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搏斗
◎你不要我了吗◎
客厅里的气氛在其乐融融中又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微妙。
池家从前就住在怀家隔壁, 田颂可以说是看着怀烟长大,知道自己儿子有多黏着怀烟,直到几年前池家出国发展, 池照跟着他们出国,两个小辈才断了联系。
这么长时间不见, 田颂一方面是真的想怀烟,一方面也想看看他的男朋友到底怎么样。
她是知道贺忘的,和怀若云一样, 知道这个小辈的名字,但是不熟悉他的性格。
前段时间,瑰译集团莫名其妙发难,给天池集团找了不少麻烦,此前,两家是井水不犯河水, 还有一些合作,就算不是朋友,也绝对称不上是敌人。
那么瑰译突然给他们来这一手, 原因就很耐人寻味了, 集团一群高层管理想半天没想明白, 但田颂一看到贺忘,就直觉这个年纪轻轻又城府深沉的Alpha是冲着池照来的。
田颂不想替儿子找场子, 个人的尊严和胜利只能自己去争取,也不想当做无事发生,毕竟事关集团。
“因因越来越好看了,”田颂一边握着怀烟的手, 一边感慨说, “我们在国外好多地方都能看见你的海报, 每次看到了我都会想,哎呀,我也是看着这么漂亮有名的大明星长大的,我也很骄傲。”
“这么说的话,田阿姨在国外是不是天天想我。”怀烟唇角翘了翘,“那我就原谅阿姨不回来看我了。”
“哎呦,因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可爱,”田颂很高兴地笑起来,“你怎么就不是我们家的,有时候池照给我惹麻烦,不知道认错也不知道撒娇,一点都不可爱,我都想把他扔了。”
池照在一旁郁闷开口:“您又不是没有扔过。”
“哈哈,我也记得,好多次小池都一个人蹲在家门口玩泥巴。”
“是啊,问他怎么了他还不高兴告诉我们,一扭头就不理你了。”
在怀家的不只是田颂和池照,还有怀家几个亲戚,也是田颂的朋友,好不容易见一次面,回忆过去也变成了自然而然,你一句我一句聊了起来。
但他们又会默契地不去提一些事情,一些心知肚明的不合适在贺忘面前提起的事情。
池照是不适合被提及的过往,贺忘是让人顾及的现在。
分别和怀烟有关的两个人在同一空间,导致大家叙旧都没办法尽情叙旧。
可是不需要提及,这种一起长大、互相心照不宣的气氛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贺忘划分在外。
长辈们的说话声里,池照姿态端正地坐着,和大人们口中正在讨论的过去调皮捣蛋的小男孩判若两人。
他个子高,骨架没有那么宽阔,削减了很多成熟感,看起来像是还在校园的青春洋溢男大学生,可他毛衣下绷起的肌肉线条又能证明他并不像外表那么清纯无害。
他扫了贺忘一眼,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一下嘴角。
池照没有说话,他可以配合长辈们适当提起一些他和哥哥小时候的事情,但他没有,这样看起来太刻意了,他不需要这么做,大人们的默契足够体现出很多事情。
大人们不提的,是他和哥哥的过去。
贺忘面无表情,眼皮微微垂了下去。
他没有理由去阻止,也没有共同的回忆去参与,他无话可说。
吵闹的气氛突然寂静了几秒,贺忘还没有抬眼去看,后背压上了熟悉的重量,他的公主殿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沙发另一端走了过来,熟练地钻进了他的怀里。
贺忘一怔。
“你小时候有和我一样可爱吗。”怀烟笑盈盈地问。
贺忘默不作声地看着他,漆黑的眼里仿佛只映出了他一个人。
过了一会,贺忘说:“没有。”
他的声音不高不低,远远没有他外表看起来冷淡,而是非常柔和的语调。
“那你有见过比我还可爱的小朋友吗?”
“也没有。”
“你怎么知道的,你是不是在哄我。”怀烟眯了下眼睛,隐约有那么一点你要是随口一说骗我你就犯罪了的不善。
“我见过你的小时候,”贺忘慢慢说,“那时候我比你还小一点,殿下。”
话题在这一刻转移到了贺忘身上。
怀家的亲戚长辈也不是故意冷落贺忘,而是实在不知道怎么和他聊天,他也没有要和人聊天的意思,说什么都非常简短。
一大群人在屋子里,总不能干坐着,什么也不说。
既然由怀烟开头,话题也比较好延伸了。
“小贺什么时候见过因因的啊?”
“可惜小贺不怎么回来,没有和因因玩过,因因小时候可坏了,”另一位长辈笑,熟练地赶在怀烟不高兴前补充,“但是又很可爱,谁都想和因因玩。”
贺忘很轻地笑了笑:“我知道。”
他小时候也是想和殿下玩的,可是娇气的小公主身边围绕着的小朋友太多了,他太小,总也挤不到他的身边。
但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无论过去发生过什么,成为过去的那一刻都注定不会再重来,他不会让同样的事情重演第二遍。
贺忘平直地看了眼池照,眼神波澜不惊,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池照却能察觉出他这一眼的意思,这只阴险又残暴的野兽在向他示威。
池照脊背瞬间绷成一根直线,汹涌的敌意和恨意几乎能把他烧成灰烬。
他咬牙,竭尽全力忍了下来。
池照移开了视线。
这种时候,谁先转移视线,谁就是输家,可他实在没有更多的忍耐力,去看哥哥坐在另一个Alpha的怀里了。
Alpha散发出的某种情绪让在场所有人都感知到了,长辈们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凉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简直以为这房间里藏了一只令人恐惧的猛兽。
怀烟环住贺忘的脖颈,细长的手指很随意地按了按贺忘的腺体,仿佛在按下一个控制Alpha的开关:“我们饿了,可以吃晚饭了吗?”
Alpha的压迫感不知不觉消弭,贺忘任由他抱着,乖得出奇。
“可以可以。”长辈们讪讪地应了下来。
怀若云也微笑起来:“既然饿了,那就过来吃饭吧。”
“小贺难得来我们家一趟,”怀若云弯了弯眼角,扫视一圈,以矜持的、又能让所有人都能听懂的语气柔柔和和地说,“你们几位,嗯……”
“知道了知道了,”其他人陆陆续续站起来,笑着说,“我们出去吃,这就给你们腾地方。”
虽然说都到饭点了,招呼他们吃一顿也很理所当然,但他们这帮几十年的亲朋好友在哪吃不是吃,肯定没有新上门的因因对象要紧。
“那正好,可以去我们家吃。”田颂说,“好不容易见一次,这次就不醉不归。”
“好,没问题!”
“走走走。”
一群人出了门,田颂转过头,笑眯眯对怀烟招了招手:“因因,阿姨先回家了。”
“好。”
“云姐,我回去了,下次再来找你玩。”
怀若云无奈:“去吧。”
长辈们先出门,池照走在最后。
他侧过身,头微微低着,有点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声说:“哥哥,我回家了。”
灯光照得他的侧脸越发瘦削,嘴唇抿着,和小时候犯了错就跑来找他委屈巴巴诉苦的模样如出一辙。
怀烟手指动了动,到底还是说:“嗯。”
听不出来热络,也听不出来留恋,只是普普通通的一声应答。
却像是给了池照无尽希望,他的眼神刷的一下亮了起来,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关上门的下一秒,池照浑身一松,在黑夜里面无表情地迈开步伐。
也在这同一时刻,怀烟感觉到,扣住他腰的手无声收紧了。
怀烟:“……”
他一点都不想参与两个Alpha莫名其妙的斗争里。
怀烟抬起头,趁着别人都不注意,很轻地亲了一下贺忘的下巴:“我不喜欢他,你不要乱吃醋。”
怀烟是不想解释的,解释这件事太麻烦了,他做事也没有解释的习惯,从来都是他命令,别人听从。
但贺忘这么在意,他只好安抚。
贺忘只是握紧了他的手,说:“好。”
他只是答应了,没说信不信,怀烟直觉他不相信。
不过现在没有时间说太多,他们要吃晚饭了。
“吃完饭再说。”怀烟拉着他起来,走到餐厅。
只有贺忘和怀家一家人在的餐厅,气氛要轻松得多。
怀若云和解正都不爱喝酒,怀烟更是滴酒不沾,也没有要图个气氛就去喝,而是给各人都倒了一杯饮料。
“我们家啊,云姐爱喝苹果汁,因因喜欢蜜桃乌龙,至于我,我喝什么都行,”解正一边拉开冰箱,给贺忘看冰箱里的饮品和糕点零食,一边笑着说,“小贺,你喜欢喝什么?”
“我都可以。”贺忘默默记下了五花八门的零食品牌,矜持地说。
“不挑食,挺好的。”解正如是点评。
怀烟扫来一眼。
解正:“……挑食也没什么问题。”
贺忘:“……嗯。”
吃完晚饭,怀烟在贺忘和解正联手露一手准备做个焦糖布丁的时间,坐到了怀若云身边。
“妈妈,”怀烟轻声,不解地问,“田阿姨为什么要这么做?”
怀若云看着他的眼睛,顿了顿才说:“嗯……瑰译前段时间做了一些事,给天池造成了一个亿的亏损。”
这种事瞒也瞒不住,怀烟不知道只是因为没有人拿这些事打扰他。
一个亿对于瑰译和天池这种体量的集团来说不多,属于是小打小闹,可背后的意味很深长。
怀烟:“……”
他的直觉没错,贺忘果然不相信。
·
怀烟是带贺忘回来过年的,晚上自然也要在家里住。
家里房间很多,贺忘挑了一间距离公主殿下最近的,象征性分开了一下。
不过到了睡觉时间,他还是留在了怀烟的房间里。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怀烟的卧室,公主殿下的卧室大得不负其名,更衣间书房一体,房间里布满了怀烟生活和成长的气息,贺忘仔细地一一看了一圈,然后被怀烟按坐进了书桌前的椅子里。
“你想不想在这里和我接吻?”怀烟坐在他的身上,按住他的肩膀,居高临下地问。
贺忘下颌一收,慢了一秒的声音已然覆着一层沙哑:“想。”
怀烟笑起来:“那就先接个吻。”
贺忘好像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又好像没有,反正他暂时没有空余去思考,直到这个吻结束,贺忘听见他问:“贺忘,你是不是以为,池照是你的情敌?”
贺忘理智回笼,发现这个吻类似于先礼后兵的“礼”。
“不是吗?”他压抑着情绪,状似平静地问。
“不是,”怀烟捏捏他的脸,“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但是没有在一起过。”
“池照很早就喜欢我,我知道,但我没有那么容易喜欢谁,我总要考验一下别人的,池照没有通过,所以我也不喜欢他。”
“池照对我来说就是邻居家的弟弟,没有亲戚关系,也不会再当朋友。”怀烟很温柔地说,“你明白吗,贺忘?”
贺忘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半晌,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
距离新年前的每一天,池照都早早醒来,看向怀家的院落。
院落之间隔着一定距离,围墙也高,又有树木遮挡,他看不到院子里的景象,但是可以看得见门口的动静。
每一天,他都在等贺忘离开,每一天,他都没有等到。
池照不可避免地感到了焦灼。
他了解怀烟,哪怕分开了好几年,他也知道什么东西是刻在怀烟骨子里不会改的,哥哥如果让贺忘在家里过年,就代表他对贺忘的认可。
但是怎么会,怎么可能,他们才认识多久?贺忘到底凭什么?
而且,而且,他们真的在一起的话……那他要怎么办?
池照想不到任何方法能让自己冷静,而他所有的焦躁不安和恐惧都在新年前一天爆发。
因为贺光明也被接了过来,贺光明是贺忘的爷爷,爷孙俩一起在怀家过年,意义不言而喻。
明明是新年,可是池照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喜悦。
他都能推算出哥哥下一步会做什么,他会逐步公开和贺忘的关系,在所有人面前敲定贺忘的身份。
他要没有机会了。
哥哥没有给他徐徐图之的时间,就要彻底走向另一个人的怀抱了。
·
另一边,怀家的院子里喜气洋洋。
贺光明和怀烟的四个爷爷奶奶坐在一起,一边听着戏曲,一边惬意地喝茶下棋,解正在忙着计划年夜饭的菜色,怀烟在指挥贺忘贴春联挂灯笼,家里的门要贴,院子里的葡萄藤和每棵树木花卉也要挂小巧的红灯笼,怀若云在吃点心,偶尔给出一点意见。
贺光明好久没有过过这么热闹的春节了,满院子都能听到这老头爽朗的笑声:“哈哈贺忘怎么这么笨,春联都贴不好,因因你可要好好骂……不是,教教他。”
贺忘:“……”
贺忘只能认命地按照公主殿下的安排,借着梯子,把春联挂在银杏的树枝上。
“好棒哦,”公主殿下真挚地说,“我就知道你可以,你真厉害。”
这虚浮不走心的夸奖听得贺忘唇角一弯。
“快点下来,我要给你奖励。”怀烟站在树下,笑着对贺忘伸出了手。
“好。”
贺忘沿着梯子稳稳走下来,转移目光时,眼角余光瞥见了墙头最高的一块砖上刻着的小字。
刻着的年代大概很久了,字有些模糊了,但还能辨认得出来。
字迹幼稚,像是很小的小学生刻下来的。
【我要和哥哥一直在一起。】
没有署名,但这行字是谁刻下的,并不难猜。
贺忘略一停顿,视线自然地滑向一旁的公主殿下:“殿下。”
“嗯?”怀烟眨了眨眼睛。
天气冷,他在外穿得也多,白色的羽绒服几乎把他裹成了一只过冬的猫咪,帽子边缘的白色长毛衬得他皮肤更白。
看起来毛绒绒的,好像捏一捏就能感受到柔软的质感。
“可以告诉我奖励是什么吗?”贺忘垂眼,若无其事地开口。
“你要先下来,我才能告诉你。”
贺忘走下梯子,下一秒,毛绒绒的猫咪扑进了他怀里:“奖励你一个拥抱。”
“不许说俗气,”公主殿下笑眯眯,“也不许嫌弃不用心。”
贺忘静了一秒,抱住了他:“这是我最想要的礼物。”
也只有这份礼物才能让他心动。
可是觊觎这份礼物的人太多了。
理智上,贺忘知道公主殿下现在是他的,没有谁能抢走他,可他又没办法对墙上那一行字视而不见。
那行字刻得那么高,显然是故意为之。
公主殿下有见过吗?还是在他的见证下那行字才诞生?
贺忘对什么事都能保持冷漠和从容,唯独对和怀烟有关的过去,他做不到。
他只想抹去那行字,连同刻下字的人,一起把他们的存在从怀烟身边消除。
·
池照本来还想一步一步先取得哥哥的信任,可他现在没办法一步步来了,贺忘来到怀家的事情打乱了他预计的节奏,他没办法再忍耐了。
他给贺忘打了电话。
贺忘也按了接听。
“你能不能出来一趟?”池照忍着冲天的烧到他浑身发疼的火气,但依然没能藏得住语气的生冷和阴森。
听起来就像是有着刻骨仇恨的敌人来寻仇。
贺忘没有说话,意味不明地安静几秒,按了挂断。
“殿下,”贺忘微侧过头,刻意压低了声音,对靠在自己身上昏昏欲睡等着零点的公主殿下含糊地说,“公司临时有事,我出去一趟,打个电话。”
“……哦。”怀烟迷迷糊糊,根本没听清他说什么,脑袋沿着沙发靠背滑落下去,几缕长发在空气里划出飘浮的弧线。
贺忘无声无息起身,离开怀家。
夜色很黑,远处有烟花在此起彼伏地燃放,不过贺忘没有时间注意它们。
这一片居住区都亮着路灯,只有远处供人闲来无事玩耍休息的区域没有没什么灯光,那里有片竹林。
贺忘沿着路灯,往黑暗的地方走,还没有抵达池照说的地点,一个人影突然蹿了过来,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这一拳力气极重,贺忘头一偏,嘴里感觉到了血腥味,一拳得手,人影紧接着又用力攥起他的衣领一扯,准备再给他一拳。
贺忘终于伸出手,接住了这一拳。
“你反应怎么这么迟钝啊贺忘,”池照唇角勾着,却没有任何笑意,分明是笑,反而透着强烈的讽刺和想要把人撕成碎片的憎恨,“你是不是没想到被你坑了的人也能有这么快的反应?”
现在的池照看不出半点无害的影子,他就像是剥了伪装的兽类,肆无忌惮地露出了自己恐怖的一面。
他不是什么清纯男大学生,他是个有极强攻击力的Alpha。
“不,”贺忘淡漠地说,“只是没想到,有人会用这种毫无用处的手段来解决问题。”
池照满不在乎地笑:“哦,那你又为什么答应出来?”
贺忘眼皮一掀,眼睛几乎要和夜色融为一体。
答案很显然,因为他同样准备采取这种毫无用处的手段。
两个年轻且具有强大杀伤力的Alpha同时放弃了任何技巧和手段,如同凶猛的兽类一般搏斗起来,这种场面谁来看了都会感到惊心动魄,因为他们俩简直是不要命的,互相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打法。
“和哥哥订婚的机会本来是我的,”池照一定要花很大力气才能不把这句话说得颤抖,“怀阿姨本来联系的人是我,她根本不认识你,哪来你的事,是你抢走了我的机会,是你抢走了我的一切,你怎么不去死?”
“别把自己的无能推卸到别人身上。”贺忘居然还有闲暇笑了一声,他不怎么笑,这一声嘲笑倒是毫不生疏且真心实意。贺忘硬生生攥紧了池照的脖子,牢牢控制住了他,“殿下不是你的。”
真正打起来,贺忘才发现这种最原始的肢体斗殴居然是用来宣泄情绪最好的方式,许多年来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池照靠近怀烟的、积累下来的让他多次失控无法可解的情绪全都有了释放的出口。
池照恨他入骨,他未必不想将池照置于死地。
“我去你妈的无能,”池照挣脱出来,扭身又给了他一拳,“不是你买了我们家的矿场又炸塌了,制造意外事故的假象,害得我不得不去处理,你有机会跟我争?”
池照爆发出的力量远超过他外表给人的预估,他忽然在地上摸到了一只酒瓶,想也不想地敲碎,用尖锐的碎口压在贺忘脖颈前,锋利的碎玻璃立刻刺破了皮肤:“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我从小就为了保护哥哥去学了武术,这几年从来没有停止过练习,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哥哥,是你抢走了我的位置,是你抢走了我的哥哥。”
与此同时,贺忘也收紧了手,修长有力的指节几乎把池照的脖子攥出了咔咔的声响:“你来迟了。”
贺忘一字一顿,云淡风轻地说:“就是来迟了。”
池照气红了眼睛,又被扼住了喉咙,无法呼吸。
两只野兽搏斗到了最后,彼此的弱点好像都被敌人控制,偏偏就在此时,两个人都听见了最熟悉的声音。
“贺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怀烟走了出来,昏暗的眼神各扫了他们一眼,“池照,你们在干什么?”
“……哥哥。”池照猛地偏过头,下意识扔下了手里的酒瓶,“我……”
贺忘也松开了手,晦暗不明地说:“殿下……”
两个人都僵了,打得有多厉害,现在就有多手足无措。
贺忘没想到他会跟着出来,临走前,贺忘锁了大门。
可能是Alpha凶残的气势还没有完全消退,怀烟往后退了一步。
这一步惊醒了两个Alpha。
“哥哥。”池照迅速反应过来,三两步跑了过去,攥紧了他的手腕,“哥哥你别走,求你了,你能不能别走,你不要我了吗?”
池照从来没有这么委屈过,也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哥哥就要彻底离开他了,可是他找不到哪怕一条让他回来的办法,他的脑浆好像都在刚刚的搏斗里被火气烧糊了,只剩下零星一点,他绞尽这零星一点的理智,六神无主地思考要怎么说,可是不管怎么思考,他也只会这一句:
“求你了,别离开我。”
怀烟长发散落着,滑落到前襟,遮住了他的脸色。
没有谁能看清他在想什么。
他只是挣扎了一下:“松手。”
他被捏疼了,太疼了,他不想忍受。
“哥哥!……”池照没说完,手指被另一个Alpha以绝对的力道捏开,贺忘分开了他攥紧怀烟的手,又把他踹到了一边。
池照爬起来就冲着他去了,贺忘闪避开,又像是躲避似的转过身,不敢以现在这幅落拓又残暴的姿态面对他的公主殿下。
眼看着两个Alpha又有重新打起来的趋势,怀烟不得不说:“住手。”
很轻的一声,却让两个Alpha同时停住了动作。
怀烟扫了眼一片狼藉的野兽搏斗现场,没有停留,转身就走。
你们打吧,公主跑了
哦呵呵订婚宴上的小贺:一块迟钝的木头
真实的小贺:靠直觉先一步横刀夺爱
猛虎落地道歉,这是补的20和21号,今天还有!=3=!
42、新年
◎你也回去吧◎
远方的烟火还在盛放, 烟花炸裂的声音传过来只剩一线渺茫的余音。
灯影闪烁,四周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怀烟走得很快,两个身高腿长的Alpha也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 倒像是训练有素的警犬,一步不敢越过。
怀烟听得出来, 这俩人脚步声都有点沉,不知道是打累了,还是打伤了。
他也不想问。
这片家属区算得上是年代久远, 年轻人大多搬出去住了,只有老一辈还住在这,老人大多习惯守着一些可有可无的传统,窝在家里看春晚打牌,非必要不出门。
回去的路上,怀烟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到了池照家门口, 怀烟停下脚步,头也没回地说:“到了,你回家。”
他连名字都没叫, 池照知道他生气了, 想像小时候那样去拉他的衣袖求他, 又怕把他惹得更不高兴,池照手足无措, 心脏像是被谁吊在了半空里摇晃,怎么也找不到落点。
“……哥哥,”池照双眼通红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沙哑地说, “晚安。”
怀烟恍若未闻, 他身形清瘦, 哪怕穿着宽大的羽绒服,也遮不住他仿佛与生俱来的纤细单薄的脆弱感。
这是池照一直以来都想保护的人。
很小的时候,池照就知道他有多娇气,随便一点磕碰就能给他留下伤口,更经不起风吹雨打。
池照想要保护他,想要讨他开心,为此去学了很多东西,可是这个人现在不要他了,不要他靠近,也不需要他的保护。
他站着的姿态很漂亮,是池照见过无数次的模样,可这一回,池照感觉到了他对自己散发出来的距离感。
池照心如刀绞。
“哥哥,我……”
“我说,你先回去。”
拖泥带水不是怀烟的性格,所以这一句,他说得也很干脆果断。
池照目光闪了闪,再多的不甘不愿也被这一句冷淡到冷酷的话镇压下去,他终究转过身,推开了家门。
“好。”他说。
走到家门口,灯光已经亮很多了,许多在昏暗里看不清的东西也能看清楚了,可他连欣赏敌人挂彩的心情都没有,一眼也没有撂给贺忘,直直关上了门。
贺忘更没时间注意他。
从很久以前,早在他第一次见到那个人群里娇纵任性又漂亮可爱的小公主的时候,贺忘就在不自觉中被他牵引全部的注意力,无论在什么场合,贺忘都只能看得到他。
可是以前的怀烟看不到他,现在的怀烟又不看他。
贺忘可以游刃有余地去做很多事情,唯独面对怀烟,他总是茫然无措。
殿下不理他了。
他应该怎么办?
殿下看到他的另一面了。
他又该怎么办?
贺忘从来不懦弱,这世界上也没有谁会觉得他懦弱,可这一刻,贺忘竟然没有勇气去回想自己是怎么搏斗的。
那种场面只会让人觉得恐怖和暴力,只会让人避之不及。
池家和怀家相邻,没多久,怀烟又停下了脚步。
他也到家了。
大门还是锁着的,怀烟抬起手,像是把门锁当成了谁的脑袋,用力地戳了一下,很难不让人以为他是在泄愤。
贺忘也被这声音惊回了神。
门还是锁着的,那公主殿下是怎么出来的?
贺忘扫了一眼,看到墙上架着的梯子,他的视线晃了一下,仿佛是第一次使用眼睛的盲人,生涩又迟钝地看向怀烟。
娇气的公主殿下只穿着拖鞋,脚踝露在外,那一截的皮肤也被寒冷的温度冻得雪白。
“……对不起,殿下。”
贺忘蹲下身,刚伸出手,想要握住那一截细瘦的脚踝,给它温度,就看到眼前两条笔直的长腿往后退了退。
这是再显然不过的抗拒姿态。
贺忘伸出的手凝在半空中。
空气寂静若死,眼前的Alpha一动不动,像是被一种强大的、不可抵挡的武器瞬间剥夺了所有生命力,变成了一具新鲜出炉的冰封的雕像。
怀烟叹了声气。
他看到了贺忘和池照打架了,也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他应该感到生气,害怕,恐惧,应该对这两个半夜偷偷不要命打架的狗东西一视同仁地远离。
可是看到贺忘这样,他又于心不忍。
半晌,他同样蹲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摸了摸贺忘的嘴角。
触感很凉,还有些湿,他唇角的血迹还没有完全干。
贺忘满脸空白地看着他,漆黑的瞳孔急剧收缩。
怀烟见过的贺忘一直都是一丝不苟,优雅,克制,又矜持,服装整齐,面容英俊得过分,仿佛随时都可以拍时尚大片。
他还没有见过贺忘这种时候。
英俊冷酷的相貌挂了彩,衣服又脏又乱,看不出一点总裁的样子,反倒像个刚和情敌打了一架、桀骜不羁的冷漠坏学生。
“贺忘,你几岁了,”怀烟低声说,“三更半夜和别人打架,你幼不幼稚?”
“我……”贺忘不知所措,本能地握住他的手,“殿下,我……”
怀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看不出来,几个月相处积累下来的认知被全盘推翻,贺忘又变成了陌生的存在,一道需要他重新判断的难题。
他长长的眼睫起伏几下,慢慢试图抽回手,却被握得更紧。
“别害怕我。”贺忘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下一秒就会消失不见似的,喉结滚了好几遍,艰涩地挤出了几个字。
“……别怕我,殿下。”
他们之间有许多事需要重新坦诚交代,只是安抚个人的情绪是没有用的,可是贺忘想不出来要怎么坦白,要怎么将他做过的事美化成无害的模样,他只能笨拙地握住怀烟,祈求他不要害怕他。
不要害怕这个真实的、如同兽类的他。
也不要离开他。
“……你受伤了,贺忘。”怀烟垂下眼睫,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你这个样子会吓到家里的长辈的,你先去医院治疗好不好?”
他的声音温柔又动听,但改不了这句话的本质,它依然是一句隐晦的抗拒。
贺忘仿佛没有听明白,执着地问:“那你呢?”
怀烟收回手,缓缓站了起来,答非所问地说:“快要到新年了,贺忘。”
“担心你会听不到,所以第一个和你说。”
城市中心巨大的大本钟指向了崭新的一天。
新年的烟花在广袤的夜空炸开,满天火树银花。
怀烟笑着,漂亮的眼睛一弯:“新年快乐。”
“你也……”顿了顿,怀烟柔和而又不容拒绝地说,“回去吧。”
悲报,小狗踩线出圈,重回起点(。
43、错误
◎你以前没和我说过◎
怀烟声音温柔, 眼也温柔,但贺忘直觉,他如果真的什么也不做就离开, 他和怀烟之间的距离只会变得更远。
贺忘来不及思考更多,在怀烟转身离开之际一把扣住他的手腕, 把他抱了回来。
贺忘身上有血腥味,有信息素味,还有一种很难形容的冰冷森寒的气息, 比冬天还要凛冽,这些气味混合在一起,几乎让怀烟以为自己是被一只冷酷残忍的兽类抱住了。
“对不起。别走。”贺忘心跳得很快,沸腾的血液几乎要引爆他的血管,但他仍然克制着,尽量用平稳的声线说, “我每次回来,都会去见你。”
“但你从来不记得我,殿下。”
听清楚、并且听明白这句话的一瞬间, 怀烟无意识地蜷缩起手指, 神色变得茫然又空白。
“我吓到你了, 是吗?”
在怀烟面前,克制是贺忘深入骨髓的本能, 清楚自己的攻击性和破坏性有多强,知道娇气的Omega有多脆弱,所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总是担心会伤害他。
可他还是吓到了他。
怀烟无声地挣扎了一下, 发现即使是刚打完一场在外人眼里竭尽全力又凶残暴戾的架, Alpha还是有着足够的力气控制住他。
或许是他没有用出全力, 又或者是Alpha的体能本就强盛到恐怖。
这种客观存在的巨大体力差距很容易让人感到害怕。
但可能是贺忘的心跳太快了,几乎能震破胸腔,滚烫地跳到他的手里,淋漓地向他证明自己的赤诚,以至于怀烟没感觉到害怕。
“……你以前没有和我说过。”怀烟声音很低。
贺忘喉结滚了滚,垂下的眼皮遮住了眼底晦暗的光:“你以前也看不到我,殿下。”
小孩子的朋友圈还比较纯粹,反正大家都差不多,不会特意分个三六九等,只会按照自己的喜好决定和谁玩不和谁玩。
小怀烟就是谁都想和他玩的那个。
所以即使贺忘是瑰译唯一的继承人,也不会有谁看在这个面子上给他让出空间。
他比怀烟小两岁。
小了两岁的他就是总也走不到怀烟的身边。
贺忘回国的次数不多,每次回来,他都看到池照围在怀烟身旁。
从小的时候,池照黏糊糊地抱着怀烟撒娇。
再大一点,到了知道要保持距离的年龄,池照依然可以坐在怀烟身边,仿佛亲密无间。
池照是一根经年累月的眼中钉,哪怕他后来离开了,贺忘也没办法当做他不存在。
过了许久。
Alpha的信息素随着流动的风渐渐淡了下去。
怀家前后都种了很多植物,覆着一层薄霜的细长枝叶微微地晃,晃动声轻而细碎,仿佛在下一场微渺的雨。
怀烟在贺忘怀里转过身,捧住他受了点伤但依然英俊的脸,很轻地吻了吻他的嘴唇:“回去吧。”
“等你伤好了……你再来找我。”
·
回到房间,怀烟落在床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不少人都赶着时间给他送上新年祝福和红包。
怀烟一个也没看,按灭了手机,钻进凉凉的被窝里。
他蜷缩起来,一闭上眼睛,贺忘和池照打架的场景又跳了出来。
怀烟之前不知道他们两个称得上是素不相识的人到底有什么过节,现在知道了,也并不觉得轻松和恍然。
他只是觉得很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胸口,让他呼吸不过来。
他发现自己对贺忘的认知从一开始就错了。
他以为贺忘是块迟钝的木头,是看似笨拙的猎物。
但他其实是一只蓄谋已久的野兽。
怀烟一夜未眠,烦躁得左滚右滚也睡不着,连赖床的爱好都暂时舍弃,早早爬了起来。
当然,大人们比他还早。
家里很多人,他的爷爷奶奶们,父母,还有贺光明都在,昨天晚上,大家是分开玩的,也是为了给这对情侣创造独处的空间。
他们都听到了开门声,以为是怀烟和贺忘出去玩,就没有出来看。
现在一看,只有怀烟一个人在,长辈们顿时坐不住了。
贺光明谨慎地问:“因因啊,贺忘呢,他怎么不陪你一起下来?”
“公司有点急事,我让他回去处理了。”怀烟若无其事地笑了笑,“爷爷,您就不要担心了,在我们家安心过年。”
“有什么急事能比陪你过年还重要,贺忘怎么这么不省心。”贺光明很不赞同,拿起手机就要给贺忘打电话,被怀烟拦了下来。
“不要怪他,是我让他去的。”怀烟说,“他要好好赚钱才能给我买很多很多礼物呀。”
一夜不睡对于怀烟来说不是什么问题,他的脸色并没有熬夜的憔悴和疲惫,洗了洗脸看起来就很精神焕发。
贺光明不信,他毕竟还是董事长,贺忘在公司做了什么,他也听得到。
贺忘为了配合因因的行程,能多去见他,直接按照他的行程制定工作计划,他对因因这么执着,怎么可能会在新年这种时候被什么工作急事撬走?
怕是天王老子来,也撼动不了他。
他们两个人一定是吵架了,还是吵得很凶的那种。
贺光明忧愁。
贺忘那个一棍子打不出一声响的闷葫芦,这要是和因因吵架,那得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哄好?
“哎呀,老爷子,不要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怀爷爷热情地拉着贺光明一只干瘪的爪子,走到了棋盘前,按着他坐了下来,“你在这胡思乱想瞎操心这么多有什么用,小孩子又不会听你的,让他们自己折腾,我们来下棋,下棋。”
贺光明:“……”
“哎呀小贺什么时候走的,中午还回来吃吗?”解正试探地说,“因因,中午的菜还要不要多烧了?”
贺忘这种正值青盛的Alpha,自然也是餐桌上一大主力,他要是不回来吃,那午餐也得相应减少分量,免得吃不完浪费。
“照做就可以了,”怀烟蜷缩在沙发一角,密密的眼睫垂着,看不出高不高兴,“做好了让人送一份给他。”
不然小狗就会一直挨饿(。公主很懂的)
公主让小贺回去需要我解释一下吗,因为小贺之前那么乖都是装的,他要重新认识一下贺忘,然后再决定接不接受真实的他
虽然小狗重跑了,但他跑得很快的
44、回应
◎我不要你了◎
贺忘在车里沉默地坐了许久, 视线一直落在怀烟的房间,可是窗帘合着,他什么也看不到, 看不到房间里的景象,更看不到想看的那个人。
他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骨节突起, 清晰的青筋脉络顺着手背一路延伸到衣袖里,如同木偶失控的线。
直到天蒙蒙亮,他才调转方向盘离开。
他没有去医院, 而是回了位于怀烟楼下的住处。
贺忘名下的房产很多,除了地址不同,每一处都大同小异,清一色简约到了极点的装修,多换几个地方就会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哪,只有这里不一样。
这里有怀烟存在的痕迹。
公主殿下擅长让周围的一切都跟着他转, 房子也不例外,来了几趟,屋子里就多出了很多东西, 有他带来的, 也有贺忘为他买来的。
贺忘垂眸, 拿起随意搭在沙发上的、怀烟落下来的外套,指骨慢慢用力。
根植多年的嫉妒让他失控了, 可他不是一时冲动。
公主殿下或许会害怕他,但无论如何,他都会再一次回到他的身边。
住处没有消毒用品,贺忘直接让他的医生过来。
大年初一被叫来上班, 医生心里不是不感谢的。
不过看到老板的伤势, 医生立刻拿出了最敬业的态度, 问道:“您这是碰到什么意外了吗?”
贺忘的衣服上有血,医生不是看出来的,而是闻出来的。
不止有贺总的,还有其他Alpha的血,还有一丝残留的Alpha信息素。
一般这种情况,不是打架斗殴就是车祸之类的事情,考虑到贺总的性格,医生下意识就把打架这个选项划出了选择栏。
贺忘扫他一眼,没有说话。
医生:“……?”
……嗯?贺总平时是冷淡,但这种事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吧?
贺忘垂着眼皮,漠然地解开了几颗衣服纽扣。
“你觉得,我什么时候能恢复?”
公主殿下要他伤好了才能去见他,贺忘不擅长医疗健康这方面,也没办法自己估测,只能交给医生来判断。
医生眼睁睁看着这位平时穿衣服都穿得严严实实,浑身上下遮掩得滴水不漏的贞洁烈A贺总露出了胸膛,震惊到嘴巴不自觉长大。
“……”
OMG,医生一眼就辨认了出来,他身上的伤势都是打架打出来的。
天哪!贺总打架了!天哪!贺总居然还会打架!
谁能想得到,医生认为最不可能的选项居然就是正确答案!
医生震撼到掉线,贺忘扣好纽扣,又看了他一眼,森冷的视线又把医生给冻回了神。
医生:“……”
贺总的腰腹有一些很深的淤青,一看就知道和他打架的人下了重手,脖颈下方还有一道被划破的伤口,从伤口形状来看,医生猜测凶器应该是碎玻璃片之类的东西。
这个伤口的位置实在不妙,如果划得再深点,医生可能就不能在这里看到贺总了,他应该躺在医院里。
也不知道和他打架的到底有什么深仇大恨,能这么不要命。
医生检查了一遍,不放心地说:“您要不要再去医院拍个CT?”
这种伤势,医生很担心他内脏会出现什么问题。
“不用。”贺忘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医生想了想:“您的伤势不算严重,恢复也能很快恢复,如果是淤青什么时候消失,那我也不太好说,至少也得要个半个月吧。”
话音刚落,医生看见贺总慢慢皱起了眉,唇角虽然还是平直的,却也能明显感觉到他的不快。
啧啧,医生心里直称奇。
就还挺稀奇的,哪怕他参加国际金融会议,都未必会露出这样困扰的神色。
医生给他消毒清理,整个过程里,贺总的眉毛一直皱着,就没舒坦下来过。
消毒结束,医生听到聪明一世的贺总面无表情地问出了一个近乎愚蠢的问题:“有什么办法能让我好得更快?”
医生:“嗯……”
合着这么长时间您都在琢磨这个呢?
医生委婉地说:“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
贺忘没再说话,下颌线条收成一条锋利的线。
在贺总漫长的沉默里,医生隐隐约约琢磨到了他的意思,这位总裁好像在质疑他的专业能力。
医生就挺冤的。
呵呵,万恶的资本家,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医生做好本职工作,回家继续过年,偌大的平层里恢复如常。
空空荡荡,寂静无声,这才是他二十多年来的生活常态。
贺忘僵硬地摸了摸脖子上贴着的纱布,忽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这种情绪不该出现在他身上,他应该执行这么多年来接受的教育,如同机器一般精准专业高效,永远不知道疲倦,可是他又真切感觉到了深深的茫然和虚无。
没有意义,不在怀烟身边,他做什么事好像都没有意义。
贺忘从不后悔,却又不由自主地设想,如果没有这次意外,他现在应该在怀家的别墅里,和公主殿下一起,等待即将到来的午餐。
公主殿下说,这是他亲自按照每个人的口味安排的盛宴。
说这句话的时候,他特意靠了过来,于是他身上那缕被暖气和柔软的毛衣氤氲得暖洋洋的花香也一并飘了过来,环绕在了贺忘四周。
他眯了眯眼睛,狡黠地笑着说,看在你是我未婚夫的份上,我有多给你安排一道菜哦。
贺忘难以呼吸。
短暂的分开是有必要的,可他依然难以忍耐,离开他的公主殿下,他会过敏。
·
相较于贺忘,池照的伤势其实要更严重一点。
他一动手就知道了,他是练过的,贺忘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普通人,而抛去技巧,只论原始的力量和速度,贺忘还要比他高一点。
所以大过年的,人家过年,他去医院。
从医院回来,池照给怀烟打了电话。
“哥哥,”池照刚开口,声音就哑了下去,“我想见你。”
池照这种语调,怀烟也是熟悉的,受了委屈就会这样,要哭不哭的,如果是小时候,池照还会过来攥住他的衣服,一声声喊他哥哥。
只是喊他,别的也不说,好像喊他就能减消他心里的委屈。
怀烟安静许久,还是说:“可以。”
从小时候,怀烟就撒娇撒得浑然天成,如果是面对亲近的人,他总是会用“好不好”来商量,他知道这么说的时候也没有谁会忍心对他说“不好”,而“可不可以”,是他对他眼里的外人用的词。
池照总是在这种不引人注意的细节里,反复体会到被拒之门外的痛苦。
见面地点约得很巧,就是在他和贺忘打过架的地方,抛去这一层,这里其实也是他们小时候的玩耍场地。
怀烟答应下来,穿好衣服,下楼,推开大门,然后看到了就站在他家门口的池照。
池照围着一条围巾,遮住了脖子上的淤青,脸上也有几道伤口,灰暗的神色在见到他出来后亮了那么一下,又暗了下去。
像是一盏时映时灭的、年久失修的路灯。
“哥哥。”他还是用着彼此最熟悉的语气,喊了一声。
如果是以前,在他们还在一起上学的时间,池照出现在他家外,不会露出这种神色,他会来等他一起上学,等他出门玩,又或者是来给他送他突发奇想想要吃的食物。
就算早就和他断了联系,但他们一起长大的岁月还是被这一声呼唤划开了一道口子,流淌出了并不甜美、甚至很酸涩的汁液。
怀烟眨了眨眼睛,压下了眼眶泛起的酸涩感,没有说话,拉上了口罩,一言不发地往约定好的地方走。
池照顿了顿,走在了他的身旁。
两个人一路没有说话。
这条路曾经是很熟悉的,闭着眼都能知道两旁种了什么植物,谁家的藤本月季爬满了墙,谁家的樱桃什么时候熟,以前的他们一清二楚。
但时间久了,路也变陌生了。
曾经美丽夺目的月季花墙枯萎了,樱桃树被移植到了另一边,熟悉的、不熟悉的,都有了改变。
池照毕竟也离开很久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怀烟走着走着,声音很轻地说,“池照,你是为了我回来的吗?”
“我很想你,”池照忽然低声说,“我在国外,每天都给你打电话,可是你拉黑我了,一次也没接过。”
“你连让我问问你过得好不好的机会都不给我。”
说断就断,怀烟从来都是这样,又温柔又残酷,谁也比不过他。
怀烟静了静,抬起眼看着他,眼神同样很静,不是平静,不是冷静,仿佛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水,什么东西投落进去,也都到此为止的静。
“没有必要,池照,你走的时候,我和你说过了。”
池照是突然告诉他要出国的,当时的怀烟没有能立刻接受这个消息。
“你是必须要离开吗?”怀烟问他。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上学,如果他离开,怀烟也没办法立刻习惯他不在身边。
池照沉默了很久:“我会再回来的,哥哥。”
“既然这样,”怀烟在他的沉默里读懂了什么,“那你就去吧,不过我不会再联系你,也不会等你。”
回忆纷至沓来,怀烟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依然清晰地刻在他的脑海里。
池照忽然觉得脚下一空,本能往他面前走过去:“哥哥……哥哥,你明明知道的,我们家不是只有我一个,我不出去,我要拿什么保护你?”
如果他不能掌控天池,那他要拿什么保护怀烟?他什么也没有,所以他必须得跟着出国。
池照计划好了许多事情,就是没计划好他的哥哥会不要他。
怀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你知道。”池照捏住了他的手腕,近乎强硬地把他按进了角落,眼皮跳动了几下,似乎在阻拦什么将要决堤而出的东西,“我求过你很多遍,我说过我一定会回来的,哥哥,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不要我了?”
“我和你之间的十几年,就是比不过贺忘的几个月吗?”
怀烟咬着唇,他意识到他的眼神有点模糊了,可他想表达的意思没有被模糊。
“你能不能别和他在一起了,你本来是要和我订婚的,”池照要被他坚定的拒绝姿态逼到崩溃,颤抖着哀求,“你昨天都听到了,是他抢了我的机会,哥哥,求你了,你不要和他在一起了好不好?我知道错了,对不起,哥哥,我不该离开你那么久,我和你道歉,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
“你就让我,用我们之前的十几年,换这一次机会,行吗?”
说话的时间,池照收紧了手臂,几乎要把怀烟勒进怀里,他恨不能就这么让他的哥哥融化,好让他再也不和他分离。怀烟呼吸不了,挣脱不开,声音都很难发出来,但仍然说:“不要。”
这一瞬间,池照手臂又一用力,终于紧紧地、彻底抱住了他。
“……别这么对我。”
久别回来的Alpha身量高了,力气也同步增长,他有了许多变化,可有些东西又没有变。
怀烟感觉到了止不住掉进他衣领的眼泪,又冷又烫,却坚持着,一个字一个字清晰地说:“不是贺忘抢了你的机会。”
“如果是你,我不会答应。”
“池照,”怀烟顿了顿,闭上了眼睛,声音还是被池照的眼泪感染了,“我不要你了。”
55……公主要的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留在他身边的狗勾……池照的思路没什么不对,但是公主是不会等着谁的
45、懵懂
◎但是他也不无辜◎
这个年过得一波三折, 怀烟也对假期没什么兴趣了,哪里也不想去,整天都在家里睡觉。
有时候缩在沙发, 看着吵吵闹闹让人记不住到底演什么内容的电视剧看到睡着,有时候托着下巴, 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又在想什么。
怀若云知道, 他这是孤单了。
对自己的儿子,怀若云还是很了解的,因因喜欢热闹,不局限于人山人海人声鼎沸的热闹,有一个人陪着他也是热闹,除非他需要安静的环境, 不然他不太能一个人待着。
“因因,”怀若云轻柔地摸了摸他的后脑,“在家里无聊的话, 就去找小贺玩呀, 要么让他来找你玩。”
怀烟枕着自己的手臂, 慢吞吞摇摇头,脸颊擦过衣物, 发出一点沙沙的声响:“不要。”
贺忘现在不太适合出现在家长面前,或许也有那么一点可能,他现在不是很想看到他。
贺忘推翻了他对他的认知,现在的贺忘到底是什么样的, 怀烟也说不太上来。
但有一点是很清楚的, 他能感觉得到贺忘的危险性。
接不接近, 都得慎重考虑。
怀若云没有多问,继续揉了揉怀烟的脑袋:“既然你现在不想和他玩,那你就去工作吧,出去透透气也好,我身体恢复得还不错,不用你天天陪着。”
怀烟看了看她,挪了挪位置,从原本趴在桌子上发呆,趴在了她的膝盖上。
“不想去。”怀烟含含糊糊嘀咕,“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要不然您带我出去玩吧。”
怀若云十动然拒,摸着他脑袋的手倒是没停:“我才不带你去,麻烦精。”
“……嘤。”
怎么能这么说因因。
最终还是被赶出来工作了。
距离规定的春节假日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了,人们该复工复工,该上学上学,一切都恢复了常态。
崭新的一年又给了人们短暂而又全新的责任感和仪式感,许多人都在网上发表了对未来的期待,明星们也不例外,陆陆续续在网上发表工作动态,期待展望新的未来。
这种时候,怀烟的账号什么也没动,就显得很特立独行。
不过他向来特立独行,这一点也不算什么稀奇,大众们很习惯,只有骑士团难以接受。
一个多月了,公主什么也没发,线都没有上,空留骑士团守活寡。
【呜呜,很难相信我已经有一个多月没看到新鲜的公主了。】
【呜呜,前两天和黑子掐架,本以为早已修炼金刚不坏之身,谁料对方一句“你老婆不要你了”就让我破了防,呜呜公主,我可以忍受风刀霜剑,可以忍受严寒酷暑,但我不能忍受没有你的分分秒秒,公主你在哪,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TAT】
怀烟和怀烟工作室账号下,骑士团满地打滚闹着要看公主殿下,奈何公主冷酷无情,还是没上线。
丁佳怡翻了翻评论区,感觉照粉丝这么哭,哭出一片新海域也不在话下,于是拿起手机,对着怀烟晃了晃:“宝贝,你要拍几张照片吗?”
“你帮我拍。”怀烟恹恹地回了一句。
他没什么精神,这一点不光是丁佳怡看出来了,在场所有人都看出来了。
临着下一场演唱会还有几天,怀烟就用这几天的时间拍其他MV,他也没有自己上,只是坐在一旁监督。
监督也不像监督,说是监督,倒不如说是在走神。
丁佳怡调整摄像头参数,压低了声音悄悄问:“怎么啦,和贺总吵架了吗?”
问是这么问,不过她觉得不太可能,主要是贺忘不像是会和公主吵架的样子。
他对怀烟的态度之慎重,丁佳怡看了都头皮发麻,不只是对待恋人,又像是对待高不可攀的神明,对待脆弱易折的珍宝,总之要多小心翼翼就多小心翼翼。
不要说是吵架,哪怕怀烟挠他,丁佳怡坚信,他也不会挪动一下脚步。
果不其然,怀烟也摇了下头:“不是。”
“那你是怎么了?”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失恋,就是心事重重,好像有什么东西为难住了他。
“但是他也不无辜,”怀烟忽然攥住了一张没什么用的草稿纸,下意识揪着边缘撕掉,好像是以纸代替了某个让他很不高兴的人,“混蛋,王八蛋……”
眼看着他把纸撕碎了,丁佳怡:“……”
怎么了,怎么不高兴成这样,贺总到底怎么招惹他生气了?
虽然疑问,不过这不妨碍丁佳怡把这一幕拍了下来,因为她觉得小公主撕纸还是挺可爱的,放到网上会有一大波骑士团围观捧脸赞叹猫猫玩纸团了的那种可爱。
等她拍好照片,传到网上,她接到了个电话。
是郑诀打来的,郑诀说自己写好了歌词,问问大明星要不要现在过目。
丁佳怡把话传达给怀烟,怀烟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让他直接过来吧,正好我无聊。”
这语气透着一股“我无聊了我要找别人麻烦”的不怀好意,像是小猫咪伸爪跃跃欲试准备干坏事,丁佳怡仿佛没有听出来,镇定地再传话过去:“歌词对于我们来说很重要,我们想和你面谈。”
郑诀皱了下眉,总觉得丁佳怡语气怪怪的,有点不安好心的样子。
但是他也还是没有拒绝:“行。”
郑诀不是不懂,对于一首歌来说,曲才是至关重要的灵魂,只是不是每个人都能欣赏得来曲的涵义和价值的,没有一定的音乐知识,也听不出来一首曲子的特别之处。
而歌词就很简单了,歌词就是一层皮相,世人都能看得到,对于精益求精的天王来说,不仅要骨相,也要皮相,那歌词当然很重要,面谈也很合情合理。
当然不管怎么样,郑诀对自己的创作还是很有信心的,所以就算丁佳怡语气奇怪,他也还是答应了。
郑家别墅客厅,郑夕正捧着手机美美欣赏丁佳怡刚刚上传的公主照片,被郑诀一下下开门关门的声音烦到了:“郑诀,你干什么呢,关门声能不能小点!”
“换个衣服你也管。”郑诀换好了衣服,拿上装着歌词的牛皮纸袋,“姐,我出个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哦,”郑夕从头到尾扫他一眼,顿时来了八卦的兴趣,“你是不是谈恋爱啦?”
“啊?”
郑诀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深感莫名其妙:“没有啊?”
“那你还穿得这么隆重?”
花枝招展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他是个大帅哥似的。
郑诀平时穿衣服没那么用心,他知道自己是个帅哥,穿什么都能看得过去,所以也没有太在乎这个,夏天就是随意的T恤衬衫运动装,冬天就是卫衣加羽绒服,怎么暖和怎么舒服怎么穿,和这个年纪宁可冷死也要保持风度的耍帅大男生截然相反。
今天倒是不一样了,穿着一身黑红搭配,把少年人骨子里的那点距离感和冷酷感衬托得淋漓尽致,只要他不说话,他就可以在外保持一个高贵冷艳的酷哥姿态。
郑诀低头看了眼自己:“隆重吗?也还好吧,我是要去谈正事的。”
拜托,他可是要去讨论工作的唉,不穿得隆重点怎么行!
“和谁谈?”
郑诀顺势瞄到了她的手机屏幕,看到了上面放大的图像。
郑诀突然有了点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勾起一边嘴角,得意洋洋地说:“和你手机里的那个。”
说完,他就跑了。
郑夕:“……”
郑夕破天荒地没有冲出去对着他的背影呐喊,而是呆在原地愣了愣。
……就算是和我手机这个,郑诀这个呆种的反应还是像是去约会啊……
·
约见的地点不在怀烟的工作室也不在咖啡厅之类的地方,郑诀猜测这应该又是什么拍摄地点。
距离有点远,郑诀打了车过去,在车上翻出两张薄薄的A4纸,对着自己的歌词又欣赏了一遍。
啊。
写得真好,不愧是他!
想必那位天王见了,对他的歌词也是挑不出意见的。
郑诀心情轻松而雀跃,雀跃着来到地点,却在看到那位天王之后,忽的沉了下来。
大明星看起来好像不高兴……不是好像,是确实很不高兴。
郑诀警惕起来,谨慎地走了过去,还拽了怀烟的助理问了一句:“那个,你们天王的心情怎么样?我现在过去,不会被他杀头吧?”
这句话放在过去,是会被他深深唾弃的,可是被剥削久了,他居然会自我压迫了。
郑诀再一次对自己感到了可耻。
不过,可耻不妨碍他小心,他只是不想惹怒这位天王给自己招来无端之祸而已,并不是在担心什么。
助理无语片刻:“……放心吧,我们老板还没有到那种地步。”
郑诀大着胆子去了。
怀烟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眼睫一抬。
郑诀麻利地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歌词,我写好了。”
“唔。”
怀烟没有接过来,茶色的眼眸看了他一圈,这种眼神,郑诀不想熟悉也很熟悉了,更加麻利地拆开文件夹,摸出两张纸,工工整整地摆在了他面前。
唉。
郑诀在心里感慨,被压迫久了,脑子总是要出点问题的。
怀烟这才去看,他看得很慢,眼睫毛不时闪一下,神色虽然有些倦怠,却也能看得出认真。
他看歌词的时间,郑诀也时不时瞄一眼他。
来的路上,郑诀信心十足,可是真摆到他面前了,郑诀又感觉到了紧张。
比幼儿园老师念三好学生名单还紧张。
一段时间不见,郑诀感觉他好像有点瘦了。
真奇怪,人家过年都吃得胖胖的,这位天王怎么反其道而行之。
等到他看完,郑诀小心翼翼地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啊?”
“嗯?”怀烟意外地挑了下眉,没想到他最先问的居然是这个。
“这你也能看得出来哦?”
“……我不瞎。”郑诀有点闷气,感觉自己被当成小孩子了。
“那你眼神很好哦。”
怀烟把两张薄薄的A4纸摞到一起,意兴阑珊地支起下巴:“写得不错,比起上次有进步。”
郑诀“嗯”了一声,目光盯着他,等他接下来的话。
“不过还是距离我想要的差一截,”怀烟忽然笑了一下,“郑诀,要不然你拜我为师吧,我来教你怎么写。”
什么年代了还拜师,郑诀知道他这是又在捉弄自己,恶狠狠地说:“我才不,你想得美!”
说出“你想得美”这四个字时,郑诀甚至还生出了点感动,毕竟从来只有天王拿这四个字甩给别人,哪有别人这么对天王说话的份……
“不拜就不拜,郑诀,你错过了你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机会。”怀烟一本正经地说,“你就留在这里改歌词吧,什么时候改好什么时候回家。”
“哪有你这样的。”郑诀不满。
“我都亲自监督你改了,你还有什么不满?”
郑诀:“……”
天王这句话说得真的好像他很劳苦功高做出了什么贡献一样……
郑诀和天王对视。
天王那双茶色的眼睛充满了威胁。
半晌,郑诀扭过头:“改就改。”
呆比小狗
公主猫猫摇尾巴:果然还是要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
实际上的小郑:并不痛苦,反而有点莫名其妙的快乐(。
此时的贺总正在修复ing 等待恢复初始状态ing
46、伪装
◎为什么要走◎
修改歌词说难也不难, 主要问题在于怀烟这个掌控整首歌概念的歌手和作词者之间的意见分歧。
怀烟找郑诀约的歌词风格近似于“侠骨柔情”,郑诀写出了代表着少年意气风流的“侠”,却没有写出代表缠绵爱恋的“柔”。
不过, 这也不太能怪郑诀。
郑诀是个没什么脑子却很有一腔青春热血的Alpha,侠气所需要的勇敢和正直他都具备, 写起来也不会有什么难度,可是他没谈过恋爱,也不懂恋爱。
他写不来柔情, 因为他没有过这种情绪。
他只能通过影视和书籍来琢磨这种幽微的情绪,可是感情这种东西,描写出来千奇百怪千姿百态,只是看的话,他也分不出来到底哪一种更适合。
怀烟的要求又很高,他不想要波澜壮阔的背景来衬托柔情, 他需要不经意间润物细无声的柔。
这就需要郑诀自己揣摩衡量了,反正天底下的甲方都是一样的罪恶,又要黑又要五彩斑斓。
郑诀眉毛紧皱, 捏着纸张冥思苦想。
怀烟没有多管他, 把自己的痛苦转移给别人之后, 他的心情短暂改善了一下,打开手机上网。
好巧不巧, 社交网站上推送了几则新闻,某某公司和某某公司在互相竞争,为了同一个项目打得厉害,表面上看, 这就是两家公司的问题, 但这俩家公司背后分别是瑰译和天池集团。
一般情况下, 这种企业竞争是不会被摆在台面上公开的,而且这件事也没有大到需要上新闻的地步。
打得厉害,但也还在某条线之内。
与其说是媒体好事,不如说这是刻意给某个人看的讯号。
“……”
怀烟的心情瞬间又降落回谷底。
他说贺忘幼稚真是太轻了,贺忘根本是不顾一切。
怀烟点了点屏幕,手指放在贺忘的联系方式上,却没有立刻点下去。
这两个人想打就打,他为什么要配合?
一个是演得出神入化的王八蛋,一个是舍他而去的混蛋,两个都没有好到哪里去,打起来又关他什么事。
怀烟赌气一般关掉手机,把手机塞进了背包最下一层,用衣服盖了起来,盖得严严实实,似乎这样就可以掩埋掉让他烦心的东西,可以当做自己什么也没有看见。
拍摄现场很吵闹,演员对戏的声音和各种说话声、机器运行的声音就没有停过,这样的场合实在不是很适合创作。
郑诀抓破了脑袋没想明白要怎么改,呆滞地抬起头,双眼放空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看着看着,他转移视线,不自然地看向天王。
他想找天王再仔细商量商量,探讨一下具体方向,然而一看到怀烟,郑诀就知道,他只能想想了。
这位天王一看就是不可能搭理他的模样。
团队员工扛了把椅子过来,这把椅子是很大的躺椅,也是方便给导演这种大龄人士休息,不过眼下,这把椅子被天王霸占了。
他缩在椅子里,明明穿着羽绒服,却依然给人一种单薄伶仃的感觉。
郑诀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
这位大明星到底是怎么了,这么不开心。
作为被大明星折磨这么久的受害者,郑诀觉得自己应该高兴一下,但不知为何,他又不是很能高兴起来。
不是他脑子有问题,也不是他眼神出了偏差,更不是因为其他的,反正,总之,他感觉,大明星还是得意洋洋捉弄别人的时候更好看一点。
……也不能说是更好看,怀烟现在也很好看。
但是就是觉得,不想让他露出这种神情来。
“……”意识到自己有这种想法,郑诀呆若木鸡地愣了许久。
他可能真的脑子有了点问题。
看到大明星不高兴,他不仅没有鼓掌感慨“风水轮流转你也有今天”,他甚至还想哄他高兴。
郑诀啊郑诀,你脑子真的瓦特了。
郑诀倔强地和自己这种思绪做斗争,他觉得这很没有道理,很不应该,完全想不到自己会这么想的理由,最终,还是一个念头打败了他。
既然写不出来,他做点事哄大明星开心又怎么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兵败如山倒,没有灵感不知道怎么改整个人都蔫了吧唧的郑诀立刻振奋起来,找助理要了把美工刀,把几张纸裁成小小的正方形,用订书机订成一块有些厚度的豆腐块。
也是幸好助理准备的东西很齐全,不然他还真没办法这么搞。
他在每张纸上刷刷画画,折腾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做好了成品。
画是画好了,可是该怎么送出去呢?
他这么递过去,会不会被天王嘲笑啊?
郑诀犹豫片刻,还是鼓足了勇气,霍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到了怀烟面前。
如果有谁在看,那么一定能感觉到郑诀的紧张,他走路姿势都变了,僵硬得好像是要提着脑袋上战场。
“那个……”郑诀严阵以待地站直身体,开口时磕巴了一下,“大明星。”
怀烟蔫蔫地抬起眼睫:“?”
郑诀仿佛是一只莽撞又懵懂的小兽,盯着他的眼睛许久,气势汹汹、又如临大敌般伸出手,递给他一本小册子。
“这是什么?”怀烟迷茫地问了一句,不是很能理解他的举动。
“你看看不就知道了。”
那股来历不明的紧张感消失了一点,郑诀没好气地回。
真是岂有此理,让他看东西态度还这么差。
怀烟:“不看。”
“???!?!”
郑诀急了,自己花费时间精力画出来的东西,这位天王怎么能看都不看一眼。
郑诀倔强地说:“不行,你必须看。”
“我就不看。”怀烟也很倔强。
郑诀二话不说,忽然握住了他的手,摊开他的掌心,把小册子拍进他手心里,郑重其事地说:“你一定要看。”
天王的手指软软的,郑诀拍完了想起他是Omega,又像是被火燎到似的,匆忙甩开了手。
“你要看啊,”郑诀转过头,咳了一声,“反正也不会浪费你多少时间。”
怀烟:“……”
郑诀别扭地、匆匆忙忙地大步走开了,怀烟不明所以地看向手里装订粗糙的小册子,翻开看了一眼。
第二张纸上画着一只圆润的小狗。
再往下翻一页,小狗往前移了一点。
再往下翻,小狗面前出现了一根骨头。
怀烟知道这是什么了,捏着勉强算是书脊的那一部分,快速翻看了一遍。
小狗看到了骨头,想要去叼起来,骨头却飞得更远,小狗一直跑,摔到了水坑里,变成了一只湿漉漉的落汤小狗,委屈巴巴地抿着耳朵。
怀烟慢慢弯起了眼睛。
看到他笑,躲在远处的郑诀也松了一口气,也跟着勾起了唇角,目光飘飘忽忽地瞎转悠。
如果不是不可以,他甚至想吹个口哨。
他又有了种成就感,这种成就感几乎要装满他的胸腔,让他变成一只轻快的、随时能飘起来的气球,没有灵感的烦躁都消退得一干二净。
他很开心。
尽管他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看在这本漫画册的份上,怀烟大度地给郑诀放了假,允许他回家再想。
郑诀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一个没有签劳动合同没有五险一金连工资都没有的免费短工,被天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心里有点不满,但他还是回家了,因为在这里确实不是个构思的好地方。
他也想早点写出歌词,想证明自己的实力给天王看。
“郑诀。”
怀烟忽然叫住了他。
郑诀转过头:“干嘛?”
怀烟走过去,笑盈盈地抱了抱他:“谢谢。”
这个拥抱是再正常不过的表示感谢和鼓励的拥抱,一触即收,但这一瞬间,郑诀还是睁大了眼睛,没有反应过来。
过了几秒,郑诀下颌一收,看似镇定地转过脸:“……不客气。”
工作结束,怀烟把小册子装进了背包里,准备回家。
到了车库,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了他面前。
这辆车以前没有见过,车牌也没见过,可它的车标大家都认识,贵得普通人蹭一下都能赔到倾家荡产,跟在怀烟身旁的丁佳怡和几个助理保镖都是一顿,然后紧张地把他围了起来,准备绕道而行。
然而接着,轿车后座的车窗降了下来,露出了一张格外冷漠锋利的侧脸。
这张脸只稍微转了一点角度,脸上的神情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变得近乎温和无害。
怀烟有所预料,看到他也没有奇怪,更不奇怪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在这的。
只要贺忘想,他可以做到许多事情。
“殿下。”贺忘推开车门,拦住了他准备离开的脚步,随后也下了车。
贺忘本身就很高,而当他不再遮掩自己的气场时,他的存在感更是高到让人害怕的地步,仿佛是不动声色酝酿完毕的海啸,随时都能给人致命一击。
这种恐惧感对Alpha来说更深刻,保镖们完全是出于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但他的言行举止又依旧彬彬有礼。
“为什么要走,”贺忘微微俯身,漆黑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怀烟,低声说,“你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吗?”
只有看起来乖的兽类。
这个Alpha在向他显露出他不曾见过的另一面,他的侵略性,还有他的……控制欲和独占欲。
贺总:I'm back
还是贺总:开始圈地.jpg
47、坦白
◎我会后悔◎
其实他们俩只有一个星期多没有见面, 彼此之间却又有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一个星期,不知道够不够恢复伤势。
怀烟看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 捏了捏贺忘的脸。
他用了些力气,不过什么也没捏下来。
贺忘没有躲避, 也没有拒绝,还很配合地跟着低下头,生怕抬手这个动作会累到他似的。
“……”
装得倒是乖。
怀烟静了静, 转头给丁佳怡一个示意的眼神,还是坐上了贺忘的车。
贺忘搬到了他家楼下,他那些车也没有都开过来,怀烟常见的就是那辆看起来低调的黑色轿车。
这辆倒是没见过,这辆车和车牌都可以说是不符合贺忘性格的高调张扬,开在路上大概能自动清出一圈真空带的昂贵和奢侈。
不过这也没什么稀奇的, 再昂贵的东西也会有价格,只要有价格,贺忘就都能买到。
怀烟意兴阑珊地扫了眼车内, 虽然同坐在后座, 也和贺忘保持了一点距离。
这点距离, 还是他们刚订婚的时候才会有的。
贺忘目光凝了一瞬,刚要再往他身边靠近, 就听见怀烟说:“不要过来。”
“……”
贺忘顿了顿,若无其事地升起隔音板,随后伸出手,勾住怀烟的腰, 把他整个人从车门边缘带了过来, 勒进了怀里。
他只用了一只手, 哪怕怀烟是个成年人,这点重量对他来说也是轻而易举。
“好,我不过去。”
怀烟不让他过去,那他就不过去,可是公主殿下又没有说,他不可以把他抱过来。
怀烟:“……”
这种语言艺术,怀烟还不至于听不懂。
贺忘露出了仿佛天生就流淌在资本家血管里的罪恶的狡猾自我一面,怀烟本不该感到意外,却又真的感到了意外。
一种无法预料他下一步会怎么行动的意外。
Alpha修长有力的手指箍住了他的腰,没有用力气,可怀烟也知道,他没那么容易从这双手底下逃开,于是也没有费力挣扎,只是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密密的眼睫毛垂着:“贺忘,你以前不会这么对我的。”
贺忘真诚地说:“对不起,殿下。”
怀烟早已经悟了,这个王八蛋的对不起真的不要钱的,听起来真挚动听,但也就是听起来,实际上什么用处也没有,反正他想做的都已经做了。
资本家的对不起,就和专家嘴里预估会降价但始终稳步提升的房价一样毫无可取之处。
“我才不要你的对不起,”怀烟说,“贺忘,你欺负我。”
“我,”贺忘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我很想你,殿下。”
一个星期多不算长,可是对贺忘来说很难熬,每分每秒都很难熬,他试着用各种办法转移注意力,然而除了让一心多用这项技能变得更得心应手之外,什么办法都没用。
怀烟总是会在他注意或者不注意的时候突然地在他脑海里,从小时候骄傲又漂亮可爱的模样,到现在骄纵不减又美得颠倒众生的公主殿下,如影随形。
记忆做不到天.衣无缝的防守,贺忘的精准高效也变得错漏百出。
“那又怎么样,那你也是在欺负我,”怀烟攥住了他工整的领带,向下拉扯起来,“我没有让你抱我,你再想我也不可以这么对我。”
“为什么?”贺忘动都没动一下,漆黑的眼睛紧紧锁定住他。
“因为我没有同意。”怀烟说。
贺忘沉默几秒:“那你要怎样才能同意?”
“怎样都不同意。”怀烟用力一拉领带,终于把这尊不动如山的雕像拉得身形偏了偏,大概只有几厘米的偏差,但也是长足的进步。
怀烟掷地有声地下了判断:“混蛋。”
贺忘:“……”
就此一事,回去的路上,贺忘一直在试图解除“混蛋”的称谓,可是没什么用,怀烟理都不理,贺忘无可奈何,正思考着要怎么改换策略,怀烟又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就只有脸受伤了吗?”
贺忘微不可察地一僵。
“你那天和池照明明打得很厉害。”
就以贺忘和池照互相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的暴戾,哪怕贺忘再强,也不可能只受了脸上那么一点小伤。
怀烟盯着他,就要解开他的衣服检查。
贺忘不轻不重地按住了他的手,默默地移开了视线。
怀烟冷笑,挥开他的手,动作利落地解开他的纽扣。
气温还是低,冬天还没有完全离开,贺忘穿的衣服却没有多几件,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只多了一件黑色长大衣。
也就是说,他的衣服真的很好解开。
怀烟解完了衬衫纽扣,看到了他腰腹位置的淤青,占地面积宽广,几乎要盖住了线条分明的腹肌,颜色还是深到吓人。
怀烟咬了咬唇,又重重给了贺忘一拳,再度下定论:“骗子。”
贺忘:“……”
怀烟这一拳的杀伤力基本为零,而且他发现贺忘腹肌不知道什么时候绷得死硬,他给了贺忘一下,贺忘没反应,反而是他手疼了,仿佛是打上了一堵铜墙铁壁。
怀烟气死了,又委屈死了,又咬了贺忘一口。
贺忘:“……”
贺忘还是没说话,却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不该产生的反应。
怀烟感觉到了,难以置信地瞥他一眼,从他身上挪了下来:“你怎么这么变态?”
贺忘安静好一会,垂眸缓缓扣上纽扣,低哑地说:“我控制不了,殿下。”
以他现在的表情,继续说下去还不知道他会给出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答案来,怀烟不准备再在这个话题上多讨论,果断转移话题:“你又骗我。”
“殿下,”贺忘轻声说,“不解开衣服,这些伤是看不见的。”
这句话很平静,话里的意思却很危险。
仔细想想,他一直都是危险的,只是怀烟以前没有感觉到,也可以说是忽视了。
贺忘的攻击性其实很强,强到难以预估的地步,就像他说的,他会想把怀烟身边的人推开,而他也确实这么做了,在怀烟一无所知的时候。
怀烟也是现在才发现,他用“推”这个字实在太轻了。
天池集团旗下有一家很著名的珠宝品牌,也有自己的钻石矿,贺忘明面上收购天池的矿场,又炸了矿场,人为造出了一场“意外事故”,让池照不得不飞去处理。
池照飞过去才知道被骗了,但又被控制着,根本回不来。
这只野兽是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住他的,以他所处的位置,和他接受过的教育,他会对很多观念都很淡薄。
这也不是“推”这个字可以解释的事情。
怀烟问:“看不见,就能当做没有吗?”
不待贺忘回答,怀烟又怒气冲冲地抓起抱枕,砸到了他脸上:“你根本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贺忘,你一直在骗我,你只是装出了会让我喜欢的样子,就连现在也是。”
抱枕砸乱了贺忘几缕头发,他无动于衷,一言不发。
“我不和你玩了,停车!”怀烟按下隔音板,对司机说了一句,这段时间以来,司机是亲眼看着贺总对他有多百依百顺,哪怕感觉到了他和贺总之间不对劲的气氛,也下意识听了他的话,靠近路边准备停车。
但让司机没想到的是,下一秒,贺总开口了:“继续开。”
司机一愣,踩在刹车上不知道如何是好。
随即,隔音板又重新升起,隔绝了车后的声音。
贺忘强硬地按住了怀烟,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是按住了他,然后把他圈了起来,似乎想让他哪里也没办法去。
贺忘的声音近在咫尺:“我错了,我道歉。”
怀烟固执地转过头,不想看他了。
“对不起,殿下。”贺忘握住他的下巴,又很轻柔地把他的脸转了回来,“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如果订婚之前,池照也出现在你面前,我和他,你会选择谁?”
怀烟一愣,没有立刻回答。
他没有做过这样的设想,如果真的这么设想,他肯定不会选择池照,然后他也会因为池照的出现而生气,他一生气,他会谁都不选,直接拒绝和某个人订婚的想法。
……这样的话,他也不再会和贺忘产生联系了。
贺忘对他来说,依然只会是一个幼年时见过寥寥几面的……陌生人。
无论他们是不是一同出现,答案都是一样的。
贺忘似乎猜到了他的答案,神色很平静,目光还能称得上是温柔。
“我想要你,殿下。”
尽管那时候的贺忘根本不理解这种情绪,没办法定义,可他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他想要怀烟,为此不惜一切,任何有可能成为他阻碍的东西都会被他清除。
贺忘俯身,吻了吻怀烟的唇角。
怀烟神色有些迷惘地看着他,不知道是忘了推开他,还是不打算推开他,就让他很顺利地完成了这个亲吻。
“我的筹码太少,我只能这么做,让你选择我。”
“……”
怀烟难得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这个设想,和贺忘的回答都给了他一定程度上的震撼,让他的大脑短暂停止了运转。
贺忘声音更低,听不出来情绪:“我知道你为什么生气,我没有那么愚钝,殿下。”
“我也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我会后悔。”
小贺就是很疯的狗勾嘛……但是伪装得好
公主猫猫生气出拳,公主猫猫哭哭:爪爪痛痛
小狗:感觉不到发生了什么,但是我那什么了(。
48、巧合
◎不想让他离开◎
巡演时间如期而至, 怀烟飞往了下一站演唱会地址。
他在国内还有六站,国外九站,总共要花小半年的时间, 等这一轮巡演结束,时间也到了夏天。
这一站所在地是个发展还不错的二线城市, 有一些很出名的风景和博物馆。飞机头等舱里,怀烟漫不经心地翻着一本介绍当地风土人情的杂志,打算演出结束后去逛逛散散心, 然而那些琳琅满目的图片和文字一个都没被他看进去。
他叹了声气,转过头,看向窗外,飞机上的窗户只有那么点大,狭窄的条框外又是无边无际的天空,看不见云, 只能看得到漫无边际的蓝。
蓝色铺满了他的视野,似乎可以涤荡所有尘世间的哀愁。
怀烟出神地看了很久。
他静下来的时候,会有一种很难以言喻的气质, 看着他在眼前, 却又有种间隔遥远无法触碰的错觉。
连丁佳怡都不知道能不能和他说话。
他很少遮掩自己的情绪, 无论是在镜头前还是在生活里,他很漂亮, 可他的刺也是谁都能看得到的,有不少人对他的性格恨之入骨,每天咬牙切齿地流窜在所有提到他的地方辱骂他怎么还不糊。
丁佳怡也不是不能理解这种心态,人嘛, 大多数都是以自我为中心的, 自我的眼界和心胸越狭窄, 越无法忍耐别人获得的成功,一定要想方设法绞尽脑汁地抹黑别人,将别人的成功当做投机取巧,把别人的一举一动都冠上心计深沉的名号,刻苦挖掘开发出每个值得被批判的点,如果实在没有那就自己凭空捏造,再得意洋洋宣传,仿佛这样,就能将别人贬低得一文不值,就能将所有喜欢他的人一同打进尘埃里,证明自己是有多清醒理智卓尔不群。
可是这个世界上,喜欢他的人却是更多。
无论在哪里,都有庞大的骑士团为他摇旗呐喊,冲锋陷阵。
怀烟不遮掩,可也没有这么长时间的心情不佳过,因为他得到的爱太多了,和他收获的爱比起来,那些毫无理智的诋毁和攻击都可以被略过,创作里的困难和挫折也都可以翻越,很少有什么能困扰他。
而他现在又是真切地在被什么东西困扰着。
丁佳怡想来想去,也只能想到他那个冷淡寡言的未婚夫。
贺忘和怀烟大多时候是独处,丁佳怡看不到更多,但也能够从不经意间看到的场景感觉得到,贺忘对他到底有多喜欢。
贺忘已经有几天没出现了,他是瑰译总裁,忙起来会顾及不到怀烟好像也很正常,可是丁佳怡直觉,他不是因为这种理由不出现的。
上次丁佳怡还猜他们是吵架了,这次丁佳怡大概琢磨出了一点,他们之间的确出了问题,而根源在于怀烟。
两个人的感情终究是私事,丁佳怡不会去追问,可是她很关心怀烟的状态。
怀烟已经受到影响了,这是以前的丁佳怡难以想象的事情。
她想了想,从背包里翻出几块怀烟很喜欢吃的水果软糖,递到了怀烟面前:“宝贝,吃糖吗?”
怀烟扫一眼:“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话这么说,他还是拿了过来,修长漂亮的手指慢吞吞剥开糖纸,再慢吞吞送进嘴里。
“你最近的心情不太好哦,”丁佳怡试探着说,“是不是碰到什么麻烦了?”
怀烟先是摇摇头,很下意识的,接着又点点头:“嗯……算是吧。”
贺忘不是麻烦,但也和麻烦差不多。
怀烟很早就发现了贺忘喜欢他,可是不知道他这么喜欢他。
他也不知道,贺忘无声地喜欢了他那么久。
贺忘的问题给了怀烟一定冲击,他试着搜寻记忆,在过往里找出和贺忘有关的片段,然而不管怎么找,也只能想起零星的几帧画面。
童年时的初见,有人拍了拍幼年贺忘的后背,对怀烟说,他叫贺忘。
少年时代,贺忘回国,在聚会里沉默寡言,一言不发地待在角落,怀烟目光不扫过去,都感觉不到他的存在。
这几帧画面纵贯了他们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在漫长的岁月里,显得如此微不足道,连他记忆的边角都占不到,但又是贺忘的全部。
这样的对比太强烈了,以至于,哪怕他现在知道了贺忘一直在伪装,也没办法干脆果断地讨厌他,哪怕知道贺忘做事不择手段,也没办法害怕他。
讨厌不起来,害怕不起来,不想让他离开,又不想让他靠近。
混乱得像是一团被猫挠过找不到线头的毛线,怎么理都理不清。
·
怀烟飞到下一站的时间,郑诀也才开学。
他开学晚,假期这么长时间,都用来了写歌词,要么被天王叫去当白工,连和狐朋狗友一起聚会的时间都没。
开学再见,一个假期都抓不到郑诀玩的朋友们终于有了吐苦水的机会:“妈的,一个寒假啊!整整一个寒假啊!我们几个人,从来没有把你叫出来玩过!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郑诀的朋友们要么是母胎单身到现在的寡王,要么是一直恋爱一直被甩的死直A,对于朋友圈里最不开窍的直A郑诀可能恋爱的消息,他们都表现出了近乎扭曲的“关心”。
就看他们互相对视的模样,郑诀也能猜到了假如自己真的恋爱,他们会怎样仇视的盯着他。
可是他也没有恋爱啊。
郑诀坦然地抬起下巴,态度十分理直气壮:“真受不了你们,脑子里天天除了谈恋爱就不能有点其他的吗?我哪来的时间谈恋爱,我忙死了好吗,又要给天王写歌词,还要给天王打白工,来给你们换签名专辑!”
“你们这群畜生,不仅不感谢我,怎么还想害我?”
一提到天王的签名专辑,几个人脸色瞬间变得和风细雨温柔体贴,一个给劳苦功高的郑哥捶背,一个给郑诀揉胳膊,一个给郑诀揉腿,还有几个给郑诀端茶送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误会我们郑哥了,是我们肤浅!”
“郑哥要到专辑了吗?要到几张了?我还从来没有见过真实的公主殿下的签名呢,能给我长长眼吗?”
“给天王打白工是怎么个打法,郑哥仔细讲讲,我也想拥有这样免费锻炼自己的机会。”
郑诀目瞪口呆地看着发出此言的Alpha,深感骑士团之可怕,资本家见了这样的韭菜都要流下热泪。
享受了一会高级待遇,郑诀煞有介事地站起身,往外走了几步:“签名当然要到啦,我要到了好几张。”
朋友们兴奋地搓搓手,眼巴巴看着他。
郑诀转了转眼,眼尾余光偷瞄了他们一眼,得意洋洋地说:“不过——”
“我是一张也不会给你们的。”
郑诀边说,边跳起来就往外跑,朋友们顿时明白了这个崽种为什么提前走了几步,原来是他跑路的预备空间,气得上蹿下跳追了过去。
“郑诀你他妈啊!你怎么变得这么阴险了!”
郑诀扭头回了一句:“跟你们公主学的!”
“滚!你也配!”
“我怎么不配了,”郑诀不亏是年轻气盛,一边跑一边回头说话,还能跑出风一样的速度,简直让人甘拜下风,“反正我比你配多了,就你还想给天王打白工,你想得倒美!”
就算是白工,以那位天王的眼光,也肯定要挑帅的。
郑诀觉得自己比别人帅一截,要挑也肯定是挑他。
“啊啊啊啊你给我站住!我杀了你!”
一群大男生围追堵截跑了半天,终于力有不逮,气喘吁吁地停下了脚步,手撑在膝盖上休息。
“靠……跑不动了……郑诀你是狗吧这么能跑……”
郑诀没事人一样,骄傲地走了过来:“你们自己菜。”
说完这一句,他顿了顿,又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就你们这种身体素质,给天王看门都不要。”
“那他要谁,”朋友们也受不了他了,抬头回杠,“要你吗?”
“……”
这话听起来明明没有任何暧昧的意思,而且也没有任何值得骄傲或者高兴的意思,毕竟谁会为自己有没有资格看大门感到高兴,然而郑诀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愣了一下,随后转过了头,若无其事地哼了几声。
朋友们沉默了好长时间:“……”
“你怎么看起来还挺为有资格给公主看大门的事情高兴的?”
郑诀继续若无其事:“啊,有吗?你的错觉吧?”
朋友们也很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可是郑诀跑了那么长时间都脸不红气不喘,说几句话的时间,他的耳朵倒是越来越红了,难不成运动这回事也能反刍的?
“你他妈……你有病吧……你脸红什么啊?”
然后他们就眼睁睁地看着郑诀的耳朵越来越红。
朋友们:“……”
草,郑诀中毒了。
等到他们都歇得差不多了,郑诀才像是什么心虚的好学生,一本正经地问了个问题:“那个,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朋友们投去充满杀气的视线。
“别这么看我,”郑诀摆摆手,“我是有正事用的,我要写歌词用。”
既然他这么说,朋友们也不计前嫌地暂时和他和解,七嘴八舌告诉他恋爱的感觉。
“想到她会心跳加速,看到她会害羞。”
“每天都打扮得帅帅的,吸引她的注意力。”
“看到别的Alpha靠近她会吃醋,只想让她理我。”
“想和她亲亲……”
话题倏地跳转到了少儿不宜的阶段,郑诀走了神,脑子里反复思考着比较有价值的几句话。
想到他会心跳加速?看到他会害羞?想打扮得帅一点,吸引他的注意力?
郑诀想着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人的身影。
他似乎自己都对脑海里的画面感到了震惊,呆了好久。
“啊……”
郑诀突然捂住了脸。
他怎么会在这种时候,想起那位可恶的天王呢?
“郑诀,你果然还是谈恋爱了吧?”
郑诀把脸捂得严严实实,倒是露出了一对红到滴血的耳朵,这种反应,就是再迟钝,也能分得出他不是因为运动了!朋友们哗啦围到他身边,逼问他恋爱对象是谁。
郑诀一声不吭,只是把脸捂得更紧。
朋友们叽叽喳喳说话的声音好像离他远了,他躲在自己身体制造出来的封闭空间里,只听得到心跳的声音。
砰,砰砰。
清晰、有力、加速的心跳声。
·
这一站的演唱会结束,怀烟多留了一天,去参观历史博物馆。
工作日,博物馆的人不算多,怀烟戴着帽子和口罩,这样的装扮在此时非常常见,加上博物馆里的灯很暗,普通人也不会太注意他。
怀烟也能够暂时空出思绪,什么也不想,只是安静地参观诸多背负着历史的文物。
在博物馆里,什么声音都被放得很轻。
待了一天,怀烟和助理们离开博物馆,走到正门时停下了脚步。
一个身形修长挺拔的年轻Alpha懒懒靠在门边,他穿着的是很正经的西装,透出来的气质却是漫不经心的闲散,可是又不显得违和。
他随意地转过头来,对着怀烟一笑。
“好巧啊哥哥,又见面了。”
小盛每次出现得好像都像是巧合,然而,并不是(。)
49、不明
◎是贺忘的车◎
巧合吗?
也不是没有可能, 怀烟来参观博物馆只是一时兴起,盛况也不会读心。
可是巧合也只是巧合,怀烟没什么理由要为这份巧合驻足, 所以也没有理他,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怎么不理人啊, ”盛况跟在他身后,大约只有一步的地方,无奈地说, “好绝情啊哥哥。”
“你好烦,”怀烟心情不美丽,也没有和他聊天的兴趣,“你烦死了,走开。”
盛况自然没那么容易就走开。
“你要离开这里,我也要离开这里, 这么说的话,我跟你就是顺路,既然是顺路, 一起走又怎么了。”
盛况语调很轻, 是那种风流少爷不务正业的轻, 又带着笑,越发显得随意, 却又不轻佻,不会让人讨厌。
“哥哥,好歹相识一场,不用这么小气吧?”
只可惜他这种表现并不能让怀烟的心情有所改善:“就小气, 走开。”
盛况噎了那么十分之一秒, 又很习惯地说:“就不走。”
“……”
怀烟很想让他继续走开, 可以眼下这种情况看,他不管说什么,都只能换来这种犹如小学生吵架的幼稚对话。
怀烟更气了,看他碰到的都是什么狗东西,一个两个都不听他的话,害得他这么委屈。
他气起来一般是不会忍着的,转头找丁佳怡要了她那个什么东西都能掏出来犹如百宝箱足足十几斤的包,抡圆了给了盛况一下。
盛况在他动作的时候就有所防备,但依然被拍得一个趔趄:“你怎么又打我……为什么每次都是我挨打?”
怀烟把包还给丁佳怡,优雅地说:“我一般不动手,这是你的荣幸。”
“行,我的荣幸。”盛况理了理并没有被拍得怎么样的西装外套,俯身看着怀烟的眼睛,不以为意地笑着说,“哥哥,是谁惹你生气了,害我当了次替死鬼?”
怀烟戴着口罩,那张漂亮得不可思议的脸差不多被完全遮住了,只露出一双顾盼生辉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好看,哪怕现在盛着怒气,盛着委屈,也依然好看,他的美丽就是能让一切东西都变成他的点缀。
盛况看愣了一瞬,随后又反应过来,若无其事地垂下了眼皮。
怀烟说:“你不要以为你就没有惹到我。”
“那我道歉,”盛况接话的速度很快,“除了我之外,应该还有别人惹到你了吧?”
盛况语气多了几分试探:“让我猜猜……嗯,是你那个未婚夫吗?”
怀烟转过头,彻底不理他了。
“真的是啊,”话这么说,可他也没有感到很意外的样子。盛况笑了一下,“他的错误就没必要牵连到我这个无辜人士身上了吧,哥哥,你要是实在不高兴,要不然跟我去玩吧?”
丁佳怡:“……”
怀烟身后的助理们:“……”
真不是她们容易多想,只是,但是,可是,眼前这种情况,怎么都不能算是正常吧?
这位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Alpha怎么和惹到暗恋对象生气只能想方设法讨好对方一样,连挨那一下打都挨得心甘情愿的。
丁佳怡敢说,就小公主那个慢吞吞的出招速度,只有两种人会躲不开,一种是傻子,一种是自愿给他揍的傻子。
这Alpha该不会也喜欢因因叭……那他可也来得太迟了……
盛况始终和助理们保持着一定距离,就像是不太想让她们听见一样,可是这句邀约,丁佳怡还是听到了的。
“等等,”丁佳怡警惕地盯着他,“你想带因因去哪玩?”
盛况在等怀烟的回答,也没有直起身,只是偏了下头,若有所思地问:“因因?”
怀烟:“……”
盛况脑子转得很快,立刻就反应过来,笑着说:“这是哥哥的小名吗?听起来不错。”
怀烟没好气地说:“爬开。”
从“走开”降级为“爬开”,不难想象这短短的几秒钟里,他在怀烟心里的物种阶级跌了几个层次。
可就算是这样,盛况也还是没爬。
盛况不急不慢地说:“真不和我去玩吗?我觉得你应该会喜欢的。”
怀烟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哦?”
盛况镇定自若地和他对视。
其实他心里很虚,但是为了拐走这位公主殿下,盛况决定拼一回。
盛况成功吊起了怀烟的兴趣,怀烟还是和他去了,当然,出于种种安全起见,助理们也被他一并带上了。
然而,跟着盛况来了,怀烟才发现他带这么多人属实是多余又不多余。
一看到车窗外的景象,怀烟就怒了:“你是指望我给你撑船吗?”
该死的盛况,居然带着他来到了湖边。
湖面漂着许多新生的莲叶,放眼望去尽是新生的、脆弱易折的绿。
岸边停着几只小船,没有游客,不知道它是在风景区还是在保护区,还是只是一片无人问津的湖。
怀烟很想让人把盛况投下去喂鱼。
“我给你撑,放心吧,大小姐。”
盛况下了车,拉开他的车门,邀请他下来,怀烟想了半天,还是秉承着“来都来了”的经典想法,不情不愿地下了车。
“我的衣服很贵,”怀烟提前说明,“要是你敢把我的衣服弄脏了,我就把你扔进去喂鱼。”
“嗯……”
盛况顿了顿,慎重地扫了他一圈,脱下了西装外套:“保险起见,要不然你用这个围着?”
盛况随手把衣服递过来,怀烟也随手接过,他认得出这件外套有多贵,可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盛况不是健壮的身材,可他这件衣服还是比怀烟穿的大很多,可以完美用来充当麻袋。
怀烟套上这件昂贵麻袋,有几分大义凛然地坐上了船。
一条船只能容纳两个人,他一上去,丁佳怡只能和助理们再划几条,无论如何都不敢只能在岸边看着。
“啊啊啊啊我不会划船啊!”
“让我来让我来!”
“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的样子吧!”
“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呢?”
助理们也是没想到跟着老板还有要自己动手划船的一天,一时间也是跃跃欲试,搞得同坐一条船的人士心情大起大落。
说话声里,盛况倒是姿态很从容地划进了湖里。
他划得还算平稳,怀烟也就暂时歇了拿他喂鱼的想法,伸手戳了戳路过的莲叶。
莲叶被他按进水里,又裹着一汪水珠浮起,怀烟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连响起的手机来电铃声都没理,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盛况放下船桨,让船随波逐流,然后原地坐了下来。
怀烟忽然问:“你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玩?”
“不知道,”盛况说,“就是想来散散心。”
“哥哥,你和贺忘为什么吵架?”盛况话锋一转,直直看着他。
“我没有和他吵架,”怀烟一手撑起下巴,一只手漫不经心地继续按莲叶,“我只是暂时不太想看到他。”
或许这种空旷的、看不到人烟的场合真的很容易让人感到心情开阔,怀烟说出这句话后,心情忽然好了一点。
盛况也没有再问下去,一来是直觉他不会再回答,二来也是真的不想提起贺忘。
这种时候,就没必要再给自己添堵了。
盛况划着船,慢悠悠穿过湖面,然后又转了方向,回到了岸边。
另一边的助理们还在兴致勃勃体验划船的乐趣,速度比他们慢了不是一点半点。
“到了,”盛况语气轻快,像是在要夸奖,“哥哥,我划船的技术还不错吧?”
“勉勉强强。”
怀烟踏上岸,刚要解下衣服还给他,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身后。
怀烟:“……”
如果他没看错,这是贺忘的车。
小盛:玛德怎么哪里都有你
小贺:这句话应该是我来问。
应该快完结了,躺
50、爱
◎我只是想留住你◎
没有接那通电话时, 怀烟就有种直觉,贺忘在他附近。
也许不能算是直觉,而是他根据贺忘现在的行事风格推测出来的答案。
所以即使真的见到他, 怀烟也没有意外。
倒是盛况,看清车里坐着的是谁后, 神色变得非常好看。
不过也就是一瞬间,他就调整好了面部表情。
车里,贺忘只扫了一眼, 视线就定住了。
他的目光落在怀烟披着的那件外套上,然后一点点硬生生揭开视线,转而看向怀烟身后的Alpha。
视线如刀,盛况却并不怎么害怕,双手插进裤袋里,若无其事地和贺忘对视。
认真算来, 这倒还是他和贺忘第一次这么认真对视。
在学校时,贺忘冷漠寡言谁都不理,盛况看他不顺眼, 自然也不会多认真去观察他。
在贺忘的订婚宴上, 哪怕听到了他那番话, 贺忘也没有正眼看他一眼,反倒是盛况有点心虚, 没挖得动墙,也有被当事人撞见的心虚。
而到现在,盛况连仅存的心虚都没有了。
岸上的气氛古怪到让人胆战心惊,助理们划到了岸边, 却也踌躇着, 没有立刻上岸。
她们总觉得上面的气氛太恐怖了, 点个火星就能爆炸的恐怖。
贺忘面无表情地下了车,三两步走到了怀烟面前。
贺忘在外的表情没怎么变换过,如果每天给他拍一张照片,没有标注时间日期,那根本分不出来都是哪天拍的,千篇一律的冷淡。
但怀烟又能感觉出来,他现在的情绪很不平静。
怀烟也很不平静,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让他忽然想起了贺忘和池照打架的时刻。
那并不是美好的回忆,怀烟不想再记起来。
他转身就想走,被贺忘扣住了手腕:“殿下。”
贺忘的力气很大,怀烟没办法再往前走一步,茶色的眼眸转了转,瞥了他一眼:“?”
贺忘抬手,不是解开,而是非常轻描淡写地拽下了西装外套的纽扣。
他的手指动作幅度甚至还没有握住手机的幅度大,怀烟都没有感觉到,就听到了轻微的啪嗒一声,是缝线断裂的声音。
“这件衣服的质量不太好,”贺忘脱下了他披着的外套,扔在了地上,近乎温柔地说,“不适合你穿。”
话里话外的意思都很明确,这件衣服不配出现在怀烟的身上。
怀烟:“……”
盛况:“……”
“你把别人的衣服弄坏了,是要赔偿的。”怀烟默了默,语气一言难尽。
“可以,”贺忘不以为意地松手,被他卸下来的纽扣陆陆续续无声掉到了草地上,“让他拿这件衣服当证据,我愿意赔偿,无论多少倍。”
盛况也走了过来,俯身捡起衣服:“不用了,不敢劳动贺总大驾。”
“一件衣服而已,我还是出得起的,”盛况弯了弯眼,笑了,“你说是吧,哥哥?”
气氛陡然降到了冰点。
贺忘本就面无表情的脸变得比冰山还冷,青筋突起的指骨动了动,让人毫不怀疑这只手在瞬间爆发出的力量能捏碎一个人的喉咙。
可他没有出手。
贺忘忍耐力极高,更何况,这点干扰,远不足以扰乱他的理智。
他的确很想动手,但他更清楚,动手的后果会是什么。
他的公主殿下不会要一而再再而三轻易就动用暴力的Alpha。
怀烟没好气地说:“闭嘴吧你。”
在怀烟眼里,盛况这件外套到了他身上那就是个防尘袋,不过他也知道,贺忘这种独占欲极强的Alpha会把这件事看成什么。
他或许应该解释,可是又不想解释。
就像贺忘也没有告诉他,他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
怀烟又烦躁起来,不讲道理地把这一切的根源都推到了贺忘头上,都是他的错,如果他不跟着过来,他也不用这么烦。
贺忘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情绪,箍住了他的腰不让他跑,然后像是才注意到盛况似的,漆黑的眼珠转了一下,看起来很平静,实际上居高临下、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地看了过去。
很突兀的,这种眼神让盛况生出了一种不祥感。
“原来这件衣服是你的。”贺忘说,“那我应该感谢你,谢谢你对殿下的照顾,也谢谢你——”
贺忘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给我带路。”
“……”盛况脸上的笑意凝固了,心跳瞬间飚上一百八,心慌意乱。
怀烟也从烦躁里短暂收回神,偏了偏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殿下,”贺忘转过头,认真地问,“我能和你一起回去吗?”
“不要。”
怀烟信了他才是有鬼,可是又没什么力气去探究,或者说懒得探究,只想回车里坐着。
贺忘被他拒绝了,也没有听话,直接把他抱进了车里。
“……”
贺忘是不是太过分了,老是随随便便抱他,他就应该增重一百斤,看贺忘还能不能这么轻松地抱着他跑。
“我不是说了最近不想看见你吗?”怀烟声音闷闷的。
贺忘倾身靠过来,一边给他系好安全带,一边低声问:“你讨厌我了吗?”
怀烟一顿:“……”
贺忘仔细地观察他的神色,低低地、说不出来是什么意味地笑了笑:“你没有立刻回答,殿下,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不讨厌我?”
怀烟幽幽地说:“不可以。”
贺忘发动了车,还在湖里漂着的助理们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冲上了岸:“等等等等,等等我们!”
“我靠贺总就这么带着公主跑了——”
一行人争先恐后钻进车里,丁佳怡刚要上车,想起什么,转了下身。有点尴尬地说:“嗯……那什么,盛先生,我们先走了哈?”
盛况面色如常地点了点头:“嗯,再见。”
丁佳怡上了车,助理们也很快开车追了上去。
这片罕有人至的湖泊重新归于沉寂。
盛况无意识攥紧了衣服,在岸边站了许久。
这片湖当然不会有人来,因为这是盛家的私产。
他也不是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带怀烟过来,今天其实是他的生日。
他很久没有过过生日了,只是突然想到今天还是他的生日,又想起怀烟也在这里,于是就想去见见他,跟着怀烟到了博物馆,等着他出来。
但他没想到贺忘也在。
其实贺忘在也很正常,贺忘才是怀烟的未婚夫。
只是看到贺忘光明正大带着怀烟离开,他又有许多不可说明的不甘。
·
贺忘不知道是在往哪开车,怀烟看了眼导航,才发现他们现在的方向和他下榻的酒店完全是背道而驰。
“你要带我去哪?”怀烟手指放在了车门把手上,“停车,我不跟你去。”
贺忘理所当然的没停,他现在没有那么听话。
“贺忘!”怀烟更不高兴了。
“我只是想和你单独待一会,”贺忘扫了眼后视镜,低声说,“难道这也不行吗?……哥哥?”
怀烟猝不及防:“……你叫我什么?”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叫他哥哥,可是又各不相同。
池照叫他哥哥的语气总是黏黏糊糊的,大多数时候是在和他撒娇。
盛况也叫他哥哥,但是散漫又随意,像是一种揶揄,听不出有多少认真。
贺忘以前没有这么叫过他,他现在才知道,贺忘这么叫他时的语气,竟然是哀求的。
“哥哥。”贺忘干涩地说,“我要叫你什么,你才肯留下来?”
怀烟指尖缩了缩,像是被看不见的针扎了一下。
他还是给丁佳怡发了信息,让她们先回去。
后面的车没有再跟上,贺忘也调转方向盘,开进了一条小道里。
车最终停在了一个偏僻的郊区,荒郊野岭,四下无人。
怀烟对这座城市不熟,来这里也只是开演唱会,除此之外,这座城市对他而言是陌生的。
在这片陌生的环境里,只剩下他和贺忘了。
怀烟靠着车窗,闭了闭眼,很轻地说:“贺忘。”
贺忘应道:“殿下。”
他没有再接上其他话题,仿佛他不远万里来到这里,就只是为了说这一句。
过了许久,怀烟问:“你为什么还在针对天池?”
贺忘默了默:“我可以停下来。”
这句话的潜台词是,这是有条件的。而以前的贺忘是无条件的。
怀烟忽然意识到了,这就是他纠结烦躁的根源。
贺忘在若有若无地,拿着有可能让他妥协的东西,来让他回头。
甚至连他提起过去都是,贺忘在外强硬,对他示弱,其实都是让他心软的手段。
可他并没有想过离开。
他们之间的分歧也在于这。
怀烟又说了一遍:“贺忘。”
贺忘应了一声,下一秒瞳孔骤缩,无措地伸出了手,微微颤抖着擦去了怀烟掉下来的眼泪。
“殿下,”贺忘哑声说,“为什么要流泪?”
“贺忘,”怀烟环住他的脖颈,“你爱我吗?”
贺忘直直地看着他,连呼吸都忘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公开坦诚地将这个问题摆在面前。
“爱。”
贺忘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我爱你,殿下。”
“我也爱你,”怀烟茶色的眼眸蒙上了水雾,“但是我不喜欢你现在这样。”
怀烟是喜欢他的,如果不喜欢,那他也不用纠结这么久,他大可以直接把贺忘踹开。
只是他不喜欢贺忘用这种方式来逼迫他。
“我只是想留住你。”半晌,贺忘试探着抵住他的额头,沙哑地说,“只要你和我说一句,我都会听你的话。殿下,我不是在胁迫你。”
SOS都快17w字了,这俩怎么还没do
因为总是被小狗拱来拱去,公主猫猫气呼呼:我要吃成胖猫猫,让小狗拱不动
小狗:。其实怎样都拱得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