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须弥(28)
说实话,你也不想当这个说什么就来什么的乌鸦嘴,但也确实在你将他的名字脱口而出之前,那个被你惦记着的家伙就出现在了现场。
“大,大风纪官大人……!”桌上的酒杯忽然滚落,酒水哗啦啦地洒开,将地面都染湿了一片。
比起你的抱头鼠窜,还有其他人比你先一步产生了应激反应。
一个穿着教令院学士服的学者慌张地从桌边站了起来,剩下几个人则抱着脑袋瑟缩在桌椅的角落里,用小臂尴尬地压住桌面上那些凌乱的纸张。
“真没想到赛诺的任务会结束得这么快,看来这几个家伙要倒大霉咯。”你身旁的狐狸少年耸了耸肩膀,微微眯起的眸子里颇有副幸灾乐祸的意味。
“嗯,呵呵。”你抽起嘴角,干涩地笑了笑。
毕竟倒大霉的人可不止这几个抄袭论文的学者。
须弥的大雨仍然在下,这位刚从沙漠出来的大风纪官结结实实被淋了一头。
他麦色的肌肤在湿水的作用下暧昧地反射着酒馆门口的灯光,长发亦湿漉漉地缠成几缕,有些黏在他的脸庞,有些则紧紧贴附在他战袍下裸.露的胸膛。
“看来总有人学不会要好好珍惜自己的羽毛。”他抬手,用指腹抹开了眼睫上裹着的雨水,旋即那对野兽般犀利的红瞳紧紧咬住了桌边瑟瑟发抖的几人。
你不知道赛诺为何忽然会在此刻来到这里,但幸运的是,那几个学者成功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并没有发现你的存在。
你倒不是害怕赛诺会对你怎样,毕竟你们之间已经打过不止一场,甚至还产生了点奇怪的友谊。
但问题是,这些和赛诺和谐共处的情况,完全是建立在你身为米歇尔(男)的基础上。
而现在让提纳里所熟知的女性的你,则是在赛诺眼中那个试图“袭击草神,炮轰净善宫”的通缉犯。
没有人会喜欢在刮着狂风下着暴雨的夜晚,和一个只要你不死就会一直追到你死的缠人家伙打得难舍难分。
所以当赛诺大步走向那群学者的时候,你也悄声无息地往后退步,直到指甲已经触碰到窗户的边缘。
屋外雨势颇大,但因为酒吧里醉鬼们的气味实在太重,窗户稍微留开了一条小缝用来通风,你只需要轻轻一掰,就能打开一条直通城外的道路。
提纳里的目光仍然盯着赛诺,看样子是打算在他“审判”完那些学者后再上去与他搭话。
“风纪官大人,我,我们只是在一边喝酒,一边写论文……”站在最外侧的学者脸上露出了惊恐的神情,在赛诺的逼近的脚步中,下意识地往后退步。
面对他的恳求与怯懦,赛诺不说话,只是执着那柄威严的赤沙之杖,沉着眸色停步在他们的面前。
那种透过他的双眼,仿佛被死神所注目着的恐惧感,让学者们纷纷战栗起来。
“你别太嚣张啊!我们抄袭论文也是为了顺利通过学业考核!”角落里的学者因为绷不住这压抑的气氛而从桌边站起,同赛诺叫嚣起来。
见同行之中有人愿意出头,其他学者也纷纷燃起了斗志似的坚定了眼神,继续顶撞道,“就是啊,你是不知道我们那个导师有多么的不负责任!他根本就不会教书!”
“大风纪官!我们都是素论派的学者,提高论文的通过率,对你来说不应该也是值得高兴的荣誉吗……!”
已经爬上了窗户的你在听到他们这番发言后有些无语地回眸看了一眼,算是明白为何赛诺的形象在众人眼中会如此公正无私。
毕竟在你的世界,遇到这种做了恶事还要为自己寻找借口,甚至倒打一耙的混球,你没有一脚踹断他们的脖子送他们归西,已经是你身为圣职者的职业素养比较高尚了。
“你们想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么?”比苍狼还要冰冷狠戾的少年垂眸,红瞳幽幽闪烁,毫无意外地对这群作弊者的说辞不为所动。
“可恶!!你这个不讲道理的沙漠矮子!”
精神上的角逐不过两个回合,其中一个学者已经耐不住这份被狠狠碾压的恐惧而暴怒起来。
他一把夺过桌上还剩下一半酒水的杯子,猛地向赛诺的面庞掷去,但对方却面无表情地偏了偏脑袋,轻松躲开了。
木质材料的酒杯“哐当”一下撞击在墙面,发出的巨响吓得周围人群纷纷惊叫。
“看来你是选择拒绝教令院的审判。”权杖在少年的手中被他熟练地旋转了两圈,掀起的风浪吹乱了那群学者的发丝,让他们脸上的惊恐放大到了极致。
彼时整个酒馆都因这场闹剧而陷入了混乱,连老板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试图劝说赛诺停手,但又因为忌惮他的身份与实力,最后只得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开口。
毕竟,在这里制造混乱的人不是赛诺,而是那群试图逃脱审判的“劣迹者”。
好机会。
眼看着人群都围聚去了酒馆当中,你咧起嘴角嬉笑了一声,迅速推开了早被你拧断了锁扣的窗户,一个侧身就迅捷地翻了出去。
狂风在你逃跑的瞬间从大开的窗户肆意涌入,暴雨急袭而来,扑打在众人的衣物带来一片刺骨的寒意。
“米歇尔?!”提纳里是第一个发现你失踪的人,他慌乱转身,却只见到了满地被风雨打湿的狼藉。
雨水仍在乘着风往屋里浇灌,可刚才站在窗边的银发少女已经不知所踪。
听到关键词的大风纪官也倏然一怔,那柄即将敲在劣迹者头上的赤沙之杖悬停在了半空,而它的主人幽幽回眸,看向了旁边因不安而摇晃着尾巴的狐狸少年。
“那个……抱歉,打扰你审判了,我出去追她!”
提纳里说完就走,但没跑两步,兴许是感受到赛诺仍然困惑盯着自己的目光,他又尴尬地回头,有些迟疑地补充道,“米歇尔说她雨水过敏,我害怕她有什么危险……”
虽然你这种看上去绝对是临时编造出来的理由真的很难让人信服,但提纳里回想起你那一碰到雨水就几乎原地起飞的慌张样子,他又忽然觉得,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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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大雨中不停奔跑,随着雨水钻入你的衣襟,浸透你的肌肤,你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躯体在产生变化。
在水中自然卷曲起来的柔软栗发,变得修长与结实的双腿,还有胸前令你失落的扁平。
毫无意外,你身上那可悲的诅咒依然生效,你变成了男性。
须弥城面积颇大,还有圣树里外好几层的长廊结构,虽说你一直在这里学习,但几乎没怎么离开过教令院,以至于现在在城里绕了几圈都没能找到出口,一度以为自己进了什么鬼打墙。
推开略微泛着陈旧色彩的大门,呈现在你面前的是一条昏暗的砖石通路,你能隐约看到尽头处的灯火在雨中幽幽摇曳,照亮了你前方湿漉漉的小道。
有一块标牌被安插在路边,你经过时用指腹推开了木板上的水渍,看清了上头的标语,“大巴扎……?”
这地方对你来说有些陌生,毕竟在须弥待了这么久,你也只听那些经常外出的学者提过,并且都依附于那个被人们所唾弃的话题——花神诞祭。
教令院的人似乎对现在的草神非常不满,以至于那场用来为她庆生的花神诞祭也慢慢随着时间的推移被人们所淡忘,甚至是不被允许。
大雨还是滂沱地下,雨水肆无忌惮地打湿了你的发丝与外套,此刻变成了男性的你也不再忌惮它们,而是在黯淡的火光中缓步踏上了大巴扎中央的舞台。
曾几何时,你也是这样站在被人们的目光所聚焦的舞台上,捧着那本你自己都懒得翻开看的经书,向台下满脸都写着渴望的家伙们宣传那些无聊的教义。
“明明身为须弥的神明,却不被人们所信奉啊……”你喃喃自语。
在向神圣王座的神明们发起叛乱之前,你似乎一直都是这样一个没什么自我思想的走狗。
乖顺地听从着那些自诩为神的家伙们的命令,亲手将锁链套给比你还要麻木的人类,让他们相信,只要自己信奉神明,幸运与财富就一定会降临。
但最后这些信仰所带来的,只有被病毒所吞噬的赤潮大地。
而现在须弥的草神充当着的就是你世界中普通人类的角色,她拼尽全力也要守护下来的子民,才是那些试图将所有人类都蚕食殆尽的“吸血鬼”。
【即使是这样……】
耳边是少女戛然而止的低叹,暴雨仍不停歇,你的心声一直都在被她倾听,但她却只能做一个沉默的听客。
你知道的,不管之前草神妨碍了你多少次去伤害那群教令院的白痴,那都是建立在你并没有完全起杀心的基础上。
如果真的有一天你动了想要让这里变为废墟的念头,只凭借这被束缚在牢笼中的神明,她阻止不了你。
“呼……”你叹了口气,在雨中的冥想宣告结束。
你理了理被冲垮的衣领,打算就此离开继续去寻找出口,但你没走两步,忽的有人从舞台的侧边狂奔而来,如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用力拽住了你的衣角。
“救救我吧,神明……!”
第52章 须弥(29)
“求求你,救救我……!”
那人死死拽着你的衣摆,指甲几乎都陷入了布料中去,他发红的双眼里倒映着你错愕的面庞与他内心近乎于绝望的悲恸。
大雨如瀑落下,他一身衣物早已被泥污沾染成黑,袖口裸露的手臂上大片红痕成斑状遍布,甚至有部分皮肤已经腐烂露骨。
你抬脚,下意识地想去踹他的下巴,好让这一看就是携带传染病的家伙离你远些,但你的目光倏然落在了他长袍尾摆上那有些眼熟的暗纹。
暗红色的纹路在雨水与泥泞的蹉跎下已经模糊了轮廓,但不难辨别出来,这是你们世界特有的某个教会,用来传教和神圣王座截然不同的教典。
“你是……”
你的问话还未来得及出口,那人倏然“扑通”一声摔倒在你脚边,雨水飞溅而起的同时,他那只拽在你衣服上的手也悄然松开,肩膀的衣摆滑落,露出了他身上更多如被赤色大地腐蚀一般的肌肤。
“喂,你醒醒啊!”你俯身,隔着衣物去摇晃那人,但回应你的只有混乱的雨声与天边不远处翻滚着的雷鸣。
如此标准的感染迹象,你几乎可以一口咬定,这人就是格列芬瘟疫的感染者。
神圣力在你指尖汇聚成足以净化瘟疫的魔力,虽说你不能完全根除他们体内的病毒,但至少能够缓和一部分他们的痛苦,甚至是延缓那人死亡的时间。
但奇怪的是,这次你运用了很久的神圣力,那人的病毒都没有被驱散或是抑制的现象。
“啊啊!!”他忽然睁开了双眼,在你怀里发出歇斯底里的惨叫。
男人额头上的血管根根暴开,整张面庞发胀充血,那副目眦欲裂的模样宛若恶鬼。
就连你也被这番景象吓了一跳,松开了抱住那人的胳膊,匆匆往后退了两步。
因为你清晰地知道,这不是瘟疫被缓解后该有的表现,这更像是因为你的力量注入太多,而普通人承受不起才会有的崩溃现象……
你的神圣力对格列芬瘟疫失效了?还是说在这片大陆上你的力量受到了什么限制?
不,不对啊……
你之前明明一直有使用它战斗,甚至在之前自己被感染时也利用过神圣力进行阻止病毒扩散的,那为何独独对这人不奏效?
还是说,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你净化这些感染者,就和当初那个被感染的学者一样。
“告诉我,你是哪里来的!?你不是提瓦特的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你一把揪住了对方的领子,试图从他口中撬出些答案。
“救我啊,救我……神明大人!!啊啊啊……”
但男人根本就没有搭理你的询问,他在嚎哭过后忽然发了狂,面目扭曲地伸出双手紧紧攥住了你的肩膀,歇斯底里地咆哮起来。
你能感受到他的生命在流逝,以一种浮夸到肉眼可见的速度。
暴雨在你们之间愈加放肆,你眼睁睁地看着他的表情从祈求到暴怒,再到最后的绝望,然后那只搁在你肩膀上的手开始发黑,融化,直到变异成魔物般的利爪。
“呃啊啊……”男人的喉间发出诡异的怪叫,已经无法再听懂任何人类的语言。
在他向你发起攻击之前,你身体的本能先于你的大脑出手。
极具破坏性的神圣力被你凝在掌心向上推出,电光石火间,那人的下颌轰然爆裂,头颅破碎的同时,已经化为了腥臭腐化物的血液也肆意炸开,在大雨中溅落你一身。
“……”
你站在大巴扎的舞台上,任冰冷的雨水冲刷你的发丝与衣物。
从他的出现到消亡,这短短几分钟的事态发展让你的瞳孔因不安而晃动个不停,直到鼻尖的血腥味缓缓消散,而你又听到了在场第三个人的脚步声。
少年的长靴踏过地面上的水坑,细小水珠化作了浮沫般的白点四下飞溅。
那淋了水而浑身湿透的大巡林官就站在舞台的正下方,他尾巴与耳朵上的茸毛软塌塌地黏在一起,就连睫毛也挂上了剔透的水珠,让他焦急的神色莫名染了几分的暧昧。
是提纳里。
你的心脏兀自漏跳了一拍,对于他的出现只是僵硬在原地,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他没有看到你从女性变为男性的过程,所以此刻应当也不认识你,现在的他只不过是“在大巴扎的舞台上看到了一个有些奇怪的少年”罢了。
但在你想要转身装作淡定地离开时,那人因受凉而有些沙哑的声线却低低传来了,“米歇尔。”
他唤你的名字,毫不犹豫,甚至是一口咬定的语气。
你怔然在原地,呼吸有了一瞬的停滞,然后你调整好表情,幽幽回眸去看他,故作淡然道,“你认错……”
“我没有。”他回答得很快,还提前预判到了你的说辞。
大雨中的少年有着一头与他所认识的米歇尔截然不同的栗发,体型也要高大不少,就连那对如鎏金般漂亮的眸子都变成了略显黯淡的琥珀色。
但他无比确认,这个人就是你。
“我对气味很敏感,米歇尔。这是你的味道,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暴雨不断,雨水冲刷掉了舞台上最后那点关于那个奇怪男人的痕迹,也冲淡了始终萦绕在你们彼此鼻尖的血腥味,但无法阻拦提纳里寻找你的步伐。
他的眸中有前所未有的坚定,好像不管你向他如何辩解,他都绝不会动摇自己的想法分毫。
空气在此刻沉默了几秒。
“我们回去吧,米歇尔。我想你一定会有很多事情想要向我解释。”
他向你伸出手,那只湿漉漉的手套从他的指尖处往下渗着水珠,显得那在大雨下连头发都卷曲起来的少年愈加狼狈。
你:“……”
最后你叹了口气,转过身,正对着他,如同一只泄气了的仓鼠般垂下了肩膀,无奈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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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提纳里带路,你很快就回到了道成林。
柯莱不在此处,你揉着仍然湿答答的发丝,难得感到无措地坐在那张只简单铺了些植物作为垫子的床铺上。
几分钟后,已经换上了干净衣物的少年推门进来,手上还提着一壶冒着白烟的热水。
“我没有把它烧开,只是加热到了够你洗热水澡的温度,你试试看烫不烫?”提纳里将水壶放到桌上,又往掌心里倒了一点,示意这温度对他自己来说还算适宜。
“嗯,其实就算是开水也没事的,我的体质让我感受不到过于极端的外界温度。”你抿了抿唇,提起了那壶热水,举到自己的头顶。
比起跟提纳里大费周章地解释,你觉得眼见为实才是最好的方式。
随着热水浇灌在你头顶,热烟冒起的同时,舒适的温度也顺着你的衣物浸透你的全身。
提纳里挑眉,虽说已经确认眼前的少年就是他所认识的米歇尔,但你那套“遇到热水会变女性,遇到冷水就变男性”的说辞实在是诡异,是那种让人听了就会觉得“这一定是你在开玩笑”的类型。
以至于此刻你当着他的面缓缓缩小了身形,银白了发丝,甚至还生长出了凹凸有致的线条后,少年的眼睛从最开始有些玩味的眯起直接变成了震惊的瞪大。
提纳里:“真的假的……”
他张了张嘴,露出了唇瓣下本该若隐若现的犬齿,那条还有些湿漉漉的尾巴摇摆了两下,在地面散开点点灰色的水痕。
“这个诅咒真的随便到会让我觉得……是那些为了嘲笑你才这么干的啊。”他棕蓝色的眸子里,已经恢复成了原先体态的少女无正无语地望着他。
说实话,原先你就在猜测,那群神圣王座的家伙们给你这种诅咒的目的可能仅仅只是为了嘲笑你,但因为它也为你的生活带来了许多不便,所以你就安慰自己,他们或许也没你想象中的这么恶毒。
但现在连提纳里都这么感觉到了……
“不用你觉得,我要我觉得,这真的是那群混蛋为了嘲讽我才下的诅咒。”你可以实锤了。
提纳里为你拿来了一套巡林员的制服作为暂时的替换衣物,然后隔着门帘,他站在门外的屋檐下,一边听着雨声,一边静静等待你更换。
听力极好的少年纵使不用回头,也能借着屋内窸窸窣窣布料摩擦的声响辨别出来,你现在正将那件可以隔绝蚊虫的外套往身上捆。
只不过混乱间,你那因为太过平静而总显得有些无感情的声线从屋里传了出来,“不可置否的是,这东西再可笑也是诅咒,所以我必须快点找到自己丢失的灵魂碎片,恢复记忆来将它破除。”
每个人都会有想要做的事情,亦或是一个伟大的目标。
曾经你在自己的大陆上作为圣职者,你因不满神圣王座的作风而发起了叛变,那时候你的目标就是把他们拉下神坛,替代他们的位置。
后来你的灵魂碎片丢了,失去了部分记忆的你连同你桀骜的个性都被削弱了大半,再加上又被丢到了陌生的提瓦特大陆,所以你的目标就变成了能够消除诅咒就好。
你不知道等自己记忆恢复后,是否又会变成原先那个狂暴的家伙,但至少现在,你绝大多数时候都处于平稳的心态,几乎不会对外界的人或物产生太大的感情波动。
至少在一分钟之前,你仍然是这么觉得的。
因为一分钟后,掺杂着屋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你听到了提纳里轻轻的那一句:
“不管是男是女,是人还是动物,米歇尔始终都是米歇尔。至少我可以保证……无论你是何模样,我都可以认出你,就像刚才一样。”
第53章 须弥(30)
虽然这话由你这样的人说出有些不可思议,但这确实是你第一次在别人的身上感受到一种名为“关心”的感情。
从你出生到现在,【强大】已经成了你特有的标签,以至于任何人在看到你的第一眼,所想到的事情都是他们“能否从你身上得到些什么”,而不是关心“你是否需要什么”。
“……!”你因这一瞬的茫然而失神,竟在更换衣服时一脚没踩稳,踉踉跄跄地往前晃了几步。
身体下意识的本能让你伸手撑住了一旁的桌面,但无奈你的力道有些过猛,那本就不太牢靠的桌子随着你掌心的用力而往下倾斜,连着那只空水壶也一道滚落了下来。
金属质地的水壶碰撞地面发出“哐当”一声巨响,又在砸到你的脚尖后滚出去了许远。
“嘶!”你吃痛,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种小脚趾撞上柜门的疼痛,可比在战场上被别人拿刀子砍断你的胳膊还要难以忍受……
你在屋内巨大的动静吓得门外提纳里的耳朵都抖了两下,他着急忙慌地拉开门帘闯了进来,刚好与仍在试图保持平衡的你撞了个满怀。
少女的身体是柔软的,提纳里将你接住的时候几乎感受不到多少分量,但在他想要扶住你的肩膀让你站稳时,他才尴尬地意识到你的衣服还未穿好。
被设计成连体紧身服的里衣,本意是为了方便巡林员能够更好地在雨林中活动,但也因此在穿戴的过程中有了不少的难度。
此刻的你连腰侧的系带都未来得及拉上,领口松松垮垮地向前垂落下来,露出了一小片你细颈处的肌肤与锁骨。
绀青色的血管从少女白到几乎透明的肤色下堪堪透出,旖旎着那些在你身上仍未彻底干涸的水汽,在屋内灯火的摇曳下莹润着暧昧的色泽。
提纳里:“……”
少年摇晃着的尾巴倏然垂了下来。
握在你肩膀上的双手有那么一瞬间加重了力道,但在他的十指捏红你的皮肤之前,提纳里瞳孔一缩,逃也似的松开了你,甚至还浮夸地往后退了两步。
“抱,抱歉……”他脸上浮现出一抹不太自然的红晕,并且像是要掩盖住自己恶劣的想法一般,他抬手,用手背挡住了脸颊,眼神也飘忽不定地看向了别处。
“怎么了?”对这种问题还有些迟钝的你偏了偏脑袋,挑起了眉毛,不解地看着眼前少年的踟蹰表情。
可惜不及提纳里回复你,从屋外仍然滂沱的雨幕中忽然出现了第三个人影。
雨水浇灌着大地,泥土的腥味与青草的清香侵占了你大部分的嗅觉,但你依然能够清晰地辨别出来,那里面有来自于沙漠的气息。
浑身湿透的少年一脚踏上了木屋的台阶,雨水争先恐后地顺着他的发丝滴滴落下,又沿着他赤.裸的双足渗透进木质的地面,泛开一片淡色水痕。
不好,是赛诺。
“提纳里,”隔着一条过道的距离,他唤你面前那人的名字,步伐一点都没有变慢的意思,“我刚才感知到了一些熟悉的气息,希望你也能解释一下,在兰巴德酒馆你为什么要匆匆离开?”
来自于沙漠的审判官对于自己的好友也不会有任何的宽容,关于他所怀疑的问题,就算是逼问也要得出个所以然来。
在听到那人熟悉的声线时,你感觉自己背脊上的寒毛都根根立了起来,当然,最关键的是你现在仍处于女体的状态,甚至还衣冠不整!
你瞳孔抽缩了两下,转身就想从窗外翻出去,但没走两步忽然被提纳里给拽住了手腕。
“你……!”步伐被人急停,你险些难堪跌倒。
深知提纳里与赛诺好友关系的你木讷回过头去,用不敢置信却又有些意料之中的错愕表情看着对方的面庞。
但不及你将这份情绪转换为怒火,提纳里倏然伸手捏住了桌上的水杯,旋即那杯还未喝完的凉茶就劈头盖脸地朝你泼了过来!
冰冷的液体瞬间渗透了你的肌肤,虽然量不大,但它依然完美地唤醒了你身体里的诅咒,让你在赛诺推开门帘进来之前就成功变成了男性。
“提纳里,怎么不说话?”银发的少年站在门口,他单手抬着门帘,目光迟疑地透了进来。
而背对着他的大巡林官此刻一手执着空水杯,一手捉着你的手腕,还保持着刚才朝你泼水的动作。
赛诺:“……”
这过于怪异的画面让赛诺露出了一个不能理解的表情,并且在发现站在提纳里对面的人是你后,他皱了皱眉头,如同缓解尴尬似的干咳了两声,提出了一个无比炸裂的问题——
“提纳里,你这是在校园霸凌?”
提纳里:“……”
你:“……”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毕业了啊。”确认赛诺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提纳里放下水杯,眼底的紧张终于松懈下来。
而你也尴尬地将湿透的衣服裹到了身上,扯着张不太适合你的笑脸强装镇定道,“能麻烦你们都出去一下吗?虽然都是男人,但我没有换衣服的时候被盯着的癖好……”
提纳里看你一眼,点头退了出去,而似乎有话要说的赛诺也只是在默默盯了你两秒后,他翕动唇瓣“嗯”了一声,走到了提纳里的身边。
房间里再次恢复宁静,你催动神圣力焐热了衣服上的水渍,再次试穿那身对男体的你来说已经正好的巡林服。
但这次你比之前要谨慎许多,你一边穿,一边还时不时地隔着门帘窥探亦或是窃听,生怕他们两个会忽然进来发难。
“原来霸凌者毕业之后就不算校园霸凌了吗?”
“……我明显不是这个意思,你能不能用正常的思维和我交流?”
“大风纪官就应该大公无‘私’,所以偶尔没有‘思’维并不奇怪。”
“这个时候就别讲冷笑话了啊!”
从门外传来了令人非常无语的聊天内容,只不过等你换好衣服出去的时候,赛诺已经离开了,只有提纳里一人还站在屋檐下默默地等你。
“啊,看上去很合身呢,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系带的松紧是可以调节的。”见你过来,他咧开嘴角愉悦地笑了笑,眼底满是少年人的纯粹与清澈。
“还好吧,我的圣职装也差不多是这种结构,穿习惯了也就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你点头,扯了扯腰间的系带,示意自己能够习惯这身制服。
见你说话时的目光还在四下游离,知道你在想什么的提纳里没忍失笑,“赛诺已经走了。”
你:“……”
“你是不是还想问我为什么用冷水泼你?”他耸了耸肩膀,满脸的轻松。
“啊,嗯……”你点头承认。
其实你不止一次怀疑提纳里是不是有读心术之类的技能,因为他只需要你一个肢体动作,甚至是一个眼神,就能轻而易举地晓得你在想些什么。
“因为你每次在见到赛诺时都会露出困扰的表情啊,尤其是作为女孩子的时候。”所以他能知道这件事,并在赛诺发现你之前将你变回男性,似乎也不是什么奇怪的设定了。
他说到这里,也不等你回答什么,便沉默地将目光看向了地面上那只因混乱掉落而还未捡起的水壶,“需不需要我再烧点热水?”
“不用了……既然我的诅咒已经被你知道,那就没有继续改变性别的必要了,况且我也马上要以男性的身份去参加学术研究会。”
你合理地拒绝了提纳里的好意。
但当你站在原地,以为对方还会继续追问你些什么时,那个漂亮的少年却只是平静地俯身,从地上捡起了那只边角都摔得有些变形的水壶,一脸自然地掀开门帘出去了。
“那个……提纳里,”最后反倒是你突兀地先开了口,用不敢置信的眼神望着对方,“你没有别的想问我的吗?”
比如你和赛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为何要一直躲着他,亦或是身为女体的你做了什么值得被这位大风纪官追着打的事情。
放在过去,你的行踪几乎每天都要和神圣王座的人汇报,详细到连你吃了什么食物,祂们都可以随意地进行质问与批判。
而镜头一转回到现在,当你的话音落下时,那在你设想中应该逼问你些什么的少年只是对你灿烂地笑了笑,“我没什么想问的,但如果米歇尔愿意主动告诉我,我也不介意当你的树洞。”
屋外的大雨似乎有些小了,雨水淅淅沥沥地溅落在屋檐又滴落地面,发出悦耳的“啪嗒”细响。
明明是阴云密布的深夜,提纳里的笑靥却如此清晰且明媚,让你的心跳都不自禁地加快了几分。
见你无话可说,提纳里亦转过身去打算离开,好给你留下点私人空间,只不过没走几步,他又想起来什么似的回头看你:
“啊,对了,后天就是教令院的学术研究会了,虽然不知道你准备了什么作品参加,但我会作为你最忠实的观众去到现场的。要好好表现啊,米歇尔。”
你:“……”
可恶,头好痒,要长恋爱脑了。
第54章 须弥(31)
新生的学术研究大会在两天后如期来至。
地点位于教令院的学术讲厅,除却那些作为裁判而登场的导师,无数早已毕业的学者们也受邀前来参观,现场一度围堵到水泄不通。
大贤者阿扎尔就坐于演讲台正后方的长桌旁,几个派系内比较有名的导师在他的左右两侧围坐起来,此刻正盯着门外排队的学者们小声议论着什么。
你站在参赛者的队伍中,有些好奇地向讲台张望,撇去那个看到就让你心底厌烦的大贤者,你还意外见到了个对你来说还算眼熟的家伙。
银灰发色的男人头戴镶嵌式耳机,一个人静默地坐在讲台的最边缘,无论周围的环境有多嘈杂,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只落在自己手中那本你看不懂文字的书籍上。
阳光在他的肩头洒落淡金色的薄暮,他柔软的发丝垂下,在他俊美的侧颜落下了片朦胧不清的阴影,但比起你想象中的岁月静好,他给人的感觉更偏向于几乎要与世界割裂开的疏离与清冷。
“……”似乎是注意到了你过于直白的目光,那人倏然抬眸,隔着无数涌动着的人群与你对上了视线。
你一怔,微微皱起了眉头,强硬地向他看了回去。
他眼底没什么特别的情绪,比起厌恶你的注目,此刻他更像是单纯地在确认与自己对视那人的身份。
真是平稳到会让人觉得恐怖的心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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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与那些参赛者们在后堂的休息室稍微坐了一会儿,隔着那块不算厚实的幕布,你听到了导师正在向在场的观众介绍本次学术研究大会的主题。
因为能够与大贤者阿扎尔进行直接合作,这不可多得的机会吸引了不少新学者前来参加,不过最后能被筛选到讲台上的,也只有你们这些平日里成绩就算不错的家伙。
先上台进行演讲的是一个坐在你身边的女孩子,入场前她就因为紧张而不断地搅着手指,在被阿扎尔唤到名字的那一刻,她全身几乎下意识地颤抖起来,然后僵硬着双腿从幕布下钻了出去。
“啊,看她这样我也好紧张……”有其他学者在你旁边小声地碎碎念。
参加研究会的一共就二十几人,有些人手中举着颜色诡异的化学试剂,有些人则直接捧了个蕈兽过来,还有些拿着构造稀奇的机器。
看来这场看似局限于新生的研究大会,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卷到神仙打架的程度了。
“……那个,你是素论派的米歇尔吧?”
你正依靠胡思乱想来消磨时间,忽的听到了有人带着些许怯懦的声线从一侧传来。
你回头,正见到个外貌比你大不了多少的青年手中捧着一堆稿纸,一脸崇拜地看着你。
“你之前在野外实训时救了很多人,除却素论派的学者,几乎大半个教令院的人都知道你的存在,我一直很敬佩你。”
“喔,谢谢。”面对那人有些突兀的崇拜,你简单地道谢,然后撇嘴,挑起了半边眉毛,示意他有话就一次性说完。
察觉到了你的肢体语言在表达什么,对方干涩地笑了两声,“我就是好奇……像米歇尔这么厉害的人是打算做什么研究?”
果然是“打探敌情”。
你弯起眉眼,冲他温柔地笑了笑,“如你所见,我什么都没准备,但我相信那肯定是大贤者阿扎尔会喜欢的研究。”
“……”青年怔愣了一下。
眼前的少年笑得看似灿烂,但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甚至连高光都见不到一点,若是对视久了,几乎只能感受到你那掩藏在微笑下的,宛若极寒冰川的冷意与空洞。
青年的瞳孔晃了晃,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到的是你空空如也的双手。
“你真的什么都没拿……?”
在场的所有人都带了自己的学术作品过来,并且为了防止作弊,在研究会开始后,教令院的出入口就被全部封闭,你根本不可能再回去取任何东西。
是你忘记了,还是故意不带?
青年不敢妄自猜测,但你这般鲁莽到堪称于白给的行为也确实让对方感到了些许踏实。
毕竟在所有参赛者眼中,拥有强劲实力与名气的你,也毫无疑问是他们最关注的劲敌之一。
轰隆——
气氛焦灼间,从前方传来了有些刺耳的爆炸声,风浪裹挟着尘灰卷起了遮挡后台的帘布,叫你在恍惚间看到了台上的状况。
“这就是我的学术研究。”少女的声音仍然在颤抖,她捧着手中在炼金过程中得到了强化的史莱姆,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台下众人的表情。
但可惜的是,没有唏嘘声,也没有崇拜的目光,那些早已习惯了这种场合的学者们沉默地注视着这边,让少女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在演讲中途就已经展现出不感兴趣的大贤者阿扎尔沉默地合上了眼睛,有些烦躁地用指节敲起了桌面,而一旁你的导师摩柯多则立刻邀功似的开始了自己的点评:
“通过试炼药剂增强史莱姆的元素抗性,以达到最大限度减缓元素反应的发生。对于一个刚入教令院的新学员来说,你在炼金术上的构思与理解无疑是非常优秀的。”
听出了对方话语里的转折意图,少女的眼神迅速黯淡了下去。
“但这种炼金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你的学长们所发明,虽然我们知道你的研究没有抄袭嫌疑,但已经被挖掘出来的炼金术,无法作为让人眼前一亮的学术研究被拿来参赛。现在请你回到后台去休息吧。”
摩柯多没有明说自己给的分数,但这套话术以及周围导师们沉默严肃的神情,无疑都在明显地表达,少女的研究已经被划上了不合格的等号。
幕布被人掀开了一角,当离开众人视野的那一刻,失败的少女再也绷不住自己崩溃的泪水,她坐在你的身边小声地抽噎起来。
你抬手,像怜悯那些试图得到你怜爱的祈求者一般,轻轻拍了拍对方的后背,结果这来自于“教令院人尽皆知的战神美少年”的安慰,反倒让对方哭得愈加放肆了。
你:“……”
那之后你身边一个接一个的学者都上台进行了属于自己的演讲,从试剂反应无比复杂的炼金术,到地脉花的分布与扩散,还有那些你根本无法理解的占星术与语言学,每个人的研究都非常出彩,也获得了不少导师的好评。
但有些意外的是,那位看上去最应该发表些什么言论的大贤者却始终坐在讲台前,合着双目,一言不发。
他甚至全程都一脸无趣的样子,好像那些由学者们精心准备的学术研究,不过是一场浪费他时间的蹩脚表演。
负责维护风纪的银发少年就抱臂站在一边,他冰冷的视线扫视着台下的众人,将这场本就令人觉得痛苦的研究大会送入了几乎冰封的境地。
“下一位新学员,是来自于素论派的学者,米歇尔。”
在听到前方传来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你从座位上站起身,理了理衣摆上褶皱的部分,然后踏着同以往一样桀骜自信的大步迈上了讲台。
当看到你那一如往常的嚣张笑靥时,这个始终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大贤者终于睁开了眼睛,不过他是在怒视着你。
毕竟就在不久前,你站在同样的地方,而阿扎尔也坐在同样的位置,他被你用只针对于他一个人的幻术给狠狠摆了一道。
并且在那之后,“大贤者阿扎尔因中幻术而满地乱爬”的恶劣传闻像汹涌的海水般,很快就传遍了教令院的每一个角落,让他狠狠丢了一次脸。
所以他现在毫不遮掩地向你表达了他的愤怒与厌恶,似乎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行为。
只不过是“大贤者”的身份与应有的肚量让他没办法公报私仇,去禁止你参加这场学术比赛。
但阿扎尔也无法想象,如果你真的获得了第一,他以后要如何与你在同一场研究上和谐共处……
少年自上台之后就全程盯着阿扎尔诡异地微笑着,而这般沉默无疑让在场的众人都想起了之前大贤者所闹的笑话,只不过他们连小声议论都不敢,只能尴尬地盯着你的侧颜。
“欸……这个男孩子也叫米歇尔吗?”和提纳里一起来到现场的少女在见到你时,她的眼底亮起了有些惊讶的光点。
她到现在还记得那日在溪流边看到的少年,就同现在台上的你生得几乎一模一样。
那种让她心脏砰砰乱跳的感觉如一颗掩埋在她心底即将萌发的种子,让柯莱每每想起你的侧颜时都会兀自心动许久。
可惜的是……
“啊……教令院确实有两个米歇尔,这个男性的米歇尔比较出名,应该是的……”提纳里抽了抽嘴角。
你那特殊的体质让这见多了世面的家伙在面对这种问题时,也只能找出一个蹩脚的理由。
“好神奇啊,我们家的米歇尔在气质上感觉也和台上的这位很像呢!”柯莱到底是青春期的少女,在看到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时便难掩眼底的好奇与兴奋。
见提纳里抿着嘴角犹豫着要不要说话,她又红着脸颊小声地追问道,“我们的米歇尔也参加了这次学术研究大会不是吗?她有向提纳里老师透露自己准备的项目吗?”
虽然柯莱真的挺喜欢现在台上这位让自己一见钟情的少年,但她更希望和她是朋友的你能够赢下比赛。
“嗯……可惜,对于这件事我也一无所知,米歇尔什么都没有告诉我呢,但她让我尽请期待。”
在提纳里话音落下的同时,你收回了揶揄大贤者的目光,然后向前迈了两步,如同一位即将发表自己演讲的传教士,向在场的众人深深鞠了一躬。
聚光灯打亮了你满头栗色的碎发,那双琥珀金的眼睛如黑暗中狩猎的野兽般闪烁着狠戾却也势在必得的凶光,你向他们灿烂地笑着——
“接下来各位将要看到的,将会是本世纪最为伟大的学术研究,可别眨眼了。”
第55章 须弥(32)
排在你之前的学术研究,除却那些早已被前辈们挖掘出来的重复作品,多数都拥有各自的特点或是值得被记载下来的闪光点。
譬如你们素论派的某位学者,他依靠炼金术研发出来的试剂药品,在服下后居然能够使用相应的元素力,虽然维持的时间只有短短的两秒钟,但这无疑让在场的众人都兴奋不已。
生论派的学者则利用了这两个月的时间研发出了新品种的植物,那些陷入狂暴的蕈兽只需浅嗅一秒,就可以立刻平复下情绪,变得乖顺无比。
“有点像猫薄荷。”坐在台下的柯莱新奇地眨了眨眼睛。
来自于不同派系的学者们毫无保留地向台下众人展现出了自己的学术研究,其中以明伦派的某位占星术士为最。
她所发明的透明水球依靠着元素力的驱动,能够实现二十四小时不停歇地运转,还可以透过水球表层观测天象,占卜命运。
从大贤者阿扎尔也露出的赞赏表情来看,这位少女有极大概率成为这次研究会的第一名。
“真是让人担忧啊……”提纳里皱起眉头,指节因焦虑而敲打着座椅的扶手。
因为比起那些各有千秋的参赛选手,此刻就站在台上的你手中空无一物,甚至在他的记忆中,他几乎都挖掘不出来你有静下心来好好研究学术的画面。
这两个月里除了那场由他带你出发的无意义旅行,你多数时候都是躺在床上摆烂的。
“所以说,你两手空空地站在演讲台上,是打算做些什么呢?”在见到你嘴角依然狂妄的笑容时,大贤者鄙夷地挑起了眉毛。
他话音落下时,有几个导师意会地走上前来,用眼神示意你抬起双手展开手臂,他们要检查你身上是否携带有对学术大会不利的道具。
毕竟在这样隆重的一个场合,作为参赛选手,你的一切行径都太可疑了。
“大贤者大人,他真的什么都没带。”但可惜的是,那群导师想要邀功似的在你身上摸索了半天,愣是没找到任何可疑的物品。
闻言,大贤者摆手示意那几人坐下,又转而对你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来,似是揶揄讽刺,“如果你只是单纯地想告诉我们……你什么都没有做的话,我建议你不要在如此多人的面前选择丢脸,毕竟在教令院的好名声可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他的意思是,如果你依靠之前实训那一战成为了教令院里人尽皆知的“战神”,那么今天你在学术大会上的糗态将会是你在教令院一生的污点。
“我有准备参赛作品。”你无视了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灿烂地回之以微笑。
“在哪里?你明明什么都没有携带。”
“就在这里,”你眼底笑意明媚,“他已经站在这讲台上了。”
大贤者嗤笑,对于你的玩笑话不予理会。
“啊啊,这个混蛋,他是来闹着玩的吗……!”你的室友弗雷德就坐在台下,在听到你那堪比白痴的发言时,他气得一拍大腿。
虽说平时他总是看你不顺眼,但这种时候,你好不容易才脱颖而出拿到在学术大会上崭露头角的机会,怎么能当儿戏一样浪费呢!
只不过在他还想咒骂你几句时,台上的少年倏然伸出右手,五指合拢贴在胸前,像是要自我介绍一般地笑道——
“我这次的学术研究作品,就是我本人。我使用特殊的炼金术,将自己改造成了不死造物。”
哐当!
你话音未落,你的导师摩柯多便猛然从座位上跳了起来,那把椅子也因为他过于猛烈的动作而掀翻在地,发出一声刺耳的巨响。
在场的众人纷纷唏嘘哗然,有人看戏,或有人质疑,但他们的目光无疑都是直勾勾地落在你的身上。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米歇尔!?这个机会多么的来之不易,你怎么可以把它当作玩笑!?”
若不是赛诺冰冷的眼神始终注目着这里,你相信摩柯多绝对会忽然冲上来掐住你的肩膀,质问你为什么要说出这种话。
“古往今来,炼金术师们做过无数次的尝试,从来都没有真正完成过任何一场能将死物复活的实验,更不要说……将活人改成不死造物。”
阿扎尔眯起眼睛,略显老态的面庞上透着的是独属于大贤者职位应有的威严,就算他对你的存在再有不满,此刻你以这样的态度说出“不死造物”四个字,无疑都是对那些炼金术师们努力的亵渎。
“更何况,你要如何证明你已经被改造成了不死造物,总不能……”
“就是那个‘总不能’,”你打断阿扎尔的疑虑,朝他咧嘴笑了笑,“我的炼金术无与伦比,它让我成为了这世界上最完美的产物。而接下来我要展现的东西,将会成为你们一生都无法忘却的高光回忆。”
你的笑容一贯桀骜不羁,甚至轻而易举地带动了全场期待的情绪。
在讨论到“不死造物”的设定时,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话题让就坐于你对面的艾尔海森也放下了手中书籍,向你投来了若有所思的目光。
只不过在开始表演前,你也得像其他学者一样,简单叙述一下你为这次的发明所作的论文。
“神明,凌驾于一切人类,它们拥有近乎无限的寿命,极强的魔力,以至高无上的地位藐视着世间一切渺小之物。”
“何为渺小之物?”
“生命有限的东西,皆为渺小。”
讲台的灯光聚焦在你脚下,就像是带着引导性的箭头,配合你那绝对不是第一次在如此大场合演讲的自信,让那些本在走神的学者都情不自禁地被吸引了注意力。
你的身上有不属于同龄人的力量与智慧,所以此刻哪怕你的脸庞同少年一般稚嫩,众人还是不由自主地臣服在你的威压之下。
“世界终有腐化之刻,而不死造物将会以绝无仅有的姿态出现,直到万物寂灭,连生物更新迭代的机能都消失殆尽,我却依然存在。”
“成为不死造物,我会从渺小的蝼蚁,一点点地爬上神圣王座,直到变为真正的神明,凌驾于世间的一切。”
“没错,各位,在这里为我欢呼吧——!此刻,我将取代神明!”
少年说到这里,如演讲进行到最终幕的高潮般,你将双手展开,仰头望向天空,你放肆地大笑着,享受着众人错愕与恐惧的注目。
你的眼底亮起了如火焰般燃烧不止的锋芒,嘴角笑意几近扭曲,这般让空气都要为你陷入癫狂的举措,无疑摧毁了现场本来还算稳定的秩序。
台下众人在议论纷纷,嘈杂的人声中,艾尔海森垂下眼帘,他重新找到了书籍上那行还未被他念完的小字,没忍低叹,“可真是个疯子。”
“他,他是不是有点精神失常了……毕竟是这种根本没人开荒成功过的领域……”柯莱脸色惨白地摇了摇旁边同样瞳孔地震的提纳里。
这位大巡林官僵硬在座位上,他尾巴和耳朵上的毛都不自然地炸了开来,显然被你那套发言给吓得不轻,最后他唇瓣颤抖了半天,只吐出一句:“搞炼金术的人哪有不发疯的……”
啪!
讲台对面的大贤者阿扎尔直接拍桌而起,他气到脸色铁青,连胡子都在战栗不止。
“胡说八道,你这个疯子,你这是在亵渎神明!!请你马上收回刚才的话!”
见他怒不可遏,你的导师摩柯多也因此感受到了大难临头的不安,他从座位上站起,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到你的身边,捉住你的袖摆同你劝诫:
“米歇尔,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么……但这种时候还是退一步吧!你亵渎的是神明啊,这不仅仅是你和大贤者大人之间的过节……!”
他想要息事宁人,毕竟一边是教令院最受人尊敬的大贤者,一边又是能凭一己之力秒杀数只魔物的“战神”。
但因为身份地位的关系,摩柯多觉得作为他学生的你,应该更听得进劝。
可惜精神状态不太正常的你根本不搭理他。
讲台旁惊呼着的导师们,台下议论纷纷面露惧色的学者,已经在暴怒边缘的阿扎尔,还有你那崩溃的导师摩柯多,所有人的表情都是你想要看到的,并且他们始终紧紧盯着你的面庞,好像你的存在才是他们活着的意义一样——
“到底是谁在亵渎神明,试一试就能知道了呢。”
将摩柯多从你身边用力推开是你最后的理智,在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那满脸惊恐的男人后,你转身,面对台下的众人。
你缓缓抬手,将右手比成枪的手势,指尖优雅地点上了自己的太阳穴。
在与摩柯多拉扯中已经有些凌乱的栗发掩盖了你带着些青乌色的眉眼,透过刘海落下的阴影,你扫视那群学者们可笑的表情。
然后你扯了扯平复下来的嘴角,高傲地扬起下颌,让他们瞧见了你眼底极致的疯狂。
“boom.”
在你那声有些可爱的拟声词落下后,神圣力从你指尖爆破出足以刺痛所有人的强光,难以抵挡的热量喷发而出,只一瞬间就将台上少年的脑袋给轰成了血色的浮沫。
大量血水与碎肉飞溅而出的同时,你的身形也晃悠了两下,如同一只失去了灵魂的人偶,在众人的面前轰然倒地,发出“哐”的一声巨响。
“这个疯子!!他自杀了!!”
第56章 须弥(33)
“这个疯子!!他自杀了!!”
你的死亡只给了这群人短短两秒钟的反应时间。
当那只挂在墙上的时钟将刻度划向整点的那一刻,大厅里爆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尖叫。
艾尔海森是最早离场的人,似乎是因为嫌弃这群家伙太过嘈杂的声音影响了他看书,他只不过是对着讲台上的惨相看了两眼,就兀自起身离开了大厅。
反正事已至此,学术大会也没有继续进行下去的必要了吧?
“来点人,快,快啊……!”
大贤者阿扎尔惨白着脸色,他双手紧紧攀附着桌面才勉强站稳了身形,焦急地呼唤着身旁所有还能行动的人,试图让他们来处理掉你的尸体。
他厌恶你的存在是毋庸置疑的,但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你会以这样的方式在他的面前死去!
摩柯多也瘫坐在地,不敢置信地望着眼前那滩连人形都辨别不出来的“残骸”。
他在教令院当导师多年,所教出来的最得意的学生,就这么为了证明一个所谓的“不死造物”学术,当众自杀,死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这重大的打击以及你惨烈的死相,足以让他双腿发软,根本无法站立起来。
少年的死无疑是壮观的,未知的能量爆破了你的头颅,血流如喷泉般直逼大厅的天花板,又化作了一场细碎的暴雨,降落在前排学者们的头顶与身上。
可能从今往后的每一个夜里,他们都要在你造成的这一场噩梦中度过了。
“米歇尔!”提纳里惊慌地翻越过观众席的护栏,但还未来得及踏上台面,一柄权杖倏然横在了他的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
“赛诺!!”狐耳的少年低喝对方的名字,隐忍的怒气呼之欲出。
而那位公正无私的大风纪官手执赤沙之杖,他同提纳里一样苍白着唇色,但此刻他必须维护好现场风纪,以防发生更多暴乱。
嘈杂间,始终坐在大厅角落的男人扶额压低了面具的位置,他将因愉悦而扬起的唇角隐藏在了金属饰品所投落的阴影之下。
“时隔许久不见,你还是个会给人带来惊喜的疯子呢,米歇尔。”
讲台之上依然混乱,阿扎尔挤靠在自己的椅子上,他不断地呵斥着旁边的风纪官来处理事况。
但你那连碎肉都捞不起几块的尸首实在是“稀烂”,让这群头一次见到这种场面的家伙们纷纷尴尬着脸色站在原地,接受命令不是,违抗也不是。
“先,先把他完好的部分收集起来……”有个胆大的人吞了口唾沫,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他一步一步挪到了你的身边蹲下,试图将你还算体面的身体给抱起。
但他的指尖还未来得及触碰到你身上的血污,那具在他眼中本该不会再动的“尸体”竟忽然诡异地蠕动起来!
“啊!!”他吓了一跳,跌坐在地,就连围观的人群都纷纷散开,脸上带着万变的惧色。
你的血肉在重组。
那些被神圣力破坏的肌理组织在盈盈而起的风中逐渐生长出新嫩的肉芽,它们凝成你本该碎裂的胳膊与肩膀。
然后一点一点,如同时光回溯那般,在你已经空无一物的脖颈上生长出头骨与皮层,直到那头柔软靓丽的栗发重新覆盖你的头颅。
倒在血泊中的尸体就这样在众人的注目下获得了新生。
恢复意识的那一刻,你按在血污里的指尖下意识地颤了颤,手掌因神经反应而握拳,惊得旁边双腿发软的摩柯多一下子站了起来,他连连后退,直到背脊撞上墙面。
任何技能对你而言都是熟能生巧,【复活】也是一样。
只不过你以前死的次数实在是太少,经验累加的不多,以至于从死到活的过程依然需要耗费你不少时间,尽管那对普通人来说只是两分钟不到。
你用沾着黏糊糊血液的双手撑住地面,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成缕的发丝向下滴落血液,将你那张如工艺品般漂亮的面庞衬得愈加惊艳。
你看到了提纳里欲言又止的目光,赛诺紧蹙的眉头,他们似乎不能理解为何你又安然无恙地站了起来,而你的理智也告诉你,现在不是安慰这两个家伙的时间。
你将目光投向一旁的阿扎尔,他仍然瞪着双圆溜溜的眼睛,不敢置信地望着你的面庞。
“看呐,伟大的大贤者大人,”于是你主动开口,向他展开双臂,绽开你最为灿烂的笑容,“我用事实证明,我是这世上第一个不死造物,也将会是未来取代神明的存在。”
少年在众人面前死而复生的画面,包括你的实力与能力,以及根本不会将大贤者阿扎尔放在眼里的自信与狂妄,几乎不用再多向在场的众人证明什么,你已经是这次学术研究大会上当之无愧的第一。
“你……”阿扎尔颤抖着嘴唇,瞳孔晃动不已。
他一直视你为教令院的耻辱,无关乎你那在学业中似乎有些优异的成绩,亦或是战斗中无人可媲美的战力。因为你对他的数次顶撞与当众羞辱,阿扎尔永远都不会把你放在“优异者”的档位。
但现在,你用“永生”碾压了他的认知,以堪比神明的能力让他臣服——
你就是他一直想要追寻的存在。
“我宣布……”连心底最后的一丝挣扎都放弃了,他吞咽了一口唾沫,湿润了干涩的喉咙,然后两眼放空地一字一顿道,“这次学术研究大会的获胜者,是学者米歇尔。”
省略了那些导师们进行裁定的回合,略过了其他参赛者的后续补充说明,你就这样毋庸置疑地爬上了第一名的位置,甚至没有人敢诟病什么。
少年站在满地的血污之上,在听到自己获胜的那一刻,你眼底扬起了诡异又疯癫的笑意。
台下静谧无声,无数双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你的方向。
你的长靴踩碎了那块似乎就是从你身上掉下来的肌理组织,然后优雅地停步在了阿扎尔的面前。
“感谢大贤者大人的赏识。”你向他鞠躬的动作是毕恭毕敬的,如同你结束了平时的传教一样。
舞台的聚光灯落在了你遍布血迹的银白长袍,那头让你比平常人看上去要更加温顺的栗发也因血水而卷曲着,勾勒着你凌厉的下颌线条。
你就那样微笑地注目着大贤者,直到他因恐惧而颤抖着声线勒令道,“本次学术大会结束,大家离席吧。”
像是要逃难似的,人群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轰散,速度之快连赛诺都无需维护什么风纪,整个大厅不出几分钟便只剩下了凌乱的桌椅。
提纳里似乎还有话想和你说,不过他未来得及开口,阿扎尔便同他摆了摆手,“你们也快点离开,让我和这位获胜者单独聊聊。”
小少年欲言又止,但见旁边赛诺也收起赤沙之杖起身离开,他只得抿紧嘴角,跟在好友的身后一道退了出去。
当大厅彻底陷入寂静的那一刻,从角落里传来了皮靴踩踏过地面的清脆脚步。
早就感受到那人气息的你面不改色地回眸,琥珀色的眸子紧紧锁定在他的面庞,如野兽咬住了猎物的脖颈:
“你来这里做什么?多托雷。”
听到你准确无误地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大贤者阿扎尔瞪了瞪眼睛,用错愕的目光看向了旁边已经上台的男人。
金属面具遮挡了他俊美的容颜,他的嘴角始终挂着优雅的笑容,让他看似平易近人。
但那双从黑暗中直直透出的眼睛,当目光落在你的身上时,它似乎每分每秒都在叫嚣着,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你撕成碎片。
“……你们认识?”首先打破沉默的人是阿扎尔,因为这种明里暗里狼争虎斗的气氛实在是让他坐立难安。
但多托雷并不理他,只是直白地盯着你的面庞,并无视了你那满身的血水戏谑道,“米歇尔,你果然如我所想的那样,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谬赞了。”个子没有多托雷高,但不妨碍你抬头用眼神鄙夷地睨着他。
你确实早就察觉到了多托雷的气息,在你那任何人看来都是发癫的自杀行为之前。
但那时候你以为他会以一个侵略者的方式出现,譬如在你得到胜利的那一刻,多托雷会忽然炸碎教令院大厅的屋顶,然后把本该属于你的荣耀全部夺走,亦或是对藏匿于暗处的草神下手。
你确实没有设想过,他会以与阿扎尔合作的状态,优哉游哉地走到你的面前。
“既然米歇尔不惜展现出【复活】能力也要得到学术大会的第一名,想必你也早对我们要做的研究有所调查了吧?”
多托雷意味深长地笑看着你。
“不知道,没兴趣调查。”但得到的回应是你近乎于淡漠的否认。
毕竟你想要得到第一的理由,也只不过是为了能和草神面对面说话,对多托雷的研究根本没有想法,更别说什么和大贤者阿扎尔合作。
看到你游离出去的眼神,多托雷沉默了两秒后,无奈叹气。
毕竟他对你的性子也算是了若指掌,只是一想到你并不是因为对他的研究感兴趣才会那么执着地拼上第一,他心里竟还有些失落起来。
“那么,米歇尔,作为本次学术大会的第一,我想你有义务和我一起去参观一下这场研究的实验室。”
他很快就从那种莫名的情绪里脱离了出来,并完全无视了一旁的阿扎尔,只向你一人提出了邀请。
而在你试图推脱之前,多托雷忽然一把捉住了你的手腕,就像当年在至冬宫的走廊上,他同样钳制着你不让你离开那样。
在你不悦的目光中,他对你不紧不慢地微笑道,“不管你想要去做什么,但现在,你必须履行第一名的职责,跟在我的身边。”
第57章 须弥(34)
你与多托雷一路并行,你们穿梭过教令院后方隐秘的走廊,最后停留在了一所你从未见过的建筑前方。
淡金色的精致花纹装饰着大门,走廊的四周窗户不多,黯淡的光线洒落在狭长的走道,让你颇有种回到了至冬宫的窒息感。
“请进。”多托雷垂眸看你,甚至还优雅地弯腰做了“请”的动作。
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豪华的装饰门晃动了两下,竟然自己由外向内地打开了。
“还挺高科技的。”你嘀咕了一句,算是在揶揄这家伙去哪里都喜欢搞研究。
他笑笑,并不言语,只是在你进入后按下了锁门的按钮,将你与他隔绝在了一个宽敞却绝对密闭的空间内。
“锁门干什么?”你不怕他暗算你,毕竟论实力,你不会输给多托雷,更何况你还有个不死不灭的buff。
但他的目的你必须明确。
“因为接下来你要看到的,是不可告人的秘密。”他向来喜欢与你打哑谜。
你不悦地挑眉,环视了空间一圈。
不少你看不懂的仪器被摆放成一圈,中央是一张机械床,巨大的探照灯从天花板倾斜而下,在床面笼盖下一层冰冷的白光。
无数色彩斑斓的透明软管从机械中延伸而出,它们聚集在机械床上,影影绰绰间,你似乎看到有个人影躺在那里,无声无息。
那人的外袍被堪堪脱下散开于身侧,一只五指修长的手从床边滑落,半透明的指甲盖下透着病态的白玉色。
“那个人是……!”忽然觉得对方有些眼熟,你没管身后的多托雷,大步跑向了机械床的附近。
当你拨开那些讨人厌的软管,随着不知名液体从中滴滴答答滚落的怪响,你也见到了那个曾经在你面前无比嚣张的少年。
他似乎陷于昏睡之中,对于你的到来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但他的眉头始终蹙着,看来就算是做梦也并不美好。
少年的身躯犹如一片轻薄的羽毛,软管似毒蛇在他身侧纠缠缭绕,托起了他已经泛着病态白的上半身,那几缕黯色的碎发从他额间无力垂落,让他看上去好像一捏就碎的瓷娃娃。
“你在拿他造神?”早就从雷莹术士那听到了小道消息的你,毫不避讳地质问了多托雷。
在你身后始终沉默的男人倏然失笑,那枚精致的金属面具折射着你们头顶敞亮的灯光,也让他那双如同深渊的眼睛显得愈加疯狂。
“不,是他想要成神,而我不过是为他提供了捷径。”男人说着,指尖有意无意地拨弄了两下被你扯得乱糟糟的软管,似乎并不会因此而感到愤怒。
“在这里成为神,到底能得到什么?那些看上去好像无所不知的家伙,连我的问题都回答不上,更别说这个没事就爱翻我白眼的家伙。”
像是故意要和多托雷唱反调,你一边暗讽“造神计划”的没用,一边又抬手理了理散兵身下的器械,好让他躺得更舒服一些,尽管他完全没有意识。
“至高无上的力量,世界未知的奥秘,人们多数都在追寻这些,成为神的话,就会离答案更加接近。”
见你没有给予任何回应,多托雷上前了两步,就像曾经他送你邪眼时那样,他再次伸手,轻轻捉过了你的手腕,又用指尖推开了你的五指,露出了掌心。
空气中忽然起了静电,你听到了噼啪爆闪的炸响,也嗅到了同雷光般凛冽的气息。
随着多托雷的收手,在你掌心中央的赫然是一枚拥有着强烈元素力的未知物体。
从未见过的材质紧紧包裹着那颗莹紫色的内核,光是存在就散发着足以让你都感受到不安的巨大力量。
“这是神之心,造神计划需要用到这件物品。”多托雷低笑,他似乎并不在乎告诉你这些。
他甚至都不担心,你会不会忽然夺走这枚关乎于整个计划的神之心,也或许,这玩意对他来说并不太难得到。
“你从神明的身上得来的?”不过这种设定对于外来世界的你来说有些不可思议。
它是神明的心脏,亦或是力量的来源,但被夺走也没事,是这个意思吗?
“它的来历说来话长,况且,我想米歇尔小姐也应该对此不感兴趣吧?”
多托雷的目光落在了你那头柔软的栗发,面对着男体的你,他依然称呼你为“小姐”,仿佛早已知道你的真身为女性。
“别打哑谜,直接说你的目的。”听他的废话让你觉得头晕,况且这实验室里的空气也不好闻。
“你还是和当年一样急躁,”他面具下的嘴角愉悦地扬起,并在你沉默间取回了那枚散发着雷光的神之心,“我只是要给予你学术研究大会第一名,应得的奖励罢了。”
你:“……”
“你想和草神对话吧?”他的双眼透过黑暗如蛇蝎般盯着你,语气却是笑意盈盈,“在这里,你已经和她非常接近了,你们的通话不会中断。”
你一怔,没想到他会连这都知道,毕竟你拼命也要拿到第一名的目的,就是想和草神好好聊一次天,至少,也要让她告诉你一些有用的消息。
“看你的反应,应该是我猜对了,那么作为一个识趣的人,我会给你们创造一个合适聊天的场合。”他眯起眼睛,笑得有些玩味,并且真的在话音落下后,优雅地迈开长腿转身离开了。
“等一等,”你叫住多托雷,“你就这么走了?不怕我会对你的实验造成破坏?或者放跑这个傲娇的家伙吗?”
男人的脚步果然停下,但比起惊惶失措,他只是淡然地从喉间挤出一声低笑,“我说过,他是自愿成神的,就算你想让他跑,他也不会离开。”
你沉默。
“况且……比起散兵,你明明知道我更中意你,米歇尔。”他又喊你的名字了,用那样低沉且暧昧的语气。
“你拥有人类的样貌,人类的结构,和人类相同的生存机能,但你是不死不灭的。”
“第六席的灵魂与身躯都太过脆弱了,在成为神明之前,他需要忍受极大的苦楚,如若失败,他这副身躯也会如同人偶般破碎,无法挽回。”
“但你不一样,你可以承受很多次失败,并无限地复活,甚至还能因此成为真正的神明。如果我的实验体是你,你将会是我最成功的作品。”
“你明白吗,米歇尔?”
多托雷在与你叙述到最后那句话时,他脸上本该淡然的表情忽然扭曲了片刻,病态的笑意缓缓爬上他的嘴角,让你从他语气中那隐忍的笑声里感受到了他对你的渴望。
“喔,明白了,”但这种变态你也不是没见过,所以显得非常淡定,“还好散兵现在没醒,不然他一定会暴跳如雷呢。”
多托雷:“……”
听到你的回应,城府颇深的男人怔愣了一秒,旋即愉悦地笑了起来,“确实。”
你们之间暗暗较量的对话到此结束,他在离开前最后看了你一眼,而后转身,从外侧再次关上了实验室的大门。
偌大一个空间内,只剩下了穿着浑身是血衣服的你,以及那个意识早已不知消散去哪里的少年。
“真可怜。”你扯了扯少年身上密密麻麻的软管,那些东西的根部就像是镶嵌在他体内的一部分器官,任你如何折腾都纹丝不动。
你知道凭你的实力可以轻松破坏这间实验室里的一切,包括破碎散兵想要成神的梦,毕竟这确实是他做得出来的事,你相信多托雷没骗你。
不过……
“伟大的神明,你一直都躲在黑暗中偷偷地窥视着吧?”你深呼吸了口气,向着实验室无光的墙壁打量过去。
那里空无一物,只有几根孤零零的废弃软管堆积在角落,就连实验室的灯光都无法将其照亮。
但也是在你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一道小小的莹绿光芒自黑暗中绽放,犹如一颗会盛开的花种,散发着温暖的元素力。
“为什么不解救他呢,你现在明明拥有了最好的机会。”少女轻柔温和的声线从那处光芒传来,但她与你沟通的方式仍然是大脑的传音。
看来你们相隔的距离不仅仅是一面墙。
有什么东西阻挠了她的力量,将她封印在了狭窄黑暗的空间中,而你所处的位置,可能就是“联络信号”比较好的地方吧。
“那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如果我强行用自己的想法去‘解救’他,那他在醒来后一定会恨到想杀了我的。”
不管最后散兵是否能成为真正的神明去完成自己的夙愿,还是因为失败而坠落神坛被深渊所吞噬,然后成为支离破碎的人偶,那都是他自己选择的道路。
“神明的本质,就应该是不介入,即使你已经拥有了凡人的怜悯之心。”
“……”
那枚小小的灵魂在你眼前的黑暗中散发着微光,她似乎听出了你的暗示,但她能做的也只有沉思,因为现在犹如笼中鸟雀的她,或许连神明都算不上了。
“比起这些难懂的人生哲理,我们都拥有无限的生命去了解,所以在这之前,先回答我的问题吧,草神大人。”
率先打断沉默的人一般是你,因为你真的不是那种在互相打哑谜的场合还能坐得住的类型。
“……”
“关于我的来历你应该清楚,我对你们须弥甚至是整片提瓦特大陆的子民都没有兴趣,我只想知道,我的灵魂碎片会在哪里?”
你相信纳西妲作为神明,肯定能感知到这种来自于异世界的力量,就算不确定位置,但只要能给你个模糊的方位,那都好说。
不过回应你的是对方有些莫名的踟蹰——
“你应该被称为降临者,米歇尔。但你和之前的那些人不同,你的存在打破了世界的平衡,你将不属于提瓦特的病毒带来了这片土地。”
“不属于提瓦特的病毒……?”那是你第一次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自己失衡的心跳。
“那些把大地变成赤色的毒物,这也是我为何一直阻挠你进入须弥的原因。”
第58章 须弥(35)
“作为世界的特殊降临者,你的存在破坏了大陆的平衡,包括你一直想找的灵魂碎片,即使微小,它们也能在潜移默化中让提瓦特产生病变,那些赤色的大地就是最直观的证明。”
格列芬病毒。
即使草神没有明确知晓这种瘟疫的名称,但光是“赤色大地”四个字就足够让你背脊上的寒毛都根根竖起。
你原先的猜测居然成了真。
这种只存在于你世界的瘟疫,真的因为你的到来而出现在了提瓦特大陆上。
“我……”你动了动唇瓣,望着眼前那片空无一物的墙,忽然有种麻木的无力感。
你看不到草神的模样,也不知道她现在是用何种表情面对着你,但你曾经因她的阻挠而对她产生的怒火,正在事实的压迫下烟消云散。
最后你深呼吸了一口气,收敛起了自己无助的表情,皱眉问道,“那我应该怎么做?”
幸运的是,草神不是那种见你愿意低头就会出言嘲讽的类型。
隔着那堵墙,你听到了少女的沉吟,她的声音比你想象中的年龄要稚嫩许多,甚至让你可以脑补出孩童的模样,但那份特殊的沉稳超然于任何你所见过的人类。
她说:“离开这个世界是你唯一的出路,米歇尔。”
“我当然知道,但我的灵魂碎片丢失在了提瓦特,就算我想要回去,这些本该属于我的东西也会再次把我拉扯回来的。”
就像你会在提瓦特苏醒,也是因为受到了那些碎片的召唤。
它们是你灵魂的一部分,和你的身躯互相牵引着,只要你还有一丝魂魄留在这片大地上,你就永远都无法逃离此处,如同你的宿命。
于是你又像是怕草神会不明白其中的渊源一般,在她回话前补充了一句,“你至少要告诉我,我的灵魂碎片都去了哪里?”
“虽然我也很想帮助你……”从黑暗的对面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但须弥是受赤色大地污染最严重的地方,我几乎除了瘟疫以外感知不到任何其他的气息。”
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你眸中的光点黯淡了一些。
“不过,你光是出现在这片土地上,就为须弥带来了这样的震荡,更别说那些散射去大陆各地的灵魂碎片,它们或多或少也会带来灾难的。但到目前为止,除了有你在的须弥以外,并没有任何地方产生病变。”
你:“……”
“所以我有一点猜测,虽然没什么准确性……你的灵魂碎片可能正被谁保管着,并没有散发在提瓦特的大陆上。当然,也不排除它们沉溺于深海之下,正在悄然无息地污染大地。”
你的灵魂碎片是与你力量同源的东西,包含着强大无比的力量,就算沉入海底,你也不可能一点气息都感知不到。
除非真如草神所说,有人刻意将它们藏匿起来,但这到底会是谁有这样的本事,能做到吞食你的碎片还不被污染?
“米歇尔,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
“我知道了。”
你打断了纳西妲的请求。
这个在你幻想中大抵只是个小女孩儿模样的神明,有着常人所无法到达的稳重,但每次她在请求你离开时,都会在不经意间透出几分焦急与无奈,尽管那转瞬即逝。
比起至冬国的那位女皇,纳西妲在力量上似乎与她有着非常明显的悬殊,但与其说纳西妲弱小,倒不如说从你们第一次“交手”开始,你就能察觉到她身上好像有同你一样丢失的东西。
那天在你们彼此的静默中,你弯腰,忠诚地向着深不见底的黑暗鞠躬,就像你在讲台上宣读完了自己的经文,然后向神明表达自身的敬畏之心一般。
在须弥,你得不到任何的答案,并且你在同一处停留的时间越长,造成的污染也更为恶劣,你必须快些离开了。
>>>
今日道城林细雨绵绵。
你踏过满地浸了雨水的泥泞与落叶,在清晨时分回到了须弥最初收留你的地方。
雨水沿着草木屋檐淅淅沥沥地滚落,在地面发出滴滴溚地细响,借着枝叶间洒落的黯淡光线,你见到了木质地板上略显僵硬的影子。
少女正将一件洗干净的衣服挂在房梁下,她的动作因患魔鳞病而显得有些笨拙,但她眼底的光点始终敞亮,似乎在期待着小雨能早些结束,迎来初阳。
“柯莱。”你隔着细雨与风中摇曳的绿叶呼唤她的名字,声音不大不小,但足够震颤她的心房。
听到了低沉又陌生的声线,柯莱指尖一抖,刚拿起的衣服堪堪掉回了盆里,然后她的目光也茫然地转向了声音的来源。
雨幕中的少年穿着她与某位少女初见时的圣职装,顶着一头湿漉漉的栗发,那双琥珀色的瞳倒映着雨点与新叶,也映射着她错愕的面庞。
你浑身湿了水,发丝卷曲暧昧地贴附在干净俊俏的面颊,但感觉不到寒冷的你只是沉默地站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米歇尔?”少女怔愣了两秒,居然成功叫出了你的名字。
但从她脸颊上那突然泛起的红晕与眼底的慌乱来看,她应该还不知道你和米歇尔♀是同一人。
她对你的印象仅仅停留在那日林间洗澡时旖旎的背影,以及学术大会上你近乎于疯狂的笑靥与自杀行为。
“那个……你没事吧?”她张了张嘴,怀中还未干的床单被她不上不下地抱着,亦如她不知该如何安放的双手。
“嗯?”你偏了偏头,没懂她的问题,只是大步走到柯莱的身边,将那件已经沾湿了她胸口的床单给扯了出来,“你的衣服湿了。”
“啊,哦哦,抱歉……!!”她忽然同你道歉,慌乱的像一只误入了禁地的小鹿,尽管连柯莱自己也不明白她到底错在了哪里。
小姑娘飘忽着眼神从你手中抢回了床单,又踮着脚尖胡乱地去挂,但那副比刚才还要笨手笨脚的样子已经透露了她完全混乱的内心。
此情此景叫你费解地皱起眉头,又伸出双手去捧住她的脸颊,迫使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停下手中的一切动作,然后抬头与你对视——
“柯莱,你认不出我了?”
你不知道她为何露出如此恐慌的模样表情,甚至忘记了她对男体的你完全是陌生人的关系。
但为了安抚她的情绪,你还是弯了弯嘴角,让自己露出了个完全不适合你的温柔笑脸。
“我,我知道你是米歇尔……但,但但……”她结巴了。
你眼睁睁看着她的面颊烧起绯色,连眼睛也像蚊香似的打起了转,晕乎乎地不知该看哪里。
直到从木屋的后方传来了少年困惑的一句,“柯莱,你在和谁说话?”
“提纳里老师!!”少女的眼神陡然一亮,如同在沉溺中找到了一根能够拯救自己的稻草。
她拼命从你手中挣脱了出去,跌跌撞撞地跑向了声音的来源。
不出须臾,面庞青涩的大巡林官便踏着困惑的步伐从拐角的阴影中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小心翼翼捏着他袖摆的柯莱。
在见到你的那一刻,提纳里紧皱的眉头倏然一松,按在猎人之径上的五指也默默收了回来,回眸漾开几分无奈神色,“什么啊……柯莱,这是米歇尔啊,他不是坏人。”
他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发,看向了自己身后那还满脸燥热的学生。
“我知道他不是坏人……”少女露出了一双怯生生的眼睛,欲言又止地看着还处于迷茫中的你。
所有人都以为柯莱此刻的怪异行为是因为她的性格使然,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种一看到你的脸,就会自动脑补出你身材的羞耻感,让她根本无法与你对视。
>>>
餐桌上的茶水在湿漉漉的空气中冒着稀薄热烟,柯莱沉默地抱着膝盖坐在床铺的一角,视线谨慎地打量着你的侧颜。
虽然提纳里已经跟她解释过,你就是之前那个和他们朝夕相处的“米歇尔”,但从对方抿紧的嘴角来看,对于你们什么所谓的“诅咒”,她依然抱着怀疑的态度。
只不过因为那是她的老师所说,她才因乌及屋地相信了你。
“你决定要离开须弥了吗?”
就在你犹豫着要不要安慰柯莱两句时,提纳里有些迟疑的声线从你身后幽幽传了过来。
你回眸,正看见少年无言的侧脸。
没等你说话,这如同母亲一般喜欢照顾人的大巡林官又继续道,“这些东西你也带走吧,就算留在道城林,我们也不可能会继续使用的。”
他将你初来这里时所携带的背包摆在了桌上,除了几本写满了陌生文字的经文,还有一堆你平时使用过的生活物品。
你粗略扫了一眼,都是些你在旅行途中也大概率不会用上的东西,譬如牙刷毛巾之类的。
像你这样餐风饮露的“旅人”,没有什么生理上的需求,脏了就用溪水洗澡,你甚至还能用点清洁魔法,总之你在道城林会像人类一样生活,也不过是为了隐瞒身份。
但提纳里却无比上心地替你都考虑到了。
“如果米歇尔确定要离开的话,我不会强硬地留你在身边,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不得不完成的使命,就像我的巡林官工作。”见你垂眸不说话,提纳里又默默补充了第三句。
他似乎默认你要离开了。
离别这种场合对你来说,经历的次数太多,以至于此刻面对那小少年略垂着耳朵,想说什么却又不说什么的表情,你还是可怜地感受不到太多情绪上的波动。
但为了不让气氛冷场,你“嗯”了一声,然后兀自将需要的物品塞入了背包,再不抬眸去看他。
屋外的小雨还在没完没了地下,雨水砸落在屋檐发出让人心跳都变得迟缓的清响。
哗啦。
林间忽的起了一阵风,细雨飘落的同时,有人掀开门帘进来,他沾染了泥泞的赤足踩踏过地面,留下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
风尘与泥腥味在屋内悄悄弥漫,在那人闯入的瞬间,你也听到了少年的叹息,以及他那句来不及收住的,“如果我想把你留在身边,你会愿意吗?”
第59章 须弥(完)
提纳里:“……”
赛诺:“……”
才踏入屋内的大风纪官怔愣在原地,他的左手还紧紧扒在门帘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和他同样露出震惊眼神的人还有提纳里,他那双蓝棕色的漂亮眸子瞪得大大的,显然没有料到自己挽留你的话语会正好被赛诺听见。
但幸运的是,他只是说想留你在他的身边,近乎于表白,但仅仅只是听上去有些暧昧的程度。
在空气静默了整整一分钟后,赛诺动了动嘴唇,挤出了一句干涩的,“你们的关系这么好?”
“……”
提纳里没作声,他身后的柯莱则尴尬地捂住了自己的面庞,就算是对男女情愫懵懂的她,在此刻也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气氛。
虽然她的老师从来都没有明说过关于你的事情任何,但只要话题中一有你的存在,他总会显得比往日更加上心一些,就好比之前她说你心情不佳的时候,这位忙碌于工作的大巡林官居然硬是挤出了时间陪你去逛街。
再加上……即使眼前的少年是个实打实的男性,他也可以毫不在乎地流露出温柔的眼神,就像刚才他请求你留在须弥一样。
面对赛诺的疑问,狐狸少年抖了抖耳朵,沉稳的性格让他很快镇定了神色,“我还挺喜欢米歇尔的,所以把他留在身边一起参与巡林工作,生活应该会变得很有趣。”
听到他这么解释,赛诺蹙起的眉头终于松开,他似乎也有一瞬为自己不切实际的想法而感到羞愧,只不过他并不会轻易表达出来,“原来如此,最近的冒险者越来越多,巡林工作确实变得比以往更难。”
“是啊是啊……”见对方没有过多怀疑,提纳里绷紧的尾巴悄然放松,“我们这些劳碌命就是这么辛苦的,只能靠一腔热爱坚持着咯。”
你:“……”
自始至终都在旁边默默整理背包的你顿了顿指尖,对于自赛诺出现后,提纳里忽然转折的话锋而感到困惑。
你倒也不是完全不谙世事,至少看过与之相关的小说。
在你的世界中,某个贫穷的地方,人们所看的小说多数都来自于离村庄遥远的小镇。
那里的镇民不允许他们带走书籍,这群对小说热衷的狂热粉丝便会用破破烂烂的纸张手抄下来,再带到村子里给其他人看。
这其中也包括恰好旅行来此地的你,人们歪歪扭扭的字迹布满了脏兮兮的纸张,页脚甚至还有几个油手印,你难免要嫌弃几分,但因为他们的热情难耐,你还是粗略翻看了几页。
书中讲的大抵是一对来自于不同地方的男女,他们在一次河边的偶遇时对彼此产生了感情,但因为两地的信仰不同,他们的恋爱并不被允许,最后两人便为爱冲破牢笼,选择在广阔的人世间漂泊为生。
其中你印象最深刻的一段,便是两人在第一次分别时,男主对女主说的那一句:“我希望你能留在我的身边,我爱你,我想每分每秒都能看见你。”
因为台词内容与提纳里刚才的那句挽留有着诡异的重合,所以你立刻就回想起了书中的这段剧情。
好在赛诺的忽然出现让提纳里成功解除了你对他造成的误会。
“原来提纳里是想要让我帮忙分担工作啊,”将最后一件物品塞入随身的行囊,认为自己也应该替提纳里说点什么的你愉悦地开口了,“我还以为你是想对我表白呢,吓我一跳。”
赛诺和柯莱:“……!”
提纳里:“!!!”
在你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你是第一次见到提纳里脸上也会出现这般慌乱的神情。
“什,什什……我,啊……”在少年混乱的语序中,他的脸颊泛起了暧昧的绯色,连着耳尖旁的茸毛都根根炸开,真像只被人戳到了脊梁骨的小狐狸。
另两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到了你与提纳里的身上,直到说出这重磅炸弹的你又慢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我之前在小说里看过,男主面对喜欢的女孩子,就说希望她留在自己的身边。不过这种类型的小说我看的不多,所以才会对提纳里的话语误解了。”
听到你毫无波澜的解释,以及你眼底云淡风轻的笑意,这刚才还面红耳赤的小狐狸忽然垂下了耳朵。
他抿了唇瓣,将慌乱与一闪而过的失落藏匿于眼底,然后他扯开嘴角,同以往一样露出了个无奈的笑来,“嗯,米歇尔没有误解就好。不然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柯莱和赛诺解释了,哈哈……”
他干涩的笑声悄然沉溺于窗外的雨声。
气氛静默,提纳里垂下眼帘,忽然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话题继续下去,因为无法置否的是,他确实有过这样的想法。
你的出现对于整天埋头于巡林工作的他而言太过于新奇,与任何人都不一样。
撇去你那只需看一眼植物就能结合书中知识,将其了解透彻并与他对答如流的学习能力,提纳里更在意的是你那总想着要保护别人,以至于完全忽视了自己的性子。
至少在那天,当携带瘟疫的人即将刺穿他皮肤的那一刻,是你毫不犹豫地将身躯挡在了他的面前,替他承受了本该属于他的伤害。
他无法忘记在你自断手臂时的果断与决绝,少女的侧颜是冰冷的,甚至眸中没有一丝恐惧与犹豫,即使他知道你的身体可以无限再生,但痛感始终是存在的。
所以你到底要经历多少苦难,才能在面对这样的状况时还做到面无表情?
他有些心疼。
提纳里的性子让他无法对这样的你放任不管,但也是因为如此,他也只得用最委婉的方式祈祷你留在他的身边。
灵魂的碎片他会帮你去找,格列芬瘟疫他也能和你一起想办法解决,他只希望你能一生平平安安,喜乐无忧。
当然这种话语他只能埋藏于心底,因为他深知自己留不住不该属于牢笼中的飞鸟。
“那么,我准备走了,感谢各位这段时间的收留。”你的声音打断了提纳里的思绪。
见你已经将背包挎在肩上,柯莱欲言又止地站起了身,但挽留的话到嘴边却成了小声的一句,“不等雨停了再走吗,这么急……?”
“嗯,我在同一片区域停留的时间越长,造成的污染也会更加严重,所以还是早些离开会比较好。况且比起烈阳的暴晒,雨天对我来说会更加舒适。”
你看了一眼窗外的雨势,淅沥的雨水扑打在蕨类植物巨大的叶片上,又化作一颗颗水珠四下滚落散开,亦如那些在你生命中与你有过交织的人们。
分别的时刻总要经历,不过是来得晚些或是早些。
“……好,那么路上小心。”柯莱的话语从来不多,但那双眼睛总是畅然地透露着她内心的所想。
她应该有想要挽留你,只不过是她与提纳里近乎于相似的温柔,让她无法说出更多的话来。
见你已经转身离开,从刚才开始就抱臂看戏的赛诺稳步跟了上来,在你身后淡淡道,“雨林道路繁杂,我陪你走一段。”
“谢了。”你没有去看赛诺,只是那只掀开了门帘的手顿了顿,直到他跟着你一起走出屋内,这才堪堪收回。
不过你还未往前走出两步,那个沉默了许久的大巡林官倏然在你背后开口了——
“米歇尔!”他唤你的名字,声线颤抖着。
你回头,刚好撞进提纳里那双如翡翠般漂亮的眸子里。
“如果你能成功找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到时候……回来看看我们吧。”在短暂的犹豫后,他弯起眉眼冲你灿烂地笑了。
就像你们冒险途中的某一天夜里,你和他坐在漫天星河之下,提纳里也是用这样的笑靥同你指着天边那三颗忽明忽暗的星,看着它们沿着笔直的天际线一路下滑,最后他在心中许下了愿望——
希望自己能在你的生命中,留下同星星一样耀眼的痕迹。
——“好。”
>>>
离开道城林的路上,小雨始终下个不停。
你与赛诺并肩行走在泥泞的道路上,性格莫名相似的你们都在此刻选择了沉默不语。
偶尔会有那么几条突然出现的岔路逼停你的脚步,然后你就能听到赛诺在你身边即时响起的沉稳声线,“左边。”
穿过茂密的林地,你们在悬崖边停下了脚步,从这里你能看到不远处风和日丽的天空与白云,高耸入云的群山屹立在大地之上,是与须弥截然不同的地貌。
“从那座桥梁过去就是璃月,我今天还有任务在身,不能护送你太远,但到这里为止就没有岔路了。”
赛诺伸手,纤长的指节点了点那片在风中漂浮着的云层,语气不咸不淡,听不出什么特别的情绪。
“好,谢谢你。”你就和曾经一样,对于离别表现得淡漠,更何况这还是今天的不知第几次与这群或许已经是你朋友的家伙们说“再见”。
但你没走两步,又一次被赛诺从后头追了上来,这总像野兽一样敏感的家伙盯着你茫然的面庞看了一会儿,终是默默吐了口气道,“你想退出教令院的申请我已经收到了,应该很快就会审核下来,毕竟大贤者不喜欢你。”
“……哈,原来他会公报私仇的设定连你也知道啊。”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你没忍嗤笑出声。
但想想自己在大场合里让这家伙出过那么多次糗,他还拿你没有办法,你心里还是挺爽的。
“嗯,我时常在他身上感受到不好的气息,在你走后我想我会抽出一点时间去调查一下。”
“你要调查阿扎尔?你捉到他什么把柄了么?”你觉得有点新奇。
“没有,这些都是我的直觉罢了。”赛诺垂眸,指节轻轻摩挲着下颌,似乎并不在乎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于你,当然,他也完全没有询问你关于那场与阿扎尔合作的研究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对你完全信任。
“直觉?”你重复他话语中的关键词,然后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湿漉漉的雨水淋湿了赛诺的发丝,也让他的体温显得愈加滚烫,当你总是冰凉的指尖触碰到他的头皮时,这同狼一样的少年倏然一怔,错愕地抬眸与你对上了视线。
“你……”
“你没长兽耳呢,和提纳里完全不一样,但要比他更像野兽。”你笑了笑,暗自收回了手,好像完全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
不过稀奇的是,这个看上去超级厌恶被人触碰的家伙也没躲,只是任你恶劣地摸了一把。
他听到自己胸腔里忽然如雷贯耳的心跳,而你也看到了他麦色耳尖不自然泛起的绯红。
最后你们在彼此的沉默中告别,由赛诺目送你离开。
不过你都已经走出许远了,忽然听到那位大风纪官在你身后淡淡地开了口,“我不会像提纳里一样期待你回来,米歇尔。你是须弥的通缉犯,只要你再次踏上这片土地,我就绝不会再放你走了。”
你:“……”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啊。
第60章 璃月(1)
阴云密布的日子,天空灰蒙蒙地下了一阵雨。
你推开拦路的叶片,稀薄的光线从树林的缝隙间洒落,在你面前湿漉漉的泥泞上落下了一片暧昧的光影。
你理了理肩膀上已经被风吹乱的圣带,目光缓缓向脚下看去。
天空的尽头处,山脉连绵成线,如海浪般此起彼伏,苍绿色的植被铺满了大地,偶有琥珀色的晶石在峭壁下盈盈闪亮,与你之前去过的任何国家都截然不同。
“好烦……”你揉了揉沾了水的短发,一边抱怨,一边弯腰往峭壁下爬。
你听说提瓦特大陆上有一种名为风之翼的飞行工具,去哪里都非常方便,尤其是对于这种悬崖峭壁,只要能够成功展开“翅膀”,无需费工夫就能快速着陆。
干脆就这么跳下山顶然后死掉,在山脚等复活还比爬下去来得更快些呢……
你在心里无语地碎碎念着,但想到那种浑身上下筋肉都被峭壁剐蹭撕裂,骨头也被震碎的痛感,你还是没忍打了个寒战。
听赛诺的意思,从这边继续往前走,就到了岩的国度,璃月。
你知道提瓦特大陆的面积宏伟到离谱,但说实话,你一心只想找你的灵魂碎片,对于游历各国毫无欲望,毕竟早在你自己的世界,这种事情你都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而你真正想要完成的任务,到现在看来还是遥遥无期。
天色完全暗下的时候,你终于成功穿越了未知的山林,将脚步停驻在了某段悬崖之巅。
但在你忍不住哀嚎“为什么悬崖下面还是悬崖”之前,展现在你眼前的却是一片从未有过的景象。
就在不远处的山脚下,繁华的国度依水而建,古色古香的建筑物似乎讲述了某些悠久的历史,成排的灯笼悬挂在那些屋顶的边沿,亮橙色的暖光几乎将黑夜都照亮。
偶有行人在石砖搭砌而成的小道上来来往往,看他们手中搬运着的货物以及脸上满足的笑容,你总感觉这里要准备举办什么庆典。
是个非常温馨的地方。
这是你对璃月的第一印象,它的外表如同它的内在一样,宏伟却也温和,包容着来自于五湖四海的文明。
但在你准备踏入这片全新的领域去寻找自己的碎片时,一缕墨色的烟雾忽的从你身侧以极快的速度掠过。
“……?”
狂风掀起你栗色的发丝,你瞳孔缩了缩,因这从未见过的东西而感到错愕,很快目光也随着它的流尾往下看去。
只见山林间的各个缝隙之中,无数道与之一样的烟幕如同午夜的游魂般奔流而出,那股不祥的气息在半空中凝结汇聚,似乎要将某种邪祟给彻底具象化。
你分不清楚提瓦特大陆上的怪物到底有什么种类,但一眼看过去,什么是好,什么是坏,这对你来说不难辨别。
“没想到刚来新地方就要开工啊。”你咬了咬牙,话语中虽是抱怨,嘴角却没忍兴奋扬起。
总算是在这无聊的生活中,找到了一点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
战斗。
神圣力在你指尖凝聚,你有十足的把握将之秒杀,把一切都扼杀在摇篮之中。
但随着那股滚烫的力量接近离弦之刻,从悬崖的另一侧,一抹幽绿色的气息裹挟着黑雾直冲而来,向着半空中即将成型的邪祟飞速靠近。
你在那抹雾团的身上感受到了与邪祟相同的气息,但另外一股与之截然不同的煞气与坚韧却向你尖啸着对方或许并不是“恶”的身份。
“糟了!”生怕伤害到自己人,你紧急调转了攻击的方向。
早已离手的神圣力受到了你后续力量的牵制,本该将雾团与邪祟一起轰炸的力量在半空中艰难地调转了轨道。
足以消灭一切罪恶的圣光撕开了邪祟的半边身躯,又擦着那团幽绿色的光堪堪掠过,最后消失在了夜色的另一端。
与此同时,像是感受到了你的存在,雾气在半空中化为了人形。
温柔的风元素点亮了他同样墨绿的发色,降魔杵在风中荡开涟漪,你见得那条幽紫的飘带在狂风下飒飒摇曳,也听得他身上念珠互相撞击噼啪作响。
手握长/枪的少年有着你从未见过的清冷面庞,眼尾的赤色点缀他鎏金色的瞳,风流在他身侧喧嚣徘徊,像是要将所有人都隔绝在与他绝对疏远的距离之外。
邪祟因身躯破碎而发出愤怒的咆哮,但即使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你,它也依旧牢牢盯着面前忽然出现的少年,仿佛他身上有什么极其诱人之物,根本就不在意你的存在。
微光盈盈间,少年倏然回眸看你一眼,并未说话,但你们彼此沉默之刻,他已然一振手中长/枪,踏着风便迎了上去。
对方的自信与沉稳让你木讷了两秒,但你心中总隐隐涌动着不祥的预感,它们来自于少年嘴角的血色,以及他身侧从刚才开始就愈来愈多的黑雾。
山顶狂风猎猎,厮杀声夹杂着悲鸣在你头顶从未间断。
好在悬崖边缘不算陡峭,还有不少碎石尘沙作为缓冲,你直接踩着那条坡度一路下滑,很快就来到了山脚底下。
与此同时,空中的战斗也宣告结束,伴随着无数黑烟消散于世间,天空再次露出了原先皎洁的月色。
但那股让你浑身直起鸡皮疙瘩的不安却依然不打算停止。
混乱中你再次听到念珠的清响,伴随着耳边寒风呼啸,一抹黑影忽然从半空坠落。
“喂……!你这样掉下来会死的啊!”大抵是身为圣职者的职业素养作祟,你口中虽然骂骂咧咧,但伸出双手去接那人的动作却不敢含糊。
从你掌心涌出的神圣力为那忽然落下的少年给予了缓冲,风浪奔流不息间,他鬓角的发丝凌乱了你的视野,也叫你在慌乱中将他接了个满怀。
“……好轻。”
这是与普通女性不太一样的你,在抱住那个少年后发出的第一句感叹。
他意识不清,被你抱在怀里宛若一片鸿毛,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那柄染满了血色的长/枪从他指尖滚落,狼狈地掉入草丛发出“咣当”一声巨响。
但不及你拍拍他的面颊把他叫醒,少年已然睁开了双眼,如同从噩梦中惊醒——
“……!!”他喉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呜咽,旋即像触电一般从你怀里挣扎了起来,你只感觉自己胸口一痛,就被那人往后推开了几米。
他单膝跪地,被手套包裹着的纤长五指紧紧扼着自己的面庞,只露出指缝间那双被猩红戾气缓缓污染的金瞳。
才被驱除不久的邪祟再次凝聚,但这次不是汇成新的魔物,而是在少年的身边形成了一道不容其他人接近的风障。
“你还好吧……?”你不敢贸然上前,只皱着眉头小声询问他的状况。
若不是看他现在明显身体不佳,你高低还得抱怨一句“你刚才把我打得挺疼”。
少年对你的询问不予搭理,他眉头锁起,牙关咬死,那枚比常人锋利太多的獠牙紧紧抵着唇瓣,几乎沁出血来。
但似乎是痛得紧了,他便再耐不住那股几乎要了他命的疼痛,从喉间溢出了破碎的低吼。
“哈啊……哈……”
对方的喘息让你捕捉到了他体内正在发生的变化。
那些刚才还作为你们对手的邪祟,不知为何从少年的脚下源源不断地涌现出来,但比起加强,它们更像是要吞噬掉他的黑暗,在他的周身奔涌缭绕,似乎只要在少年意识消失的那一刻,就能将他彻底拉入深渊。
你虽不知这些雾气到底从何而来又身为何物,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们是污秽,是不断浸染他的灵魂与意识的源头。
你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类型,况且这一波,还是专业对口。
“你别……你别怕。”你甚至体贴地将“别动”换为了“别怕”,就是担心这明显不喜欢亲近别人的家伙会在你靠近的那一刻突然逃跑。
不过显然你有些多虑了,现在的他连保持清醒都很艰难,更别说从你的面前逃跑。
但在你抓住他的手腕之前,大抵是那股不想伤害他人的本能作祟,你能很明显地感受到他的抗拒,只不过现在的他力气太小,而你又太过蛮横,他挣脱不了。
你的指尖绽开莹润的光辉,如一团团夏夜中飞舞的萤火,将少年的身躯轻柔包裹。
可以轻松撕碎一切邪祟的神圣力,偶尔也能像此刻一样,被你转化成足以净化污秽的魔力。
它们如同阳光下潺潺的溪流,也像是山林间带着落叶的微风,温柔地流淌在对方的体内,将那些混浊的气息彻底驱赶。
很明显感受到了侵扰自己的邪祟正在消失,少年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错愕。
他抬眸,疲惫地看向面前的你,只不过在将你的容颜刻印入脑海之前,难以抵御的眩晕,以及他从未有过的古怪感觉如海浪汹涌而来,让他眸中的光点也彻底黯淡了下去。
扑通。
刚才还如野兽般抗拒着你的少年忽然两眼一翻,就这么直勾勾地倒在了你的脚边。
你先是因惊吓而眨了眨眼睛,旋即下意识地去探他的鼻息,还以为是自己的净化之力用得太过火,把对方给整死了。
直到感受到铺洒在你指节上均匀湿热的呼吸,你才默默松了口气,嘴角扬起了淡然的笑容。
你再次揽住他的肩颈与双腿,将他抱进了自己的怀里——
“你一定很辛苦吧,难得的休息时光,就好好睡一觉吧。”