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饭吃的略显诡异。
“这么巧?你刚好在这附近有套闲置的房子啊?”
丁然握着筷子,筷尖搭在嘴角,不假思索地点头,“嗯啊。”
夏恬狐疑的看她,怎么看都觉得她有点心虚。
难道说,她其实是想撮合自己和迟希吗?她应该不知道迟希的事。
这说起来也不能怪谁,如果不是她们俩当初那么高调,弄得人尽皆知,老同学也不会这样了。
暗叹一口气。
该怎么拒绝,这事叫夏恬犯了难。
“……emm,你把房子租出去,你平常住哪?”
“嘿-”丁然笑道,“我还能没住的地儿吗?我住男朋友那。”
“你还不知道她男朋友是谁吧?”迟希插了一句。
夏恬瞥了她一眼,“不知道。”
迟希又看向丁然,“能说吗?”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我敢收这人,早做好这准备了好吧。”丁然收了收表情,似是也有点期待夏恬的反应,“是于越,还记得他吗?”
这个名字夏恬就要熟悉得多,她脑海中还迅速出现了一个自来卷发的少年,对号入座。
她笑了,“什么时候的事?”
迟希回答她,“刚上大学那会,这女的追了人家六年。”
她这话像报复一般,说的毫不留情,丁然当下就有点黑脸,“烦不烦啊,老挂嘴边,你就说我追没追到吧?”
“行,”迟希爽了,眉毛一抬,“你牛逼。”
说实话,夏恬也觉得迟希有点过分。
于是她替丁然说话,“干嘛取笑?你很看不起这种行为吗?”
迟希顿时哑巴了。
丁然也一愣,她像意识到了什么,捧腹大笑,看向迟希的那眼睛里写着几个大字,‘你也有今天’。
“怎么就笑成这样了。”夏恬喝了口水,有点尴尬。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这名声在同学之间传成了什么样,但迟希的性格她是了解的,非常要强,不管错的对的都不会承认是错的,大概这么多年,她身边也没几个人能拿得住她。
“好了好了,咱先吃饭,吃完饭再谈房子的事儿,啊。”
行。
出了菜馆,已经到了晚上。
三人所在的地界正是江清一片住宅区,到处都是烟火气。夏恬今天跟着主任查房,跑手术台,站了一整天,没走一会累的不想动,就在一个健身器材边停了下来。
对面正好开了家益禾堂,丁然自告奋勇去买烤奶,又剩下两人独处。
迟希也约莫得出夏恬是累,相比较而言她这程序员的工作实在是太轻松了。即便如此,她也想说点什么,怕夏恬真的把今天那话记在心上。
和夏恬对她的了解一样,迟希也非常了解夏恬。
虽然百般温和,对别人什么都不在乎。但她在乎亲近的人。
亲人,恋人,面对这些人她就会变成一个付出型的敏感女孩,一点异动就会牵扯到她的心,但她也只会自己消化,直到把负能量全都排出体外,才重新向这些人打开自己。
“你,生气了吗?”虽然有点别扭,迟希还是问了。
夏恬摇头,“我怎么会生你的气。”
“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也觉得丁然是个了不起的人。”
夏恬略微皱眉,“是吗?”她是真没多想,但现在也生了点想要逗她的意味,“她怎么了不起?你跟我说一说呗。”
迟希坐她身边,“我之前一直没发现,你可能也不知道,于越之前一直是喜欢你的。”
这话说出来,迟希看向夏恬,见她没什么反应,才继续说。
“自从毕业聚会之后,他就沉沦了很长一段时间,他其实是个挺好的人,大家都不愿意看他那样,但也没办法。大学的时候,他和一个女生谈恋爱,那女生长得像你,那段时间我都看不惯他,感觉他没救了,是丁然空了就来找他,很难的一段时间,他们都在一起度过,才有了以后。”
夏恬的眼睛像在放空,古井无波,好像不管迟希说什么都没办法打动她。
只是一笑,“你现在话变多了。”
“咳,只能说明年纪大了呗,都快奔三了。”迟希也笑。
夏恬撇开眼睛,“我是知道的。”
“什么?”
“我一直都知道,我为他们高兴。”她淡淡地说。
迟希总觉得,她可能又弄巧成拙了,“小恬儿。”
小恬,儿。
这完美的儿化音,再配上迟希这独一无二的声音,真是在她的记忆里经久不衰,终于再次听到了。
夏恬笑得有些发苦,“嗯。”
迟希反而愣住,没有再开口。
反倒是夏恬,坐这风吹了许久,头发都吹乱了,她说,“后来你还留过长发吗?”
迟希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有些话一说出口就不是朋友之间的氛围,比如现在。
夏恬一个问句几乎同时把两人拉到遥远的过去,迟希想起来却只有苦笑,“没有了,长了就剪剪,再没过腰过。”
“嘿,”夏恬微笑,“我也是。所以说,过去的都让它过去,现在早就是一个新时代了。”
“什么时代啊?”丁然拎着三杯奶茶走过来,一人一杯,“我还想呢,刚才我看过了,这个周末我有空,陪你们一块搬家,我认识靠谱的搬家公司,到时候直接开车到你们楼下接你们。”
话题一下转到这里,夏恬也认真道,“不是我不想住你那,我就是怕麻烦你,这可是租房子,而且万一有个什么纠纷的,咱以后还做不做朋友了?”
丁然完全已经打定了主意,不管她多说什么。
“能有什么纠纷?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那非常安全,设备也都很新,再说,”她拍拍迟希的肩膀,“当初装修就多亏了迟师傅的精心设计,她还死活没要我钱,要是真算清楚,那这房子还有迟师傅的份儿呢。”
夏恬低下头,“那也跟我没什么关系。”
“好了啊,就这样,不说了。”丁然站起来往前走,“送你俩回家,我让男朋友来接我。”
离家不算远,走着就到了。
然而到门口,又是横着一具庞大的身体在门口。
满屋子都是酒味烟味。
经过这些天的观察,夏恬越发确定杜仙可能真的有病,抽烟酗酒可能是他发泄的一种方式,但长此以往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有迟希在,他能安生些,但这世上练散打的女生又不多,大部分女孩都没有什么自保能力,往后要是别人住进来,也不算个事。
迟希再次踹了杜仙一脚,他醒过来,踉踉跄跄回屋了。
走到门口,夏恬突然转身,说,“要不你找个时间跟他说说,让他去看看中医吧?”
迟希也转身,“……我带他去,我算他谁?”
“那我带他去也行。”
“得了吧。”迟希没好气,“行了行了,你别管这事儿了,我来搞。你快点睡去。”
夏恬笑了,“遵命!”
*
周末,旧小区里非常红火。
连续下了几天的雨,今天放晴了,温度也开始回温。
丁然叫了搬家公司,开了个小卡车来,结果收拾了半天,两人加一起都没收拾够半车厢行李。
丁然挺纳闷,“夏恬就算了她刚来,你在这住这么久,就这么点行李啊?你电脑呢?”
迟希指指其中一个大号箱子,“那儿。”
“嘿?”丁然无语了,“浪费我钱。你俩是不是女生到底?”
夏恬今天穿了身黄色背带裤,上衣只有件红色背心,两条纤细白皙的手臂全露出来,少有的颜色穿搭,这会收拾完了,背着书包刚出来。
外面的两人又在欣赏她的外形,丁然直咂嘴,“这难以言喻的搭配,美女的审美真是不咋地。”
“不好看吗?”夏恬天真地问道,目光也望向迟希,迟希胡乱往别的地方瞥没看她。
丁然扬手,“上车!”
大概十几分钟的车程。
丁然的家确实是新小区,从进门开始就透露着高级两个字。
非常符合她的风格,整个屋子都是暖色调,光影,墙壁,阳台,窗帘,都在诠释着朝气和温暖。
很难想象,这竟然是迟希设计出来的。
行李刚搬完,丁然又大手一挥,“乔迁新禧,得喝酒啊,这些东西都别动,超市走起!”
她唱了一路,迟希也忍了一路,现在终于是忍不住了,“小恬儿不能喝酒,她明天要上班。”
丁然猛地盯向夏恬,“是吗?医生都不能喝酒?”
“……”夏恬不忍心扫她兴,现在才早上十点,应该没事,她摇头,“可以啊,去超市吧。”
“就是!走!”
迟希:“……”
然而,这一放松,就一发不可收拾。
下午,三个女生在家里,杯盘狼藉,人仰马翻。
迟希从酒瓶里捞出手机,给于越打了个电话。
迟希还算是清醒的,主要是她不上脸,就是醉了看着也不像醉的。
没一会,门铃响了。
门外站着一个高个卷毛男人,穿着一身运动服,正是于越。
可算是赶在晚高峰前到了。
在客厅,于越看着眼前这一切正头脑爆炸,忽而沙发上躺着不省人事的夏恬吸引了他,盯了半晌。
迟希教训他,“看什么看!”
于越吓一跳,弯腰把丁然抱起来,“行了,人我带走了。改天聚啊。”
迟希站起来往外轰他,“快点的吧!”
“你没事吧你?”于越有点担忧地问,“要不要叫语宁过来?”
“叫什么叫!你看我像有事的吗?”迟希站的很稳,直把人送到楼下车里,“快走!”
之后二话没说,转头回家。
本来在副驾昏迷着的丁然,突然蹭的一下起身,一把抓住于越的卫衣帽,凶巴巴道,“你是不是想出轨了!”
像是醉,又像是没醉,脸红扑扑的。
于越任由她抓着,捏她的脸,“快坐好,开车了。”
“你说!必须说!”
远去的那辆车里,传来男人发自内心的笑。
“有老婆大人在,我哪敢啊。”
*
回到屋子里的迟希,第一时间也去洗了把脸。
这几天她沉浸在和夏恬重逢的喜悦中,要不是于越提到钟语宁她还想不起来。
江清不是一座一般的城市啊。
这是她出生,上小学,初中,高一的城市。
这个城市是注定了,要困她一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