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1.小礼物
严颂说自己靠谱, 果然就很靠谱。
接下来的几天，严颂直接抢了司机赵叔的活儿，每天接送祝染上下班。
花倒是没再送了, 不知道是谁又给他出了主意, 说总送花也俗。
他便每次带点儿小礼物给她。
有时是个挺精致的小摆件, 有时是一包热腾腾的糖炒栗子，或是某热门店里的甜品加奶茶。
以致于短短几天时间，整个生科院稍微八卦一点的人都已经知道了，生科院的仙女Omega已经名花有主, 她的Alpha又帅又温柔，浪漫又贴心。
周五傍晚，祝染又看到严颂手里拿着一个精美的礼盒时, 觉得很不好意思：“严队, 这周你送我东西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转给你。”
她一贯神经大条，懒得多想。何况她知道严家是什么家底, 以严颂的身家, 送个花啊摆件啊之类的小玩意儿, 你还上赶着问人多少钱，那不是在打严家大公子的脸嘛，没必要。
可前天她跟爷爷视频时听他提了一嘴，说圆圆自幼跟外公一起生活，他爸严峻成打小就不怎么管他, 长大后关系更加恶劣, 父子几乎不怎么往来，更别提严家那边了。
祝染这才意识到或许严家的产业跟严颂没什么关系, 这样一来是不是意味着严颂十分独立，日常开销全指着赤炎警队的那点儿工资？
她想起严颂住的公寓。
赤炎门口那个小区虽然看着比较新, 环境也不错，但只能算是价位中等的小区，跟豪宅没什么关系。
她又想起严颂平时的穿着。
诚然严队身材绝佳，穿麻袋都有男模风范，但仔细想想他的衣服都是基本款，质地和剪裁虽然都不错，但确实不是什么大品牌，也没见他戴过任何配饰。
当然了，他要是搞得特精致也不适合警队风格。
总之，祝染后知后觉地开始感到窘迫。
鲜花甜点什么的虽然价格不算太高，但普通工薪阶层有几个经得起天天送的？
何况他们又不是真情侣，人家就是来帮忙的。
因此今天，祝染看到严颂又要送她小礼物时，赶紧问了出来。
谁料严颂听了这话笑了起来。
整天严肃得自带冰山气场的人一旦放松，会让人觉得格外舒心。
严颂半晌才收敛笑意，挑眉看着她：“祝顾问怕我吃不起饭？”
祝染摆手：“当然不是。你们赤炎食堂不是免费的么，不至于！那什么，总占你便宜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严颂想了想：“那你请我吃顿饭得了。”
“欸？”祝染想了想，觉得转钱也确实不太好看，Alpha也是要面子的，赶紧答应：“没问题！”
严颂把手里的礼盒递给她：“这个先给你。”
祝染接过，打开一看，眼睛顿时亮了。
是来自某国的纯手工巧克力。
严颂觑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应该是喜欢的：“九种口味，总有一款适合你。”
祝染美滋滋地捧着盒子，抿唇笑了下：“谢谢你，真的。本来只是想找你帮忙演演戏，没想到严队做事这么细致，连小细节都把控得如此到位。”
他俩已经在办公楼下演戏演了一个星期了，每次祝染都会开心地接过礼物，两人简单聊几句再并肩往停车场走。
要的就是一个高调。
其实严颂本不必如此周到，哪怕他什么都不送，往哪儿一杵就已经足够引入注目，效果照样拉满。
可他偏偏做得如此到位，祝染觉得自己哪怕真有个男朋友也未必如此贴心。
严颂耸耸肩：“队里有人买了这个送女朋友，我就让他顺便多买了一份，总归不会出错。”
祝染再度折服于这人的坦诚，笑弯了眼角：“严队，有些事情，不必说实话的。”
严颂这人也太实诚了，什么都往外突突，一点儿旖旎也无。
可是，说着实话的Alpha显得更加真诚，看着竟有点儿憨憨的，还挺萌是怎么回事？
“哦？”严颂转转眼珠，论起办案抓嫌犯，严队可谓经验丰富，可论起谈恋爱搞对象，那确实属于严队未曾涉及的领域了。
于是严队机智地换了话题：“那，祝顾问待会儿打算请我吃什么？”
祝染也有些犯愁：“你想吃什么？随便挑。”
严颂想了想：“那就去吃你最喜欢的吧。”
祝染乐了：“我喜欢的？那可太多了，更难选了！”
他俩一路闲聊着，往停车场走，外人听不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只看到外形养眼的二人言笑晏晏，一对璧人。
两人走到严颂的车位旁，祝染忽然顿住脚步，四下张望。
“怎么？”严颂眯了眯眼，警惕地看向四周。
祝染凑近驾驶座的车门仔细闻了闻：“虽然不是很确定，但我好像闻到了那人的信息素……”
“是吗？”严颂的嗅觉没有祝染那样灵敏，但对她的能力十分佩服，闻言勾了勾唇：“那可真是太好了！”
严颂打开车门，从驾驶位的车窗上拿下一个小物件。
祝染定睛一看，竟是一个小小的摄像头。
严颂示意祝染先上车，随即从手机云盘里调出自动储存的监控录像。
祝染有些紧张，心跳都变快了。她朝严颂竖了竖大拇指：“什么时候装的摄像头？”
“周一过来时就装上了。”严颂：“犯罪者通常更倾向于使用自己熟悉的犯罪模式。比如他曾经破坏过你的车，就很有可能再次使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我。”
严颂拖动监控录像的进度条，很快调到了不久前的片段。
摄像头的角度有些刁钻，但视野还不错，能捕捉到车辆附近的大部分状况。
果然，就在十分钟前，一个身穿灰色西装的瘦高身影来到严颂车旁，那人不动声色地靠近了些，盯着严颂的车，表情阴郁地看了一阵，又从车头走到车尾转了一圈，最后在门边停留了一会儿，转身离开。
“是他！”祝染拧了拧眉。
“谁？”
祝染打开生科院官网，找到那人的照片：“常桂平，化学生物研究所研究员，D级Alpha，灵长目卷尾猴科。就是之前窦小妍帮我打听到的三个嫌疑人之一。”
“不过他还什么都没做，只是盯着你的车看了一会儿就离开了。抓不到把柄啊。”
严颂目光凉凉地盯着常桂平的照片，没有说话。
祝染也很意外：“我跟这人毫无交集，实在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
之前窦小妍帮忙打听出了三个灵长目Alpha，她们都觉得另两位的嫌疑更大，毕竟那都是曾经的追求者，好歹还有点瓜葛。
可是，这位常桂平研究员，祝染是完全想不起来哪里得罪过他。
严颂把监控片段又看了一遍，指了指那人离开的方向：“他没有离开生科院，往那个方向走了。那边是什么地方？”
祝染看了看：“那是化学生物研究所的方向，他们的实验室也在那边。”
严颂抬抬下巴：“去看看？”
祝染也来了兴趣：“走！”
正要下车，严颂叫住她：“等等。”
“怎么？”祝染不解。
严颂把巧克力盒子塞到她怀里：“先吃点儿！”
祝染：“……”
怎么办，这位严队好像有点太了解她了。
祝染有点不好意思地用车上的免洗洗手液简单洗了下手，拈起一粒巧克力塞进嘴里。
这一粒是70%的黑巧，低温烘焙，保留了可可最原始的花香与烤香，浓郁醇厚。祝染心满意足地眯了眯眼，有些恋恋不舍地看着剩下的巧克力。
拿着盒子走肯定不合适，可是这些巧克力都没有独立包装，如果抓几粒在手里，巧克力难免会化在掌心，简直是糟蹋美食。
太难办了。
见Omega一脸为难地盯着巧克力盒子，严颂忍笑：“带走。”
“好嘞！”有人帮忙做决定，祝染十分高兴，捧着盒子下车，边走边吃。
吃到一粒焦糖软心的牛奶巧克力，祝染感受着唇齿间馥郁的蜂蜜奶香，夹杂着焦糖的愉悦，惊喜得想要原地起跳：“好好吃！”
严颂有些无奈地看着她：“祝顾问，咱们这是要去抓人！”
这姑娘吃得也太投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正在做美食测评呢。
祝染对严颂的态度有些不满，正色看着他：“是真的很好吃。抓人固然重要，但此刻真心称赞美食也同样重要。”
严颂简直无语，很想说这二者能有什么可比性，看着Omega一本正经的小脸又说不出重话。
像是怕他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祝染在盒子里挑了一粒香草榛仁黑巧，踮起脚尖塞到严颂唇边：“你尝一尝。”
严颂猝不及防闻到近在咫尺的香甜，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把那枚巧克力咬进嘴里。
嘴唇开合间触到巧克力滑腻的外层，还有某人不经意凑近的微凉的指尖。
香草气味清浅，巧克力口感醇厚丝滑，其间夹杂着的坚果颗粒却是香脆可口的，有香甜，也有一丝微微的酸和黑巧固有的苦，复杂滋味在齿间蔓延，如同此刻复杂的心绪。
“好吃吗？”祝染瞪着清亮的杏眼，不错眼珠地看着他，目光里有执着的期待，仿佛不从他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就不罢休似的。
“好吃！”严颂点头，然后看着祝染兴高采烈地捧着盒子，小声欢呼了一下，得意洋洋地自语：“我就知道，没人能抗拒手工巧克力！”
严颂低头轻笑了下，大拇指在唇角用力擦了下，不知道是想要擦去沾染上的一点儿甜渍，还是想擦掉不经意碰触的微凉触感。
待到二人来到化学生物研究所实验楼前，祝染的巧克力盒子里只剩下一半了。
这时已经是下班时间，实验楼大门紧闭，显然属于闲杂人等不能进入的领域。
抬头看了看，实验楼里大部分办公室都是暗着的，只有少数几个房间还亮着灯。
二人互看一眼，默契地往楼前树影处站了站，决定守株待兔。
那个叫常桂平的既然会专门跑去看严颂的车，显然严颂本人的存在对他造成了不小的困扰，这时的他不可能还有心情在实验室一直加班，估计等不了多久那人就会出来。
果然，二人在楼下等了约莫十几分钟，楼上一个房间灯光熄灭，不多时，一个瘦高身影从实验楼里走了出来。
032.诈
常桂平今天本就没有什么加班任务, 回到实验室也是想要取走一些东西。
走出实验楼，看着远处坠得只剩一层金边的夕阳，有些烦躁地捏了捏鼻梁。
刚走出几步, 身侧树影下缓步走来一个窈窕身影, 朝他喊了声：“常桂平。”
声音不大, 入耳清晰。
常桂平转头，愕然发现那竟是自己时刻关注的Omega。
“祝……”常桂平刚开口，又蓦然住嘴，他跟她并无交集, 理论是他应该是不认识她的。
常桂平抿紧嘴唇，神色复杂地看着缓缓走近的人。
这是常桂平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祝染，生科院美人也不算少, 有明艳张扬的Alpha, 有端庄秀丽的Beta，也有可爱迷人的Omega。
可祝染, 是所有人中最出挑的。
她今天穿了件浅灰色针织裙, 这种又轻又软的材质最挑身材, 她穿在身上却是那样熨帖，显得整个人柔和又美好。她的皮肤在刚刚亮起的路灯光晕显得瓷白莹润，五官精致无比，远比无数次远距离欣赏时更生动、也更漂亮。
他无数次幻想过与她偶遇、交谈，也预想过或许某日事发, 会被她逮到, 但没想到这天会来得这样快。
祝染迅速捕捉到他的话头：“你认识我？”
常桂平顿了顿：“不认识。但我知道你，祝染。他们都说你是生科院最好看的Omega。”
祝染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只是这样？”
常桂平眸色晦暗地跟她对视：“只是这样。我们不认识。”
顿了顿, 常桂平问：“祝研究员找我有事？”
“有。”祝染开门见山：“我什么时候得罪过你吗？”
常桂平一怔，视线下垂：“没有。”
“是吗？”祝染从手袋里拿出一个装在物证袋里的金属片：“那这个东西, 常研究员眼熟吗？”
常桂平转转眼珠，神色不变：“这是什么东西？我不清楚。”
“不清楚，那就有意思了。”殊丽动人的Omega此刻表情冷淡，微微蹙眉，明明比他矮，却生生带着一股睥睨的气势：“上上周的周五，我的车轮胎被人用这个金属片扎破，那人谨慎地没有留下任何指纹，却被我在上面捕捉到了残留的信息素。”
这次常桂平脸上出现了一丝错愕，又很快调整：“是吗？我倒是不知道金属材质上残留的少量信息素也能被轻易捕捉到。”
“当然。”祝染故作高深地笑笑：“别人未必能做到，我却可以。常研究员忘了我是从事什么工作的吗？”
常桂平心头一凛。
他每天出门前都会喷阻隔剂，也会在所有公共场合都注意收敛自己的信息素，理论上是不会有人闻到任何残留气息的。
可是祝染的工作正是研究信息素。
常桂平只知道祝染在信息素研究所的工作表现非常优秀，却不知道她的工作内容。隔行如隔山，他也确实不清楚信息素研究所的工作前沿到达了哪种程度。
万一呢？
常桂平警惕地看向祝染：“既然捕捉到肇事者的信息素，那你怎么不报警，反而来找我？”
祝染声音清晰坚定：“D级Alpha，灵长目卷尾猴科，信息素味道是柠檬。整个生科院符合条件的只有你，你说我还能找谁呢？”
这话半真半假，残留的信息素含量实在太少，其实不足以让她判断出到底是D级还是C级，她也只能确定灵长目而不知道具体科属。
她就是故意往常桂平身上套，想诈一诈他。
果然，话音刚落，常桂平脸色骤变：“光凭一点残留信息素，也不能说明任何问题。”
祝染弯了弯嘴角：“只凭这个，当然不够。”
说着她从手袋里又掏出一个证物袋，里面装的正是那只被破坏的仿真小鸟：“羽毛和绒布制品可比金属片的吸附性要强得多。”
“你大概不知道，我们信息素研究所的实验室里新到了一台信息素分析仪吧？”祝染继续瞎扯：“新仪器最厉害的地方就是可以调整样品浓度，只要能收集到少量信息素样本，它就能准确提纯，且分析出成分结构。还能两两对比，确定不同样本是否属于同一个人。有了仪器的加持，想要找出指向你的证据可是太容易了，不然我怎么能这么快逮到你？”
常桂平彻底愣住。
他也知道这仿真鸟的材质吸附性远比金属片高，为了防止沾染上自己的信息素，他在寄出去之前还往上面喷过阻隔剂，谁知道信息素研究所居然会有这么厉害的新仪器，还能够对残留的少量信息素进行收集提纯！
常桂平还想狡辩：“我跟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祝染乘胜追击，抛出第三枚重磅炸/弹。她掏出口袋里的手机，那上面显示的正是不久前常桂平在严颂车前盘桓的画面：“是啊，我也想知道，你我无冤无仇的，常研究员为什么要在我男朋友的车前转悠？”
“我……”没想到之前的举动竟被人拍了下来，常桂平辩无可辩，终于彻底失去了镇定，满脸惊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祝染上前一步，清澈透亮的瞳仁此刻投射着锐利的视线，带着击破一切谎言的力量：“所以为什么？”
常桂平被Omega惊人的气势迫得后退两步，勉强稳住身形之后，常桂平深吸口气，面孔忽然变得有些扭曲，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因为我恨你！”
说着常桂平周身气场陡变，D级Alpha的信息素瞬间大量倾泻而出，包围着祝染。祝染闻到浓烈的柠檬气味，不同于普通柠檬味道的清新，这味道带着极强的刺激性，酸得刺鼻。
祝染不耐地皱皱眉头，抬手在面前挥了挥。
不远处一直静静围观的严颂觉出不对，刚想出手，就见Omega忽然抬了抬手。
严颂倏然止步。他知道，这小鸟有自己的处理方式。
常桂平不是没有想过会被祝染逮到。
可那又怎么样？没有十足证据之前，他咬死不承认就完事了。
何况，或许他还能借此得到一个跟Omega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他是Alpha，面对Omega时具有天然优势，一想到清雅如高岭之花的Omega将臣服于他的掌控之下，常桂平就兴奋得浑身发抖。
于是此刻，当自己的罪证被祝染牢牢掌握时，他经历了最初的窘迫之后，忽然也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的行为最多也就是破坏他人财物，外加违反了治安管理条例，赔钱道歉而已，不是大事。
想通这一点后，常桂平反而惊喜地意识到，此刻整个生科院大部分人都已经下班，实验楼位置略偏，楼上几个加班的同事短期内也不会下楼。
这是他与祝染难得地独处时刻。
于是他不管不顾地释放威压，试图压制祝染。虽然还没想好要干什么，先让对方失去反抗能力也不错。
谁知在他强力释放的Alpha信息素之后，对面的Omega竟仍旧是一派轻松。
常桂平正觉得错愕，忽然感到一股强大到近乎霸道的Omega信息素自祝染身上溢出，带着锋锐无匹的气势朝自己袭来。
身体逐渐感觉到剧烈的钝痛，比疼痛更先到达的是发自内心的恐惧与震惊。
他惊骇地看着祝染，从未想过Omega的信息素也能让人如此生畏。
那是弱小生物面对比自己强大数倍的天敌时深入骨髓的畏惧。
娇妍如花朵般的Omega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像在看一只怎么扑腾都不会产生任何水花的小虫。
她轻轻抬手，朝他隔空挥了一下。
下一秒，常桂平觉得自己像被一个巨大的巴掌当空扇了一掌，整个人身体几乎被扇得腾空而起，他不受控地重重摔倒在地，从头到脚一片火辣辣的疼。
时间仿佛静止到漫长，又像是只过了一瞬。
待到祝染终于撤去威压，常桂平也终于可以忍着疼痛大口喘息。
他趴伏在地上，不可置信地抬头，艰难道：“你……”
Omega面如寒霜，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如同打量蝼蚁：“恨我？你也配！”
常桂平眼神几欲喷火，却没有任何办法。
祝染有些不耐烦地拍拍手掌，并指警告似的朝他脑门点了点：“具体什么动机？快点交代清楚。”
没有吃饭本来就让人烦躁，之前的巧克力固然十分美味，但到底只是勉强垫了垫肚子。过度消耗信息素太耗体力，饥饿，加上精神与身体的疲惫，让烦躁加倍，哪里还有耐心。
常桂平沉默半晌，缓缓道：“我第一次见你，是生科院研究生的面试。我们一起坐在办公室外，你排在我前面两个。”
“第二次见你，是生科院入学仪式。我们坐在礼堂里，我坐第二排，你坐在第三排。”
“第三次见你，是研究生运动会时，你参加短跑，我站在跑道边看着你从我眼前跑过。”
……
祝染听着这人一次次细数自己和他曾经的所谓“交集”，嘴角直抽：“说重点！这种陌生人共同出现在公共场合的记忆有什么意义？”
常桂平情绪忽然时刻，虽然身体仍然脱力，他却挣动着脖子，奋力昂着脑袋，朝着祝染愤怒地嘶吼：“怎么会没有意义？每一次的见面，每一次的擦肩对我而言都是值得珍藏的回忆，可是，经过了这么多次的相处，我以为我们虽然不曾相识，你应该也会对我有些好感……”
“可是，可是……你竟然完全不记得我。”
祝染：“……”
这人指定是有什么大病。
033.供认
常桂平满脸怨愤：“我从小到大也是人人夸奖的优等生, 也有人或明或暗地关注我，对我示好。只有你，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一眼。我一直以为这么多次的相遇, 你哪怕还没有对我动心, 至少也该听说过我的名字, 或者对我有几分印象。可是你却……”
祝染只觉得匪夷所思：“这得多大脸？生科院那么多人，凭什么觉得别人一定会对你有印象？”
常桂平已经完全听不进去她的吐槽，兀自发泄着内心的愤懑：“最让我难受的是上个月，我跟着导师去你们所的实验室参观, 你负责C区的介绍讲解。你看着我的眼神就像看着一个陌生人，还问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当时的我是什么感受吗？”
祝染满头黑线：“我管你什么感受，本来就是陌生人好吗？”
常桂平：“最痛苦的是我听说你快要结婚了, 祝家正在大张旗鼓地给你挑选合适的Alpha。我舅舅在祝氏任职, 我就拜托他把我的资料也递过去给祝总挑选，谁知都还没到祝总手里, 只在他助理初步筛选那一 关我就已经被淘汰了, 说我等级太低, 你们祝家只挑A级以上的Alpha。”
祝染耸耸肩：“我自己就是A级Omega，选个A级Alpha不是很正常嘛？”
常桂平冷笑：“歧视低等级Alpha吗？低等级Alpha就不能给你幸福吗？你们祝家人还真是势力得可怕！”
“啊这……”祝染心想这话倒很难反驳。可是那都是她爷爷老爸他们出面张罗的，跟她祝染有毛线关系。
何况——“相亲又不是自由恋爱，挑伴侣嘛，不选更优秀的难不成还专门挑个挫的？”
身后的严颂没忍住嗤了一声乐了。
这丫头, 不躲懒的时候还挺厉害。
程桂平面孔扭曲：“所以我恨你。我以为你会跟其他Omega不一样, 谁想到你也不过是个虚荣肤浅又庸俗的人。”
“没错！你的车轮是我划破的。你平时都是司机接送，难得看到你开自己的车出来。我当时头脑一热就过去了, 满脑子都是破坏的念头。我舍不得伤害你，但弄你的车发泄下也可以。”
“后来, 我站在不远处看着你的车，想着，这样也好，你们不会换轮胎，束手无策之际我如果出现帮忙，就能有个正式接近你的机会，你就能记住我。谁知……”
谁知没多久严颂就出现了，轻而易举抢走了他的机会。
程桂平：“那之后我更恨你了。我一直知道你的科属是蜂鸟，那个仿真鸟和你好像，是不是？它在我的书桌前摆了一年了，我很喜欢它。那天却莫名看它不爽，所以用小刀把它切碎……”
“你不觉得残破的小鸟也很可爱吗？只有我一个人欣赏也太遗憾了，所以我就把它寄给了你……”
祝染越听越觉得反胃，正常人跟变态的思想果然无法共情。
好在犯罪事实也交代得差不多了。
祝染看向严颂：“怎么样？”
严颂晃晃手里的录音笔：“口供都录下来了。”
又指了指院门方向：“已经报了警，星城分局的兄弟们正在赶来的路上。”
祝染松了口气：“可算是解决一个麻烦。”
严颂把巧克力盒子递到她面前：“还吃吗？”
祝染有些遗憾地看了眼盒子，有看了看自己的手，叹了口气：“不吃了。”
之前她吃巧克力前在车里用免洗洗手液洗了手，刚才跟常桂平盘案情的时候用手拿过证物袋，这会儿直接上手拿吃的总觉得不太卫生。
严颂看出她在犹豫什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个小玩意儿扔到她怀里，祝染慌忙接住，定睛一看，是一小袋松露巧克力，和那盒手工巧克力是同一个品牌，锡纸独立包装，再装在塑料袋里。
这次不怕用手直接拿了。
严颂抬抬下巴：“快吃吧。”
祝染立刻笑弯了眼：“好！”
剥开一粒塞进嘴里，松露巧克力特有的绵软细腻带来不同的口感，却是一样的美味。
祝染：“你怎么有这个？”
严颂：“赠品，买这盒巧克力送的。”
祝染噗呲一声乐了。
严队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实话实说。
终于从地上挣扎着坐起身来的常桂平看着这俩完全无视他的存在，凑在一起聊得开心，不由心头火起：“你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祝染在一起！”
严颂看着自身难保还要嘴别人的常桂平，啧了声：“关你屁事。”
常桂平心理阴暗地发出最后的嘲讽：“祝染是什么身份？你就算能获得她的好感，祝家人也不会接受你这种来历不明的Alpha的！”
祝染气笑了，回头补刀：“不好意思，他就是我家里订好的婚约对象！”
常桂平：“……”
一旁的严颂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不动如山的冰山脸，内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击了一下，震得他有些失神。
看着常桂平身心都受到了巨大打击，祝染心里舒坦了。别说，严队这工具人还真好用。
一回头正看见严颂看着自己，祝染朝他促狭地挤挤眼，用嘴型道：“骗骗他！”
严颂既然答应帮忙，自然不会介意这些。只是想起两人如今其实毫无关系，心里莫名有些失落。
这时两个穿着警服的警员走了过来：“我们接到报案，说有人故意破坏他人财物且威胁他人生命安全，就是这人？”
祝染指指常桂平，点了点头。
两位小警员把人从地上薅起来，准备带回警局审问：“麻烦两位跟我们一起回警局做份笔录……”
话音未落，一个警员认出严颂，眼睛瞬间放光：“严队！怎么是你！”
另一个警员也认出熟面孔：“严队，您肯定不记得我了，但我刚入职培训时您可是我们的总教官。”
要说严队走大街上肯定不过是个路人帅哥，可是要搁在警队，那可没人不认识他。哪怕没跟他合作过，也都听说过几件现任赤炎队长的光辉事迹。论警界人气，严颂必须属于顶流那拨，说句遍地是粉丝也不为过。
两人刚才还是一副板着面孔，公事公办的模样，转眼化身见到偶像的小迷弟，看着严颂兴奋得小脸发红，恨不得当场让人给自己签个名。
严颂像是已经很熟悉兄弟单位的小迷弟们的做派了，气定神闲地跟他们寒暄了几句。
待到一行人来到星城分局，严颂更是受到了众星捧月的待遇。
全局上下都是熟人，不管是刑侦队的老前辈、曾经合作办案过的同事、还是刚入职的小警员，看到他时都很惊喜，有事儿没事儿都要凑过来跟他聊几句。
曾跟祝染有过一面之缘的张队也不例外，端着他的保温杯乐呵呵地凑过来，拍了拍严颂的肩膀：“小严，好久不见啊，这种小案子怎么把你给折腾来了？”
严颂：“碰巧赶上了。”
张队又看向祝染：“怎么又是你这丫头？挺能掺和事儿啊。”
祝染也只能摊手：“碰巧赶上了。”
张队热心地关心了一下案件情况，见这种人赃并获的小案子实在没啥可关心的，就开始约饭：“小严，正好队里今天也不忙，待会哥请客，一起去喝一杯？”
严颂看一眼祝染。
祝染坐在一把靠背椅上，面孔朝着张队的方向，表情闲适，没有任何不自在，唇边甚至还带着一抹礼貌性浅笑。但严颂从她轻轻晃动的双脚和有些放空的眼神中一眼看出，这位Omega小姐早就开始走神了。
更别提她不经意低头时微微蹙起的眉头——不用想，这丫头已经饿了。
张队算是严颂的前辈，也一起合作办过几次案。如果换了平时，他肯定不会拒绝。只是他在星城分局人气实在太旺，他要是答应跟张队一起吃饭，待会儿一起过来的肯定就不止他一个了，刑侦队里能说得上话的估计都会乐颠颠地凑过来。
让祝小鸟和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喝酒什么的不合适，也太失礼了。
关键是——严颂在脑海里想象了一下祝染又困扰又疲累地抱怨“和好多人说了好多话，好累哦”的模样，弯了弯唇角。
那必须不能让某人大晚上的受这种罪。
于是严颂朝张队歉然一笑：“张哥，不好意思，待会儿还有点事儿，咱们下次约。”
严颂的偶像光环十分好用，加上这件事祝染本就是受害者，人证物质俱全，嫌犯也老实交代，这小案子没什么可拖延的，祝染和严颂去星城分局录完详细口供，没耽搁多久就可以走人了。
至于常桂平，则被暂时关押，具体的刑责还需进立案后一步调查审理。罪行不重，初步估计也就是十五天以下的拘留外加少量罚款。但对于他个人前途而言就很严重了。光是留下案底这一条，他在生科院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离开星城分局时已经九点了，祝染的手脚都已经开始哆嗦，早就开始抗议的肚皮促使她发出来自肺腑的呼喊：“好……饿……”
巧克力已经不能令她满足了，她需要一些足以饱腹的正经食物！
严颂叹了口气：“去吃饭！”
严颂是星城分局的老熟人，熟门熟路地拉着祝染来到分局门口小巷子里的一家面馆前：“这个点儿在营业的店也不多了，凑合吃吃。”
祝染四下看了看。
小店面积不大，装修简单，但收拾得挺干净的。已经九点多了店里还坐着不少人，可见生意和口碑都不错。
祝染实在是饿，又是头一次来，直接把菜单递给严颂：“你做主。”
严颂：“有什么忌口的？”
“我什么都吃！”祝染想了想，补充道：“多点一些！”
严颂失笑：“好。”
小店上菜速度很快，不多时，菜已上齐。
严颂给自己和祝染各点了一碗三虾面，怕她不够吃，替她多点了一份鱼皮馄饨，此外又点了三鲜烧麦、糖醋小排、桂花糖藕等几样小菜。
果然，祝染对他点餐的分量和口味都十分满意，眼角眉梢都是愉悦。
有些面馆过于注重汤头和浇头，不注重面条本身，难免影响口感。这家店倒是不一样。
祝染吃了一口三虾面，满意地眯了眯眼。
虾仁鲜嫩、虾脑咸香、虾子鲜美又弹牙。更难得的是面条本身口感不坏，柔韧爽滑，再配上浓郁的汤头，在这入秋的凉夜，吃上这样一晚热腾腾香喷喷的面条，滋味实在不错。
严颂见她吃得开心，心情也莫名变得很好。
原来投喂别人竟然也可以是件很有成就感的事。
吃到半饱，严颂问：“对了，你之前提到的信息素分析仪，是真的吗？”
034.好评
之前在生科院, 祝染诈供的时候严颂就很感兴趣了。如果真有这样前沿的科技产品，将其用到刑侦领域，将会对案件侦破大有帮助。
于是这会儿吃着饭, 严颂就顺势问了出来。
祝染有些不好意思：“现在的仪器还达不到那种水平, 是我瞎编的。”
“喔。”严颂笑笑, 有些失望，倒也不意外。Omega满嘴跑火车的技能他早就见识过，何况，她的诈供非常有效, 当时对常桂平的心理打击不可谓不大。
“不过——”祝染嘿嘿一笑：“我们已经在朝那个方向前进了。”
说到专业领域，祝染明显来了兴致，状态也有别于平时的漫不经心, 一双杏眼格外有神。
“现有的信息素分析仪只能做到分析有效样本, 比如直接从腺体提取的腺□□或是血液，或者是空气中的高浓度单一信息素, 对于这类有效样本, 仪器的分析技术也已经很成熟。”
这个严颂还是了解的, A、O信息素在腺□□和血液里的浓度都比较高，所以存在于这二者中的信息素样本便称为有效样本。此外，如果某个Alpha或Omega单独在密闭空间大量释放信息素时，对这个空间的的空气及时采样保存，也能提取到足够分量的信息素, 也属于有效样本。
反之, 信息素浓度太低或者混杂了不同信息素的样本就是无效样本，现有仪器很难精确分析。
祝染：“我们目前正在试图加强仪器对样本的浓缩提纯, 尽量把无效样本变成有效样本。比如对于信息素浓度过低的空气样本进行浓缩提炼，或者是含有过多杂质的空气样本进行分离提纯。如果可以改进这些无效样本, 将会是信息素分析领域的一大突破，也会对其它研究领域有很大帮助。”
严颂对她的说明很感兴趣：“相当于你本人能力的扩大化？”
祝染被他的说法逗笑了：“某种程度是的。我的鼻子也不是万能的啊，如果能有效地分析出微量信息素的成分，对于案件的侦破肯定会大有帮助的。”
“没错！”严颂幽深的黑瞳隐隐发亮：“比起侦破，这类技术对案件的审理更具司法意义。”
毕竟人的嗅觉在案件侦破中只能用来推导方向，不能拿到法庭上当做实证。
“是的。我们所跟苍岚学院有个联合项目，就是主要针对这个方向的，林教授是负责人。”祝染点点头，脸上浮现一抹期待：“项目目前还没有正式开展，但也快了。”
两人工作领域有重合，理念也相同，又一起经历了不少事，这会儿聊起来颇为投契，完全不会没有话题。
最后一顿饭吃完都快十一点了。
祝染付了账，严颂也没跟她争。
严颂把祝染送到她家小区门口，道别时，祝染再次郑重道谢。
“严队，这次真的非常感谢你。”
祝染语气温和，不疾不徐，满脸诚恳真挚毫不作伪：“这事情本来跟你无关，你却不嫌麻烦地接送了我一个星期，还帮忙抓到了肇事者。”
对方神色郑重，严颂也不由站直了些：“我说不用谢也是认真的。且不说我们是同事，就算是陌生市民需要帮助，我也理应尽力。”
祝染笑道：“嗯嗯，这话很‘严队’！”
严颂也跟着笑：“那我还能说什么？‘为人民服务’？”
祝染认真点头：“人民对你的服务很满意！”
严颂嘴角抽了抽：“那您可得记得给个五星好评！”
祝染眨眨扑簌簌的大眼睛：“这个还真可以有！”
随即从手袋里掏出个小小的便签筏，撕下一张星星形状的便利贴，往严颂手臂上一拍：“您的好评请收好！”
说着朝他促狭地摆了摆手：“那回头赤炎见！”
严颂弯了弯唇角：“嗯。”
看着Omega转身离开的背影，严颂摸了摸贴在手臂上的便利贴。
便利贴造型很可爱。浅蓝色的星星，周围镶了一圈闪亮的金边。
还真是个五星好评。
周一回到赤炎，严颂又恢复到了之前的状态。
下班时，丁宇峰咦了一声：“老大，你怎么还在这儿？”
严颂诧异道：“那我应该去哪里？”
徐涛也凑了过来：“接女朋友啊！”
严颂：“……”
上周一，严颂忽然把丁宇峰叫过去。
小丁同志刚从射击训练场回来，还以为自己最近训练数据不理想的事儿被严颂发现了，正虚着呢，就听到严颂说：“我有一个朋友……”
丁宇峰乐了：“严头儿，您就说，您那朋友是不是就是你自己？”
“别插话。”严颂瞪了他一眼：“我的朋友想问问，去接女朋友下班，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丁宇峰眼睛瞪得像铜铃，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严颂，像是想扑上来撕掉他脸上的面具：“严队你哪儿来的女朋友？”
严颂凉凉道：“都说了是我朋友。”
“哦哦，朋友。”丁宇峰狐疑地转着小眼珠，心说什么心大的朋友谈恋爱敢找你这个母胎单身狗支招啊，那不是自找死路嘛。
丁宇峰随口道：“那就带束花吧，小姑娘们都喜欢这个。而且最好要站在其他人都看到的地方，让她倍儿有面子的那种，不要怕高调。”
“是吗？”严颂略有些讶异，但丁宇峰虽然现在也是一条单身狗，但好歹人家高中和大学时都交过女朋友，算是赤炎一队中为数不多拥有恋爱经验的人士，应该还算靠谱。
“那我……咳咳，我的朋友应该买什么花？”
丁宇峰的恋爱经验已经属于过期记忆，哪懂现在流行什么花，琢磨半天：“我们那会儿都送红玫瑰，但现在应该不流行了吧，玫瑰太俗。其余的你……你的朋友就看着办吧。”
看着高大威猛的严队若有所思地卡着点准时下班，小丁同志满脸坏笑地跟队友们吐槽：“哪有什么朋友，我看就是他自己！”
果然，第二天，严颂又把丁宇峰叫了过来：“我的那个朋友想问问……”
丁宇峰摆摆手：“头儿，用不着背景介绍。您就直接问吧。”
严颂咳了一声：“除了送花，还有没有别的需要注意的？”
丁宇峰笑得肩膀直抖：“啊这……”
严颂锋利的眉眼一扫：“笑什么？”
丁宇峰迫于自家老大的官威只好收敛笑意，老实给人当军师：“那肯定不能一直送花啊，天天送也俗。但不送也显得没诚意，可以花点心思换换花样，让她每天都有小惊喜，这样她才会对你的每次出现都抱有小期待！”
严颂头一次觉得自家队员说话这么有道理：“说重点！”
丁宇峰：“送点小玩意儿吧。”
于是严颂在小丁同志的指导下挑了个造型别致的小摆件当做礼物送了出去。
第三天，严颂路过一队办公室时，直接被人叫住。
徐涛：“老大老大，听说你最近在追一个大美人需要助攻啊。嗐，你找我啊，小丁那家伙只谈过校园恋爱，他哪里能懂熟龄AO的恋爱追求啊！我可懂了！”
严颂：“你不也是单身狗。”
徐涛：“我虽然是单身狗，但我看过很多恋爱综艺啊，什么套路我都懂！”
严颂：“……滚。”
董裕昌嘿嘿一笑：“头儿，甭听他们瞎扯。这事儿您得问我呀，这个我懂！我小学时就早恋过！”
莫晴一把将他推开：“别误人子弟。你小学的早恋是你唯一的恋爱经历还好意思提！追人这事儿还得专业人士出马。”说着莫晴拨了拨弧度优美的大波浪，朝严颂挤挤眼：“鄙人不才，从小被人追到大，经验丰富。”
曾一川在旁边幽幽吐槽：“被人追的经验多有啥用？”
莫晴：“……”
严颂被这帮不靠谱的玩意儿们吵得脑仁疼，一个眼刀飞过去，发动群体攻击：“都闲着没事儿做精力无处安放是吧？怎么不去楼下训练场上安放安放？”
众人顿时收了声，不敢在老大面前造次。
这时傅铮闻着声儿凑了过来，抬手搭在严颂肩膀上：“几个意思？听说你最近有情况啊？我手上有全星城最全的情侣约会地点合集，你求我一下，我可以考虑跟你分享，并附送情话大全。”
严颂斜睨他一眼：“怎么着，全城的约会地点都烂熟于心了，愣是找不到能约出去的人是吧？”
“咳咳咳……”被曾经的单身狗兄弟羞辱，傅铮出离愤怒，推了他一把：“我再理你我是狗！”
最后还是三分队队长老黄靠谱。老黄是赤炎的资深成员，作为三分队队长虽然不如其他二位队长表现亮眼，但人家好歹已经脱单，跟女朋友你侬我侬的，在赤炎和尚庙里还是很招人羡慕的。
老黄神秘兮兮地发了条链接给严颂。
严颂一看，是某进口手工巧克力的购买链接。
严颂给老黄发了个“？”过去。
老黄秒回：“关键时刻，还得老哥哥出马！跟哥混，没错的！”
“这是我给我媳妇儿准备的小礼物，这种甜唧唧的玩意儿小姑娘就没有不喜欢的。”
于是，在赤炎全员群策群力之下，在兄弟们靠谱或不靠谱的主意加持之下，严颂圆满完成了为期一周的假扮男友任务。
现在终于回到正轨，兄弟们还没回过神来。
严颂看了眼时间，其实他自己也有些不习惯，今天一早还习惯性地早起去了车库，走到一半才想起来他去赤炎用不着开车，走路就行。
人的习惯真是有点可怕，才不过当了别人一个星期的假男友，这种恋恋不舍的情绪到底是哪儿冒出来的？
见自家队长久久不说话，丁宇峰和徐涛面面相觑。
丁宇峰挤眉：老大的脸色怎么这么臭呢？难不成已经被分手了？这么快的吗！连一个星期都没坚持到啊！
徐涛弄眼：我看像！今天又不用加班，他不接人留在队里干嘛？肯定是人家小姑娘已经用不着他接了呀！
两人望天，齐齐哀叹：严队有钱有颜，厉害又能干，已经是全队最有机会脱单的单身狗了！就这样的都要被甩，赤炎的和尚庙魔咒啥时候才能被打破啊！
严颂看着他俩挤眉弄眼，冷哼一声：“你们又脑补了什么？都说了是我朋友。”
“哦哦，朋友，朋友！”两人相互使着颜色，麻利地溜了出去。
丁宇峰：“朋友就朋友吧。懂都懂！”
徐涛：“嘘！小声点，严队也是要面子的！”
因为耳力过好连他们在办公室外的小声嘀咕都能听清的严颂：“……”
严颂笑着摇了摇头，这都什么事儿！
他视线移到桌子一角，那里摆了个包装精美的礼物盒，里面装的是一捧制作得非常精致的干花。
这也是老黄给他媳妇安排的小惊喜，严颂照着链接买了一份。
上周下的订单，今天才到。
原本也没想到假扮男友的任务具体需要执行几天，他的小礼物准备得也有多的。谁知计划赶不上变化，这么快就用不着了。
严颂打开柜子，把礼物盒放进柜子深处，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
不过严队的遗憾情绪也没维持多久，就被电话铃声打断。
接完电话，严颂来到一队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表情沉凝地开口：“出发去现场。”
035.现场
严颂带了俩人去看现场, 同行的还有赤炎的法医和鉴证科的同事。
去现场的路上，他打了个电话通知祝染：“祝顾问。”
“嗯？”这会儿正是下班时间，祝染应该是坐着老赵的车子在回家的路上。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含混, 明显是坐在后座悠闲地吃东西补充能量呢。
严颂脑子里迅速脑补了一下那个画面, 觉得有点可爱：“紧急情况, 需要你出一下外勤。”
“唔。”祝染把嘴里的食物吞咽了一下，整个人立刻紧张起来，严阵以待：“好的。地址发给我，我回研究所拿点东西之后立刻赶过去。”
严颂挂断电话后, 又联系了一下案件发生地所在地区的分局领导，简单了解了一下情况。
毕竟，赤炎作为警界最精锐的队伍, 普通案件都由各地方分局处理, 一般情况下轮不到他们出马。
会动用到赤炎的，要么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要么是造成较大社会影响的恶性犯罪, 要么就是极为棘手的连环凶杀案。
案件发生在玉隆区富阳新街的玉新小苑。
今天下午四点半, 玉新小苑八幢205的住户回家时，发现自己23岁的女儿惨死在家中，随即报警。
本来，如果这是一起普通谋杀案件，该由玉隆区分局刑侦队进行调查。但这是本周以来发生在玉新小苑的第二起谋杀案, 且作案方式存在不少共同点。
玉隆区分局便将情况上报, 上头决定将两起案件合并，交由赤炎行动队调查。
严颂打开手机简单查看了下玉新小苑的基本情况。
富阳新街临近市郊, 地段不算繁华，只在主要路口设有监控摄像头。玉新小苑是个房龄接近三十年的旧小区, 小区内设施老旧，物业管理也比较混乱，小区共有三个入口，皆未设有门禁卡，属于任何人都能随意出入的状态。
严颂眉头紧锁，这样的安保状况，也不指望小区内部的摄像头起多大作用了。
顾不上多琢磨，警车已经驶到案发现场。
到达八幢205时，玉隆区分局的警员们已经把现场封锁了起来，门口站着两个维持秩序的警员。
楼上楼下挤了不少看热闹的邻居，显然已经知道了楼内命案的消息，虽然忍不住好奇心，但个个表情都很焦虑。
见他们过来，邻居们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哎呦我说，怎么又来人了？这次是哪里来的警察？”
“警察叔叔你们一定要靠谱一点啊，这才几天啊就又死人了，咱这小区还能不能住了啊？”
“我是怕死了，我女儿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我今晚就搬到她家住去。谁知道这小区干不干净。”
“你以为搬走就完事了，这楼里死过人的好不啦，以后你房子想租还是想买都没人要了啊，晦气！”
……
严颂几人已经习惯这样的场面，带着人面沉如水地走了进去。
玉隆分局刑侦队的刘队长是个三十出头的魁梧大汉，严颂跟他不算太熟，但也打过交道。
见他们过来，刘队明显松了口气，跟严颂紧紧握手：“严队，你好。”
严颂：“刘队，现场如何？”
刘队带着严颂在现场简单转了一圈。
这就是个普通小区的普通公寓，两室一厅，装潢和陈设都比较老旧。
“死者章灵，女性Alpha，23岁，星城本地人。现在在一家物流公司做仓储管理的工作，每周需要上两个夜班，跟母亲章兰一起居住。”
“章兰在一家便利店工作，每天的工作时间是早上六点到下午四点。今天下午四点半，章兰如往常一样下班回家，发现女儿趴在客厅地板上，身上和地板上都有大量血迹。章兰惊恐之下凑近试探了女儿的鼻息，发现对方已经死亡之后立刻打电话报了警。”
严颂锋锐的目光在客厅里扫过一圈。
客厅不大，简单摆放着沙发、茶几、电视柜等家具，收拾得很干净。
死者章灵面朝着沙发，伏趴在客厅中间的空地上，姿势非常规整，连左右手的位置和与身体的距离都一模一样，像是被凶手刻意调整过，
章灵留着一头略有些卷曲的长发，此刻想被仔细梳理过一样整齐，置于后脑的斜上方，铺散在地面上。她的脖颈整个露出来，右侧颈处一整块皮肤连同颈侧的Alpha腺体被人生生挖去，原本光滑白净的脖颈被涌出的血液浸润，地板上和死者身上的大量血迹似乎也正来源于此。
此刻血液已经处于干涸状态，呈现出刺目的暗红颜色，整个客厅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和已经失活显出陈腐气息的信息素的味道。
严颂皱了皱眉。
“我们玉隆区分局的法医进行了简单的现场检验，初步估计死者死于机械性窒息，应该是被人闷压口鼻造成呼吸道阻塞、气体吸入受阻，最终窒息身亡。根据血液干涸情况判断，死亡时间在下午一点到三点。凶器可能是沙发上的抱枕，但具体是不是还需鉴证科进一步检测确定。凶手在杀害死者之后，用利刃割下了她的Alpha腺体。”
“对了，死者没有明显的挣扎痕迹，凶手应该是采用什么手法先让她失去了意识，如果跟上一案真的有所关联，那么死者应该是吸入了大量麻醉剂。具体是不是还需详细尸检来判定。”
严颂：“上一案也是如此？”
刘队点点头：“上一案的死者名叫袁天雷，男性Alpha，29岁。他也是玉新小苑的住户，住在11幢503。死前吸入大量麻醉剂失去意识，之后被人用家里的枕头捂住口鼻造成机械性窒息死亡，死后被凶手切除颈侧的腺体。这两起案件的作案手法几乎完全相同，所以我们这次到达现场简单勘验后立刻向上级汇报了情况，上头指示我们将案件转交给赤炎负责。”
刘队无奈又疲惫地叹了口气：“袁天雷案我们也查了好几天了，确实没什么头绪。这下得辛苦你们赤炎了。”
“应该的。”严颂点了点头：“谢谢刘队，你们也辛苦了！”
与这次案件一同移交的，还有上个案件的全部资料。
法医和鉴证科的同事们已经展开了工作，严颂仔细看了看尸体和现场之后，站在角落翻阅起了袁天雷案的资料。
这时，门口走进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纤瘦身影。
严颂抬头，是祝染。她估计是为了凸显专业，把研究所实验室里的白大褂穿了出来。为了体现对新工作的尊重，她还专门带了件全新的白大褂，上面明显带着清晰的折痕。
室内气息浓重，对于嗅觉过于敏锐的人而言犹如灾难。
祝染进屋后立刻从口袋里掏出口罩戴上，可惜口罩的隔离效果着实有限，祝染秀丽的眉头轻轻蹙起，着实感到有些不适。
不适的状态在看清尸体的面目后明显加重。
祝大小姐什么时候见过这么血腥残忍的场面，一时间脸色发白，胃里翻腾着，强忍住才没有干呕起来。
头一次看现场的绝大多数都受不了这种场面，哪怕是赤炎的队员，新手期看现场就没几个能忍住不吐的。
严颂看着祝染微微躬身，捂住口鼻的难受模样，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带队多年，从未对哪个队员心软过的严队生平头一次觉得有点心疼。
也头一次生出几分无力感。
想帮她分担点什么，甚至是挡在她面前帮她规避些什么，却又理智地克制住，只能袖手旁观。
祝染好容易平复下来，状态好转不少。
严颂回车里拿出一瓶水来递给她：“祝顾问，好点了吗？”
“严队。”祝染抬头，清亮双眼微微泛红，纤长睫毛快速抖动的样子，显出几分难得的脆弱。
可这样的脆弱之下的Omega有她的坚韧和倔强。
她接过水拧开，扯下口罩喝了几口。
把瓶盖拧紧时，她整个人的状态已经恢复了，索性连口罩也不戴了，整个人振作精神准备干活。
她镇定平和地向严颂道谢，丝毫不觉得自己头一次出警就可以退缩或者享受点特权。Omega目光冷静坚毅，脊背挺直，下巴微微上扬，像山间昂扬向上的竹，宁折不弯。
除了脸色微微有些发白以外，谁都看不出这是她第一次看现场。
简单分享了下案件信息后，祝顾问也开始了自己的工作。
祝染进门时手里拎着个大箱子，只不过初看现场冲击太大，被她随手放在了门边。
这会儿祝染打开手里的大箱子，从里面拿出个造型奇特的仪器。
这仪器乍一看有点儿像旧式的留声机，上面一个大喇叭形状的罩子，导管连接到下面的方盒子。
“这是什么？”严颂十分好奇。
祝染道：“空气样本收集器。”
严颂看了看大罩子，立刻明白了这个空气样本收集器的原理。
祝染来到沙发旁，沙发上随意摆放着两个抱枕，其中一个明显被人用力揉捏过，棉质织物上有几道明显的折痕。难怪之前刘队会初步怀疑作案工具就是家中的抱枕。
祝染戴上塑胶手套：“我能闻一闻吗？”
“当然。”严颂道。
室内气味太重，祝染直接拿着抱枕去了阳台。
她先用样本收集器对着抱枕猛吸了一通，将吸出的气体储存在压缩气罐之中。
然后把空气样本收集器放好，双手拿起了抱枕。
严颂猜到她要释放信息素以提高科属天赋，贴心地帮她把阳台的门给带上了。
不久后，祝染带着抱枕走了进来。
严颂找出一个大号证物袋把抱枕妥善装好：“怎么样？”
祝染面露为难。
“除了章灵本人的信息素外，没有闻到其他的信息素气味。”
说实话祝染是对自己有些失望的。
尸体本身也就罢了。死者流血太多，尸体身上即便沾染了其他人的气息或者信息素，也会被浓重的血腥味和血液里大量信息素的气味掩盖，所以她甚至不用去尝试从死者身上找味道。
可是抱枕不一样。
不出意外这个抱枕就是作案工具，除了直接接触死者之外，也跟真凶有过不少交集。
而凶手在作案过程中情绪难免会有波动，会留下一些信息素是很正常的事情。尤其现在距离案发时间才过去几个小时，对于抱枕这种吸附性强的材料而言，她有信心能闻到凶手的味道。
可是，竟然完全没有。
难道凶手是个Beta？
可是，死者是个Alpha，虽然是女性，但身体素质会比普通的Beta更有优势，真的那么容易被一个Beta所制服吗？
可惜闻不到就是闻不到，祝染无奈地举了举手里的压缩气罐：“希望仪器能比我更灵敏些。”
严颂见祝染情绪明显沮丧，抬手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我们继续找证据。”
036.加班
看完现场, 严颂带着手下和祝染一起先回了赤炎，法医和鉴证科同事也将尸体和现场物证收集好，一同带回去做进一步检验。
一队办公室里, 队员们早就严阵以待, 只需严颂简单吩咐就已经开始熟练分工：排查现场、调查监控、走访群众等工作一一展开。
严颂安排完工作回了自己办公室, 见祝染抱着自己的大箱子跟在他身后，不由挑眉：“祝顾问还不下班？”
祝染不是赤炎的正式成员，顾问的工作就是协助他们收集物证，理论上她的任务已经完成, 只需拿着她的压缩瓶回实验室化验样本就行，不需要继续留在队里加班。
祝染抬下巴指指隔壁办公室：“大家都加班呢，我怎么好意思先走。”
严颂解释：“之前林教授也是一样的, 顾问不需要跟着我们熬夜。帮忙收证, 化验，以及在需要时提供指导意见就行。”
说着看了一眼她的大箱子, 对研究所的新科技还抱有一线希望：“你能尽快给出化验结果就已经很好啊。”
说起这个, 祝染显出几分丧气, 把大箱子往地上一放，从口袋里把之前收集到的装有空气样本的压缩瓶随手往严颂桌子上一扔：“没用的。”
“嗯？”严颂皱眉：“什么意思？”
祝染也难得地显出几分烦躁，有些嫌弃看着大箱子：“说实话，我的鼻子比它灵。”
年轻的Omega摊一摊手：“不是我自大，实在是联盟现有的技术实在有限, 现阶段分析仪的测量灵敏度和分析提纯能力都达不到要求。这事儿林教授也知道, 我们私下做过好多次对比实验，那破仪器的分析准确度还不如我的鼻子。不行就是不行。”
哪怕是说着吐槽的话, 祝染的语气依旧十分平和，眼底是对自己的绝对自信, 已经对现有科技产品的怒其不争：“基本上仪器能分析出来的，我都能准确闻出来；可我能准确闻出来的，那个仪器却未必。所以，我还化验个啥？”
严颂闻言，有点想笑：“那你出外勤还带它干嘛？带着自己的鼻子就够了。”
“万一呢。万一现场收集到的样本浓度足够高，那这仪器出的报告在法庭上就很有说服力了。”祝染耸耸肩：“我的鼻子又不能作为呈堂证供。”
Omega叹了口气，这一瞬间仿佛被林教授附体，语气里饱含着对未来科技突破的殷殷期望：“希望我们即将开始的研究课题能有重大突破啊！”
“也是！”技术受限确实没办法，严颂能理解祝染的做法：“既然如此，那你就回去先好好休息。至于这样本，随便你用不用。”
他们赤炎办案本来也不会过度依赖顾问，叫上祝染也是多一重保障而已。
祝染却固执地摇摇头：“来都来了，我总得派上点儿用场。”
饶是祝染再怎么心大惫懒，亲眼目睹受害者死去的惨状，也难免激起几分想要伸张正义的社会责任感和想要探究真相的好奇心，祝染也想为案子尽点力。
严颂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缓缓点头：“好。”
这时后勤部门的工作人员订好盒饭送了过来。赤炎的福利没话说，平时食堂三餐都是免费的，赶上集体加班的日子，后勤也会帮忙订餐订夜宵。
盒饭就是简单的快餐，祝染饿了也不挑，随手拿了两份坐在一队大办公室里跟大家一块儿吃。
任务当前，队员们顾不上闲聊，全在聊案子。
丁宇峰啃一口鸡腿：“我去，这个凶手有点猛啊，上个案子死者是Alpha，这个案子死者也是Alpha。敢情他专朝Alpha下手。”
徐涛摸了摸自己的侧颈：“还割腺体，真是让人瘆得慌。估计是以前被Alpha欺负过怀恨在心吧。”
董裕昌朝他脑门拍了一掌：“没有更多线索前先别急着做这种推论，会干扰思维的不懂啊？”
“懂，懂！”徐涛摸摸脑门，嘿嘿笑笑：“那这会儿不是闲聊嘛，我就是这么一说。”
莫晴摸摸下巴：“通常的故意杀人案件中，会专门挑选Alpha当做受害者的倒是不多。真的可以考虑从犯罪心理的角度入手。”
曾一川点点头：“不错。相对于Omega和Beta而言，Alpha的力量和身体素质的确更有优势，更别提遇险之际还能采取信息素威压来反抗。”
徐涛一拍巴掌：“这人专挑Alpha，要么对Alpha有敌意，要么是武力值碾压呗。”
丁宇峰：“那么问题来了，如果这人对Alpha有敌意，那他大概率是个Beta或者Omega，可是如果他是Beta或者Omega，大概率武力值碾压不了Alpha呀。这不是个悖论吗？”
宁骁白了他一眼，开始慢条斯理地把指关节捏得咔咔作响，幽幽道：“Beta就碾压不了Alpha吗？丁哥咱们要不再去训练场练一练？”
丁宇峰赶紧抱拳：“哎呦喂，我错了骁哥，Beta才是最屌的！尤其是咱赤炎的Beta小哥哥！咳咳，咱这儿不是在说大概率事件嘛。”
莫晴：“所以需要弄清楚的关键点依然没变：第一，凶手如何确保自己可以顺利制服受害者；第二，凶手为何选择Alpha当做行凶对象。”
一群人瞎聊一通也没聊出个什么结果，但这么群策群力地聊一聊，案件信息倒是更让人印象深刻了。
祝染吃完盒饭，回到办公室时，严颂正在看资料，手边放着一份盒饭，明显还没动过。
祝染敲敲桌子：“严队，吃完再看。”
严颂应了声，下意识地打开餐盒吃了几口，眼睛却还盯着桌上的资料，心思明显不在食物上。
祝染心说怎么会有人连吃饭的诱惑都能抗拒，她直接把严颂面前的资料拿了起来：“你先吃着，我来看看资料。”
严颂这才回过神，无奈笑了下，专心吃饭。
祝染认真看着面前的资料：“是第一案的？”
第一案袁天雷被害案赤炎之前没有参与，也没有亲自看过现场，验尸报告和鉴证工作也都是玉隆区分局负责的，祝染原以为严颂会把重心放在章灵的案子上，没想到他似乎对袁天雷的案子更为上心。
“嗯。”严颂应道：“如果真是连环凶杀案，第一个案子往往是最关键的。”
“为什么？”祝染问。
“凶手如果是第一次作案，往往会因为缺乏经验而留下更多线索。而第一个受害者的身份也能让人更清晰地看清凶手的杀人意图。”
“有道理！”祝染点点头，接着看资料。
袁天雷，29岁，男性Alpha，临省人，19岁起来星城打工，现在在一家大型超市当保安，跟女朋友秦小怡一起租住在玉新小苑。
死因也是机械性窒息，死亡时间是上周一下午五点到七点。案发当日，凶手将袁天雷用麻醉剂迷晕之后，用他家床上的一只枕头捂住其口鼻，使其窒息身亡，并在杀害对方后用利刃搁下对方颈侧的Alpha腺体，然后离去。
下午七点半，袁天雷的Omega女朋友秦小怡回家后，发现男友尸体并报警。
因为袁天雷被人谋杀，且现场没有挣扎搏斗的痕迹，袁天雷又是个年轻力壮的Alpha，玉隆区警方的调查方向是侧重于熟人作案的，花了不少功夫去调查袁天雷的社会关系，他女朋友秦小怡自然也是怀疑对象之一。
值得一提的是，秦小怡在死者被害前曾经跟他发生过激烈的争吵，而且一开始是没有不在场证明的，这样一来她的嫌疑更大了。
祝染盯着秦小怡的口供看了一会儿：“秦小怡今年24岁，和袁天雷恋爱两年，还没有结婚，这在AO恋爱中倒是不常见。”
Alpha和Omega天生相互吸引，且对彼此有排他性的独占欲，通常如果确定恋爱关系，大多数都会步入婚姻。尤其Omega受生理原因所限，更
“嗯。”严颂放下吃完的餐盒，喝了口水：“他们信息素匹配度不高，秦小怡也对袁天雷的经济状况不满，就一直没有结婚。”
祝染皱了皱眉：“两人激烈争吵的原因，秦小怡说是他们性格不合，她提出要跟袁天雷分手，袁天雷死活不同意。”
严颂：“嗯。秦小怡也是从外地过来星城打工的，跟袁天雷在同一家超市工作，她是收银员，两人在工作中认识并恋爱，但秦小怡一直拒绝袁天雷的终生标记，也不想跟他结婚。”
“秦小怡说自己三个月前就想跟袁天雷分手了，她觉得袁经济条件不好，二人在一起未来没有保障，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又不高，热恋期过后便总开始争吵。但袁天雷一直苦苦挽留，不愿意分手。”
祝染看着资料上二人的照片。
袁天雷长了一张很端正的脸，硬朗的五官配上短短的发茬，有些憨厚的模样。
秦小怡短发齐刘海，脸蛋圆圆的看着挺可爱。
年轻的Omega对于终生标记总是瞻前顾后的，毕竟对身心的影响都太大了。秦小怡在结婚前不愿意进行终生标记倒是可以理解。
祝染想到什么：“那她的不在场证明是怎么回事？”
严颂抬手在资料上弹了一下：“案发当天秦小怡提早下班，五点左右离开了超市，且根据附近路口的监控显示，她五点二十二分进入玉新小苑，不出意外她会在五点二十五分到家。可是，她却说自己因为忘了带钥匙，没有直接回家，敲门门内又没有回应。她以为袁天雷头天上了夜班一直在睡觉，便没有继续敲门，而是去顶楼天台坐着吹风。毕竟她与袁天雷刚发生过争吵心情不好。”
“她在天台待到了七点才下楼，继续敲门。谁知这次门一敲就开了，秦小怡在客厅发现男友的尸体，立刻报警。”
“喔！”祝染现在理解为什么玉隆区分局的调查重点一开始就放在秦小怡身上了。
秦小怡有作案动机，有作案条件，又没有不在场证明，实在可疑。
她跟袁天雷是情侣，对方对她没有防备，她提前回家后完全可以把对方迷晕之后杀害，整理好现场再佯装去天台散心，待到七点在下楼报警。
“她后来找到不在场证明了？”
严颂点点头：“秦小怡一直拿不出不在场证明，可刑警队把他们的出租房以及玉新小区周围边边角角都找了一遍，也没有找到凶器。秦小怡本人身上只有查看袁天雷情况时沾染到的少量血迹，如果袁天雷的腺体是她割的，她身上不可能只沾上那么点儿血迹。”
“案件调查陷入僵局，警方只好扩大调查范围。后来在询问同楼邻居时，碰巧有个邻居当天曾经上过天台，看到过坐在栏杆边上的秦小怡，她这才有了不在场证明，排除了嫌疑。”
“喔。原来这样。”祝染又看了看秦小怡的照片，你说这姑娘倒霉吧，临了她也还有点儿运气，要不是有邻居碰巧看到，她这嫌疑还真的很难洗清。
037.父亲
十一点的时候, 严颂让一队全员都回去休息。
资料都熟悉得差不多了，附近监控也粗略排查了一遍。赤炎虽然拼，但也不会无脑拼。
明天还一堆调查走访的事儿, 今晚不能不休息。
之前司机赵叔把祝染送到案发现场后, 她就让他回去休息了。这会儿时间太晚, 祝染也不想麻烦他，掏出手机准备打个车回去。
严颂拍拍她肩膀：“我送你回去。”
“诶？”祝染记得严颂的家就在赤炎门口，专程让对方绕一圈，送完自己再回来, 她有点不好意思：“不用了，我打车就好。”
“太晚了，Omega单独回家不安全。”严颂不容置喙, 眼神示意她跟上。
“我能有什么不安全的？”祝染对自己的武力值很有信心。
严颂语气缓了缓：“知道你厉害, 但坐熟人的车你能放松点。”
这倒是，大晚上坐陌生人, 即使不怕, 神经也难免紧绷。可如果是严颂送她回家, 至少这一路都是松弛的，人也能休息会儿。
祝染有点感动，乖乖跟上：“严队，你对下属可真贴心。”
严颂看了她一眼：“还行吧。”
路过的徐涛没留神听到两句，下巴差点儿惊掉：“严队？贴心？你怕不是在逗我！”
严颂回头给了他一记眼刀, 目光凉凉。
一旁的丁宇峰赶紧捂着徐涛的嘴把人拉远：“big胆！老大你也敢吐槽！”
徐涛委屈：“你也没少吐啊！”
丁宇峰：“你看我敢当着他面吐槽吗？”
徐涛摸摸下巴：“也是。”
狐疑的视线落在二人并肩而行的背影上, Alpha高大英挺，Omega纤瘦窈窕, 像一幅养眼的画，怎么看怎么般配。
徐涛犹疑道：“你觉不觉得——”
丁宇峰：“什么？”
徐涛：“——老大对祝顾问的态度有点不一样？”
丁宇峰耸肩：“祝顾问是Omega, 当然不一样。”
徐涛：“可是咱们加过这么多次班，也没见他亲自送过谁回家啊。哦对了，上次绑架犯被捕的那晚，他还专门派我送祝顾问回家。这谁看了不说一句贴心啊。”
“那咱队里以前也没来过Omega啊。”丁宇峰撇撇嘴：“何况老大不是刚刚被女朋友甩，哪能那么快就移情别恋？而且这不刚来了新任务，估计这会儿他脑子里除了案情也没别的了。”
“也是……”徐涛顿了顿，开始自我检讨：“看咱老大一脸伟光正的样子，也必不可能是个喜新厌旧的渣男。”
伟光正的严颂把祝染妥帖地送到小区门口。
祝染拉开车门，刚想下车，就瞥见小区门口路边停着一辆车，车型和车牌都熟悉无比。
祝染顿感不妙，压低声音快速对严颂说：“严队谢谢你送我回来晚安明天见。”
严颂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见祝染迅速下车，还朝他摆手，示意他快点走。
严颂直觉事情不对，见祝染如临大敌的模样又不敢立刻离开，这犹豫两三秒的时间里，就见路边那辆车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四五十岁身材魁梧的中年人。
那人目标明确，几步走到祝染身边，视线却一直盯着车里的严颂。
严颂正感到诧异，就听祝染无奈朝那人喊了声：“爸，你怎么来了。”
祝雨山瞪了她一眼：“我不能来？”
祝染：“什么话！我是说您来了怎么不去家里等，大半夜在这门口杵着干嘛？”
祝雨山抬手戳了戳女儿的额角：“你但凡接我个电话，我也不至于担心得在门口等。”
“哦。”祝染去翻自己手袋里的手机，一看果然已经黑屏了，心虚道：“手机没电了嘛。”
祝雨山嘴里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视线再度锁定在严颂身上，还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
祝染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严颂还没来得及走呢，顿觉头大：“爸，你看他干嘛呀！”
祝雨山：“跟我女儿一起待到半夜才回来的人，还不准我多看两眼了？”
祝染：“……”
严颂：“……”
严颂可算明白刚才为什么祝染示意自己快走了。
可是眼下，祝染的父亲祝雨山已经看到自己了，这会儿哪能无视对方直接离开呢，那也太失礼了。
严颂想了想，下车走到祝染身边：“祝叔叔您好，我是严颂。”
这下表情管理失控的人变成了祝雨山，他怀疑自己听错了，满脸写着不可置信：“哪个严颂？”
祝染无语，低声提醒自家老爸：“就是圆圆。”
“喔。”祝雨山应了一声，拧眉上下打量了严颂好一阵，转头看向祝染：“你俩怎么会在一起？”
祝染简单解释了一下自己新兼职的事情：“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严队现在是我同事，今天临时有新案子，队里加班晚了点，他就好心送我回来。”
“那个，严队，今天非常感谢您，时间也不早了，您赶紧回去休息吧。谢谢了。”
说完朝严颂再次疯狂使眼色，示意对方赶紧跑。
严颂还能不明白她的意思嘛，他有心想在祝雨山那里留个好印象，可他也不知道祝染跟家里是怎样的说辞，再待下去估计会多说多错。收到讯号后只得向祝雨山打了个招呼，告辞离开。
祝染看着严颂车子离开，带着满脸不悦的老父亲回到自己的房子。
一进门对上祝雨山复杂的眼神，莫名心虚：“怎么了？”
祝雨山盯着她：“赤炎？你去做这么危险的工作怎么不跟家里商量？”
祝染一脸无所谓：“哪儿就危险了？我只是赤炎的顾问，又不是行动队队员。我们所里的林教授都干了那么多年了，您看他遇到过危险吗？”
祝雨山神色严肃：“你别糊弄我。你的身体状况跟林教授能一样吗？虽说是顾问，到底也是要跟罪案打交道，没准还会遇到什么极端的犯罪份子，意外不可避免，你就能保证自己绝对安全？”
祝染态度坚持：“我的工作一般就是看现场，又不用去一线。”
祝雨山：“就算如此，你这个活儿也免不了要加班对吧。你看看这会儿都几点了，你身体能吃得消？”
他想了想，直接道：“明天去赤炎打个招呼，这个兼职就不要再干了。”
祝染没想到父亲直接让自己辞职，也有些不爽：“凭什么啊，我自己选择的职业道路，选之前肯定是深思熟虑过的。我清楚这工作意味着什么，也会做足准备，你怎么能这样干涉我的选择？”
“染染。”祝雨山对这个女儿从小宠到大，几乎是要星星不给月亮，历来严厉不过三秒，这次却难得地强硬起来：“别的事情都好商量，你看这么多年我干涉过你什么？可是你这个工作我是真的不放心。”
祝雨山顿了顿，放软了语气：“染染，你就做研究所的工作不是很好吗？朝九晚五，能按时上下班，你的领导们也都对你很赏识。你要是觉得枯燥，也可以来家里的公司转转，或者跟你姑姑一起做做慈善，或者跟婶婶一起出席一些社交活动，都可以。”
“你上次不是说研究所里的新项目正在启动中嘛，是不是拨款经费不够？还需要多少钱，爸爸可以出。”
“对了你以前不是很喜欢艺术，小时候还想要开一家自己的画廊，这也很好啊，爸爸全力支持你。至少……至少……”
祝染也来了脾气，接着父亲的话头往下说：“——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是吧？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爸，违背本心的事情我做了太多了，也憋得够久了，我偶尔也想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一次。就像……像她一样！”
祝雨山蓦地看向她，闪烁的眸光里带着深沉的痛楚。
祝染心底一阵抽痛，心疼地看着父亲。
祝雨山是个外形十分优越的Alpha，高大英俊却又不乏儒雅，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原本笔直的脊背也渐渐变得微弯，满头墨发间开始掺杂银丝。
祝染一时喉头发紧，懊恼地扶住父亲的手臂：“爸，我……”
祝雨山抬手示意自己没事，沉默半晌，缓缓道：“是啊，我怎么可能拘得住你呢？就像我也不可能拘得住她……”
“爸……”祝染要哭出来了，她比谁都知道父亲的痛苦，也从不愿伤害他。但有时候就是话赶话说到这儿了，无心之语，也会伤人。
祝雨山抬手在女儿发梢上轻轻抚了抚，透过女孩清丽的面庞仿佛看到了另一个熟悉的面孔，一样的精致五官，一样的细致皮肤，却有截然不同的气质，那是个像火焰一样炽热鲜活的Omega。
视线渐渐模糊，祝雨山看到五岁时的祝染，人才一点点高，就已经对滑雪很有天赋，小丫头穿上滑雪服后跟个团子似的，却能在雪道上滑得有模有样。
是他连哄带骗地磨了一下午，最终让小祝染放弃了练习滑雪，从那以后她很少再去雪场玩。
七岁时的祝染喜欢野营，跟着她舅舅去户外玩了几次，扎帐篷看星星，爬山涉溪，对山野间的清新美景念念不忘。
是他旁敲侧击地暗示野外的安全问题，最终小祝染不再提起野营的事儿。
九岁时的祝染喜欢攀岩，她身体素质好，反应灵活，体重轻力量却不弱，在攀岩馆里比不少大人还要出色，甚至还跟着专业人士一起参加了一次户外攀岩活动，表现还不赖。
是他苦口婆心地劝她改玩其它更安全的项目，小祝染后来很少再去攀岩馆。
……
是他看着祝染一点点收敛张扬，隐匿锋芒，变成了如今优雅慵懒的模样，对什么都漫不经心似的。
人人都夸女儿气质出众，仙女下凡。只有他知道，这其中包含着女儿对他的妥协和体谅。
祝雨山抹抹眼角，深吸口气看着祝染：“染染，是爸爸的错。这么多年你委屈的也够多了，你喜欢的工作就去做吧。”
祝染抱住他，把毛茸茸的脑袋曾在父亲宽厚的胸膛上：“爸，没啥委屈的，我理解你。只是，我有时也有自己很想去做的事情，希望你也理解我。”
祝雨山试图让她远离一切需要耗费大量体力的活动和一切有可能遇到危险的场景，她其实能理解。家人对她的关爱多到快要满溢，她也不愿意他们担心，愿意妥协，并不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只是这一次，她忽然想试试做这份顾问的工作，具体为什么她还没有想得特别清楚，却本能觉得有些事情本身就很有意义。
祝雨山拍拍女儿的背：“去吧。但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明白！”祝染朝祝雨山勾勾小指，保证道：“上下班都有赵叔接送，随时准备好各种吃的，及时补充体力，不熬大夜，碰到危险绝不逞强。行了吗？”
祝雨山失笑，也伸出小拇指去跟她拉钩：“说好了。”
临走前，祝雨山忽然问道：“对了，那个圆圆——”
“嗯？”祝染已经困了，捧着睡前的热牛奶小口啜着，没反应过来：“他怎么？”
祝雨山拿出跟商业对手谈判时的慧眼盯着祝染的微表情：“你去赤炎，该不会是为了他吧？”
“噗！”祝染一口牛奶差点儿喷到祝雨山脸上，咳了几声才稳住：“哎呦老祝同志，你能不能不要脑补这么狗血的剧情？想啥呢！林教授推荐我去赤炎的时候，我还不认识他呢。”
祝雨山狐疑地看了她半天，最后道：“你最好不是！”
对于把自家丫头拐上危险职业的圆圆同学，祝雨山这会儿可是一点好感都没有。
何况，这新工作刚接手没多久，就要拉着人加班到十一二点，那以后还得了！
祝雨山心里骂骂咧咧，暗暗决定明天得去祝染爷爷那里吹吹风，让张爷爷去敲打敲打这位严队。
038.调查
祝染第二天一早还是直接去了赤炎。
最近研究所里事情不多, 赤炎这边又是大案，她选择过来帮忙林教授那边也没有意见。
走进一队办公室时，一队全员已经到齐, 严颂正在给大家分配任务, 见她过来, 有些诧异地扬了扬眉，随即转头继续说事儿。
任务分配完毕，众人领命各自干活。
祝染问：“严队，那我呢？”
严颂想了想：“你跟着我。”
严颂带着祝染和丁宇峰准备前往玉新小苑, 警车刚驶出赤炎，路过崇阳区派出所门口时，见到一个五十多岁, 背脊有些佝偻的妇女, 她身边还站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男青年。
严颂认出妇女是第二案死者章灵的母亲，昨天下午在案发现场打过照面。但是当时章母过于悲痛, 情绪失控, 刘队他们只给她录了份简单的口供。
严颂示意小丁停了车。
严颂和祝染一起下车, 朝章母走去。
章母对严颂还有印象，依稀记得这是位领导，一见之下慌忙朝他们走过来，也不顾上这是派出所门口就要下跪。
严颂赶忙将人扶起：“章女士，您怎么过来了？请冷静, 有话好好说。”
章母脸上老泪纵横, 满是焦虑：“我在宾馆里哪里待得住啊。警官先生，麻烦你们一定要尽快找到杀害阿灵的凶手！”
鉴于章家刚发生命案, 暂时被警方封锁无法继续居住，玉隆区分局的刘队给章母在玉新小区附近安排了一家平价宾馆让她暂时居住。昨天离开前, 严颂跟章母简单说了两句，嘱咐她先好好休息，他们今天还会再去玉新小苑一趟，到时候再去宾馆找她做份详细笔录，谁知她今天一早就直接过来了。
既然人来了，回队里做笔录更方便，于是一行人直接回了赤炎。
严颂看向一直陪在章母身边的青年，那是个男性Omega，眉目清俊，很斯文的样子：“这位是？”
章母介绍道：“他叫黎响，是阿灵的男朋友。阿灵出了事，他不放心我，今天就陪着我一起过来了。”
黎响朝众人点点头：“我叫黎响，今年刚大学毕业，现在在一间律师事务所实习。”
严颂：“章女士，麻烦你把昨天下午发现死者的经过再详细说一下。”
章母于是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把昨天下班以后回家发现女儿尸体的情况又说了一次。
末了，女人脸上带着深沉的悲痛：“阿灵从小没了爸爸，我一个人辛苦把她拉扯大。好不容易现在她工作稳定，又找到了心仪的Omega，我还以为我们娘儿俩以后都有好日子过了，谁能想到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
严颂问：“章灵在物流公司的工作时间是固定的吗？”
章母点点头：“是固定的。她平时上白班，每周三和周日都要上夜班，夜班之后的那个白天可以轮休。所以她每周四和周一都是休息日。”
“那她这个工作时间有多少人知道？”
章母一愣，想了想：“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吧……比如家人、同事、朋友什么的。”
严颂：“外人呢？”
章母挠了挠头，半晌，讷讷道：“可能我平时跟人聊天时也提到过吧，毕竟她这个工作时间太磨人了，每周都有两天是昼夜颠倒的，对身体不好的呀。我有时也会跟人抱怨抱怨。”
“跟人？具体跟谁？”严颂问。
章母有些窘迫：“就家里的亲戚、邻居，还有便利店的同事什么的。”
严颂点了点头，转向黎响：“黎先生跟章灵是怎么认识的？交往多久了？”
黎响脸上显出几分忧伤的怅惘：“我跟阿灵是一年认识的，那天我回家路上忽然下起了雨，我没有带伞，只能站在街边一家便利店的屋檐下躲雨。那正巧是章阿姨工作的便利店，那天章阿姨不舒服，阿灵替她上班，看到了我便好心地让我进来店里避雨，还给我盛了一碗热汤。”
“阿灵热情又漂亮，我很欣赏她，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
严颂：“交往一年左右，今后有什么打算吗？”
黎响低了低头：“我当然是想要长长久久在一起的。只是阿灵说她现在的工作还不够好，经济条件差，说配不上我，又怕我们以后生孩子没钱会太辛苦，想先攒点钱了再跟我结婚。”
说到这里，青年发出一声哀哀的叹息：“早知道会这样，我才不管经济条件什么的，先跟她结婚了再说。”
章母掩面，痛苦地大哭起来。
祝染在旁边看着，也觉得心情颇为沉重。
章母和黎响录完口供离开后，严颂带着二人继续前往玉新小区。
第一个案件的案发地点11幢503和章灵家的房子格局相同，不过室内布置看上去更陈旧一些。
给他们开门的是袁天雷的女友秦小怡。
和章母的房子一样，案发后这房子也被警方封锁了几天，取证完毕解除封锁，所以秦小怡又住了回来。
和照片上年轻可爱的模样不太一样，此刻的秦小怡面容憔悴，头发凌乱，黑眼圈明显，一看就是没休息好的样子。
丁宇峰来之前跟她联系过，秦小怡见到他们也不意外，趿拉着拖鞋朝沙发上一坐，开口时声音暗哑：“警官们，有什么问题就快点问吧。”
严颂想了想，决定用缓和一点的问题展开话题：“你最近怎么样？”
秦小怡轻嗤一声：“还能怎么样？被你们警察当犯人一样拘留了好几天，问得我都想一头撞死算了了。好不容易洗清嫌疑了，我超市的工作也没了。”
她瘦得厉害，苍白的脸色显得颧骨更高，整个人呈现出隐隐的暴躁姿态：“这房子之前交了整年房租，不住这儿我亏得慌，住着我又瘆得慌。你以为我想待在这儿啊，一看到这倒霉客厅就想起袁天雷满身是血躺在那儿的样子，你们使劲儿闻一闻，是不是空气里都还飘在血腥味儿？可我有得选吗？我他妈还能去哪儿？我现在就是坐吃山空，能混一天是一天。”
眼看着秦小怡表现出了明显的抗拒姿态，严颂微微拧眉，换了个问话方向。
“袁天雷是个怎样的人？”
秦小怡之前是重要嫌疑人，她曾被玉隆区刑警们反复问询过，关于案发当日的情况和她与袁天雷之间的关系，在她之前的口供里叙述得非常详细了，这方面严颂其实不用多问，免得对方更加抵触。于是严颂选择从其它细节入手。
这个问题让秦小怡愣了愣，像是陷入某种短暂的回忆，半晌才回过神来：“他其实对我很好的。”
袁天雷农村出身，虽然是个Alpha但信息素级别低，也没有觉醒出什么有用的天赋，加上读书不行，空有一身力气，最后只能进城打工。来星城混了这么多年也不过在超市当个普通保安。
秦小怡也是农村出身，两人恋爱时一度也十分甜蜜，你侬我侬的。
只是热恋期一过，被恋爱冲昏的头脑总会慢慢冷静。每每谈及以后，二人总会出现巨大的分歧。
袁天雷想法传统，想永久标记自己的Omega，想结婚，也想生两个可爱的孩子。
可秦小怡不同意，她对未来太缺乏安全感，总觉得现阶段要啥没啥，拿什么结婚。如果不能给孩子好的生活，又凭什么生娃？
二人争吵升级之下，秦小怡甚至想要分手。
“他那个人，气性上来了就想终生标记我，我当然不从了。但是吧……”说到这里，秦小怡无奈地抬手掩住面孔，重重叹息：“也不知道是我的幸运还是不幸，他信息素等级低，我们俩的契合度也低，他甚至没办法阻止我的抗拒……所以他一直没能成功对我终生标记。”
Alpha和Omega的生理特质注定了他们会互相吸引。二人信息素契合度高、感情又好的话，Alpha若是想要终生标记他们的Omega，作为Omega而言几乎是无法抗拒的事情。
可秦小怡还是轻易做到了，说明二人契合度真的不高，且感情也已经相当淡薄了。
秦小怡看了祝染一眼，幽幽道：“这事儿更坚定了我分手的决心。这位警官你也Omega，应该懂的吧？你想啊，我们契合度这么低，老天都觉得他不是我命中注定的Alpha呢，我当然不能继续和他在一起了啊。”
听到这里，祝染下意识地看了严颂一眼，偏巧严颂这时也转头看她。
祝染有些尴尬，赶紧转头，避开对方的视线，专注地看向秦小怡。
严颂也十分淡定地转过头去，目光犀利：“那袁天雷知道你想分手时是什么反应？”
秦小怡揉揉眼睛：“他当然不同意了，还说什么——‘想分手，除非我死’。”说到这里，她冷哼一声：“之前你们就是因为这句话一直逮着我不放是吧？警官，真不是我！”
说着秦小怡惨然一笑：“我虽然想和他分手，我们的信息素羁绊也很薄弱。但他到底是我的Alpha，我怎么可能下得了手去杀他。”
祝染安抚道：“我们没有怀疑你。”
秦小怡收敛情绪，耸耸肩：“那就好。”
严颂问：“那天下午五点二十分到七点这段时间，你为什么会一直待在天台？”
秦小怡：“我没带钥匙啊，而且前一天刚跟袁天雷吵完架，如果把他吵醒他肯定又要怪我为什么不带钥匙。我就去天台坐着吹吹风，正好心情不好，在天台还能舒坦点儿。”
“啧，早知道就不去天台，去小区门口的小商店坐一坐了。好歹能多一堆三姑六婆们给我提供不在场证明。”
祝染好奇：“你楼下邻居不是看到你在天台了嘛，那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秦小怡无奈：“你说陆哥啊？我当时不知道他看到我了呀。我要是知道他当时也去了天台，我能不说吗？”
原来，当时秦小怡下班回来后，发现自己没带钥匙，就直接去了天台散心。
其间住在楼下的邻居陆勤去天台抽烟时看到了她。但当时秦小怡正戴着耳机听音乐，背对着天台门看着远方，没注意到陆勤上来。
而陆勤看到秦小怡独自站在天台，也就没多打扰，去天台另一侧抽完烟就离开了。
是以一开始秦小怡无法提供自己的不在场证明，一直到几天后，玉隆分局刑侦队扩大排查范围，走访到陆勤那边时才偶尔知道他也曾去过天台，又在天台另一侧找到了陆勤抽完烟扔下的烟头，侧面佐证了陆勤的证词，秦小怡的嫌疑这才彻底洗清。
“陆勤看到你时是几点？”
秦小怡：“这个我可不知道，听陆勤说是当时是六点左右吧。”
严颂点点头，这个不在场证明倒是挺硬的。
秦小怡五点二十多才进入小区，动作再迅速也不可能在三十分钟之内完成杀人、割腺体、处理凶器以及清理自己身上血迹这一系列的行为。
“你跟陆勤熟不熟？”
秦小怡：“都是在这边租房子的，能有多熟？不过是楼上楼下的，偶尔会碰上。”
她顿了顿：“哎警官，您不会是怀疑他帮我做伪证吧？不可能的，您可以在周围打听打听，我跟陆勤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
末了，丁宇峰问了句：“袁天雷有没有什么仇家？或者他曾经得罪过谁吗？”
秦小怡摇头：“没有。我们都是普通人，哪里会得罪什么人？”
从秦小怡家出来，除了对案件的细节更了解一些之外，似乎也没有更多收获。
三人一时无言，神情都有些沮丧。
严颂朝楼下走去：“去三楼看看。”
丁宇峰：“三楼？陆勤家？头儿，你这是怀疑陆勤给秦小怡作伪证？不是吧，我看秦小怡真不像凶手。”
严颂头也没回，兀自下楼：“就是去看看。”
039.问询
严颂敲响了303的房门。
过了足有一分钟, 门才被人从里面打开，一个三十多岁，中等身材的男性Beta出现在三人面前。
陆勤下巴上带着胡茬, 脸色有些苍白, 但精神看着还行。
“你是陆勤吧？”丁宇峰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警官证：“我们是赤炎行动队一分队成员, 关于上周袁天雷被杀案，有几个问题想要找你了解一下。”
陆勤愣了愣，随即往后退了两步，把三人让进屋内。
同一个小区房子的格局几乎一样, 但陆勤这屋子又是另一种风格，一看就是独居单身汉的住所，屋里家具简单到近乎匮乏, 客厅空空荡荡, 只有一张方桌和一把椅子。
桌上放着吃完还没来得及收拾外卖餐盒。
陆勤摊手：“不好意思，我这儿简陋, 也没地儿给你们坐。”
“无妨。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严颂嘴里说着, 视线却已经迅速在屋内扫了一遍, 两间卧室的门都虚掩着，只能看到跟客厅一样空荡的厨房。
严颂口气随意：“陆先生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陆勤：“我在附近一家工厂上班，是仓库管理员。”
“那挺辛苦的吧？是不是也需要经常上夜班？”丁宇峰接话道。
“是。”陆勤点点头：“我每周上五天夜班，上班时间是晚八点到早上八点，白天和周末休息。”
丁宇峰：“那不好意思打扰了哈, 你刚才是不是在睡觉？”
陆勤看了眼时间, 十二点。他点了点头：“没事，我等下再睡会儿。”
严颂问：“你在玉新小苑住了多久了？跟周围邻居熟不熟？”
“快两年吧, 这儿上班近，房租又便宜。”陆勤想了想：“警官你们是想问我跟秦小怡熟不熟是吧？我跟她真不熟, 在此之前我甚至不知道她具体叫什么名字。我跟这楼里的其他邻居也不熟，就是那种看着眼熟，不知道具体叫啥，但上楼下楼碰见了会点个头的交情。”
“嗯。这年头都差不多，谁会跟邻居有多深的交情呢。”丁宇峰表示理解。
陆勤像是松了口气：“所以我也真没必要包庇谁，我就是把看到的情况说了下。”
严颂问：“案发那天，你在天台待了多久？”
陆勤：“我就上去抽了根烟，前后不超过五分钟吧。”
祝染瞥了眼阳台：“你为什么没在自家阳台上抽烟，要爬楼梯去天台呢？”
陆勤：“这小破楼住户间距离太近，在阳台抽烟邻居容易有意见。加上我这个工作昼夜颠倒的，本来就影响身体，我平时又没什么运动，太不健康了。所以我每天都会找机会让自己活动活动，到天台抽烟我还能爬爬楼梯，也挺好。”
“很合理。”严颂点点头，目光锐利：“那案发当日下午五点到七点，你除了去天台抽烟之外还去了哪里？有没有人见过你？”
陆勤歪了歪头：“你是问我的不在场证明？那天我六点去天台抽完烟后就去了小区附近的公共浴室洗澡，浴室的工作人员都可以证明，路口的监控应该也拍到过我。”
“你对袁天雷熟悉吗？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陆勤想了想：“不熟。我跟他都没怎么说过话，看面相他人应该还不错吧，谁能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严颂点了点头：“谢谢你的配合。”
陆勤摆摆手：“应该的。要是还有什么疑问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临走前，严颂忽然回头，又问了一句：“对了，你跟章灵熟不熟？”
“章灵？”陆勤摇了摇头：“不熟。我连本单元的都认不全，何况是其它楼的。”
“那昨天下午一点到三点你在哪里？在做什么？”
陆勤：“我每天的作息都差不多，下午一点到三点我肯定在家睡觉。”
“有人能证明吗？”
陆勤微拧着眉，想了想道：“没有吧……哦，对了，我一点半点了份外卖，两点多的时候送到的，这应该也算证明吧？”
离开陆勤家，祝染三人互看一眼，都是一副有话要讲的样子。
严颂看了眼陆勤家的门，笑了下：“正好时间差不多了，先去吃个饭。”
三人刚走出单元楼，严颂手机响了声，邮箱里收到一封新邮件。
严颂打开看了下：“章灵的详细尸检报告出来了。果然如同之前所预料的一样，死者也是先被人用麻醉剂迷晕后失去抵抗力，再窒息身亡，作案工作就是沙发上的抱枕。切割腺体所用的利刃也跟之前袁天雷案尸体上的切痕吻合，应该是同一个凶器。”
祝染摸摸下巴：“也就是说，凶手的确是同一人，且凶器目前很有可能还在凶手身上。”
严颂：“不错。”
祝染：“麻醉剂也是同一款吗？”
严颂：“是。药物成分和剂量完全一样。”
玉新小苑这片儿人口密度不大，街区也并不繁华，小区门口沿街一溜儿店铺大部分生意都不怎么好，显得灰扑扑的。
三人在附近转了转，最终选了一家看着比较干净且人气略旺的小饭馆走了进去。
三人选了张桌子落座，严颂把菜单递给祝染，示意她点菜。
祝染也不挑地儿，拿起菜单就开始点菜。
丁宇峰听着祝染一口气点了六个菜才住口，还把菜单往自己面前推了推：“你看看想吃点什么，再加几个。”
丁宇峰张了张嘴：“啊这，不用了吧……”
小丁心说咱们这才三个人啊，就吃顿工作餐哪里需要点这么多。
严颂却拿起菜单扫了一眼，又随意加了两个菜，这才结束。
丁宇峰终于知道为什么旁边明明有个四人桌，严队和祝染却直接选了这个六人桌了。
这俩加起来点了足足八个菜，桌子小了实在放不下。
居民区的饭馆主打的就是个口碑，上菜速度快，味道不错，分量还足。
于是当小丁同志看到八个大盘子摆了满满一桌后不由得艰难地咽了下口水，眼巴巴地看了严颂一眼，心说，咱们可是纪律部队，工作餐一般不都是整俩盒饭完事吗？就算要下馆子，仨人顶多点个三菜一汤就已经很奢华了，咱这儿铺张浪费是不是不太好。
谁知对面不管是自家队长还顾问都满脸从容，于是小丁也只能暗暗给自己鼓了鼓劲，心想一定不能让严队承担浪费粮食的恶名，今儿个就算是豁出去胃疼也不能剩太多。
几分钟后，祝顾问用她惊人的食量证明，小丁同志实属想多了。
丁宇峰目瞪口呆地看着祝染吃饭，已经忘了自己嘴里的饭，还是严颂戳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般机械地继续咀嚼。
这祝顾问平时仙气飘飘的一个大美人，吃起东西来的模样也十分优雅好看，乍一看也不觉得她多能吃，可稍微留心一下就能发现，她每一口都吃得分量十足，简直干饭达人。
他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之前在赤炎大家一起吃盒饭，祝顾问貌似都是直接拿两份的，他一开始还以为她是帮严颂拿的，现在想来，人家那是给自己吃的。
丁宇峰默默心疼祝顾问一秒钟。敢情人家祝顾问来赤炎干了这么些天活儿，就没正经吃饱过！
丁宇峰的视线忍不住往祝染纤细的手臂和不盈一握的腰身上扫了一眼，严重怀疑能量守恒定律到底是不是真的，这祝顾问都把食物吃到哪里去了？
严颂忍不住轻咳一声，一记眼刀飞过去：“赶紧吃你的饭！”
“喔！”丁宇峰不敢再看，赶紧低头扒饭。
是得抓紧时间吃了，再晚一点菜都被祝顾问吃完了……
祝染早就习惯不熟悉的人看她吃饭时震惊的表情了，闻言理解地朝小丁同志点了点头：“没事，一开始都这样。跟我一起多吃几次饭你就习惯了。”
小丁：“……”
后半程，已经吃饱的丁宇峰和严颂一人捧一杯小店免费提供的不知名大叶子茶，一边慢悠悠地喝着，一边继续欣赏祝顾问炫饭。
三人没怎么说话，耳朵却一直没闲着。
小店生意还行，坐了个八成满。
食客们大多是附近住户，近期最热门的话题无疑是接连发生的命案，几乎每张桌上都会聊几句。
“听说昨天你们玉新小苑又有人被杀了。”
“就是啊，就在我家隔壁那栋，可把我给吓死了，据说死的还是个漂亮的大美人，可惜了。”
“Omega吗？哎，那是挺可惜的。”
“什么啊，是Alpha。我从那栋楼下经过都能闻到血腥味，真晦气。”
小饭馆的隔壁就是陆勤提到的公共浴室，这会儿大中午的浴室也没什么人，两个穿着浴室工作服的小工走了进来，跟老板打了声招呼后找了张空桌坐下来。
看来他们经常在这里解决工作餐，都不用点菜，老板不多时就给他们一人端上来一份盖浇饭。
两人一边吃着饭一边听着隔壁桌的八卦，偶尔也插上几句。
听他们提到被害者是Alpha，两人都露出惊讶神色：“是吗？Alpha也会被杀？Alpha们不是都会用信息素威压吗？那凶手得多厉害啊。”
邻桌食客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据说凶手是他们的Omega，英雄难过美人关啊。再厉害的Alpha也挡不住枕边人的袭击啊。”
一个小工更诧异了：“怎么可能。Omega跟他们的Alpha之间有羁绊，下不了手的。”
食客道：“有感情时有羁绊，没感情了谁管你啊。”
“嗐，那也不对啊。怎么可能连续两周，每周都有一个Omega对自己的Alpha下手，玉新小苑中邪了吗？”
“卧槽，搞的我都不敢住了。”
三人听着众人各种不靠谱的分析，全程不发一言。
待到祝染吃饱，一桌子菜也被吃了个七七八八，将不浪费粮食的作风贯彻到底。
走出小饭馆，三人在玉新小苑里溜达，顺便找了个没人的地方讨论案情。
严颂先看向丁宇峰：“你怎么看？”
丁宇峰：“我觉得还是要先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开始排查，毕竟受害者是Alpha，即使凶手有麻醉剂在手，也未必能轻易制服一个年轻力壮的Alpha啊。”
严颂见祝染一直沉默着，还微蹙着眉，便看向她：“祝顾问，你在想什么？”
祝染咬了咬下唇，下意识地回答：“我在想——肖太太。”
严颂和丁宇峰满头问号：“什么？”
040.喷雾
“肖太太？”严颂对肖太太还有印象, 毕竟当时祝染被肖太太绑架，他也去现场救过人。可是如今肖太太还被关押在拘留所里，案件正在等待排期审理的过程中, 祝染怎么好端端的会想起这么人来？
丁宇峰对肖太太印象模糊, 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满脸不解地看着祝染。
祝染：“肖太太当时绑架我，用的就是麻醉剂喷雾。”
这话一出，严颂和丁宇峰立刻就懂了。
麻醉剂这种东西属于管制类药品，普通人很难接触到。
即使想要通过非法途径购买, 一般情况下买到的也大多是瓶装液体，比如三氯甲/烷、乙/醚之类的药剂，通常是由某些人员利用非法手段从医院、化工厂或大型实验室等渠道窃取而来。
而想要利用液体类麻醉剂来迷晕人, 通常的做法就是像影视作品里那样, 将麻醉剂倒在毛巾上，强行捂住受害者口鼻。由于这类麻醉药品通常具有强挥发性, 受害者从毛巾上迫吸入挥发的药品, 便会陷入暂时昏迷的状态。
这个操作对普通人而言其实并不容易。
首先, 受害者要对攻击者毫无防备才会轻易被人接近，这个过程中只要受害者发现对方的攻击意图并反抗，攻击者就很难成功；第二，攻击者要有足够的体力或者身体优势才能控制住受害者一小段时间，毕竟麻醉剂药效也不是瞬间发作, 受害者察觉到不对也会尽量闭气, 同时挣扎反抗，从吸入到陷入昏迷总归需要半分钟左右的时间。
尤其这两起凶杀案中的受害者都是Alpha, 如果行凶者真的使用的是毛巾加麻醉剂的操作，他真的能如此顺利地放倒年轻力壮的Alpha吗？
可是, 如果凶手使用的麻醉剂喷雾，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麻醉剂喷雾则是直接将药品制作成易携带易操作的喷雾，使用操作毫无难度，以致于像肖太太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贵妇Omega都能轻易放倒祝染和窦小妍。她只需趁人不备朝对方面门直接喷一喷就完事了。
严颂和丁宇峰的表情变得越发凝重：“这事情的牵扯面或许比想象中更广。肖太太也就罢了，毕竟她这种有钱人手眼通天，会知道一些购买非法药物的渠道也算正常。玉新小苑两起案件的受害者都是社会中下层的普通人，凶手对他们的作息很熟悉，很有可能也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严颂双眉紧锁：“如果连一个普通人都能轻易搞到这种麻醉剂喷雾，那它在市面上极有可能已经流通很广了。”
当你在室内发现一只蟑螂时，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很有可能已经有一窝了。
丁宇峰不由心头一凛：“如果真的让这类麻醉喷雾泛滥起来，犯罪成功率将大大提高，那可就要乱套了。”
严颂朝丁宇峰交代：“你下午继续在玉新小区内排摸，我会再调两个人来支援你。”
说着朝祝染抬抬下巴：“我们回去查查这麻醉剂的事儿。”
严颂跟祝染先往星城分局跑了一趟。
张队再度见到两人很是意外：“我听赤炎刚接手了玉隆区那个案子，怎么还有空往我这里跑？”
严颂开门见山：“张队，我想看看肖太涉嫌绑架的那起案子？”
“嗯？”
肖太太涉嫌擅闯民宅、非法拘禁、使用违禁药品伤害他人身体等多项罪名，且证据确凿，现在已经被正式关押起来，已经正式进入司法流程，只等着法院排期审理了。
张队完全想不出这种板上钉钉的案件还有什么可看的。
祝染从旁解释了下：“我们想重点了解一下肖太太使用的那瓶麻醉剂喷雾。”
“喔。”张队明白了，赶紧帮忙调档案，又喊了个小警员帮忙从物证仓库里把那喷雾给找过来。
肖太太当时使用的麻醉剂喷雾作为重点物证，自然被仔细鉴定过。
物证档案上显示，该麻醉剂的主要成分为七氟烷，是医疗上常用的吸入性麻醉剂。
这时小警员把喷雾也找了过来，严颂拿起那罐装在证物袋里的喷雾瓶子仔细看了看。
这瓶喷雾外观非常普通，简约的白色铝罐，乍一看跟女孩子们常用的补水喷雾非常相似，只是瓶身上几乎没有任何标识，只在管底印着一个简单的汉字——“谜”。
严颂拿着罐子晃了晃，这一小瓶大约只有150ml的分量，肖太太用她迷晕过祝染和窦小妍两人，里面只剩下一小半了。
“肖太太有没有交代过这玩意儿是从哪里弄来的？”
张队翻了翻档案：“有。肖永麟生意做得大，但手脚其实一直都不干净，总在法律红线边缘来回横跳。据肖太太所言，这东西和那个电击棒都是她在肖永麟地下室里拿的，估计平时他做什么坏事儿时会用到。我们找来肖永麟问话，他拒不承认自己曾做过任何违法勾当，问起这些违禁品，他声称自己是怕有人像害他，准备了些东西防身。”
祝染扯扯嘴角：“他还防身呢！”
张队也很无奈：“我们暂时没找到肖永麟犯事的证据，这点私自购买违禁品的小罪还奈何不了他。总之，肖永麟交代，这些东西是他让助理在黑市上购买的。”
“黑市？”祝染一愣：“咱们星城还有黑市呢？”
严颂无奈耸耸肩膀，跟张队对视一眼：“可不是嘛，也不知道这到底是张队你们刑侦队的失职还是我们赤炎的失职。”
张队拍拍严颂的肩膀，朝祝染笑了笑：“联盟治安好，我们星城管的尤其严格，但总有阳光晒不到的犄角旮旯啊。其实所谓黑市，不是像海外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比如随随便便就能买到军火、毒品和管制刀具什么的，咱这儿不可能。现代社会，这些东西都是在暗网上交易的。就算被发现，也很难持续追踪。”
“我们把肖永麟的助手找过来问过话，他也承认了这瓶麻醉剂是自己在暗网上跟一个名叫‘暗影谜踪’的用户交易，从那人手里购买的。”
祝染好奇：“交易细节呢？”
张队：“助理交代，‘暗影迷踪’最近在暗网上售卖麻醉剂喷雾，因为这玩意儿特别方便好用，销量还不错。但由于是违禁药品，他也非常谨慎，只跟暗网账号使用时间超过五年的资深用户交易。我们弄了个账号跟他联系，试图钓鱼，结果他根本不搭理新用户。”
“这玩意儿一瓶售价八万，用比特币交易。付款成功之后他会将东西邮放到指定地点。”
“放？”
张队：“是的，助理付款之后第二天，那人给他了一个超市储物箱的取件码，让助理直接去那儿拿。”
严颂：“超市那边查过没？”
张队：“超市储物柜附近确实是有摄像头的，只是记录只保存一个月。这玩意儿是助理三个月前买的，早就找不到痕迹了。”
麻醉剂的线索查到这里算是断了，除了暗网上那个“暗影迷踪”的用户，再没有更多线索。是以张队他们也没有继续追查，只持续关注着暗网上那个用户的动向。
告别张队，严颂和祝染带着麻醉喷雾的检验报告回到赤炎，径自去了鉴证科。
鉴证科的报告出得也很快，关于死者体内曾经吸入过的麻醉剂成分也有了详细的分析。
二者一对比，成分几乎完全一样。
结合两名死者的尸检报告，他们的面部在死前有被软材质物品暗压的痕迹，面部尸斑上却并没有显示出明显的指痕，这也从侧面说明，凶手对他们使用麻醉剂时用的并不是沾了药品的毛巾。
祝染跟严颂对视一眼：“这就是实锤了，凶手也持有同款喷雾。难怪他能够轻松制服Alpha，且对方无法反抗。”
严颂表情沉肃：“可惜麻醉剂的购买源头太难找，不然也是个重大的突破口。”
祝染眼珠转一转：“还有一个线索。”
严颂：“什么？”
祝染嘻嘻一笑，表情灵动狡黠：“你再想想肖太太。”
严颂失笑：“又想她？”
祝染故作高深地点了点头：“肖太太真的很能给人启发！”
严颂略一思索就明白了：“她的科属天赋！”
祝染朝他眨眨眼，竖了竖拇指：“不错。麻醉喷雾虽然好用，可是麻醉气体是四处扩散的。喷向别人的时候自己也难免吸入，虽然不至于昏迷，但难免影响行动。”
“肖太太是B级Omega，啮齿目，海狸鼠科。海狸擅长闭气，所以肖太太才可以不需要佩戴防毒面具就能直接使用麻醉喷雾，她可以通过超长时间闭气的科属天赋来避免自己吸入大量麻醉气体。”
严颂看向祝染的目光里是掩藏不住的欣赏：“玉新小苑是普通居民楼，不管是谁戴着防毒面具去敲别人的家门都太惹人注目了，也会引起被害者的怀疑，可是，如果凶手也是个同样具有闭气类科属天赋的人，那就不一样了。他可以在完全不引人怀疑的情况下使用麻醉喷雾！”
祝染打了个响指：“bingo！”
严颂黑曜石般的眼睛亮了起来，整个人瞬间气场全开，神采奕奕。他直接去了一队办公室通知队员们：“全力排查玉新小苑周围的所有Alpha和Omega，把所有具有闭气类科属天赋的筛选出来，重点调查。”
祝染想起了自己在抱枕上拼了老命也没有闻到任何信息素的情况，补充了句：“等级低的也不要放过。”
查案最怕没有思路，盲目排查。有方向之后整个队伍也像是有了主心骨，个个干劲十足地开始找资料。
严颂把任务分配下去，自己也没有闲着。
两名死者独自在家时，一般也不会毫无防备地让陌生人进门，所以死者的社会关系仍是需要重点调查的一环。
遗憾的是，直到周四下午，一队全员把玉新小苑周边五公里范围内所有常住人口都排查了一遍，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倒不是说这么多人口里找不到一个具有闭气类科属天赋的人，主要同时符合条件的那几个人通通都有非常过硬的不在场证明。
调查再度陷入瓶颈。
祝染坐在办公桌前，托着下巴，望着面前一叠资料发呆。
难道调查方向有误？
亦或是，搜索范围还不够大？还是周围人员过于复杂，有什么漏网之鱼？
正琢磨着，严颂办公室的电话铃声响起。
严颂接起电话，刚听了两句，脸色骤变。
放下电话时，严队面沉如水，声音冷硬得快要结冰：“丰岩区发生一起命案，作案手法与我们正在调查的这两起案件完全一致。”
祝染一颗心沉沉下坠：“怎么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