给替换成了顾严的。
深夜别墅的泳池里, AO两人交缠贴合, 【顾严】从后方钳着对方纤细的脖颈,迫使下巴高高抬起,另一手掌按压在对方小腹,使其和自己严丝合缝。
颊边红晕,眼中潋滟,迫切又强横的问:
——要吗?
身下的omega泛着泪光,扛不住对alpha的臣服,眼眶湿红软成一团:
——请,请标记我。
【顾严】低头,犬齿毫不留情的刺破omega腺体, alpha气息强势涌入,合二为一,成为彼此专属,在酣畅与战栗中共达巅峰……
说什么性冷淡, 【顾严】的欲望明明这么强烈。
时誉心里在无声爆鸣。
原本是漫画里的剧情画面,这种强势代入却对眼前人生出了割裂感。
“怎么了?”感觉到时誉直勾勾的注视,顾严睁开一只眼,斜睨着他, “想说什么?”
时誉嗖地转头,一心虚,直接往水里藏。
实在慌乱,气儿没顺,温水呛进了鼻腔。
人在呛水的时候更容易手忙脚乱,更何况时誉本就一只脚飘在水面上,尽管这只是个浅浅的室内温泉池,也有种能溺毙人的错觉。
顾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头发,把他脑袋从水里拎了出来。
“咳咳……咳咳咳……”
眼睛进了水,时誉睁不开眼,湿漉漉的睫毛像雨中受惊的蝴蝶,颤动着翅膀抖落水珠。
只听耳边一声叹息,乱抓的双手便被人握住了。
溺水之人遇见浮木,自然是牢牢攀住不放。
等时誉把这口气咳匀,模糊的视线里陡然映出一张贴近的大脸。
时誉猛地松了手,摇摇晃晃往后仰。
单腿站立在水里不容易保持平衡,不过有顾严在,当然是不可能再次摔进水里的。
手臂一展,把人后背搂住了。
刚一触及皮肤,时誉又像触了电,挣扎着想要远离。
顾严按住他肩膀把人拉了回来,眉头皱得死紧: “我身上有刺?”
之前三番两次往身上扑,眼下这反应又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同,同性相斥。”时誉说, “你知道这词儿的吧。”
顾严盯着他眯了眯眼: “要背要扶那会儿不觉得斥?”
时誉被噎了一下,抹了把脸,嘴角抽了抽: “嘶,脚好像扯到了,疼。”
顾严把人往后挪了挪,让他坐到了台阶上,拿过池子边准备好的浴袍给时誉披上,自己也系上浴袍在旁边坐下,将小腿泡在水里。
腰带系得并不实,时誉一转头就从浴袍的斜襟里看见一大块的胸膛,没敢久盯,视线一滑落,又见交叠的下摆缝隙处露着的大腿根……
这也不受控制,视野不自觉的往旁边悄悄扩了扩……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严动了动,衣摆轻轻荡下遮住了缝隙。
时誉一抬眼,就见顾严正看着自己。
心里一烧,时誉真想给自己一个大嘴巴子,自己这是想看干什么呢。全怪邱小新这段时间给他灌输了太多“乌七八糟”的东西,害得他动不动就思想跑偏。
时誉掩耳盗铃的干咳了两声,想要遮掩刚刚目的不纯的打量: “你,那个,疤……”
顾严的腿根处有一块狰狞的疤痕,颜色倒是很淡了,但是长得疙疙瘩瘩,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顾严视线低了低: “被挟持那时候受的伤。”
“人质?”刚刚吃饭的时候时誉也听了一耳朵。
顾严点点头。
“是什么样的歹徒啊?还折磨小孩儿吗?”时誉顺着往下问,忽觉这怕是触及人的禁忌了,又忙说, “我就随口一问,不用理我。”
顾严倒没在意,开口说起了那段经历。
“高二暑假,我们全家在高速服务区休息,就那么不巧,遇到坏人。对方看我一个人在购物区,大人没在身边,控制我比控制成人容易,自然就把我锁定成了挟持目标。”
“然后呢?”时誉问。
“然后,然后就被抓住了。”顾严食指点点太阳穴, “枪口对着我脑袋,让收银台拿钱拿东西。”
“你害怕吗?”
顾严轻笑: “怎么可能不怕。”
第一次,直面感受死亡恐惧。
他敛下笑容: “一开始,其实我还没反应过来,直到那人对着收银员开了一枪。”
法治当下,这种事件的概率实在太小,收银员也是没反应过来,稍一迟疑,亡命之徒一枪打中她肩头,以此震慑。
血花溅到小顾严的脸上,发烫的枪口回怼到他的头。
顾严继续说: “歹徒得了他想要的,拖着我去劫车,走到门口,一个阿姨突然哭喊着朝我们冲过来。”
“阿姨?”时誉问。
“以为是见义勇为的阿姨,事后才知道,原来是挺身而出的警察。”顾严说。
时誉微微吃惊,接着问: “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顾严缓了缓,说: “她对那歹徒说,我是她的儿子,求他放了我,换她做人质,并保证一定不反抗,只要放过我。”
说到这里顾严又停了下来,脚在温泉池里哗啦了两下,水面的光晕漾起一圈又一圈,恍若时光的轮回。
“女人,孩子,在歹徒眼里都是弱者。”顾严继续讲, “女警阿姨演得真情实感,看起来又很瘦弱,我那时候十四岁,个子已经老高了。歹徒大概是对比了一下,同意了。”
“你得救了?”时誉松了一口气。
“是,我是得救了。”
顾严的声音渐渐低沉。
“在我们交换的时候,歹徒看出了问题,朝我的后心开了枪。我当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枪声,但是打偏了,打在了我脚边的一个玻璃瓶上,玻璃瓶子炸了,玻璃碎片就是那个时候弹起来扎到我这里的。”
小顾严受伤跌倒在地上,一回头看见女警和歹徒搏斗在一起。
“歹徒又朝我开了第二枪,她扑过来……替我挡下了。”
房间里陷入久久的沉默。
十四岁的孩子被持枪歹徒挟持,换谁都会惊慌失措。
那名女警并不是出任务,路过碰巧而已,机智又胆大。她一个人正面应对必然不行,便想到用自己去替换人质,先救人,能拖到救援过来自然好,如果来不及,她也能随机应变留下些线索让刑警追过去。
只是这歹徒也不是个蠢的,女警声称是小顾严的妈妈,小顾严却没有表现出一个孩子对妈妈即将陷入危险应该有的情感反应,就那一瞬间,歹徒识破了女警的伪装。
被愚弄的感觉让他发狂,顺手就朝小顾严开了枪,女警反应也快,歹徒举枪的一刹,用手肘撞了过去。
后来的一切不过电光火石,女警中了枪,歹徒也没再管他们,抢了车逃离现场。
“我欠她。”顾严终于又开了口。
“那个……也不能怪你,那种情况你一个小孩儿怎么可能反应得过来。”时誉没见过顾严这幅样子,这氛围,总觉得应该说点儿什么安慰对方才好, “其实我妈妈也是因为救人牺牲的。”
顾严抬眼,他知道时煊父母是从警人员,但不知详细情况。
时誉脸上挂着笑: “我是听我哥讲的,我太小,记不得。我爸呢,也是为了追逃犯,出了车祸,和逃犯的车一起翻下山崖,没抢救过来,人就没了。”
他倒是乐观: “所以你也不用有这么重的心理负担了,我哥都说了,他们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国家和人民,从步入警界的那一天,就有意识的把血肉献出去了。所以不是你欠不欠,他们不是单单为你,是为了和平。可恨的是那些违法之徒,就应该抓起来通通凌迟,一枪击毙太便宜了。”
“你是这么想的?”顾严问。
时誉点头,眸色映了一汪池水: “嗯。要不然我哥做刑警,你做法医,是为什么?宗旨不也是抓犯人,让我们能在一个安定的社会里好好生活么。”
“是。”顾严从未吐露过心声, “我那个时候的确是被她的行为影响,后来就想从警。家里人不同意,觉得危险。曲线救国,就做了法医,也算如愿。”
“是吧。”时誉嘿嘿一笑, “你做法医,一定做得很棒。”
如此直接的赞同,顾严心底一热: “你是这样认为?”
“因为我哥就很棒啊,我哥这么信任你,你肯定差不了。”时誉本意是想安慰顾严,不经意就漏了嘴, “阮菲姐说你是很好的人,小新也喜欢你。”
时誉喝的酒是纯酿,度数不低,加上温泉水这一蒸泡,酒意早已开始上头,话不经脑,怕是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出来。
阮菲?
顾严愣了一瞬,前后事情一联想,喃喃道: “阮菲……跟你说了什么?”
“什么?”时誉脸颊飞起红晕,眼神已然迷离。
顾严贴近他的脸,高挺的鼻尖几乎蹭到皮肤: “所以你在试探我?”
时誉推了推他,眼眶绯红: “你,你是长得不错了,不用靠这么近,我看得清楚。”
顾严心头一荡,抬起手指放在他唇角,循着唇线,轻轻按压上柔软的唇。
“时誉……”
第26章
意外
“时誉,醒醒。
有人在叫他,时誉才不管,脑袋往枕头中间埋。
“时誉,起来了。”
烦不烦,在家有顾严这个人形闹钟就够了,怎么出来过个周末,还有人来打扰,声音还跟顾严似的。
这声音……
时誉虚虚睁眼,床前立着一人,不是顾严本尊是谁。
“你怎么在这里?”房间里只亮了盏小夜灯,窗外黑乎乎的,时誉打了个呵欠, “几点啊?”
顾严拿起床头的手机晃到他脸前: “五点。”
时誉看都没看,直接翻了个身,拉起被子蒙了半边脑袋,闷声道: “我又不上课,你也不上班,干嘛。”
床边人没动静。
时誉把被子掀开,闭着眼抱怨: “麻烦你出去了,我要睡觉啊。”
自从和顾严住一起,时誉几乎没睡过自然醒,都快患上应激症了。
“……这里,是我房间。”好一会儿,顾严才说。
时誉不理他,嘟哝了一声侧开了头。
昏暗的光线下,他偷偷睁眼,房间的布局进入视线,表面上不作声,暗自打量。
还真的不是自己房间,这是顾严在酒店的小套房。
昨晚的记忆断断续续的在脑子里续接起来。
昨晚……
他和顾严难得的心平气和的聊天,顾严说起小时候被歹徒抓住当人质的经历,救他的女警在他眼前牺牲,对他影响不小,看起来内疚又自责。
有点看不过顾严这个样子,然后……他好像很自然的安慰了顾严。
说了什么呢?啊,说了自己爸妈的事儿。
再后来……
后来……
完了,记不住了。
最后的记忆停留在顾严劝他回去睡觉,时誉不愿,吵着还要继续泡一会儿。
顾严无奈,在池边守着他,怕他一不小心又整个闷池子里去。
所以他泡着温泉睡着了?
但此刻他躺在顾严房间里,还霸占了他的床。
所以自己是怎么从温泉池转移到床上的?
有些零星的画面在时誉脑子里闪现:
他枕着顾严的肩膀责怪没看到日落?!
顾严把他从水里抱起来?!
顾严用毛巾帮他擦身子?!
……
不是真的吧,时誉脑子里天人交战。
没错,绝不可能!
这些分明全是漫画里的场景,是自己搞混了。该死的漫画,害人不浅,回去后得全还给小新,什么破漫画,腐蚀思想。
时誉迅速认定以上的事都没有发生过,但有一件事情假不了——
他手往身下摸,触及的布料不是泳裤,而是干爽的内裤。
该不会……是顾严帮他给换的吧。
“醒了就赶紧起来,不是你说要看日出的么。”顾严看他睁了眼,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明显没有要继续睡的意思。
“我……要看日出?”比起日出,他肯定选床啊,怎么可能说出这种话,简直崩人设,除非他醉了。
“补偿你的,快去洗把脸清醒。”顾严催促。
“补偿……什么?”时誉两眼一抹黑。
“你不记得?”
“记得。”时誉嘴硬, “对,就日出嘛,去呗。”
时誉翻身下床,又立马缩了回去。
他全身只穿了个紧巴巴的内裤,此时又不比泡温泉,他瞥了眼顾严,衣冠整齐的,忽地很不自在。
顾严没理会他的小动作,去衣柜取出他挂起来的衣裤,放到旁边椅子上: “我在客厅等你,别磨蹭。”
“哦。”时誉应了,看着顾严迈着长腿,到客厅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
隔断是透明玻璃,稍一抬眼就能看见对方在做什么。
时誉小心的把衣裤拉进被子里,人裹在被窝里囫囵穿好了衣服。
顾严摇摇头,一天天的,简直跟不上他的想法。
时誉穿好衣服,浇了把凉水脸, “哒哒哒”的从卫生间蹦到卧室,又蹦到了客厅阳台,最后蹦回卧室,打开了卧室的阳台门。
山风扑了进来,时誉打了个冷颤。
外阳台的杆子上,飘着一大一小两条泳裤,在忽卷过来的一阵风中,颤巍巍的抖动。
这事儿其实时誉是不想在意的,可越不在意越是无法忽略。起床到现在,心里就像塞了把米,梗得慌。
如今倒是眼见为实了,又怎样?哪怕顾严当他面直接说是他帮自己换的裤子,又怎么样呢,也没少块肉。都是男人,他还帮他哥搓过澡呢。
“找什么?”顾严不知什么时候也飘到了阳台门口,靠在门框上抄着手臂。
时誉给吓一跳: “你走路没声的吗?”
“我叫过你了。”顾严在客厅唤了好几声,这人只顾在自己的世界里乱蹦。
“收衣服?”顾严瞥了眼在风中凌乱的两块布料。
“啊,对。”时誉顺嘴应,却没动手。
顾严看着他,也没动。
时誉反应过来,把两块布从杆子上扯下了,转身往屋里走,停了一下,把蓝色的那块塞到顾严怀里。
顾严两个指头把泳裤提着,朝颠脚往里走的人喊: “拿错了。”
时誉低头看手里的,果然拿了顾严的黑色那条。
心里“草”一声,偏了偏头,干脆把泳裤啪的扔到了床上: “不管了,回来再收拾。”
顾严失笑,走过去把两条泳裤叠起来放到一旁。
“跟裤子较什么劲,惹你了?”
“还走不走?”时誉一点不想延续裤子的话题,自顾去开门。
“走。”顾严拿了件外套,跟了上去-
上山的路黑漆漆一片,这里不比市区,路灯之间相隔很远。
顾严的车打着远光灯,徐徐前行。除了车子的引擎声,四下寂静。
时誉把椅背放平了些,仰着头靠着,正好能看见拂晓前灰蓝色的天空,繁星依旧,只是敛去了不少光芒,天边泛起灰白色。
车子匀速的摇晃,摇得人困意又上头。时誉有些眩晕,他捂着肚子,只觉得胃在翻涌。
山路不好开,顾严专注前行,没太注意时誉的反应,只是一向嘴叭叭不停的人,今天格外安静。
顾严跟着导航,一鼓作气将车开到了山顶。
时间刚刚好,正是日出时分。
天边的画卷正在展开,霞光层层渐染,将沉睡的世界温暖的唤醒。
晨曦东升,柔和的光芒透过挡风玻璃照进车里,映衬到两人的脸上。
“真好看。”时誉身上发冷,被晨光一照顿觉暖融融的。
“昨晚你说没看到日落,补偿你这场日出。日落是归属,日出是希望,也是各有各的美。”顾严说。
“嗯。”时誉盯着那坨红彤彤的光晕,发觉视线有点不聚焦,揉了揉眼。
顾严开门下车: “下去活动一下。”
车子停在山顶上的一块平整空地,地面是青草地,周围有荒草丛林。除了他们,也没有其他人。
时誉伸了伸腰: “这里不像是观景台。”
顾严没往观景台开,看着地图自己另寻了路: “观景台视野不如这里。”
这是事实,观景台不仅人多,而且因为商业开发的缘故,修了不少房屋和商铺,路是好走,风景却不如未开发的此处开阔自然。
顾严不单有这方面的考虑,也存了一点私心。
瞥了眼张开双臂沐浴晨光的人,这么美的景色,不想有多余的人打扰。
欣赏了一会儿,顾严回车上拿外套,顺便重新启动了车子。
之前路上的时候,仪表盘的故障感叹号亮了一下,没看清,闪一下又熄灭了。保险起见,顾严让车子多启动一会儿,等再度观察。
一回头,时誉却不见了。
“时誉?”顾严喊。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山风越发凉了,刚刚露出来的朝霞也暗了下去。
“时誉——”
回答他的只有在风里扑簌的草丛枝条。
“时誉,时誉——”
顾严四处张望,甚至跑到山崖边瞧了一眼。不至于,除非自己跳。
可是人呢?
顾严有点慌了,一边喊一边往草丛堆里去。
荒草长得密集,有一人多高,如果钻进去,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问题是里面也没路,荒道里不是山壁青苔,就是乱树枝桠,谁会闲得无聊往里面钻。
“嘿!”
一个人影忽然从里面跳了出来。
顾严只顾沉浸思索寻找,被惊得连退三步,脚下一滑差点摔倒,手撑了地,才没让屁股坐下去,脸色都变了。
还真就有这么闲得无聊的人。
“哈哈哈哈哈……”时誉第一次看到顾严如此惊慌失措,不得笑够。
顾严嘴角抽了抽,站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
“生气了?看你平时太正经,开个玩笑嘛。”时誉话中带笑, “你刚刚是在担心我吗?我听你叫我名字,声音都变了。哈哈哈哈,你不会是怕我跳崖吧。”
顾严面无表情的转身走。
时誉颠着脚在后面跟着: “放心,我才不做那么蠢的事儿,活着多好呀。诶,顾严,你走慢点,等等我呀……呀!”
时誉的尾音突然变了调,随即惊呼: “蛇!”
顾严回身,就见那人正蹲下去,伸手往草弄里抓。
都来不及阻止,时誉就一手抓蛇头一手抓蛇身站起来了。
那蛇形物体扭曲缠绕在他小臂上,比大拇指粗,为了控制这东西,时誉两手跟着也在不住抖动。
他手上晃得厉害,顾严看不清是条什么蛇,看着颜色浅,偏灰白。
“你倒是不怕,什么都敢抓,万一是毒蛇怎么办。”
“毒蛇照样抓。”时誉喜滋滋抓着走过来,还没递到他眼前,忽的脸色一变,把那东西往旁甩了出去。
“顾严,我被咬了。”时誉捏着手指叫喊。
顾严三步并两步到他身旁,伸手握住他手腕,神情紧张: “哪里?我看看。”
时誉咬唇忍疼,把手指送到顾严眼前。
顾严一把抓住,拉得更近了些,认真又凝重的反复检查——根本没有一点伤口。
“噗嗤……哈哈哈哈哈……”时誉再也忍不住了,破口大笑。
心知被骗,顾严缓缓闭了闭眼,反倒松了口气。
“哈哈哈……你……”时誉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顾严把他的手甩开: “没受伤就好。”
“我演技好吧?不是,我也不是故意的,就那东西吧,太像了。”时誉笑弯了腰, “哎呀,顾大法医居然也会有把麻绳认成蛇的一天,哎呀不行,笑得脑壳都疼了。”
“玩够了?下山。”连着被戏弄两次,顾严竟也没生气。
“顾严,你是脾气真的好?还是想回去再跟我算帐呢?”时誉跟在后头问。
“没有,我既不是脾气够好,也没有要跟你计较,只是觉得庆幸。”顾严没回头。
“庆幸?庆幸什么?诶,你等等我,我走不快啊,扶我一下。”
顾严压了压唇角,转身等他。
少年迎着风,朝他走来。
忽然,时誉站立不动了,刚刚还灿若星辰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声音微微颤抖: “顾顾顾,顾严……有有有,有蛇。”
还来!
“行了,我承认你演技好,完全可以去参加奥斯卡评选。不过这次呢,这个结巴过于刻意,有点出戏。”顾严点评。
“不是,真有蛇,刚从我脚边滑过去,凉飕飕的。”时誉不敢低头,也不敢动。
顾严辨了辨他神色: “毒蛇你不也照样抓,怕什么?”
“这次是真的,”时誉明显慌了, “我,我怕蛇呀!”
顾严看不出他真假: “怕你还敢演?你可真行。”
“我我我……啊!它还在!”时誉声音抖了起来。
“真是蛇?真怕?”
脚下的草丛茂密,顾严什么也没发现。
“顾严你快快快……想想办法,我怎么办啊?”
“别站着,你过来。”
“不是,我,我不敢动啊。”
顾严左右看了看,从旁捡起跟树枝,一边拨弄草丛一边朝时誉走过去。
“你别乱划拉,戳到它给我咬一口怎么……啊……”
话没说完,时誉整个人就蹲了下去,眉毛鼻子拧成了一团。
顾严快步上去,把人扶住,余光瞥见草丛里一道手腕粗的黄绿灰棕影子“嗖”的一荡不见了。
顾严拿开时誉捂着脚踝的手,脚脖子处赫然一道血红色的细密牙印。
得,现在算是两只脚都有伤了。
时誉哭丧着脸哼哼: “草,被蛇咬是这感觉,我是不是中毒了?我还能活多久?”
顾严搂住他腿弯熟练的把人打横抱起,往车子方向走。
时誉一手搭上他的肩,搂住他脖子借力攀着: “顾严,我好疼啊,怎么这么疼?我是不是快死了,我还没过二十岁,我这么年轻,我还没给社会做贡献呢……”
顾严胸膛起伏,对叨叨不停的人回道: “是,今天的太阳大概是看不见了。”
时誉:今天?!连明天都熬不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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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妄念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色巨变。
云层压上了头顶,越积越厚,前一刻才冒出来的晨曦早不见了踪影。天边泛白,是要下雨的征兆。
山上的天气瞬息万变,天气预报根本无法参考。
顾严把时誉塞进车子后座,脱了外套,卷起衣袖在后备箱一通翻找。
工作习惯的缘故,一般他会备一些医用消毒用品在车上。
这次不巧,来之前因为载了时誉和他同学,人多,后备箱塞了不少行李,顾严就把医用箱给拿出来了。
什么也没找到,顾严只好拿了瓶纯净水,也坐进了车子后座。
“我这……还来得及去医院吗?”时誉抱着腿看,伤口一圈已经红肿了起来,上面还有些粘液,有点恶心。
顾严拉过时誉的脚架在自己腿上。
“你说句话呀,顾严,你这样子我心里没底。那蛇到底有毒没毒?我是……真熬不到明天了?”
顾严板着脸没说话,抓着他的脚要脱鞋袜。
时誉伸手: “我自己来。”缩了缩脚,却没缩回去。
顾严稍稍抬眼,瞪了他一记,抓着他脚的力气大得吓人。
“躺下,我来。”他道。
时誉没躺,半撑了身子。
顾严挽起他裤管,脱了他鞋袜,白净纤瘦的脚丫子落在了掌中。
人瘦,脚也瘦。
手指微不可察的轻轻摩挲了两下,触感光滑柔软。
顾严拧开瓶盖,把水浇到他伤口处,拿了湿巾给擦洗干净。
“看花纹,有点像是黑眉锦蛇,也不确定,没看清。”顾严开口, “放心,是无毒蛇。”
时誉咬牙忍疼: “嘶……你轻点。”
“已经很轻了,我要是手重,你怕得哭出来。”
脚脖子一阵阵的微麻,时誉最终还是平躺了下去,由着顾严给他处理: “你没看清还知道无毒,那我怎么感觉这么疼?”
顾严开始给他擦洗第二遍,同时解释道: “看牙印。你这伤细细密密的一圈,大概率就不会是毒蛇。毒蛇的牙是跟毒腺相连,通常是尖尖的两颗,留下的牙印子应该是两个洞。”
“大概率?应该?你就不能百分百确定吗?”时誉嚷嚷得大声,好似能分散注意力就没那么疼。
“不能。”顾严叹了口气, “不过即使没毒,这些粘液沾上伤口也有感染的可能性,你有没有感觉到伤口发麻?”
时誉疯狂点头。
“我车上没有能消毒的东西,得去医院处理。”顾严把剩下的水用来洗了个手,看了看天, “行了,你忍忍,我们得赶紧下山了。”
他让时誉躺后座休息,找了个袋子回到之前遇蛇的地方,把时誉装蛇扔下的一截麻绳给装了回来。
“你捡这东西干嘛?”这不是垃圾么。
顾严打转车子方向,往山下开: “不干嘛,就觉得麻绳出现在这地方很奇怪,不太协调。你就当我多想了吧。”
“职业病。”时誉认定。
顾严轻笑: “是,职业病谁没有一点。像你画画的,画久了多少也有的吧?你职业病是什么?”
想你做我人体模特,给我画。
这想法自然不敢说出来。
“可能……对好看的东西会多一些欣赏?”时誉随口道。
顾严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啪——啪啪——啪啪啪——
大颗大颗的雨滴掉落到挡风玻璃上。
片刻,车身四周也响起密集的噼啪声。
狂风卷着暴雨,从天空乌压压的砸下来。
雨刮器开到了最快档,根本没用,车窗上水流如注,像进了自动洗车房。
顾严把车速放慢又放慢,全神贯注的盯着前路,到最后视线被横飞的雨幕模糊。
继续开下去有些冒险,顾严打开双闪和所有外车灯,把车停靠在路边。
回头看了一眼,时誉躺在后座似乎睡着了。车外风声,雨声,呼啸得像天快塌了似的,这人却无声无息。
“时誉,你感觉怎样?”顾严在考虑要不要等大雨过去再走。
拿了手机跟酒店前台联系,说被困在半山腰,问酒店有没有救援车。酒店工作人员回,观景台那边也有人被困在半路,已经把车先派过去了,他们这边不在大路上,需要等一等才行。
打完一通电话,后座的人还没动静,顾严觉得不大对劲。
他从扶手箱中间直接跨到后座。
时誉平躺着,脸色刷白,眉头紧皱,表情痛苦。
“时誉?”顾严推了推他肩膀,见他满额头的汗。
伸手一摸,冰凉。
“时誉?”顾严轻拍他脸颊。
时誉不满的挡开他的手,开口又是清醒的: “别碰我,我晕车,上山的时候就晕,难受。”
“感觉晕吗?哪儿不舒服?想吐吗?”
“嗯。”时誉把双腿蜷缩起来,捂着肚子侧了身, “你车技太差。”
不舒服还不忘记吐槽人。
“你出好多汗,”可身上又是冰凉的, “冷吗?”
好像“冷”这个字眼提醒了他,时誉用双臂抱住自己,忽的打起了颤。
这怕不是晕车。
顾严打开了车内暖气。
不一会儿,车里就热了起来。
时誉还在发抖。
顾严把人捞起来,喂了几口水,摸到他后背,衣服里外汗湿完了。
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小一点,救援车一时半会儿恐怕也等不了,只能先把湿衣服给换下来。
顾严从后备箱找到备用的医用白长褂,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换上,接着去脱时誉的衣服。
外套脱了,里面的衣服下摆缠在了裤腰的装饰扣上,顾严伸手去解,时誉一把按住他的手。
“别脱我裤子。”
顾严: “……”
想什么呢。
“你衣服湿了,换我的穿。”
时誉半搭着眼皮看他,大概是极不舒服,整个人软得像没骨头: “哦。”
松了手,任他摆弄。
顾严把他脱光,用纸巾擦干了汗,换上自己的衣服。
时誉往他身上靠: “顾严,我冷。”
“暖气开着的。”
“你开大点,不暖和。”
开的就是最大档。
顾严又伸手摸他额头,还是冰凉的。顺着脸颊,颈项,最后捏了捏他的手,没一处有热度。
怎么回事?
顾严把自己的外套也套在了时誉身上: “好点没有?”
完全没有,时誉在发抖,循着温度往顾严怀里钻。
顾严把贴身的衣服换给了时誉,自己是空档直接穿的白长褂。时誉把他当个人形暖炉,越贴越紧。
顾严虚虚的环住他,抱也不是,不抱也不是。
“这样……感觉好一些?”顾严发觉人靠着他没那么抖了。
“嗯。”时誉点头,纤长的睫毛在胸膛的皮肤上划过。
平日里活蹦乱跳的人,此刻像只柔弱的小兔子,紧紧地依靠着他。
热量从一个人的身体传递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时誉呼吸渐渐平缓,眉头也舒展开了。
他仍是闭着眼,没心没肺的: “放心,顾严,我不喜欢男人的。”
顾严呼吸一滞,听那问心无愧的人继续说扎心的话: “我没有想法的,抱一会儿就好,暖和。”
因为不喜欢男人,所以对你没有想法,所以抱你没关系。
什么狗屁逻辑!什么流氓行为!
“……你都知道了么?”
时誉重重一口鼻息: “阮菲姐说……你不会跟女人结婚。”
顾严心中一荡,悬在空着的手终于落了下来。
外面的雨声小了一些,车里只有两人起此彼伏的呼吸。
“别脱我泳裤。”时誉没头没尾的含糊道, “我自己能换。”
顾严:……
原来裤子的症结在这儿。
“没人替你换,是你自己换的,不记得了?”
时誉叽咕一声,又没了动静。
顾严僵着这姿势,不知他是醒着还是又在犯糊涂,但自己很清醒。
他一点点收紧自己的臂弯,把人往怀里深深的抱住。
他做事一向磊落,却在这件事情上潜藏了不为人知的心思,只敢趁人醉意的时候,昏迷的时候,含混不清的时候,悄悄靠得近一些。
杨骋说的没错,他在看到时誉的第一眼,就很喜欢。
心动这件事情很奇妙,身不由己,心不由人。
也许是时誉专注画骨的时候;或者是腰上那朵过目难忘的红玫瑰;兴许还有美得雌雄莫辨的女皇秀;甚至是偷吃螺蛳粉被抓包的激恼模样……
抑或是更早,早到在高铁站第一次见面,远远的隔着人群,少年亮得惊人的眸子像一把利箭,破开人群,一箭穿心。
顾严蹭了蹭时誉柔软的头发,翘了唇角。
也不是想要隐瞒,只是觉得没必要。
老天怎会宽厚于他,他们之间隔着不可破壁的墙。
既是妄思,何必揭露。
不可说,不能说,便不说。
他这个年纪,以为能掌控自己的一切,没想到还是会喜欢上一个不可能的人。
有过同个屋檐下咫尺的相处,有眼下滚烫的拥抱,止步于此,够了。
“不冷了吧?”顾严把人揽在怀里,第一次放任了去触碰。
“有点……热。”时誉被抱得太紧,难耐的扭动身子。
顾严用脸颊贴了贴他的额头,滚烫!
这是发冷之后又发热了么。
顾严把人放回座椅上躺下,摸他颈侧的脉搏,跳得很快。
怕是昨晚酒后温泉,今早山风,加上被蛇咬的伤口,一连串引起的反应。
上山的时候时誉就一直闷闷的没出声,说不定那时候就不舒服了,难怪他说晕车。只是后来被日出给打了个岔,没发作。
自己居然没发现,顾严自责。
时誉一向不喜欢早起,不该强行带他上山的。
顾严伸手贴他脸颊,大概是他手凉很舒服,时誉把脸往他手里蹭。
那就……再抱一会儿。
好不好?
第28章
险境
顾严把时誉的头移到自己腿上枕着,把手掌放到他额头降温。
顾严的手因为工作原因,反复穿戴橡胶手套,又经常冲洗消毒,常年都是微凉的,此时倒成了给时誉退烧用的冷敷贴。
不多一会儿,冰凉的手也给传导的热了起来,顾严换了只手,继续给人冷敷。
窗外的雨小了些,顾严把车窗开了一条缝,染上时誉高热温度的这只手从缝隙伸出去,让冷雨凉风拍打,等到那只手也热起来的时候,才缩回车内,把吹打至冰凉的手重新贴上时誉额头。
如此交替,倒是让时誉退了不少热。
“顾严……”时誉嗓子干哑,悠悠醒过来。
顾严用手托着他后脑勺,把纯净水倒在瓶盖里,递到他唇边喂了他两口。
“咳咳……”时誉清了清快冒烟的嗓子。
“感觉有没有好一点?”
时誉点点头,的确好多了,至少没有想反胃的感觉了,身上热得快烧起来的感觉也没有了。
之前冷得牙关打颤,后来又像全身着了火,时誉醒来睡去的,梦魇不断。反复在梦与现实中交替,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真实。
但不管是梦境还是真实,他能感觉到是的,一直有个人守在他身侧,抱着他,拉着他,用身体给他热量,又用双手带走他的灼热。
“顾严……”时誉张了张口,却没下文。
眼前人头发凌乱,白长褂褶得不像样,裤子上蹭的不知是水渍还是自己的汗;双肩微微下垂,眼眶本就凹陷,此刻更是显得疲惫,脸上却挂了一副轻松的笑容。
“坚持下,我们这就回去。”顾严把时誉贴在额头上的发丝往后拨了拨, “没事的,我在。再睡一会儿,我会把车开稳一点。”
时誉点头,眼珠跟着他,看他从扶手箱跨回到驾驶台。
顾严回头笑了下,让他安心: “睡吧,再睁眼就到了。”
“嗯。”时誉放松的躺了回去,看他紧绷的下颌线,长指熟练的操控着中控台。
车子缓缓滑了出去。
暴雨还在下,只是比先前小了些,依然铺天盖地的在倾泻。
顾严不敢一丝松懈,心神专注的开着车,平稳的绕过了山道的一弯又一弯。
滴,滴,滴……
仪表盘上的故障感叹号又亮了,同时还响起了故障警报声。
顾严瞥了眼亮起的图标,是冷却液出了问题。
这车跟了他五年多,出现场,进山坳,泥坑土路,扬灰纵尘,每年按时保养检修,从未出过什么问题。
顾严不想停。
老伙计,你可再撑撑。
怕什么来什么,在顾严坚持又开了一小段路后,车子开始猛烈的抖动,随后彻底熄了火。
顾严心里有判断,勉强的尝试了几次,不得不放弃,发动机故障了。
这下只能等救援了。
顾严拿起手机,正要拨电话,前方突然传来车子的引擎声。
果然,弯道处转过来一辆大切诺基。
顾严摁响喇叭,鸣笛求助。
那车速度不减,似乎并没有想停,眼见着就要和他们错身而过。
顾严猛按喇叭,长鸣不止。
终于,切诺基在他们车旁停了下来。
顾严这口气还没松下来,还没开门下车。
猛然间,那车油门轰然一响,竟是扬长而去,眨眼便没了影。
顾严颓然,却也无可奈何。
大起大落的情绪还未平复,车子的引擎声又从后方传来。
顾严从后挡风玻璃看出去,还是那辆大切诺基,它竟调头回来了。
没来得及想对方是何操作,却见那辆车俯冲加速,对直撞过来了。
顾严只来得及惊呼了一声: “时誉——”
剧烈的撞击已然而至。
顾严被安全带拉扯住还好,时誉却是从座椅滚到了地上。
顾严扯开安全带,跳到后座去拉他,同时观察到后方那辆车逼近停下后,又迅速倒车。
心里生出不祥之感。
果不其然,下一瞬,轰鸣声再起,第二下撞击接踵而来。
顾严只顾得上护住时誉的头,将他紧紧抱在怀里,两人夹在后座,身体撞上了前座椅和扶手箱。
顾严的车虽也是越野,但也经不住对方两次三番的这样怼撞。后备箱已经凹陷了进去,再来几下,三厢车就得变一厢车了。
“发生什么了?”时誉早就醒了,此刻才来得及问出一句。
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显然对方是故意。
“我们得跳车。”顾严牵着时誉的手,打开了后座车门。
嘭——
第三下撞击!
“非跳不可吗?”
“非跳不可。”
“顾严……”
“别怕,跟着我,不会有事。”顾严用力捏了捏他的手。
对方目的不明,到底是恶作剧还是有其他原因,现在都没办法得知。
顾严拉着他艰难的移到了门边,狂风呼呼的往车里灌,豪雨横飞,几秒功夫,车里车外也差不多同样一副景象。
“我先跳,你跟着,别犹豫别思考,我会接住你的。”顾严探头看了看车外的情况。
他们被撞了几下,车子横侧了些,车头歪向路边,如果落地位置不好,而后车又这时候继续撞上来的话,人会被后轮碾压。
此刻不是跳车的最好时机,后车已经倒了车,下一击马上就到。最好是趁它这一次撞过来后,再次倒车的间歇。
“我怎么跳,你就怎么跳。”顾严默默数数,全神注视着后车的动向,等待机会。
嘭——
第四下。
就是此时,顾严全身肌肉都绷,蓄势待发。
然而机会却没来。
大切诺基这一次撞上他们后,全然没停,而是加大了马力将整个车子顶着往前继续开。
刺啦——
后保险杠掉落在地上的铁皮拖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们的车被后车顶着,直直地推向了山崖边。
顾严心下一坠,对方不是恶作剧,这是明目张胆的要置他们于死地。
“时誉。”顾严嗓子眼发干,紧紧的捏着时誉的手, “我们得赌一把了。”
他转身把人抱了一下,很用力,很短暂,贴着人耳根又喊了一声: “时誉……”终是忍下了想说的话,快速的将人松开了。
时誉有些懵,却也没多想。
车子被越推越快,已经撞开了山崖边的护栏。
“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跳。”
顾严攀住车边门框,紧紧盯着外面。
车头从护栏边推了出去,离开了山道,前轮悬在了空中。
“拉紧我别松手。一,二——”顾严心跳极快。
“……三,跳!”
顾严拽紧了时誉,从门边扑了出去。
同时,车子的后半截已跌出山崖,整个车子被撞飞,又顺着山崖翻滚坠落,最后发出巨大的一声“砰”响……
大切诺基也停了,驾驶室门拉开,跳下来一个中等身量的男人。他戴了顶灰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眉眼隐在阴影下,只露出个宽平的下巴。
他溅着水洼,不急不缓的踱步走到山崖边,探头往下打量了一番。随后点了根烟,一边抽一边四下观望。
半支烟后,返回了车上,轰着油门离开了。
时誉醒来的时候,雨还在哗啦啦的下,山壁荒坡的杂草树丛被雨水鞭打出扑簌的声音,却又是异常的觉得寂静。
他感觉胸闷,一口气似提不上来,用力的咳嗽了两声,才发觉是身上压了个人。
先前发生的事情回转,对,他和顾严跳车了!不仅是跳车,是跳崖!
顾严说跳,他便真的什么也不想,就跟着人跳出了车厢。
跳出去后,才看清外面的景象,他们是在半空中,底下根本没有路,而是山崖。
准确的说来,他是被顾严拉着,在车子坠下山崖的一瞬间,反向跳向了山壁。
这边的山壁是泥土山石,还有不少野草树林。
也是幸运,他们跳出去的地方,有一块突起来的泥土坡,除此以外俱是陡峭的崖壁。
顾严抱着他,跳向泥土坡,顺着泥土坡弧度的缓冲,两人不至于直接坠崖,而是顺着坡一路往下滚。
再次幸运,天旋地转中,他们没有撞到一块石头,只是被乱树枝丫擦挂不少。
此时缓了过来,时誉才感觉全身都是细细密密的疼。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看天色还没黑。
“顾严……”时誉张口叫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推了推身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身体知觉渐渐恢复,五脏六腑开始一点点的有了撕裂感。
时誉忍着,用尽全身的劲儿,才勉强能抬起头。
顾严软绵绵的垂着头,紧闭着眼,无声无息的耷拉在他肩窝。满脸的血水,被雨水冲刷,流满了他整个胸膛。
“顾,顾严!”时誉慌了,这么多血。
他拍着顾严的背,想把人唤醒,这一摸,又沾了一巴掌黏黏的血水。
时誉惊慌失措,才回忆起从头到尾,是顾严把他紧紧抱住的。原来他觉得是幸运没有撞到石头,恐怕是顾严用身体给他当了肉盾。
雨水,血水,顺着顾严好看脸廓往下流,然后浸透到时誉的衣衫上,一点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这衣衫还是顾严的,顾严自己什么也没穿,只穿了件白长褂,而此时的白色衣服上,全是褐色的泥土和淡红的血迹。
时誉看着一手的鲜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无力的仰头看天,坠落的雨线冲刷着他的脸,又顺着眼角滑落。
顾严,你可别死啊。
时誉渐渐视线模糊,头目晕眩,又昏了过去。
第29章
重伤
“医生,你确定他没撞到脑子?”
“这位家属,你每天要问十几遍,我以我的职业生涯起誓,他的头没有受伤。”
“那他怎么还不醒?”
“我解释得很清楚了,他是感冒高热,又有外伤感染,再加上受了惊悸,所以才昏迷不醒。”
“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无奈叹了口气,尽力让自己耐心: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这个我没办法预测,还得看他自己的意志。不过你放心,目前来说,他的情况很稳定,没有危险。”
“放心?怎么放心?人昏迷三天了,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你就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把人给弄醒吗?”
医生为难: “有是有,但我不建议。”
“有为什么不用……”
“煊哥。”一个曼妙的女子走进了病房,柔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薇薇,你怎么过来了,不多休息会儿?”时煊上前,接过戴郁薇手里的东西。
戴郁薇到病床前看了看人,问: “情况怎么样?”
时煊摇摇头: “还是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朝向医生接上刚刚的话, “你刚说的是什么方法?给他试试。”
“磁疗刺激。但是病人只是意识昏迷,这种方法没有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不干预一下,他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你们负责?”
“好了,煊哥,你专业还是医生专业,别为难人。”戴郁薇温声劝道。
“那……我……时誉他……”
“我带了吃过来的,你先吃点。”戴郁薇偏头给医生示意,让他离开。
“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吧,”戴郁薇摸着时煊的脸, “下巴都扎手了。”
时煊用手背蹭了蹭下巴,赧然道: “我去洗漱一下。”
知道时誉出事后,时煊立即就来了余江。
这两天日夜守着人,饭吃不下几口,顾不上休息更顾不上拾掇自己,胡茬全冒出来了。
其实守着也没用,时誉一直在沉睡,没有要苏醒的一点迹象。
时煊就这样盯着,哪怕只是睫毛颤了一下,就会立刻兴冲冲的拍打床头的呼叫器。
医生护士都知道403病床有位急躁的家属,说不过两句话就上头,长得还五大三粗的,脾气上来的时候,还会窜出一身的匪气,惹不起。
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躲着,让杨骋去应付。
笃笃笃——
杨骋敲了敲敞着的门走了进来,看见病房里只有戴郁薇,愣了一下,问: “时煊呢?你是?”
“他是我未婚妻。”时煊从洗手间出来,满脸湿漉漉,头发被他抓得根根起立。
他甩了一把水: “杨骋,那位老医生到底行不行啊,三天了,时誉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沉住气。我跟你保证,时誉真没事。”
杨骋是当初顾严推荐过的,时誉的脚也是他给做的手术,时煊大概觉得自己话说得过了,又忙解释: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我就剩这么一个心尖上的弟弟,他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怎么有脸拜爸妈……”
“煊哥。”戴郁薇靠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小臂。
杨骋听过一点儿关于时煊的事情。
父母双双牺牲,皆是追授的一等英模;他自己从警十年,拿过功勋无数,入虎穴端贼窝,中弹断骨,眉头都不皱一下。
如今这铁血铮铮的汉子站在他面前,说一句话哽三次,不禁也微微动容。
杨骋轻叹了一口气: “放心,我看过他的片子和报告,王医生也是我们医院这方面的权威,不会断错。他身子太虚了,本来就生病有伤,又突然遇到这样的事,给他时间缓一缓,会好的。”
时煊怎会不明事理,不过是心急则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抱歉。”
“顾严这会儿醒着的,你过去看看?”杨骋又说。
“好。”时煊点头。
“我陪你。”戴郁薇拉他。
“不用,你就在这里歇会儿,连夜过来,辛苦了。”时煊拥抱了一下未婚妻。
戴郁薇是昨夜坐最后一班高铁从云州赶来的,来医院看了一眼时誉,就被时煊安排去酒店休息。一大早又来了一趟医院,看着时煊模样不忍心,回去准备了些吃的,再次过来了。
“也行,我在这里陪时誉。”戴郁薇也是看着时誉长大的,不比时煊照看他少,都是真心实意的心疼。
时煊跟着杨骋去了。
顾严在重症室。
三天前,他们的车没来由的遭人恶意攻击,对方试图要他们车毁人亡。顾严冒险一赌,和时誉跳车求生。
早前因为雨势太大被困在半山腰,顾严联系过酒店派救援车,等到酒店再次联系他的时候,电话没人接了。
救援车还是上了山,但并没有找到他们的车。
等到中午的时候,温荷和邱小新才同时发现,两人都联系不上。
于是一边找酒店继续派出救援寻人,一边报了警。
这一次,在山崖下发现了坠毁的车。
紧接着,警方和救援队冒雨搜山,几方协同努力,万幸赶在天黑前找到了昏迷的两人。
时誉虽然一直没醒,但情况还算好,没有太重的伤;顾严倒是时不时的会睁眼,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抢救后第一次醒来,瞪着双眼就不闭,还是郑书阳给解读出来了,说他想说话。
大家连猜带蒙,用提问的方式: “是”就动动右手手指, “不是”就动动左手手指。
就这样,才大致猜到两人经历了什么。
直到他后两天恢复了些,能蹦出简短的字词,才又在他提供的线索中有了更多的追查方向。
撞他们的车是辆大切诺基,这种车早停产了,老款的更是不多见。刑侦队长方敬勇联系了交警队协助,在路面电子监控里找到了这辆车,并迅速抓捕了车主。
不过可惜,车主跟这事儿没有关系。据他所说,这车他是停在二手车市场准备卖掉的,很长时间没开了,且当天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追查进度暂缓。
“时誉还没醒。”时煊一进重症室就主动说了。
前几次他来看顾严,顾严都会问,索性先说了。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杨骋在旁边开了口, “脑震荡,肋骨骨折,背部大面积挫伤,内脏移位,大腿贯穿伤……啧啧啧,顾严,你就感谢老天保佑,虽然严重,但完美的避开了每一个致命点。”
他看了一眼时煊,数着指头继续罗列: “脑震荡,但颅骨无损;肋骨断了两根,没戳到肺;背部挫伤,脊柱没撞伤一点儿;内脏移位,轻微;树枝把腿扎了个洞,嘿,和大动脉擦身而过。”
杨骋两手一拍: “再过两天,你就能出重症室了。”
顾严缓缓眨了眨眼。
他全身缠着纱布和石膏,点滴无声的从输液管里滴下,流进皮下血管种,床头各种医用仪器极有规律的发出电子提示声。
三人静默了几秒,听电子仪“滴滴”响。
时煊已经感谢过他无数次能护住时誉,再反复提就没必要了,此刻便问: “阿姨呢?”
“回家拿换洗东西了。”杨骋替他答,又朝顾严, “帮你劝过了,没用的。设身处地想,你妈不担心你谁担心你,是吧?就让她待这里吧,值班护士那边我打过招呼,阿姨有心脏病,都会盯着点儿的,你安心养伤就好。”
顾严眼珠左右转了转,这是又有话想说的意思。
于是,杨骋和时煊两人准备开始猜。
顾严张嘴,用气音吐了个词: “绳子……”
“什么绳子?”
“绳子怎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
“查,绳子。”顾严每一个字都说的吃力。
“查什么绳子?”杨骋一头问号。
时煊好像明白了: “你是说,让方敬勇方队,去查绳子?”
顾严点了右手手指,说对。
“哪里来的绳子?”时煊想了想,又问, “是你车上的吗?”
顾严又点手指。
时煊马上给方敬勇拨通了电话。
“方队,我是时煊。顾严……暂时还好,又醒了一阵儿。有个事儿,你们在他车上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绳子。他说要查查绳子,可能跟袭击他们的人有关系。我也不清楚,但他这样说,一定有道理。好,麻烦了。”
挂了电话,顾严盯着时煊又开始转眼珠。
“怎么了?”时煊问, “还有话说?”
“时誉……”
“时誉没事。”其实时煊自己心里都悬着,还安慰顾严别担心人。
顾严虚弱的下一句话就要落气儿似的: “不要……告诉……”
时煊: “不告诉时誉?”
顾严: “我……”
时煊继续猜句子: “你是让我不要告诉时誉,你现在的情况?”
顾严点点手指。
时煊苦笑了一下: “你救他受这么重的伤,还不让他知道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我时家的人,知恩图报,你都快搭上命了,还不告诉他?不可能。”
顾严叹气,扯得胸口疼。
这两兄弟还真是一点不像,一个啥都想瞒哥,一个什么都想直白的说。
罢了,随便吧。
杨骋倒是听明白了顾严的意思,拍拍时煊的肩,对顾严说: “我跟他说,我知道你想什么。”还冲他眨了只眼。
顾严有心反驳却无力说话,心说你劝他别告诉时誉是好,可别把不该说的全给说了就行。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便让顾严好好休息养神,离开了重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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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渡章,铺垫几个信息点
第30章
出院
雨还在下,时誉这一生中少见如此大雨,还彻头彻尾的下个没完。
浑身都动不了,身体不像自己的。
“时誉,我好冷。”
是顾严的声音。
“时誉,我好疼。”
我特么也疼。
“时誉,接住我。”
嗯?有点不对劲。
视野里灰扑扑的世界忽然变得色彩鲜艳,时誉伸手接住坠落的雨水。
啪——
掌心绽开出一朵红色的水花。
啪——啪啪——
手上的花朵越来越多,最后把整个手掌都染成了血红色。
时誉抬头看,漫天血雨飞洒。
一个圆乎乎的东西从上空落下,时誉条件反射的伸出双手接住。
“时誉。”
手里的东西张口说话,七窍渗血!
竟是顾严的头!
“啊——”时誉吓得直接扔掉。
“为什么?”顾严的头咕噜噜在地上打转, “为什么扔我?为什么不救我?”
头颅飞了起来,在半空中凝视着时誉。
“砰”的一声爆炸,变成了一滩血浆,热乎乎的扑了时誉一脸。
“顾严——”时誉大呼,猝然睁眼,从噩梦中醒来。
戴郁薇拿着毛巾正在给时誉擦脸,惊喜地喊道: “醒了!醒了醒了!”
时誉眼前是两张熟悉的脸。
“薇薇姐?哥?”时誉嗓子干哑。
“快,水。”戴郁薇伸手,时煊快步到饮水机前接了一杯开水递给她。
戴郁薇接过,睨了他一眼,起身倒掉滚烫的热水,重新接了杯温水。
“你感觉怎样?脑袋疼不疼?手脚能不能动?胸口闷不?还有哪里不对劲?啊,对,叫医生,医生,王医生——”
时誉看他哥语无伦次,然后又手忙脚乱的冲出门去了。
戴郁薇按下床头的呼叫器,把温水杯里插的吸管递到时誉嘴边: “先喝一点润润。”
时誉吞咽了两口,感觉嗓子没那么涩了。
“医院吗?”他问。
戴郁薇点头: “你昏睡了三天,你看你哥都快疯掉了。”
“三天吗?”时誉喃喃, “嘶——”
他捂着头,眩晕感一瞬袭来,猛然清醒。
“我没死,顾严,顾严呢?”他左右转头。
戴郁薇把床摇了一点弧度起来。
这是个单人间病房,没有其他人在。
“顾严在哪儿?”时誉心急,失去意识前顾严满头,满身是血。就他这样都躺了三天,那顾严……
时誉不敢想下去,撑着床沿竟想起身下地。
“干嘛,你干嘛?躺下。”
时煊先一步进来,两步一跨把他给按回床上。
王医生和护士小姐姐跟在后面进了门。
翻眼皮,测血压,医生按压他身体各几处,又问了他一些问题,护士替他重新换了外伤的药。
时煊不放心,又把杨骋给喊了来。
好一番检查,最后确认没大问题,重新开药吃了。王医生又叮嘱后面注意补身体,外加多休息,住院再观察一周没问题的话,便能顺利出院了。
“哥,顾严呢?他在哪儿?他怎么样了?”王医生刚走,时誉就迫不及待的问。
时煊刚要说话,杨骋抢先一步开了口: “啊,那个,顾严没事,他比你运气好。你们送来医院的时候他就醒了,哪像你,昏迷了这么多天,你瞧你哥急的。看见王医生那几根头发吧?都是你哥给逼的,全掉没了。”
“不可能。”时誉说。
“怎么不可能?你哥多凶啊,跟悍匪似的,我们这层楼的小护士们都躲着他呢。”
“我是说顾严,我明明看见他流了那么多血,不可能什么事都没有。”时誉不信杨骋, “该不会……”
他想起刚刚做的噩梦。
“顾严,不会是,不会是……”那个字卡在嘴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嗐,一点伤没有当然也不是了,外伤,皮外擦伤,你明白吗?流血多,那就是因为皮下血管破裂了,要不流血,可就是内伤了,内脏受损,那才吓人呢。”
“是这样吗?”
“当然呀。你知道我的吧,我是顾严医学院的师兄,你脚伤不是我负责的么?我骗你这小孩儿做什么。”杨骋草稿不打,说得条条有理。
“哥,顾严真没事吗?”时誉看向他一言不发的哥哥, “他要没事,怎么不见他人?”
“顾严……”
杨骋继续打断: “他出院了。”
时煊:……
杨骋: “对,住了三天,检查没什么大事,就出院了。”
时誉在自己床头找: “我手机呢?”
他和顾严跳车,车子坠毁,手机也跟着摔坏了。
时煊: “好好养着,等你出院时候再重新给你买一个。”
“我想给顾严打个电话。”至少也得跟人说句谢谢吧。
“他刚出院,也还没来得及办新电话呢。”杨骋接话接得快极了。
时煊瞥了他一眼,嘴角绷得直直的。
时誉没再继续问,似乎是信了。
这一趴算是把人糊弄过去了。
事后杨骋又单独叮嘱时煊: “你要让你弟弟报什么救命之恩的我不管,可眼下顾严伤势这么重,时誉要是知道肯定过意不去,也一定想着要去看他,对顾严养伤不太好,他现在需要静,心静。所以我建议你,你要说,最好是等顾严养好了伤,你再想怎么跟你弟弟说吧。”
时煊默不作声,但都听进去了。
一周后,时誉出院。
时煊陪他回了顾严家。
这段时间在医院养着,顺便把脚里的钢针也取了,伤好了,脚也好得七七八八。
时煊信守承诺,送了他个新手机。
时誉开机的第一时间,就给顾严打去了电话。
电话嘟了很久,每嘟一声,时誉的心就跟着狂跳,按也按不住。
终于有人接了起来。
“喂——”
还是那声熟悉的低沉嗓音。
时誉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语调平缓: “顾严,我是时誉,我今天出院了。”
对面笑了一下。
“我知道,我听时煊说了。”
“你在哪儿?你怎么不在家?”
“我……”顾严顿了顿, “我在忙,在上班。”
这么快就回去上班了?也太快了。
而且——
“你怎么不来医院看我?”
所有人都来过了,温荷阿姨也来过,连杜文姐和阮菲姐都来过,却独独不见顾严的身影。
为什么?是不想见我吗?因为我挑破你的秘密,让你讨厌我了?
“我……太忙,走不开。”
真的,有这么忙?
“你今晚回家吗?”回家就能见到。
顾严的声音在电话里听来很疲惫: “恐怕不行。”
所以挑破你的秘密真的让你讨厌我了!
“最近在查我们自己的案子,要加班。”顾严补充道。
“哦。”这话并没有让时誉心里觉得好受一点。
“你伤还好吗?”杨骋说顾严只是皮外伤,但到底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来,自己都在医院躺了一周多。
“我很好。时誉,我这边还有事,我不在家,你自己照顾好自己。”
顾严匆匆挂了电话。
时誉举着挂断的手机发愣,心里空落落的。
时煊在收拾东西。
这一周多,他和戴郁薇两人在余江和云州两个地方来回跑,眼下时誉出了院,他打算连夜赶回云州去。
“时誉,你的东西我给你放房间了。”时煊说,回头不见人。
“时誉?”
顾严家房间还是不少,他站在客厅喊人,不知道时誉进的哪个房间。
好一会儿没人应他,只得每个房间去看一下。
“时誉。干什么呢?”时煊在一个卧室里找到人,那人茫然的站在屋子中间, “怎么丢魂儿似的?还是哪里又不舒服了?”
“没有,四处看看。”感觉好像哪里变了,明明还是先前的屋子, “出去吧哥,我没事。”
正往外走,忽听时煊“诶”一声。
时誉回头,看见时煊拿起了床头的一个玩偶看了看,又放下。
“怎么了?”
“没事,只是没想到顾严也喜欢这个。”
这房间是顾严的卧室,床头的玩偶是时誉第一次来他家就发现的。
顾严家里的整个风格都是轻奢冷调,他本人又有强迫症,外面几乎不会放摆设,所有桌面都收拾很的干净,唯独卧室床头上有这么一只和全屋风格极其不搭调的玩偶。
“这个玩偶怎么了?”时誉把玩偶拿起来。
这是一只巴掌大的绒布玩偶,是只小白兔的造型,全身穿着警服,可爱又严肃。
“你不记得?”时煊把兔子拿过来, “你小时候可喜欢这个兔子警官,妈妈给你买的。咱爸妈经常不在家,每次他们出门,你都要往他们兜里塞这兔子,说什么小誉就是兔子,兔子就是小誉,让兔子陪着爸爸妈妈出门,平平安安回家……”
时煊突然说不下去了,因为最后一次,爸妈再也没回来。
“哥。”
时煊在他头顶抓了一把: “不要紧,你不记得也正常,你才三岁,不记事。”
他弹了弹手里这只兔子的耳朵: “这里有个胡萝卜发夹,你那时候特别讨厌吃胡萝卜,就把发夹给抠掉了。可凑巧,顾严的这只也没有。”
时煊哈哈笑了两声: “看来不喜欢吃胡萝卜的不止你一个。”
时誉接过来,兔子耳朵上果然光秃秃的。
没多想,他把这只格格不入的兔子玩偶放回了顾严床头。
时间差不多,时煊约好了车,跟时誉告别。
“哥也照顾不上你,自己好好的。好好学画,别淘气。不要你做大画家,能做你喜欢的事儿就好。”
“哥,你好像变了。”
“有吗?”
“有。要以前发生这种事,你可得想办法把我弄回云州,放你眼皮底下监视不可。”
时煊哈哈大笑: “是,我以前总想紧紧把你看着,平安长大就好。所以发生点儿什么事,就下意识的想把你往回拽。不过后来顾严劝我的那些话说的好,未来是你的未来,路是你自己在走,我不能代替你。是好,是坏,该你自己去体验,去承担。”
时誉发愣: “顾严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
时煊想了一下: “很早了,就你脚受伤的时候吧,我想把你接回云州的,他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好家伙,把我给训得……”
后面时煊还说了些什么,时誉没听进去,沉默的送走了他哥。
时誉一个人回到空荡荡的屋子里,冷寂无声。
他最开始,其实很不喜欢顾严家的装修风格,就跟顾严逼他吃那些营养餐一样,寡淡无味,没有生活气。
他总觉得顾严管他,一半故意一半是他哥的叮嘱。原来他竟不知,顾严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他的角度考虑,说服他哥,为他着想。
再看看自己都做了什么?
和他唱反调,还在得知人特殊性向的时候,故意逗弄他,有意无意的做了不少说不定是让对方觉得恶心的事。
纵容有限度,难怪顾严讨厌自己了。
时誉忍不住,拿出电话又给顾严打过去。
对方没接。
他发信息。
【明天你回家吧,我有话跟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